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本是渴望攀附高枝之人,既然这树干难以攀登,那不如,就让它按照我的意愿生长。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他带着笑意,对我说道,“皇后之位,不会是你。”
我同样微笑着回应,“好呀。”
随后,我离开了东宫,转而嫁给了反贼。
我本是渴望攀附高枝之人,既然这树干难以攀登,那不如,就让它按照我的意愿生长。
宫中的太监总管苏力前来宣旨时,我正在和兄长比试射箭。
“是谁在这里吵闹?”
听到喧闹声,我迅速转身,拉满了弓弦。
“哎哟,我的郡主啊,您这可差点要了老奴的命啊!”
公公浑身哆嗦着跪下,帽上的花翎也掉落下来。
我与兄长对视一眼,从他眼中看到了笑意与宠溺。
“郡主,崔将军也在这儿,真是太巧了!”
听到声音,我这才转头看向跪地之人。
苏公公是当今陛下的心腹,当我看到他手中明黄色的圣旨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直到兄长轻轻看了我一眼,我才提醒苏公公起身。
原来是陛下打算让皇后操持,在宫内为我举办及笄礼。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看到兄长拿出璞玉赏赐给苏公公,他顿时喜笑颜开,向我道喜后,便高高兴兴地退下了。
爹爹下朝回来,满脸忧虑。
他说,陛下跟他讲,打算在我及笄礼那天,同时举行太子司马琰的册封礼,并正式昭告天下我为太子妃。
我和司马琰是青梅竹马,我的婚事早在先帝在世时就已经定下了。
如今我即将及笄,按理说,婚事的确应该提上日程了。
见爹爹愁眉不展,我以为他是在担心宫中的贵妃姑母。
毕竟姑母身为陛下的宠妃,又掌管着后宫的中馈,本该由她为我操办及笄礼,现在却换成了皇后。
没想到爹爹只是摸了摸我的头,缓缓叹了口气。
“为父只是担心,我的宝贝女儿这么早嫁入东宫,日后会不会不开心。”
我愣住了,赶忙压下眼底的黯然情绪,安慰爹爹。
“爹爹您忘了?我天生就是当皇后的命。”
“再说了,向来都是女儿我欺负别人,想要让我不开心,那可太难了。”
想到这儿,我嘴角微微上扬。
但在爹爹看不见的地方,笑容渐渐消失。
脑海中响起一个轻蔑的声音。
“天生凰命又怎样?我迟早会让她做妾,匍匐在我脚下!”
我紧紧攥起拳头,指甲都在手心折断了。
是吗?
可惜啊,要让你们失望了。
我崔令仪是什么人,是宁可委屈别人,也绝不委屈自己的主。
七岁那年,有位大师为我批命,说我天生拥有凤凰骨,是凰命之相。
他们都说,我生来就是要成为皇后的。
然而,太子并不喜欢我。
甚至,他极其厌恶我。
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我是重生回来的人。
前世因为我的缘故,清河崔氏倾全族之力帮助司马琰登上了皇位。
可他却在大婚当天谋害了我,然后转身迎娶了清河崔氏小房偏支的女子。
对外宣称我暴毙而亡,爹爹和娘亲不相信,一同进宫却被他囚禁起来。
在外面为他打天下的兄长,得知我去世的消息后,被敌军抓住了破绽。
曾经的神箭手,最终被敌人一箭穿心,死在了战场上。
嫂嫂听闻噩耗,进宫申诉却被人气到流产,一尸两命。
就连我刚刚满三岁的小侄儿,也被人做成了人皮鼓。
我闭上眼睛,高高扬起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
爹爹,娘亲,哥哥,嫂嫂,还有宣儿。
这一次,我绝不让悲剧再次上演。
所有的悲剧,都不会在这一世重现。
其实,喜不喜欢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这一世,我只想保全我的家人,护佑崔氏家族世代繁荣昌盛,至于情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阻挡我道路的人,都可以被诛杀。
想到这儿,我叫来贴身女婢,乔装打扮后前往江南最大的青楼凝萃坊。
今天是名动江南的花魁聂小小拍卖“花事谈”的首个夜晚,皇城内外众多权贵公子哥为她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美人一笑。
哼,说是“愿得一知己,长夜可簇谈”,实际上,我心里清楚,今晚这位花魁,不仅会卖艺,还会委身于司马琰。
我和贴身女婢走到门口时,挂着天字壹号的房间里传出暧昧的声音。
“小姐,他竟然如此!”
我伸手拦住了满脸愤怒、正要冲进去的凝雨。
凝雨和寒酥与我从小一起长大,里面人的声音,她们再熟悉不过了。
我摇摇头,轻轻张开红唇。
“别急,好好看戏。”
寒酥定好了天字壹号旁边的雅间,我小口抿着茶,白玉般的手指微微动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紫檀木桌子。
突然,传来兵戈声,我听到有人推开门,紧接着是一个女子尖锐而短促的尖叫声。
司马琰慌乱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大胆!孤是太子!你们,你们还不赶紧出去,否则孤定要治你们死罪!”
隔壁安静了一瞬,然后一个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
“接到百姓举报,有人白日宣淫,私定花魁。”
“就算是太子,也得遵守规矩。难道天子之家,就可以无视规章秩序了吗?”
我微微皱眉,这声音,好熟悉……
来不及细想,人是我举报的,那么接下来该我上场了。
“说得真好!”
我一边鼓掌一边走进房间,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声音落在了我身上。
其中一人的目光最为强烈。
我偏过头,一下子愣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人明目张胆地盯着我,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眼神清冷,让人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我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榻上的美人衣衫不整,只能缩在司马琰怀里,抬头看向我时,一双美眸含着泪水,让人怜惜。
但我知道,前世她教唆司马琰杀害我族人的时候,可不像现在这般柔弱无害。
司马琰看到我,瞪大了眼睛。
“令,令仪……”
这个笨蛋,还以为我爱他爱到无法自拔。
前世他以为我爱他,所以大着胆子问我,可不可以做贵妃。
说虽然是贵妃,但他这一生都会爱护我,以我为先,还答应把宫中的中馈交给我。
真是愚蠢。
我本来就应该是皇后,为什么要去做你那个什么劳什子的贵妃?
