摘要:化妆师正拿着一把刷子在我脸上精雕细琢,阳光透过酒店房间的落地窗,把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正文:
我结婚那天,天气好得不像话。
化妆师正拿着一把刷子在我脸上精雕细琢,阳光透过酒店房间的落地窗,把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我妈,王女士,穿着一身崭新的紫红色旗袍,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步,像个检阅部队的将军。
她停在我的化妆台前,拿起一本红彤彤的礼金簿,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薇薇,你大伯……真就空手来啊?”
来了。
我就知道,这事儿躲不过去。
从昨天他老人家坐着长途大巴,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出现在酒店门口时,我妈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我透过镜子,看着我妈那张写满“恨铁不成钢”的脸,心里那点喜悦被戳破了一个小孔,开始“滋滋”地往外漏冷气。
“妈,人都来了,不就行了?”
“什么叫人来了就行了?”我妈的声调瞬间拔高了八度,“你二婶家,你那个堂弟,去年结婚,你大伯随了五百!到你这儿,亲侄女,一分没有?这是什么道理!”
化妆师的手微微一顿,眼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我尴尬得脚趾都快能抠出一座三室一厅了。
“妈,你小点声。”
“我小点声?”她把礼金簿“啪”地一下拍在桌上,“我这是为你抱不平!你大伯没儿没女,就你这么一个亲侄女,以后我们不都得指望你给他养老送终?他倒好,现在就开始装糊涂,一毛不拔!”
“薅羊毛也不是这么个薅法啊。”我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大伯肯定有他的难处,再说了,他那点退休金,不容易。”
“难处?他能有什么难处?”我妈的嘴撇得像个倒挂的月牙,“你二婶都说了,前阵子还看见他去逛金店呢!指不定把钱都攒着,以后带进棺材里去!”
这话太难听了。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大伯!”
大伯林建军,是我爸的大哥。一个沉默寡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男人。
我小时候,爸妈工作忙,是开小卖部的大伯大妈带我的时间最长。
记忆里,大伯的手总是粗糙的,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和木屑的味道。他会用那双手,给我削出最漂亮的苹果皮,修好我摔坏的玩具车,还会把我举得高高的,让我看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汽车。
大妈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走了。
从那以后,大伯就更沉默了。一个人守着那个越来越冷清的小卖部,后来小卖部开不下去,他就靠给邻里街坊做点木工活,加上微薄的退休金过日子。
他确实“抠门”。
过年给我的压岁钱,永远是五十块的旧钞票,连号都对不上。别人家孩子都穿耐克阿迪了,他送我的生日礼物,还是他亲手做的一个木头小马。
可在我心里,那个落了灰的木头小马,比什么都珍贵。
我妈还在那儿数落:“你看看你二婶一家,出手多大方!你堂哥,直接给你包了个一万的红包!你再看看你大伯,唉,人比人,气死人!”
我被她这种“红包攀比论”气得说不出话。
是,我二婶家条件好,堂哥自己开了公司,春风得意。
可这能比吗?
人家的一万块,可能就是一顿饭钱。大伯要是给我一万,那可能是他一整年的生活费。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妈,今天我结婚,咱能说点开心的吗?”
我妈被我噎了一下,悻悻地闭了嘴,但那脸色,活像谁欠了她二百万。
婚礼仪式开始了。
我挽着我爸的手,踩着红毯,一步步走向我的新郎,周鸣。
灯光璀璨,音乐悠扬。
我努力把所有不愉快都抛在脑后,告诉自己,这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不能被任何事影响。
周鸣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给了我巨大的安慰。
我看见了台下的亲朋好友,他们都在对我笑。
然后,我看到了角落里的大伯。
他坐在一桌不太起眼的位置,穿着一件崭新的深蓝色夹克,看得出来是特意为我的婚礼准备的,但那款式,至少是十年前的了。
他头发花白,背微微佝偻着,和周围那些衣着光鲜、高谈阔论的亲戚们格格不入。
他没有笑,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像欣慰,又像落寞。
我的心,突然就那么被揪了一下。
仪式结束,婚宴开始。
我和周鸣端着酒杯,一桌一桌地敬酒。
到了二婶那桌,气氛瞬间达到了高潮。
“哎哟,我们薇薇今天可真漂亮!”二婶拉着我的手,嗓门大得整个宴会厅都能听见,“跟我们家周鸣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她那个大嗓门,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跟新郎官一个姓,显得亲近。
“谢谢二婶。”我客气地笑着。
“一家人,客气什么!”二婶拍着胸脯,然后话锋一转,对着同桌的人炫耀道,“我们家那口子说了,薇薇结婚,可不能小气!我们家涛涛(我堂哥)出差回不来,特意让我带个大红包,一点心意,祝你们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她把“大红包”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同桌的人立刻开始起哄,纷纷夸赞二婶家大气。
我妈站在旁边,脸上笑开了花,那份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尴尬地笑着,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表演”。
终于,轮到了大伯那桌。
那一桌坐的都是些远房亲戚,大家话都不多,气氛有些沉闷。
大伯看到我们过来,局促地站了起来。
“薇薇,周鸣,恭喜。”他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想递给周鸣,又好像觉得不合适,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周鸣赶忙笑着说:“大伯,我不抽烟,您坐,您坐。”
“哦,好,好。”大伯点点头,又坐了回去,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二婶的声音又阴阳怪气地飘了过来:“大哥,今天侄女结婚,你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啊?我们家涛涛可是包了一万呢!你这当大伯的,总不能空着手来吃喜酒吧?”
