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过去吧。”秦萌领着林桑过去,一路上险些被来回游走的人撞上,直到走到詹以伦面前,两人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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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过去吧。”秦萌领着林桑过去,一路上险些被来回游走的人撞上,直到走到詹以伦面前,两人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詹以伦一见林桑出现,雪茄扔给身旁候着的助理,嬉笑着朝林桑走了过去,“哎哟,我的大宝贝,你可算从日不落帝国回来了。”说着,张开双臂要怀抱林桑,不料被林桑灵活闪身躲过。
“我可是已婚妇女,小心着你的手脚。”林桑推出一掌,示意詹以伦,“你忘了上一回慕榆把你揍成什么样子了?”
林桑所说之事是她刚跟慕榆结婚后,还未飞往伦敦前的事情。那时詹以伦游手好闲跟在林桑身边,几度教唆林赋逃学,勾着林桑的肩膀称兄道弟。林桑知道他不是存坏心思的人,便也没当回事。那天慕榆去接她回家,遥遥便看到詹以伦距林桑如此之近,第二天便冲到詹以伦家里狠狠将他揍了一顿。
詹以伦被揍得挺惨,足足在家里躺了两天才出门。听去探病的林赋说,慕榆毫不怜惜地将詹以伦收购来的两个青花瓷瓶扔出了窗外,那可是他准备孝敬给自己父亲的。詹以伦那次可算是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虽然后来也没收敛几分,但一提起那两个青花瓷瓶回回都要黑脸。
此时詹以伦又听林桑提醒,讪讪收回了手,转而扑向秦萌。
秦萌扯开詹以伦,环顾一下周围的装潢,“可以啊,詹少爷,果然是虎父无犬子。你父亲若是知道你做出的成绩,肯定会高兴的昭告天下。”
以詹老先生的为人,秦萌所说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林桑自然也听过老爷子的英勇事迹,并不奇怪教育出詹以伦这样浮夸的儿子。
“那必然是要为我自豪的,”詹以伦丝毫不觉害臊,美滋滋地收下秦萌的赞美,“我口风都放出去了,这次直播下单率达五十万的话,我绕滨河广场一周......不穿衣服的哦。”
林桑听停顿前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新奇,停顿后的那句话却让她耳目一新。她立刻为詹以伦的豪情壮志鼓掌,笑,“行,你这话我和秦萌是记下了。到时候,你可别赖账。”
“赖账?我詹大少爷不屑于这种怂事儿。”
听詹以伦简单介绍情况后,林桑和秦萌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启程赶回公司。两人刚有说有笑踏进大厅,抬眼便看到了一个人。那人拨弄长发时也恰好和林桑对视住,随即款款朝她们走过来。
秦萌侧目,“你认识?”
“嗯,你先回去给弗雷克汇报吧,”林桑莞尔,目光紧盯着朝自己过来的人,“我得处理下事情。”
秦萌也不追问,应下来后便抬脚往前走。和那人错肩而过时,也没有任何停留,仿佛根本没看到一样。
林桑站在原地,等她走近,“好久不见,程太太。”
没错,林桑绝对没有认错面前的人。即使她早已不再关心程梓的事情,可是这张脸林桑却永远不会忘记。她五官极其温婉,眼眸含水,笑起来如柳絮拂面一样令人心情愉悦。
“程太太?”她语气婉转,存了些自嘲的意味,“如今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江落尘。”林桑不知为何声线有些发抖。
江落尘浅笑,即使生育一子,身材也令人着迷。她将手包换了只手拿,微微侧头,“午饭有人约了吗?我正好还没有吃饭。”
林桑自然也不能回绝她的邀约,两人一同去了公司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餐厅。落座之后,江落尘点了两菜一汤便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服务员确认后,退出了包间,空间内只剩两人面对而坐。
“抱歉,上回没有参加你和慕先生的婚礼,听说很盛大。”江落尘提起林桑最近经历的大事,颇有一番要叙旧的模样。
“你送的那对玉镯成色很不一般,一看就是罕见之物。”
江落尘倒没想到林桑竟然记得她送的祝礼,吃惊一下后笑了起来,“你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我跟你比起来,当然是差远了。当年你为了留在程梓的身边,可是机关算尽,费尽心机,令人惊叹不如。”对于江落尘当年的行为,林桑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的。爱情这件事,本就是愿打愿挨旁人没什么可说的,但江落尘心里却没有半点道德。
江落尘当然知道她指的那件事情,并不恼,“林桑,你站在沈柠柠的角度,自然会认为不可原谅的人是我。当年我父亲深陷困局之中,如果程梓不帮我,我们江家就彻底废了。沈柠柠不过是失去了爱情,可我却要失去亲人,孰轻孰重,这个选择题很难吗?”