我皱着眉头偏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司马琰,然后慢慢把手伸向身侧的龙骨鞭。
司马琰吓得往后缩。
“崔,崔令仪,你,你要干什么……”
就在我要抽出鞭子时,一个人突然站到我面前,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萧景策,你来的正好,你可要好好保护孤,孤一定让父皇给你升官!”
萧景策抿着嘴,从我手中抽走了龙骨鞭。
“御史台查案,别弄脏了你的手。”
他微凉的指尖滑过我手背时留下的触感,让我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手。
我转过头去,没看到萧景策对我的打量,他眼里还闪过一丝探究的神情。
楼上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不少人上来,被凝雨扯到地上、只能用薄纱遮住身体的当红 花魁聂小小,瞬间脸色煞白。
她害怕地往后缩,“你,你是谁……”
我瞥了她一眼。
刚才司马琰叫我时,我不信她没听见。
凝雨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看着我。
聂小小泪眼汪汪,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和不甘。
我走上前去,抬起她的下巴,轻轻笑了一声。
“清河崔氏之女,崔令仪。”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原因很简单。
都说皇帝轮流做,世家永流传。
我出身的清河崔氏乌水房,是五姓七望中的世家大族,历经百年兴旺、门阀鼎盛。
我的祖父是三朝帝师,爹爹是当朝首辅,就连娘亲,也是先帝的皇长女,昭华长公主。
我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
“当今陛下,既是我的舅舅,又是我的姑父。你说,我是谁?”
她喃喃自语,“崔令仪……”
“大胆!我家郡主的名讳,岂是你这种贱人能随便叫的?!”
凝雨脾气火爆,抬手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我松开手,任凭她倒在地上。
还没到拍卖的时候,本该“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却失了身,还被这么多人看到了身体。
看她那副样子,估计也是没经过老鸨同意,就和司马琰私下勾搭了。
一个歌姬,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想必以后等待她的,只有被千人践踏、万人侮辱的悲惨结局。
侍卫驱散了人群,躺在地上的司马琰喘着粗气,手指颤抖着指着我,眼里充满了恶毒的恨意。
“崔令仪,你这个毒妇!是你设计好的,对不对?”
“等将来孤登上皇位,绝不会饶过你!”
他每说一句,萧景策手下的动作就更重一分。
“萧景策,狗奴才,竟敢鞭打孤,孤回去一定要在父皇面前参你一本,你等着!”
我心惊胆战地看向萧景策。
只有我知道,这个人骨子里是多么凶狠阴险,出了名的不好惹。
我倒不担心司马琰这个蠢货,只是……
萧景策冷冷地勾起嘴角,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凛然杀气让我心惊。
“御史台直接听命于陛下,太子殿下还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
一声惨叫过后,司马琰有气无力地瞪着我。
“孤要废了你!不,孤要让你做妾!”
听到这话,我顿时脸色冰冷。
让我做妾……
简直是做梦。
看来这一世,那个挑拨司马琰的人,早就出现在他身边了。
自从上次凝萃坊的闹剧之后,司马琰再也没在我面前出现过。
当朝太子和花魁厮混的消息,也被人压了下去。
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指望靠这一次就能把他彻底击垮。
我要让司马琰从高处狠狠坠落。
永远都爬不起来。
我的及笄礼很快就到了。
宴席上,皇后面容端庄,笑容和蔼,拉着我去她宫里换典礼服饰。
“母后安好,令仪在此。”
司马琰突然走了进来,行完礼后,目光热切地望着我。
要是我没有重生,说不定会被他这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给欺骗了。
皇后轻笑一声。
“令仪,就让琰儿陪着你,你们年轻人,多交流交流。”
皇后离开后,司马琰停顿了一下,突然走上前来。
寒酥和凝雨立刻挡在我身前。
“之前是孤失礼了,孤向你道歉。”
见我没有反应,司马琰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
“令仪,之前是我不对,我混账,我该死,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犯了。”
司马琰今天突然低声下气,他心怀不轨,肯定有阴谋,不过我倒是很乐意看他这副卑微的模样。
那天他说要让我做妾。
我板着脸,掐住司马琰的下巴,告诉他。
“我崔令仪,这辈子都不会做妾。”
“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
“不是因为你是太子,我才倒贴你。而是因为有我在,你才有可能成为太子。”
我现在还记得司马琰当时的表情,先是铁青,接着煞白,最后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他原本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皇子,生母身份低微,若不是我崔氏家族出力相助,他这辈子都别想染指皇权。
司马琰的生母生下他后就去世了,他在冷宫饱受折磨的日子里,肯定没少遭人白眼。
即便身为皇子又如何,皇宫幽深,最是冷酷无情,若不自己变得强大,终究只能是被人踩在脚下的蝼蚁。
因为小时候司马琰帮我捡过一只风筝,我多看了他一眼,嬷嬷无意间提起,我见他可怜,随口说了一句,让嬷嬷多关照他。
从此他就被养在了皇后膝下。
要不是当今陛下子女稀少,皇后和我姑母都没有孩子,这太子之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
册封礼上,司马琰表现得无可挑剔。
但我知道,前世他犯下的过错,这一世,他还会再犯。
果然不出所料,册封礼结束后,司马琰迫不及待地来找我。
他笑着对我说。
“令仪,我知道你从小就自由洒脱惯了,肯定不喜欢受到拘束。”
“史书记载,贵妃都是受宠的妃子,我觉得,以你的气质,做贵妃再合适不过了。你看贵妃这个称号,一说出来多显得雍容华贵啊!”
眼前的人低下头,语气轻柔地哄我。
“就像你姑姑那样,一辈子做父皇最宠爱的贵妃,好不好?”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没等他说完,我抬起头,露出笑容。
“好啊。”
司马琰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
以他的脑子,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被喜悦冲昏头脑的他自言自语着就离开了。
转身的刹那,我脸色一冷。
我和寒酥、凝雨约好在宫门见面,刚走出东宫,转角就撞到了一个人。
萧景策似笑非笑地扶住我。
“小娘子慢点儿,小心些哦。”
“怎么啦,后面有狼追你吗?”
看他一脸懒洋洋的样子,气势却咄咄逼人,我不禁有些恼火。
萧景策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地问我。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大人公务繁忙,本郡主就不打扰您了。”
我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抬头朝他温柔一笑,然后转身就走。
身后却传来他阴森森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威胁。
“好没良心的小娘子。那天我为了你得罪了太子,你就这么回报我?”