这话一出,全桌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大伯身上。
大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难堪和无措。
我感觉我的血“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
怒火中烧。
我真的“破防”了。
我放下酒杯,直视着二婶,脸上带着笑,但声音冷得像冰。
“二婶,我今天结婚,收的是祝福,不是礼金。大伯能来,就是给我最大的礼物。”
我顿了顿,看着她那张错愕的脸,继续说:“再说了,亲情要是能用钱来衡量,那也太廉价了。堂哥事业有成,心意我们领了。大伯一辈子清贫,但他把我从小看到大,这份情,多少钱都买不来。”
“我……”二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没想到我敢当众顶撞她。
“您说是吧,二婶?”我笑得更灿烂了,“都是一家人,何必算得那么清楚,倒显得生分了。”
周围的亲戚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再接话。
我拉起周鸣,对着大伯举起杯子:“大伯,我们敬您一杯,谢谢您今天能来。”
大伯愣愣地看着我,眼圈倏地红了。
他端起面前的酒杯,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抖得厉害,酒都洒出来一些。
“好孩子……好孩子……”他喃喃地说着,一口把杯里的白酒喝干了。
那顿饭,后来吃得索然无味。
我妈全程黑着脸,觉得我驳了二婶的面子,就是驳了她的面子。
二婶更是没给我一个好脸色,走的时候,招呼都没打。
我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我知道我做得没错,可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还是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周鸣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低声说:“别难过,你做得对。我支持你。”
我看着他,心里的委屈才稍微好了一点。
婚礼终于结束了。
送走最后一批宾客,我累得几乎虚脱,只想赶紧回房间,卸掉这身沉重的婚纱和精致的妆容。
我妈还在那儿跟酒店的工作人员核对账单,嘴里念念有叨,无非是今天的酒席亏了还是赚了,谁谁谁的红包太小气了。
我听得头都大了。
就在我准备和周鸣上楼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
“薇薇。”
我回头,是大伯。
他一个人站在宴会厅门口空旷的灯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大伯?您怎么还没走?”
“我……我等你。”他搓着手,有些不安地看着我,又看了一眼我旁边的周鸣和我妈。
我妈一看到他,脸色又沉了下去,没好气地说:“大哥,你还有事啊?没事就早点回去吧,明天不是还要赶早班车吗?”