“她不过是失去了爱情......”林桑怒气一下子冲到了脑门,“江落尘,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半点悔改之意。”
“这事儿,还真不用你来提醒我。”江落尘嗤笑,闲闲端起茶杯送到唇边,“现在你和沈柠柠该高兴了吧?程梓要跟我离婚,甚至告到了法庭上,闹得满城风雨。我知道,你们都等着看我的下场。”
林桑轻轻摇头,“江落尘,你不过是将抢来的东西物归原主罢了。江家没有倒,程梓提供的补偿金也十分可观,现在放手是最好的时机。”
“我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
“如果我和程梓离婚了,温温怎么办?”
林桑噎住,温温,便是程梓与江落尘的孩子。这个孩子,如今好像已经五岁多了,是个健康的好孩子。听说江落尘前一阵子,又为温温生下了一位妹妹。虽然温温出生后林桑并未见过,但却在化验单上看过他在江落尘腹里的样子。
江落尘知道林桑想到了什么事情,笑道,“你忍心看他失去父母吗?”
这二十多年的前半生里,林桑只做过一件令自己作呕的事情。那时候她无意之间知道江落尘怀孕的消息,为了保护沈柠柠,遂强迫江落尘拿掉孩子。
那时候江家被人设计陷害,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江落尘无助地跪在她面前,磕头祈求林桑放自己一马。
林桑是怎么做的?她连眉头都没皱,示意护士们将江落尘拖进了手术室。她看着门一点点合上,心里竟一点悔意都没有。
不过江落尘还是命好的,手术室的门刚关上,程梓和林染便从走廊尽头冲了过来。程梓疯了一样砸开手术室的门,一拳砸在医生的脸上,抱着江落尘出来。他路过林桑面前,只说了一句话,“算我瞎眼认识你这种朋友。”
所以,其实不是她和程梓划清了界限,而是程梓与她彻底决裂了。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林染居高临下问着林桑。
林桑摇头。
下一秒,林染抬手狠狠给了林桑一巴掌。
如今江落尘终于带着她当年犯下的错误,来追究林桑的责任了。她又重复一遍,“温温好不容易来到这个世界上,你忍心要他做个不幸的孩子吗?”
如果江落尘今日来找林桑是放手一搏的话,那么林桑要恭喜她了。林桑被愧疚指使着,无法对温温袖手旁观。
当年她站在沈柠柠的立场,如今她站在温温的面前,善恶难分,谁对谁错呢?
中午和江落尘见面后,林桑浑身都不舒服,好像那一餐饭噎在心口,令她烦躁。思来想去,她只能去找林染帮助她稳定情绪。
林染看到她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略微惊讶了一下,但看她脸色惨白,心道不好。赶紧起身去迎妹妹,将林桑安置到沙发上后,林染端了杯奶给她。
林桑噙了一口,蹙眉,“这是奶粉?”
“牧之的。”
牧之?林牧之,是个好名字。林桑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我回国还没有去见过白云......”
“原来你还记得啊,她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你的事情,抱怨你呢。”林染说起妻子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让林桑忍不住小小嫉妒了一下。
“哥,我遇到了一个难题。”
林染惊讶道,“如今慕榆护在你身边,还能让你遇到难题?”