我深吸一口气,回头说道。
“御史大人心系天下,在其位谋其职,为民除害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萧景策沉默了一会儿,就这么盯着我,突然轻轻嗤笑一声,抬脚向前走去。
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我送你。”
马车上,萧景策正闭目休憩。
我望着他,一时间拿不准他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
“瞧够了吗?”
他蓦地睁开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我。
我有些局促地挪开了视线。
这时,萧景策的声音在马车里幽幽响起,低沉且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唤我。
“娇娇儿。”
我一听,顿时又惊又怒。
“萧景策,你太放肆了!”
可面前这人却突然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光芒,宛如绽放的灼灼桃花。
“娇娇儿,你这装的,实在是破绽百出。”
我瞬间瞳孔一缩,猛地抬头看向他。
萧景策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迎着我的目光。
我的心也随之一点点往下沉。
事实上,我已经重生过两次了。
这是我的第三世。
第一世的时候,我看错了司马琰,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凄惨结局。
第二世,我重生在了司马琰帮我捡风筝的那天。这一回,我任由嬷嬷不去管他。没有被皇后收养的司马琰,果然没成什么大气候。
也许是我的暗中推动,第二世的陛下很快就驾崩了。孱弱的四皇子登上了皇位,我成了皇后。
可惜他那副身子骨,没撑多久就去世了,我只好从宗室子弟里挑选了一个幼童精心培养。
而在第二世,萧景策是手握大权的摄政大臣。
无论是第一世还是第二世,我和萧景策都毫无交集。
然而有一天晚上,他翻进了我的宫里,还用幼帝威胁我。
身为寡母幼子,我只能屈服于他。
可最后,我还是没能认清人心,被我亲手养大的皇帝给害了。
呵,真是可笑至极。
“萧景策,你也重生了。”
我直直地凝视着萧景策。
从他喊我娇娇儿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又掉进他设的圈套里了。
前世和萧景策纠缠了大半生,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
除了我身边特别亲近的人,没人有胆子叫我的小名。
我知道瞒不过他,所以也没打算再装傻充愣。
萧景策轻笑一声,伸出一只手,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等我有所行动。
我咬咬牙,慢慢挪了过去。
萧景策长臂一揽,把我紧紧圈在了怀里。
他的下巴压在我的肩上,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脖颈。
呼出的热气扑在我的耳垂上。
“娇娇儿,你怕我。”
这不是疑问,而是笃定的陈述。
我没有吭声,耳垂上落下一个轻柔而温暖的吻。
我身子微微颤抖着,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意。
“你别这么叫我……”
我和萧景策达成了一项交易,我帮他登上皇位,他庇护我崔氏一族。
“萧景策,你究竟想要什么?”
萧景策偏过头,嘲讽地笑了一下,笑容很快就淡了下去。
“要你,行不行?”
我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萧景策的胸腔里随即传出一声轻笑。
我严肃地说。
“萧景策,我先跟你讲清楚,我崔氏有家训……”
我话还没说完,萧景策就温柔地接口道。
“崔家女不嫁商贾不为妾。”
我愣住了,迎上萧景策炽热的目光。
“娇娇儿,我不会让你做妾。”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温和又郑重的模样,一下子慌了神,跳下了马车。
我以太子妃的名义下了请帖,邀请京中的名门贵女参加桃花宴。
宴会地点选在了我崔氏名下的桃花庄子里。当今陛下的胞妹宜华公主,和我娘亲关系最好,又最喜欢促成姻缘。
此刻旁边的另一个庄子,是她安排京中才俊的地方。听说我要办桃花宴,她干脆把我们这些公子小姐都聚到了一起。
为了显示我的大方得体,我特意让娘亲给清河几家都下了请帖。
其中就有前世和司马琰混在一起的,我那个旁支庶妹。
前世我死后,魂魄曾在人间游荡。
所以,我认得那个女人的脸。
崔怀柔。
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根本谈不上什么怀柔之心。
司马琰对一个庶女言听计从,如果不是她,我们崔氏正宗一脉也不会落得覆灭的下场。
我低头思索着,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呼喊。
“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一旁的寒酥朝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的心一沉。
我自然不会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拿官家女子的清白开玩笑。为了试探崔怀柔,我派寒酥去查探情况。
这崔怀柔果然心思缜密,自己导演了一场戏,不但能全身而退,还白白连累了一位贵女。
要不是我让寒酥盯着,还真的找不出一点破绽。
只是我不明白,她演这出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让凝雨去安抚落水的贵女,又派寒酥把在场的贵女都请了过来。
这请帖是我下的,要是有人在这里出了事,首当其冲被指责的就是我。
“多亏了崔小姐呀,不然王小姐今天可就遭殃了。”
“是啊,你说她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居然穿了防水罩衣。”
“哼,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罢了,我看这出戏说不定就是她自己演的呢!”
“郡主面前,还敢叽叽喳喳的!”
寒酥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去,贵女们的小声议论声停了下来。
“崔怀柔。”
被我点名的崔怀柔袅袅婷婷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刚刚各位小姐都说了,你里面穿着防水罩衣,救了那位小姐。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可这防水罩衣可不是临时能准备好的吧?”
言外之意,那位贵女落水,平白让人看了身子,可因为这防水罩衣,崔怀柔不仅毫发无损,还成了人家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早有预谋,怎么可能提前知道呢?