这话里的逐客令,傻子都听得出来。
大伯的头垂得更低了。
我心里一阵心酸,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大伯,您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嗯。”他点了点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那我们去那边坐会儿。”我指了指大厅休息区的沙发。
“不用不用,”他连忙摆手,“就几句话。”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把我拉到旁边一个稍微安静的角落,避开了我妈的视线。
周鸣很识趣地站远了一些,给我留出空间。
“薇薇,”大伯从他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东西方方正正的,有点沉。
“这是……?”我愣住了。
“大伯没钱,给你包不起大红包,怕你婆家笑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愧疚,“这是……大伯给你的一点心意。”
我慢慢地,一层一层地解开红布。
里面是一个木盒子。
盒子是用上好的花梨木做的,表面打磨得光滑如镜,泛着温润的光泽。盒盖上,雕刻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鸳鸯,旁边还有几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这雕工,精美绝伦。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大伯的手艺。
他年轻时是个有名的木匠,只是后来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才渐渐放下了。
做这样一个盒子,不知道要花他多少心血。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大伯,这太贵重了。”
“打开看看。”他催促道。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面,没有金银首饰,没有成沓的钞票。
只有一本房产证,一本存折,和一封信。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愣如木雕。
我拿起那本红色的房产证,翻开。
地址是市中心一个不错的小区,面积是六十平米,一室一厅。
户主的名字,赫然是我的名字——林薇。
登记日期,是五年前。
五年前,我刚大学毕业,正在为租房子的事情焦头烂额。
我再拿起那本存折,打开。
上面的户主,依然是我的名字。
开户日期,是我出生的那一年。
里面每个月,都会存进一笔钱,从最早的几十块,到后来的几百块,再到近几年的上千块。
二十多年,从未间断。
现在的余额,是二十七万三千六百块。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了。
“大伯……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大伯的眼睛也红了,他抬起粗糙的手,想帮我擦眼泪,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你打开信看看,信里都写了。”
我用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拿起那封信。
信封已经泛黄,上面写着“吾家有女,薇薇亲启”八个字,字迹苍劲有力。
我拆开信封,里面是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薇薇吾侄:
见字如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嫁人了,成了一个真正的大姑娘了。大伯为你高兴。
原谅大伯,在你最重要的日子里,没有给你一个像样的红包,让你在亲戚面前丢了面子。
大伯不是舍不得,是拿不出。
这些年,大伯所有的钱,都在这里了。”
信纸上,有一滴晕开的水渍,不知道是泪,还是汗。
“你大妈走得早,我们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有个一儿半女。你出生的那天,我去医院看你,你那么小一点点,躺在襁褓里,用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着我。我把你抱在怀里,软软的一小团,我的心都要化了。
从那天起,我和你大妈就把你当成自己的亲闺女。
我们商量着,要给你攒一份嫁妆。不能让你将来嫁到婆家,被人看轻了。
你大妈在的时候,我们一起开小卖部,省吃俭用,每个月都往你的存折里存点钱。后来她走了,我一个人,就靠做木工活,还有那点退休金,继续给你存。
钱不多,是大伯的一点心意。”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砸在信纸上,晕开了一片又一片的墨迹。
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来,无数个日日夜夜。
大伯和大妈在昏黄的灯光下,仔细地数着一天的收入,然后把一张张带着他们体温的零钱,抚平,放进一个铁盒子里。
我也仿佛看到了,大妈走后,大伯一个人,在烟雾缭绕中,对着大妈的遗像,轻声说:“老婆子,你放心,薇薇的嫁妆,我一定给她攒够。”
信还在继续。
“五年前,你大学毕业,留在城里工作。我知道城里房价贵,租房子都难。我怕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受委屈。
那时候,正好赶上我那片老房子拆迁,分了一笔钱和一套安置房。
我没跟任何人说。
我用那笔拆迁款,加上存折里的一部分钱,给你付了首付,买了这套小房子。我想着,有了自己的房子,你就不用再看房东的脸色,不用再担心随时被赶走,在这个城市里,算是有了一个自己的根。
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这是我和你大妈,送给你二十二岁的生日礼物。
只是,我一直没敢告诉你。
我怕你年轻,知道了有退路,就不懂得努力奋斗了。也怕你妈……怕你妈他们知道了,又生出什么别的想法。
我想,等你结婚的时候,再把这个交给你,作为你的婚房,你的底气。”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哽咽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原来,五年前我抱怨房租太贵,日子太难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在这个城市里,有了一个家。
一个我不知道的,由大伯用他全部的爱,为我筑起的,温暖的家。
“存折里剩下的钱,是你这些年的嫁妆钱。不多,你和你大Mā拿去,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别委屈了自己。
密码是你的生日。
至于这个盒子,是我花了半年时间,用我存了多年的老料子给你打的。你大妈生前最喜欢鸳鸯戏水,她说,这寓意好,夫妻和睦,白头到老。
薇薇,大伯没什么大本事,也没什么文化。
我只希望你,嫁人了,能过得幸福。周鸣是个好孩子,看着就踏实,你要好好跟他过日子。夫妻之间,多一些体谅,多一些包容。
不要像今天在酒席上那样,为了大伯,跟亲戚红脸。不值得。
大伯这辈子,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要你过得好,我就什么都值了。
好了,不啰嗦了。
祝我的薇薇,新婚快乐,一生平安。
永远爱你的,
大伯 林建军”
信读完了。
我的世界,天翻地覆。
我手里的哪里是房产证和存折,那分明是大伯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一辈子的爱。
我哭得泣不成声,蹲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想到我妈说的那些话,“一毛不拔”,“把钱带进棺材里去”。
我想到二婶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空着手来吃喜酒”。
我想到我自己,在婚礼前,也曾因为他没有随礼,而有过一丝丝的失望和不解。
我真是个混蛋!
眼瞎心盲!