听完今天江落尘找林桑的事情后,林染也明白林桑不告诉慕榆的缘由了。他微叹口气,拍拍林桑的脑袋,“慕榆最近整个人都扑在他父亲的医疗方案上,要是再听你说这事儿,得垮了。”
“我一开始也没想告诉他这件事情。”林桑根本不能想象慕榆知道她曾经做的事情后,该会有什么样的表情。八成是厌恶吧......
“实不相瞒,程梓这两天也找我谈这件事情了。”林染道。
“难道这件事还有隐情?”林桑极其敏感,下意识感觉二人离婚之事并不简单。
林染点点头,“不过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如何是好?”
林染轻拍她的后背,“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对或错都有哥哥替你担着。你对温温那孩子心存愧疚,坐视不管只怕你会更加难受......”再者说,你也未必可以阻止这件事的走向。
林桑有些崩溃了,向后倒去,“我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想对那样一个小生命下手?”
“都过去了,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林桑重重叹出一口气,脑中又思索了一番江落尘嘱咐的话,下定决心后,起身站了起来。林染看她动作,知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你想好了?”
“程教授......还在原来的老宅里吧?”
“当然,他这人最念旧。”
林染点点头,往外走。既然是个念旧之人,相必会多一分成功的可能性吧?不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的。
林染见她离开,抬手拨打了一个电话,“林桑去你父亲那里了,应该是要帮江落尘得到老爷子的支持。”
林桑要去寻的这位程教授,便是她的艺术恩师,也是程梓的父亲。林桑跟程梓相比起来,她倒更像个女儿。他们父子二人的关系从很早以前便开始恶化,几乎是互不搭理的。所以早年程梓经常要从林桑这里得知自己父亲的身体状况,这也是二人关系好的原因。
但自从程梓与林桑决裂后,她也减少了拜访程教授的次数,不过程教授倒是丝毫不掩饰对江落尘的厌恶,免不了要在林桑面前抱怨几句。也是因了程教授的态度,林桑便更觉对江落尘愧疚,拜访次数也愈来愈少。
去寻程教授的路上,慕榆打来了电话,周围声音熙熙攘攘,“你下班了吗?”
“嗯,不过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可能晚点回家。”
慕榆沉默了一下,“去见谁?”
“我从前的恩师,这次回国还没来得及拜访呢。”
“我现在在超市,你想喝什么汤,我熬好等你回来。”
林桑正好拐进老宅的胡同,随意说了个汤名便挂了电话。
这边慕榆也没听清她的话,所有注意力都被眼前的人所吸引。秦萌推着一辆购物车,俯身挑选着商品,感觉到异样的目光便转过了脑袋。两人视线相撞,秦萌先笑,“就站在那里说话吗?”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慕榆走过去。
秦萌低头看他购物车里的东西,惊讶,“这么多蔬菜和肉,看来慕太太今晚有口福了。多亏你的钱,我买了附近小区的房子,今天刚入住就在超市里遇见了你,可真是巧了。”
“你想干什么?”