崔怀柔笑了笑。
“当然不是啦,臣女从小身体就不好,小时候还溺过水。家父为了防止今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就托人给臣女准备了这件防水罩衣。”
她话音刚落,司马琰一行人走了进来。
“令仪,我听说你这边出了事,没事吧?”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司马琰,他虽然在问我,眼神却时不时地往旁边的崔怀柔身上瞟。
还真是有意思。
崔怀柔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在没有确凿证据指认的情况下,我只好散了宴席。
况且,这原本就不是我的主要目的。
我只是想试探她一下罢了。
“小姐……”
我摆了摆手,“我自有打算。”
晚上,萧景策又翻进了我的房间。
他从后面抱住我,在我的脖子上蹭了蹭。
声音有些沙哑。
“娇娇儿,我好想你。”
我恼火地推开他,瞪了他一眼。
“我现在表面上还是太子妃,你别……”
他被我推得往后退了几步,看到他脸色憔悴,我一下子停住了话头。
“我现在还不能退婚。”
萧景策听了,沉着脸看着我。
京中很快就传出了流言,说的是我七岁那年大师给我批的命理。
然而在流言里,天生凰命的人却不是我。
那天萧景策抱着我,说他等不及了。
萧景策好像对崔怀柔很了解似的。
他跟我说,“崔怀柔这个人,自命不凡,只要满足她的野心,就能一举把她击垮。”
我想起了桃花宴那天,崔怀柔表面上看起来很温顺,但眼底闪过的那一丝轻蔑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还有一点,娇娇儿,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萧景策告诉我,崔怀柔是异族者。
听说异族者拥有异能,厉害的甚至能影响一个国家的气运。
怪不得司马琰那个榆木脑袋,居然会把一个女人奉为幕后军师。
萧景策那天还说了很多我不太懂的话,他说崔怀柔一心想害我,是为了我身上的天凰命格。
只有我死了,她才能占据我的命格,夺走我的气运。
既然崔怀柔这么想当皇后,那我就成全她。
只是这一次,我要让她用自己的全部血肉来换取。
这几天崔怀柔在京中出尽了风头,关于凰命之女的传言又把她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她不是想出出名吗?
那我就满足她。
流言传开后,坐不住的还有司马琰。
暗卫告诉我,这几天司马琰和崔怀柔整天腻在一起,形影不离。
那天萧景策沉着脸,我觉得挺滑稽的。
我跟他说,我又没有做错什么,要退婚,必须得由皇家提出来。
这是皇家欠我们清河崔氏的。
我特意放出消息,说我爹爹带着娘亲去清河郡巡查了,估计要玩一段时间才会回来。
司马琰上门的那天,不巧哥哥也出门了。
哼,这个胆小鬼。
哪有这么凑巧的事儿?
司马琰满脸愁容地出现在我面前,“令仪,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感情啊!”
“当初说给你的贵妃之位,我现在也没办法答应你了。”
“咱们就退婚吧,以后好聚好散……”
“太子,你刚才说什么?老夫耳朵不好使,你再说一遍。”
司马琰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我爹爹的声音。
爹爹脸色铁青,不怒自威。
一支飞箭擦着司马琰的头顶飞过,哥哥提着大刀走了进来。
“好你个司马琰,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清河崔氏!”
“我们清河郡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你以为她是什么人?!”
那天哥哥把司马琰狠狠揍了一顿,要不是爹爹叫停,只怕司马琰身上连一块好肉都留不下。
娘亲一向优雅端庄,这次气得厉害,居然说要进宫找陛下讨个说法。我慢慢跪了下来。
“娘亲,皇家辜负了我,女儿宁死,也不会去求着做别人的妾室。”
崔怀柔怀孕了。
尽管婚前失贞,但因为天命凰女的传言,没人敢说三道四。
皇后娘娘召我入宫,还派了她身边的心腹嬷嬷来请了我三次。
听说崔怀柔在东宫养胎,正好,这贱人一起收拾了。
看到我的时候,崔怀柔嘴角一撇,不屑地笑了一下。
我整理了一下头上的发髻,满不在乎地侧过了头。
凝雨心领神会,上前对着崔怀柔左右开弓。
“我是太子妃!你一个丫鬟也敢打我?”
我这才转回身,悠然自得地看着她。
“有圣旨封你为太子妃吗?昭告天下了吗?录入皇家玉牒了吗?”
崔怀柔被打得发髻都歪了,又尴尬又狼狈,却还是嘴硬。
“我肚子里可有皇子皇孙,你敢对我不敬,难道不怕陛下和殿下惩罚你吗?!”
我轻轻一笑。
“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来路不正。怎么?要我提醒你是怎么怀上的吗?”
看到皇后身边的嬷嬷低下头,不敢直视,崔怀柔才好像终于意识到,我和她之间的差距。
我清河崔氏,声名远扬,家族鼎盛。
就算是本家姓氏,也有尊卑之分。
皇家忌惮我身后的清河郡,况且是他们先对不起我。就算我今天把这里闹个天翻地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寒酥按住崔怀柔的肩膀,逼她低下头。
我走上前去,在她耳边轻声说。
“还有,谁才是真正的天命凰女,不用我多说了吧?”
崔怀柔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我。
皇后果然是来替太子和陛下向我退婚的。
我说退婚可以,但这婚,得由我亲自来退。
我没再看皇后不悦的脸色,径直去了东宫,当着司马琰的面撕毁了婚约,又砸了那些所谓的信物。
临走的时候,我又折回去,拍了拍司马琰的脸。
“恭喜啊,可能你当不成爹了。”
司马琰气得青筋暴起,我走后,他把屋里的东西砸了一地。
娘亲彻底失望了,皇家终究是这样薄情。
姑母出宫来看我,摸了摸我的头。
“是司马琰配不上你,我们娇娇儿,是再好不过的姑娘。”
“放心,娇娇儿,属于你的,总有一天会回到你身边。”
“姑母等着那一天。”
我不明白姑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陛下不见我,我作为晚辈,当然要懂事一些。
于是我跟着姑母一起进了宫。
临走前,姑母握着我的手对我说。
“娇娇儿,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不管怎么样,姑母都会支持你的。”
“不管什么事。”
苏公公给我端来茶,我抿了一口,说。
“陛下,您看着我长大,我是什么样的性子,您清楚。如今这件事,我谁都不怪。请陛下姑父再给令仪订一门亲事吧。”
陛下咳嗽了几声,笑着问我。
“小令仪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老狐狸。
我眼珠一转,笑了笑。
“没有。只是再耽搁下去就成老姑娘啦,令仪可不想这样。”
陛下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司马琰这个不孝子这次又给他添堵,把他气得够呛。
陛下又咳了一声。
“那令仪有中意的人吗?”
我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请陛下姑父为我和御史中丞萧景策萧大人赐婚。”
招亲什么的太麻烦了,不如直接一点。
陛下很疑惑,毕竟萧景策名声不好,据说还克妻。
“为什么呢?”
“因为,他长得好看呀。”
陛下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马上写下了诏书。
我刚走出勤政殿,手就被人抓住了。
“崔令仪,好啊你!我说你怎么答应得这么痛快,上次我就觉得你不对劲,原来你背着我和萧景策勾搭在一起了啊?”