我怎么能……怎么能那样想他?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我,却一个人,默默承受着所有人的误解和白眼。
我甚至能想象到,二婶当众让他难堪的时候,他心里该有多痛。
他不是没钱,他只是把所有的钱,都变成了给我的底气。
他不是不爱我,他是爱我爱到了骨子里,爱得深沉,爱得无声。
周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轻地把我扶起来,揽进怀里。
他看完了那封信,眼眶也红了。
“薇薇,我们有这样好的一个大伯。”他拍着我的背,声音哽咽。
我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着站在不远处,手足无措的大伯。
他还是那副样子,穿着不合身的旧夹克,头发凌乱,满脸风霜。
可在我的眼里,他比今天所有衣着光鲜的人,都要高大,都要光芒万丈。
我挣开周鸣的怀抱,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大伯。
“大伯!”
我把头埋在他单薄却温暖的怀里,放声大哭。
“对不起……大伯……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语无伦次,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大伯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他那只粗糙的大手,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傻孩子,哭什么……大喜的日子……”他的声音也带了哭腔,“不怪你,都不怪你……”
我妈也走了过来,她显然也看到了我手里的东西,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张一向精明厉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羞愧和无地自容的表情。
那天晚上,我没有让大伯走。
我和周鸣坚持把他留在了我们那套他从未踏足过,却属于我的新家里。
房子不大,但装修得很温馨。
我给大伯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他找了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品。
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局促不安,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这……这就跟电视里一样。”他摸着沙发的扶手,喃喃自语。
我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坐在他身边。
“大伯,以后这里也是您的家。您随时都可以过来住。”
他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我妈和二婶一起来了。
我妈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看见大伯,脸上堆着我从未见过的,近乎讨好的笑容。
“大哥,你看看你,为孩子做了这么多事,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昨天……昨天是我不对,我嘴碎,你别往心里去。”
二婶跟在后面,表情更是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是啊,大哥,昨天是我不会说话,我给你赔不是了。薇薇这孩子,真是好福气。”
我看着她们俩这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嘴脸,心里只觉得讽刺。
大伯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只是摆摆手,说:“都过去了。”
他不想计较。
但我不能不计较。
我把那个花梨木的盒子放在茶几上,没有提房产证和存折的事。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们。
“妈,二婶,这是大伯送我的新婚礼物。他花了半年时间,亲手做的。在我心里,这份礼物,比任何红包都贵重一万倍。”
“以后,我希望你们能尊重我大伯。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谁让他不痛快,就是让我不痛快。”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我妈和二婶的脸,瞬间变得五颜六色。
她们或许永远不会明白,亲情真正的价值,不在于礼金簿上那个冷冰冰的数字,而在于那些说不出口的,深埋在岁月里的,无声的守护。
后来,我和周鸣商量,把那套小房子租了出去,租金每个月按时打到一张新的银行卡里,我把卡给了大伯。
我说:“大伯,这是您投资的房产,现在开始有回报了。以后您就是我们的‘董事长’,每个月等着收租就行。”
大伯起初说什么都不要,拗不过我,最后才收下。
我知道,直接给他钱,他不会要。但用这种方式,他能接受得心安理得一些。
那笔二十多万的存款,我们一分没动。
周鸣说:“这是大伯给你压箱底的钱,是你的底气。我们现在还年轻,能自己挣。”
我点点头。
有爱,有家,有他,还有大伯,我确实有了面对未来所有风雨的,最足的底气。
周末的时候,我和周鸣会开车回老家,去看大伯。
我们会陪他一起,把他那个有些破旧的小院子,打理得井井有条。
周鸣帮他修好了漏雨的屋顶,我给他种上了满院子的月季花。
阳光好的午后,大伯会搬出一把躺椅,坐在院子里,眯着眼睛看我们忙活。
风吹过,花香浮动。
他脸上的皱纹,好像都舒展开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的笑意。
有一次,我翻看他房间里的旧相册,看到了一张大伯和大妈年轻时的合影。
照片上,大妈笑得像朵花,依偎在大伯身边。大伯穿着一身工装,英挺帅气,眼神明亮。
我在照片背面,看到一行已经模糊的字迹。
“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大妈,您看见了吗?
大伯他,用一辈子的时间,践行了他的诺言。
他不仅给了您一生的爱,也把这份爱,延续到了我的身上,为我撑起了一片最温暖的天。
真好。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爱,不善言辞,却重如千钧。
它们藏在粗糙的掌心里,藏在沉默的目光里,藏在日复一日的付出里。
它们从不喧哗,却足以抵挡世间所有的凉薄。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