秦萌笑,“你还欠我一个孩子,你说我想干什么。我听秦逸说慕先生的手术非常成功,如果后续治疗得当的话,延续三四年的生命是没问题的。”
“我可以随时反悔,韦贺寻跟秦逸比也不差。”
“慕榆,看来还是我最了解你。你从来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反悔这种事你是不屑的。”秦萌挽了挽头发,“再说了,你敢保证在慕先生寿终正寝前和林桑生个孩子出来吗?你不敢,林桑根本不爱你。而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会让慕先生满意地离开人世。”
慕榆握紧了拳头,看来秦萌知道的真不少。但转念,他松开了手,一把抓住秦萌将她拽到自己面前,低声道,“看来你得重新认识我了。你最好期盼上一次能给你个孩子,否则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我的孩子。”说完,慕榆松开了秦萌,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秦萌站在原地,另一只手渐渐抚上自己刚刚被拽的手臂,那里已经红肿起来。她喘着粗气,回头看着慕榆的背影,暗暗咬牙。
老宅旁不断有鸟叫声响起,清脆啼声中还夹杂了几声蛙声,林桑不自觉被这种娴静的氛围感染的心态平和了下来。老宅的门并没有关,她刚走到门口,便看到院子里有一老人躺在藤椅上,手里执着一把硕大的蒲扇,慢慢摇着扇臂,十分惬意。
“程老师?”林桑喊道。
藤椅上的老人猛地直起身来,看到门口的林桑,愣了一秒,随后面上便展开了随和的笑容。程教授朝林桑招手,“丫头啊,你可算记得来看我这个老骨头了。”
林桑凑过去,将特意从醉仙居打包的蜜三刀放到藤椅旁的桌子上,“当然了,我还带了您最爱吃的蜜三刀。”
程教授平时吃饭都是清淡为主,偏偏就好醉仙居的蜜三刀,为了父亲的身体着想,程梓只能暗中安排人阻拦。此时林桑将自己的心头好送过来,程教授立刻馋得徒手捏了一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了一番,“好吃!”
“不好吃也不能让您想那么紧,”林桑眼瞅着他又送了三块入口,赶紧拦住,“停,您马上就要入寝了,还是少吃一些吧。您要是不好好保重身体,程梓肯定能追查出来这盒蜜三刀,那我就完了。”
“怎么?他能把你怎么样?”程教授挑眉,“大不了你就藏起来,他找不着。”
“那您可真是小瞧了他,掘地三尺都要找到我的。”林桑不跟他打嘴仗,将盒子交给了管家,回头说正事,“这次我来呢,是有件事要跟您商量。看似不是件大事,但思来想去,也就您能主持大局,防止程梓酿成大错。”
“你说。”程教授一听自己儿子要酿成大错,立刻严肃了起来,蹙着眉。
“程梓要和江落尘离婚。”
“离了好,我早看不惯那个江家小女。”
林桑早知他这么说,随即说道,“我知道您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但是她如今也为程家生下一双儿女,尤其是温温,不就是您最喜欢的大孙子嘛。别人家离婚就离婚,咱们都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可要是轮到您自己身上,您好好想想,温温以后可就没有母亲了。”
程教授听罢,叹出口气,“温温是个好孩子。”
“所谓婚姻,终究会有分崩离析的一天,但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双儿女的维系,程家才得以经久不息。我也不喜欢江落尘,但这件事上我希望尽量别伤害孩子。”林桑抿唇,等着程教授开口。
“真正伤害孩子的,是不相爱的父母。”
第三个声音陡然冒出!
林桑循声回头,心一惊,这人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程教授看清来人后,黑了脸,骂道:“你大呼小叫些什么!”
程梓刚才只想着让林桑住口,不得已才没收住声音。听父亲教训,他只好阴着脸沉默着走过来,看着林桑,“可真有你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想让程老师阻止你的行为罢了。”
程教授看着两个孩子针锋相对,想着八成是有什么矛盾,他站起来劝道:“程梓,林桑是个女孩子,你凶她做什么?你稀里糊涂地结了婚,如今又出尔反尔,原因你必须得跟我说清楚。”说完,程教授端起茶壶,步伐凌厉走进了房子内。他察觉两个小辈还站在原地,回头道:“你们两个都跟我进来。”
既然恩师发话,林桑也没理由退场,跟着程梓走了进去。
“林桑,我真服了你,智商被你锁在家里了吧。”程梓扶额,心里如火中烧,嘴上倒是不忘了吐槽林桑。
林桑用口型对他说,“你等死吧。”
进了屋子里,程教授往沙发内一靠,眼神落在程梓身上,“半年不登门,登门就闯祸。程梓,你可真是把我们老程家的脸都丢尽了。”
“爸,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程梓噗通一声跪在程教授的面前,丝毫不觉被林桑看着有什么不妥,嘴上还强硬着,“我要娶谁便娶谁,不爱谁便不爱谁,不必旁人来指教。”
“旁人?你说我是旁人,还是林桑是旁人?”程教授怒目瞪着跪在面前的儿子。
林桑无奈,“我还是先离开吧,这件事确实不该我插手。”
“管家,去把那副‘高山流水’图拿来,叫林桑带给她父亲。”程教授自然不希望林桑在场,毕竟一会儿保不齐要动用些家法才能让程梓认错。
林桑从管家那里接过来画轴,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程梓,“程老师,外面巷子不好调车,让程梓帮我看看吧。”
程教授挥挥手,算是同意了。
两人并肩往外走,一直走到巷子口,程梓看到林桑的车并未开进来,“看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直想找你聊聊,就是苦于没有机会。”
“巧了,我也是。”
林桑笑,苦苦的,“对不起,这句道歉来的太晚。就算我再痛恨江落尘,也不该拿温温的生命做牺牲品。”
“我倒是希望当年没有温温的出生。”
林桑蹙眉,“你说这话?”