“你们这对狗男女!呸!”
我眯起眼睛,正想甩开司马琰抓着我的手。
萧景策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了,一把拧住司马琰的手腕,紧接着传来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司马琰惨叫一声,冷汗直冒。
萧景策冷冷地说。
“她不是你能碰的。”
“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杀了你。”
我吓了一跳,我一直知道萧景策做事疯狂,而且说到做到,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疯狂。
“萧景策,你太放肆了!”
“司马琰,你闭嘴!”
我担心萧景策真的会杀了司马琰,赶紧出声制止。
手不自觉地搭在萧景策的小臂上,示意他松手。
司马琰是该杀,但不是现在。
“崔令仪,我还对你有点愧疚呢,没想到你是个放荡的女人,不知廉耻,不……”
司马琰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一巴掌打得脑袋歪到一边。
我板起脸。
早知道刚才就不拦着萧景策了,让他杀了司马琰算了。
“司马琰,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指指点点?别把每个人都想得和你一样恶心!”
“再管不住你的嘴,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看到我拿出龙骨鞭,司马琰气呼呼地跑掉了。
见司马琰离去,我转而望向萧景策。
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娇娇儿,你是在担忧他吗?”
“你拦住我,不让我揍他,还因为他冲我发火……”
萧景策一步一步地朝我逼近,气势逼人。
“娇娇儿,你是不是还喜欢着他?”
我又好气又觉得好笑。
“萧景策你是不是有毛病,我……”
话还没说完,眼前忽地落下一大片阴影。
萧景策一只手扣住我的后颈,另一只手掐着我的腰,迫使我抬起头,强硬地让我松开口。
带着不容置疑的侵略性,既不准我后退,也不许我紧咬着牙关。
我瞳孔微微一缩,宫墙外面,随时都可能有人路过。
挣扎的时候,我咬破了萧景策的嘴唇。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像是失去了控制,又像是长久以来的压抑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在这一刻尽情释放。
那强烈的占有欲几乎要把我整个人碾碎。
在凝萃坊的时候,我没想到会遇见萧景策。
更没料到会以那样的方式再次和他碰面。
我和第一世的他毫无关联,也忘记了,我和第二世的他是何时有了交集。
为何,他会对我这般穷追不舍,死死抓着我不放。
我无法否认,萧景策说我怕他。
我确实惧怕他。
两世里我都是闺阁千金,身份显贵,从未被什么人威胁过。
可第二世的萧景策,却对我强行索取,逼我成了他的禁脔。
像是想起了什么,我目光下移,忍不住避开了视线。
萧景策这个人,折磨人的时候真的让人恼火,而且,他这人……在男女之事上,实在太没有节制。
萧景策终于放开了我。
因为没了力气,我只能靠在他肩上喘着粗气。
他握着我的腰扶住我,凝视着我。
“娇娇儿,你脸涨得通红。怎么……”
萧景策伸手想要摸我的额头,我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起身的瞬间却腿软得厉害。
身后传来萧景策低沉的笑声,他把我抱起来,径直上了马车。
看到车夫走的方向不对,我微微皱起眉头,“你这是要去哪儿?”
萧景策斜睨了我一眼,神情镇定自若。
“你家。”
“你去我家干什么?!”
萧景策这次眼皮都没抬一下,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动。
“提亲。”
我还没下马车,寒酥和凝雨就已经守在了大门口。
凝雨一脸为难,“小姐,老爷叫你去书房。”
我转过头,对上了萧景策深邃的眼眸。
一进书房,爹爹背着手站在那里,背对着我。
“爹爹……”
“崔令仪,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私自向陛下请旨,婚姻大事,你自己就做了决定!”
爹爹唠唠叨叨地训斥着我,我根本插不上话。
看到我眼眶微微泛红,爹爹长叹一口气。
“娇娇啊,爹爹有说过不让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
“爹爹早就说过了,我的娇娇开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爹爹又叹了口气,叮嘱了我几句后,让我把萧景策叫进去。
我出去的时候,哥哥正和萧景策两人对视着,互不相让。
那阵势,我真担心他们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哥!”
让我目瞪口呆的是,下一秒,两人居然开始称兄道弟。
我竟然不知道,我哥什么时候和萧景策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爹爹向来挑剔,萧景策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让我爹都对他称赞有加。
晚上,爹爹还在书房低着头处理公文。
我突然跪了下来。
“爹爹,女儿不孝。”
我知道要是说出那些荒诞的前世经历,爹爹说不定会以为我疯了。
但我没想到的是,爹爹缓缓叹了口气。
“娇娇儿,爹爹都知道了。”
我惊愕地抬起头,看向爹爹。
“娇娇儿,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
“爹爹会一直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我本来想好了很多理由,想告诉爹爹,拥护新君上位,能有拥立新君的功劳,还能继续保住崔氏家族千秋万代的繁荣昌盛。
直到看到爹爹宽容的眼神,我突然意识到,爹爹不是在和我开玩笑。
从小到大,我想要什么,爹爹没有一次不满足我。
如今,竟然连这种谋逆的事情,爹爹竟然也……
爹爹微微叹了口气。
“当今陛下时日不多,子嗣稀少,而且太子不成器,国家的未来令人担忧啊。”
“若不开创新的时代,恐怕难以长久存续。”
临走的时候,爹爹叫住了我。
“萧景策这个人,很不错。你们好好相处。”
我心里一阵惊愕,回到房间的时候,书桌上放着一朵还带着露珠的花。
花下面压着一张薛涛笺。
“勿忧虑,早睡。”
我派人把聂小小送进了太子东宫。
崔怀如有了身孕,太子身为储君,身边怎么能没有贴心的人去伺候呢?
陛下在一个夜晚悄无声息地驾崩了。
我收到姑母的书信后急忙赶到宫里,只见那群宫人正逼着姑母喝毒药。
我愤怒到了极点。
“住手!”
“我叫你们住手,你们听到没有啊!我是郡主,清河郡主!”
宫人全都跪了下来,然而鲜红的血还是从姑母嘴角流了出来。
她摆了摆手,让宫人退下。
我抱着姑母,只觉得她轻飘飘的,好像没有什么重量。
姑母抬起手想给我擦眼泪,“娇娇儿,别哭。”
“姑母是在为你铺好道路呢。”
我泣不成声,大声叫着太医。
“娇娇儿,咳咳……姑母是心甘情愿的,你别怪……”
姑母临死前,还对着我温柔地微笑着,和我记忆中的模样一样。
我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娘亲说,姑母累了,也许这样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是姑母杀死了陛下。
陛下让姑母殉葬,姑母答应了。
那段过去的事情渐渐在我眼前清晰起来,我小时候的那些疑惑,在这一刻全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爹爹娶了娘亲,为什么姑母嫁给了陛下,只因为我们姓崔。
我们姓崔啊。
先帝曾经下令,为了防止世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五姓七望几大世家之间禁止相互通婚。
姑母年轻时爱而不得的人,只能留在她的心里。
只因为他们都来自五姓七望的家族。
所以哪怕后来姑母登上了至尊之位,在后宫受尽宠爱,也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我的家世,给了我荣耀,同时也给了我束缚。
在漆黑的夜色中,萧景策翻窗进了我的房间。
他执拗而又霸道地抱着我,我从一开始的沉默不语到后来的崩溃大哭。
他全都默默承受着,肩膀被我咬出了深深的血印也一声不吭。
“萧景策,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总有一天,我会废除这些陈旧的规矩的。”
一定会。
司马琰登基大典举行的前一天,宫里传来消息,崔怀柔流产了,孩子都已经成型了,但没能保住。
太医说,她这辈子很难再怀孕了。
听说她又哭又闹,求司马琰亲自杀了聂小小。
我去探望她的时候,崔怀柔面容憔悴,整个人就像索命恶鬼一样狰狞。
我摸着她的脸,问她。
“痛吗?”
别急,更痛的还在后头呢。
因为爹爹和萧景策联合了几位大臣,在朝堂上提出施行新政,其中首要的一条是帝位预演。
也就是司马琰必须要通过重重考核,才能正式登基。
我说过,会让司马琰从最高处跌落。
萧景策告诉我。
“比起从最高处跌落,即将触碰到的美梦像幻影一样破灭,不是更让人痛苦吗?”
我笑了,在萧景策的眼睛里,我突然发现,我和他,是同一类人。
由于这条新规定,司马琰到现在还是太子。
我去姑母宫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碰到了刚下朝的司马琰。
他满脸忧愁,看到我却立刻趾高气扬起来。
“崔令仪,见到孤为何不行礼?”
我翻了个白眼。
“本郡主只向天下之主行礼。太子?那算什么东西?”
先帝在世的时候曾经下令,我只需要向坐在皇位上的人行礼。
我刚想走,司马琰却伸手抓住了我。
“殿下,您快去看看太子妃吧!”
我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转过身。
面对宫女的哭诉,司马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啧啧啧,我可真替我那庶妹感到不值啊。满心欢喜要嫁的夫君,原来不过如此。”
司马琰听了,命令我和他一起去看望崔怀柔。
崔怀柔看到我和司马琰一起出现,差点喘不过气来。
“殿下,阿琰,你抱抱我,抱我……”
崔怀柔轻声呼唤着,司马琰只好上前走了两步。
她靠在司马琰怀里,得意地朝我挑了挑眉。
因为失去了孩子,崔怀柔精神状态很差,一会儿又哭了起来。
司马琰皱着眉头,他最近被那些老臣管得很严,此刻正头疼呢。
“我还有政务要处理,你先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你。”
崔怀柔却拉着他不让他走。
看到崔怀柔哭哭啼啼的样子,司马琰脸色烦躁,甩开了她的手。
“胡搅蛮缠像什么样子!”
司马琰甩袖离开了,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崔怀柔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选择的人,崩溃了。
击溃一个人的心理防线,远比在武力上打败一个人更加致命啊。
这几天萧景策总是神出鬼没的,我见不到他的人影,但我知道,看似平静的局面下,实则已经暗流涌动。
司马琰在太傅的监督下,认真学习了没几天,就嚷嚷着说不愿意施行新政。
聂小小已经死了,崔怀柔这个太子妃也没有能力照顾储君,于是,我又给司马琰精心挑选了几位美妾。
司马琰越来越沉溺在温柔乡中,先后气走了几位得力的大臣。
南方突然发了大水,司马琰指名让萧景策去治水。
不知为何,我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我想起来了!
前世发大水的时候,水灾过后又遭遇了旱灾,死了很多百姓。
还有……
想到这里,我突然站起身来,急匆匆地就要往外走。
一抬头却看见萧景策正站在我院子里的桃花树下,平静地看着我。
萧景策推开门,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娇娇儿,你是在担心我吗?”
“谁担心你了,别乱说。”
萧景策嘴角上扬,原本凌厉的眉眼突然多了几分温柔缠绵。
声音低沉,嗓音里带着撩人的笑意。
“娇娇儿,等我回来娶你。”
我抬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有史以来第一次恨自己这么沉不住气。
世人都说萧景策阴险狡诈,况且他也是重生之人,赈灾的路上会遇到什么,难道他会不清楚吗?
想到这里,我暗自镇定下来。
嘴角刚刚泛起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了。
我告诉自己。
我和萧景策只是做了一笔交易,最开始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家人,现在依然如此。
我告诫自己不要对萧景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怕会像前两世一样,从高处摔落,连尸骨都找不到。
司马琰这段时间沉迷于酒色,变得越来越昏庸无道。
他宣我进宫,说姑母临终前留了些话要对我说。
我心里觉得奇怪。
刚走进宫殿,一把冰冷的剑抵在了我的脖子上。
司马琰拍着手大笑着从后殿走了出来。
“崔令仪,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
“司马琰,你这是要干什么?”
司马琰走过来,伸手在我脸上抚摸着。
“令仪,仪儿,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在爱你啊!”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司马琰。
他却突然严肃起来。
“令仪,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保证,孤封你为皇后,怎么样?”
我怜悯地看着他,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不怎么样。”
司马琰愤怒到了极点。
“崔令仪,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肯答应,司马琰于是就把我软禁了起来。
他每天都来问我一遍,可惜,我既不吵闹也不跟他说话。
这一天,司马琰突然一拍桌子,仰天大笑起来。
我瞥了他一眼。
这个疯子。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崔令仪,你得意不了多久了,知道吗?”