程梓转目看着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林桑,眼中情感复杂,看得林桑心惊。她开始忐忑,“这其中的隐情到底是什么?”
“你只做你认为对的就行了。”
“即使我被利用?”从答应江落尘求助程教授以来,林桑便清楚自己只是被利用罢了。但为了那个孩子的幸福,她甘愿被自己憎恨的人利用。
“小柔,不是我的孩子。”
小柔,是温温的妹妹,程家的掌上千金。
“怎么可能?”林桑感觉自己听到了个笑话。
程梓嗤笑,“是啊,一开始我也是不相信的。那么一个可爱的女娃娃,怎么不是我的孩子呢?偏偏真相就是如此残忍。”
林桑明白程梓不会撒谎,正是知道他的为人,才为江落尘感到心惊。这个女人,得到了沈柠柠羡慕的一切,为何还是不满足?
“这就是你爱的女人啊......可真是恐怖。”林桑也只能唏嘘而已,看来还是自己见的世面太少。
“我已经向法院那边提出了亲子鉴定,说不定......就连温温也不是我的孩子。”程梓话尾渐渐无力。
林桑无话可说,离开了程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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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慕榆坐在落地窗旁的书桌旁看书,忽而楼下闪过一道车灯,定睛一看认出是林桑的车。
他合上书,闲步到炉灶旁温上晚饭。
林桑打开家门的时候,正好闻到浓郁的饭香,走出玄关便看到了坐在餐桌旁的慕榆。除了眼含笑意的慕榆,还有他脚边懒洋洋的白菜。
一人一狗一桌饭菜,林桑满心的疲惫顿时便烟消云散了。她将肩包放到门口的鞋柜上,赤着脚走到慕榆对面,坐下。
“现在几点了?”慕榆问她。
林桑抬手,吞口水,“九点。”
“呵,你倒还知道时间,”慕榆瞥一眼她,微怒,“看来你在伦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作息习惯。”
“那倒不是,经常加班晚了就在公司睡了。”林桑笑。
慕榆表情更加阴郁,“哦?原来是我看你不够透彻。”
林桑摇头如拨浪鼓,“哎呀,你就不要揪着我这一点小错误不放了。慕叔叔的生日快要到了,你帮我想想送什么礼物。”
“就那幅画吧。”慕榆指了指她靠在墙边的画轴。
林桑无语:你根本就不知道这画里什么吧?分明就是找个理由来窥探一番。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只好动身将那幅画展开给他看,“这幅‘高山流水’是我恩师交给我转送我父亲的。”
慕榆点点头,似是知道里面的内容便放心了,“那就换个别的送吧。”
“等等,”林桑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慕榆,你今天特别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作为你的丈夫,质询一下你的行程,有什么问题。”
林桑笑,肚子饿得咕咕叫起来,给自己盛了碗汤,“这汤不错。”
慕榆傲娇地“哼”一声,还是对她晚归耿耿于怀,“那当然不错,比别人家的饭好吃,就是没别人家有魅力。”
“够了昂,”林桑警告,“其实我今天是有件事要求恩师。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但若是不说,你怕是明天之前都不会放过我了。”
“那倒不会。”
“那我可以不跟你说了?”