司马琰抬起我的下巴,讥讽地笑了一声。
“听说你的好郎君啊,死了。”
“萧景策那个狗奴才,不还是得被我踩在脚下!最好别让孤找到他的尸骨,不然孤一定把他挫骨扬灰!”
“……你说什么?”
我嗓子一紧,已经听不见司马琰在我耳边说什么了。
司马琰说只要我在他手里,我父母肯定不敢把他怎么样。
“况且,只要你愿意嫁给我,那我们就还是一家人啊,令仪!”
“呸!”
半夜,宫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有人大喊着。
“走水啦!快来人啊!”
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火光映照着天空,琉璃瓦折射出夺目的光彩。
我坐在廊上看着司马琰惊慌失措的样子。
宫变发生了。
司马琰四处寻我不着,气得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地命令手下,即便把地翻个底朝天,也要将我揪出来。
我不禁哑然失笑。
司马琰刚离开,身后蓦然响起那熟悉无比的声音。
“娇娇儿,到这边来。”
在刀光剑影、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中,身着麒麟甲的萧景策英姿飒爽、气宇轩昂,正朝着我伸出宽厚的手掌。
我纵身一跃,稳稳当当落入他温暖的怀抱。
他那坚实的胸膛好似一座巍峨的大山,给予我无尽的安全感,我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声,有力且沉稳,如同战鼓一般在我耳畔敲响。
“崔令仪,你是存心要把我吓死是不是?”
萧景策嗔怪地瞪了我一眼,紧接着缓缓将我紧紧搂在怀中。
“还好,这次我总算先一步找到你了……”
什么叫“这次”?
就在我准备询问萧景策时,身后突然传来司马琰雷霆震怒的吼声。
“萧景策?!你居然还没死!”
司马琰瞧见坐在马背上的萧景策紧紧抱着我,瞬间恍然大悟,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阴沉得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实际上,在萧景策离去之前,我与他曾达成一项秘密交易。
这一切,不过是我们精心策划的一场计谋罢了。
司马琰这个愚蠢至极的家伙,难道真以为我是那深居闺阁、懵懂无知的弱女子吗?
双方人马很快便陷入激烈的厮杀之中。
熊熊大火迅速蔓延开来,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在火光冲天的混乱场景里,我将目标锁定在司马琰身上。
一只微凉却又充满力量的手轻轻搭在我的手上,微微下压。
“娇娇儿,需不需要为夫帮你一把?”
我斜睨了萧景策一眼,缓缓收回弓箭,然后用力拉满弓弦。
真是可笑。
我的骑射本领皆是兄长悉心传授,弦上射出的箭,从未有过落空之时。
何况,这血海深仇,我定要亲手报!
司马琰临死之际,圆睁着双眼,满是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我缓步走上前去,此时司马琰尚未完全断气。
他嘴唇微微嚅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我蹲下身子,佯装怜悯地轻轻捅了捅他胸口汩汩冒血的伤口。
“司马琰,真是可惜啊。你再也看不到未来的盛世景象了。”
“这繁华盛世啊,我会一直见证它的存在。”
司马琰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燃烧着怨恨与不甘的怒火,最终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圆睁着,仿佛有无数的怨念无法消散。
我让萧景策先行去处理战场的废墟。
“不用管我,我要去姑母宫里取一样东西。”
火势蔓延得极为迅猛,从姑母宫里出来时,我怀里紧紧抱着两个匣子。
姑母生前写给我的信中曾提及,让我前往她的宫中取走这两个匣子。
此前我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将它们带走。
如今,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其中一个匣子,里面全是我儿时姑母亲手为我制作的小玩具。
看到这些熟悉的物件,我的鼻头陡然一酸,竟没留意到身后悄然走近的脚步声。
——噗嗤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只见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穿透了我的胸口。
崔怀柔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娇娇儿!”
我从未见过萧景策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他脚步踉跄地朝着我狂奔而来。
我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之中。
梦里,依次浮现出我的第一世和第二世。
由于心中怨念深重、不甘未消,第一世离世后,我的魂魄依旧在人世间徘徊飘荡。
我眼睁睁地目睹了父母、兄嫂以及清河郡上千族人惨遭迫害的凄惨景象,他们的哭声、喊声响彻云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撕裂。
我看着崔怀柔和司马琰在我面前肆意寻欢作乐、纵情声色,明明仇人近在咫尺,我却连触碰他们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无助地在一旁默默流泪。
我的魂魄无处安放,灵魂仿佛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承受着无尽的煎熬,在世间游荡的时间越久,这种痛苦就愈发强烈。
直至有一天,我看见萧景策从血腥残酷的战场上艰难地爬起身来,他浑身鲜血淋漓,宛如一尊来自地狱的煞神,手提长刀,怒吼着冲向司马琰和崔怀柔。
他嘶声喊道,“崔……娇娇儿,我为你报仇了。”
“别怕,我马上就来陪你。”
他咧开嘴笑了,尽管脸上沾满了鲜血,神情显得格外可怖,但此刻,我却只想放声大哭。
我看见他为我修建了一座衣冠冢,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暖阳,仿佛得到了某种解脱。
随后,他毅然决然地提刀自刎在我的衣冠冢前。
这个令众人闻风丧胆的煞神,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眉眼间却流露出无比的温柔。
“娇娇儿,地府之路阴森恐怖,我来为你开辟一条安全的道路。”
第二世,我的怨念已不如前世那般强烈。
被我亲手悉心培养长大的皇帝残忍杀害后,我又一次见到了萧景策。
这一次,他果断地斩杀了皇帝,而后自立为帝。
这一世,我的父母和族人全都安然无恙,他怀抱着我的牌位,郑重地与我举行了盛大的拜天地仪式。
他深情地说道,“娇娇儿,你一心想要保护的家人,这一世,我会替你守护周全。既然你渴望看到一个太平盛世,那我必定会如你所愿。”
画面再度转换。
一个身形瘦弱、满脸伤痕的少年正遭到一群人的围攻殴打,这时,一位高贵优雅的贵族少女挺身而出,大声喝止了那些人,随后伸出纤细的手臂,温柔地问道。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我猛然间回忆起来。
萧景策。
那位美丽动人的贵族少女围绕着清瘦高挑的少年欢快地转着圈。
“以后你就叫萧景策吧!景策景策!”
原来,这个响亮动听的名字,竟是我亲自为他取的。
然而,后来我却渐渐忘却了他。
因为那个少年的眼睛,和萧景策如出一辙,异常明亮,眼底还透露出一股犹如小狼般的凶狠与坚毅。
所以我再度认出了他。
我终于想起来了,萧景策。
真的很抱歉,我竟然把你遗忘了。
当我悠悠转醒的那一刻,萧景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轻轻伸出手,试图抚平他眉间的褶皱,他却突然惊醒。
我凝视着他,泪水夺眶而出,泣不成声。
“萧景策,我全都想起来了。”
“所有的事情,我都记起来了……”
遵照姑母的遗愿,我将姑母和她心爱的人合葬在一起。
我前往地牢探望了一次崔怀柔。
她蜷缩在角落里,眼神呆滞,语无伦次。
即便如此,我依旧无法对她心慈手软。
第一世,我的家人和族人因她遭受了无尽的屈辱和痛苦,这些悲惨的经历在某个时空真实地发生过,成为我心中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
我必须亲手手刃这个仇人。
司马琰固然罪孽深重,但至少在最初的时候,他并未心怀恶意,想要置我于死地。
可崔怀柔,却是处心积虑,先是挑拨离间,后又蓄意陷害,灭我满门更是罪大恶极。
“崔怀柔,作恶多端,必将遭到报应。”
“你不是一直喜欢鼓吗?那好,我就把你做成一面人皮鼓,成全你的心愿。”
我的侄儿宣儿仅仅年幼,只因她说从未见过人皮鼓,就被她残忍地活生生剖开胸膛。
崔怀柔惊恐万分地望着我,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恶毒的话语在地牢中回荡。
我曾在地狱中走过一遭,那么你们,也必须去好好体验一下,地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我缓缓转过头,只见萧景策静静地站在我身后。
见我愣住不动,他迈开大步朝我走来,轻而易举地将我拦腰抱起。
“萧景策,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走路,你把我放下来吧。”
“别动,这里脏。”
听到他这句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将你视作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
萧景策头也不回地高声吩咐道。
“先割掉她的舌头,然后做成一面人皮鼓。”
身后崔怀柔的惨叫声和咒骂声渐渐远去。
我依偎在萧景策温暖的怀里,倾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从未感到如此安心踏实。
还好,这一世,我终于成功守护住了自己珍视的一切。
萧景策番外
是她拯救了我。
我从未敢奢望,像我这样从泥沼中艰难挣扎着爬出来的人,有朝一日能够得到他人的青睐与关爱。
在她向我伸出援手的那一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整个人显得无比温柔圣洁,美好得如同一场随时可能破碎的梦幻泡影。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像我这样连自己名字都没有的卑微之人,哪有资格做这样美好的梦呢。
然而,眼前的她却笑容满面,眼神中充满了善意和关怀。
她轻声问道。
“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家?
我茫然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
这个词汇对我而言,是如此的陌生,仿佛从来都不属于我。
她却毫不犹豫地径直拉住我的手,那双手温暖而又柔软,让我感受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鬼使神差般地站起身来。
她所在的方向,似乎就是光明的指引。
我的归宿,是否也能走向那片光明之地呢?
她说,她叫崔令仪。
崔,令, 仪。
从那一刻起,我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她兴奋地欢呼着,“萧景策!景策景策,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我深知自己身份低微,根本不配陪伴在她身边。
但那一刻,我内心深处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渴望,渴望能够长久地与她相伴相依。
我真是卑鄙无耻啊。
他们都让我称呼她为小姐。
我故意装作哑巴,始终不愿开口叫她。
她耐心地教导我学习《四书》《五经》,传授我为人处世的仁义礼智信。
在我学会写字的那一天,我写下的第一个词语,便是崔令仪。
为了生存下去,我的双手曾经沾满了鲜血。
但因为她,我冰冷的内心第一次感受到了人性的温暖和善良。
我常常听见首辅、首辅夫人,还有她的兄长,都亲昵地称呼她为娇娇儿。
娇娇儿。
我不知道在多少个夜晚的梦里,我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声音温柔而缠绵,每当梦醒时分,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荒唐可笑。
此后,只剩下满心的惆怅和失落。
从那以后,我故意疏远她。
这并非她的过错。
而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如此卑劣不堪,竟然妄想拥有如同神女一般的她。
于是,我主动请求跟随她的兄长,学习行军打仗的本领。
可是,她的兄长战死沙场。
我没能保护好她所珍视的家人。
历经九死一生,我从战场上捡回了一条命。
然而,她却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崔氏满门,没有一人幸免于难。
我的家,彻底没了。
我愤怒地斩杀了那些杀害她的凶手,逼迫他们跪在天地之间,向我的娇娇儿忏悔谢罪。
但这远远不够,我的内心深处为何依旧如此空虚寂寞,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我决定去陪伴我的娇娇儿。
她胆子小,害怕黑暗,我担心她在去往天堂的路上会感到孤单害怕,更怕地府里的恶鬼会欺负她,我要去为她开辟一条平安的道路。
当我再次睁开双眼时,我惊喜地发现自己竟然重生了。
这一世,娇娇儿没有选择司马琰那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可她还是嫁入了皇室。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我定会为她铲除所有的障碍,让她无忧无虑地生活。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她亲手养大的皇帝小子,竟然恩将仇报,狠心害死了她。
他诬陷我和他的母后私通,妄图将我置于死地。
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利刃,将他斩杀。
这一世,我成功地守护住了她的家人。
却依旧没能留住她。
第三世,我一眼便认出了重生的娇娇儿。
太好了。
只要我的娇娇儿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好。
就让所有的苦难和业障都降临在我一人身上吧,只求能够保佑她一世顺遂安康。
当她质问我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我生平第一次开起了玩笑。
“要你可以吗?”
当她说我心怀天下的时候,我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娇娇儿,从头到尾,我从未有过心怀天下的远大抱负。
我心中唯有你一人,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牵挂。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娇娇儿在温暖的阳光下,笑容灿烂地呼唤着我。
她说。
“萧景策,欢迎回家。”
是啊。
只要有娇娇儿在的地方,那便是我心心念念的家。
来源:清爽西柚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