“下辈子前都不会放过你。”
好吧,林桑只能黑线,整了整自己的思绪。“程梓和江落尘离婚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吧?今天江落尘来找我,希望我能去求助程梓的父亲。他父亲就是教我画画的帝都大学程教授,跟我关系还算不错。”
“你何时多了江落尘这个朋友?”
“我跟她当然不是朋友,敌人倒还贴切。只是我曾经对不起她,他们离婚这事儿让我也很在意,所以我才不得已出面。”
慕榆缓缓点了点头,“你对不起她什么?”
“这件事你就别问了。”
“我比较想听这个。”
林桑放下喝尽的汤碗,神色严肃,“慕榆,算了吧,你不会喜欢那个我的。”
“那行吧。”
“也别去查,”林桑当然知道慕榆有千百种方法挖出一个人的曾经,“该说的时候,我自然会说。”
林桑实在难以启齿,所以就连冀北都不知道这件事。如果可以的话,哪怕化为人间尘土,她也不想提起。
慕榆知道她说这话是认真的,想了想道,“等你跟我说的那天,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林桑点头,算是定下了又一个契约。
吃罢饭,慕榆去洗碗,林桑披着浴巾往浴室里走。走到一半,脚步戛然停止,回头看在流理台内忙活的慕榆。
原来,她已经习惯了他陪伴在身边的生活。若不是恍然一悟,她可能会就此沉迷吧。
慕榆注意到她呆立的身形,疑惑,“你傻了?”
“慕榆,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
“你好像越来越帅了。”
“林桑,你真是疯了。”
林桑浅笑,进了浴室。等她梳洗出来的时候,慕榆已经回到了落地窗旁,手内捧着那本没看完的书。她擦着头发过去,扫到书页上的越南文,“什么书啊?”
“情书。”
林桑吃惊,没想到他竟会喜欢一位越南女作家。惊讶之余,更想与他分享自己最爱的句子。“爱,之于我,不是一饭一蔬;不是肌肤之亲;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是一种不老不死的欲望。”
“不老不死......”慕榆喃喃道,忽而笑了,“这世界上,唯有爱从不颓败。”
“相传,第一代人类被神创造出来后,一直勤勤恳恳生活着。那时候他们还不理解宇宙,对神满怀敬畏。直到有一天,人类中爆发了一场瘟疫,这种病让他们丧失理智,肝肠寸断,却乐在其中,感受折磨。”
“这场瘟疫,就叫‘爱’。”慕榆接上她的话,“看来我们看的是同一个版本的神话。”
林桑笑,“那时候的人类真的很浅薄。那根本不是瘟疫,而是人类的第一次启蒙。”
“所见略同。”
林桑擦着头发往卧室里走,顺便抱起了白菜,“天作茧,人奈何。”
林桑愈来愈明白一个道理:不管梦里多么香甜,醒来还是要面对现实的残酷的。所以只能艰难地从被子里爬出来,迷糊地换上行装,将自己打扮成一个叱咤风云的职场女魔头模样。
慕榆看着她脚下的高跟鞋,啧啧摇头,“折磨自己。”
“你自然不明白高跟鞋对我们女人的重要性。”林桑车今早被送去了修理厂内,本来已经修好了,没想到早上工作人员又打电话来说还有些疏漏。她只能可怜巴巴爬上慕榆的车,请他送自己去上班。
慕榆倒是不在意多走些远路,只是风淡云轻提出了一个问题,“极创......里面有一半员工都见过我,恭喜你马上就要引起一场风波了。”
林桑喝着酸奶,险些被呛到,咳嗽了几声,“那你把我放在路口就行了,我自己走着去公司。”
“让自己的夫人徒步去上班,传出去岂不坏了我的名声?”慕榆奉还。
林桑翻白眼,“我倒也不在乎。这偌大的帝都觉得我配不上你的人多了,也不差这几个。”
慕榆暗笑,“你这算是被骂皮实了?”
被骂皮实了?林桑倒不敢苟同他的话。虽说看不惯她作慕太太的人多了去,倒也没谁敢指着她的鼻子骂的。就算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还没到她面前,就被林染和慕榆处理干净了。
要硬说谁能大言不惭否认林桑存在的,非段司宥莫属。只是段司宥比慕榆年长,财力也相当雄厚,林桑是没胆子伺机报复的。若是公司里有哪个不长眼的乱嚼是非,她也不介意处理几个试试手。
两人虽这么讨论着,慕榆却依然将她送到了公司门口。看她下车的动作,问,“午饭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林桑僵了一下,有些凌乱,“你怎么突然邀请我跟你吃饭?”
“增进夫妻感情。”
林桑差点摔倒,慕榆你可说的真是大言不惭。她稳了稳身形,从包里拿出一块糖塞到慕榆的手里,“你看,这样我们也能增进感情。”说完,林桑蹬着那双小羊皮的高跟鞋小跑着进了公司,生怕慕榆一时兴起追上来看她的表情。
慕榆看着手里的蓝色糖果,玻璃糖纸交叠在一起,颜色非常可口好看。少许,他将糖果放进了上衣口袋里。
弗雷克刚跟总部的领导汇报完工作,出会议室门便看到了红着脸走过来的林桑,笑着拦下她,“林桑,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啊?”林桑拿出镜子,只一眼便迅速收起了镜子,“咳咳,我是被太阳晒得,太热了。”
“今天阴转小雨。”秦萌从她身后走上来。
林桑无奈,双手投降,“弗雷克老大,咱能不这么过分关心下属的婚姻生活吗?”
“我是比较好奇你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是一个普通商人。”
“商人?”弗雷克打探了这么久,终于捕捉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林桑看他那神情就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往后退了一步,“他就是一小商人,和咱们的业务没有交集。”
弗雷克撅嘴,埋怨道,“看你那个......”噎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后半句,他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看戏的秦萌,“中国话怎么说她这个样子?”
“退避三舍。”秦萌提醒。
林桑往秦萌身边凑,“詹以伦不是说今天来核对最后细节吗?我们该着手准备了,指不定他今天出什么幺蛾子呢。”
陆遥看着林桑和秦萌从自己面前走过,又看弗雷克那失望的神情,多少也听到了他们谈论的内容。他笑着走到弗雷克身边,“我倒是知道林桑的丈夫是哪位,就是怕你听了害怕。”
“总不能是哪位黑手党老大吧?”弗雷克丝毫不畏惧陆遥的话。
陆遥无奈地摇头,拍了拍弗雷克的肩膀,“詹以伦,你怎么看?”
“那可是詹家大少爷,混世小魔头一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相当聪明,是个厉害人物。”弗雷克实话实说。他与詹以伦接触最多的不过是谈判桌上,根本不知道詹以伦私下的无赖模样。若是林桑听了这话,必然要骂弗雷克有眼无珠。
陆遥点头,“他的道行比詹以伦可深多了。用一个你能听得懂的话,詹以伦如果是个普通人的话,他就相当于钢铁侠那个级别的。”
这比喻,简单明了,弗雷克当下便明白了陆遥的话。他打了个激灵,“中国,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
“慕榆,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这个名字值得你去查一查。”陆遥的友情提示到此结束。
另一边,秦萌看着资料,突然说道,“今天中午咱们公司有个简单的聚餐,就在楼下的私房菜,你有时间吗?”
“今天吗?”林桑反问,“中午我得去一趟商场。”
“要买什么东西?”
“嗯,我公公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得给他挑份礼物。”林桑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家庭生活,免得秦萌觉得自己有瞒于她,同事之间还是少些嫌隙为好。
秦萌握着笔,鼻尖落在纸张上,“你还真孝顺。这样,中午我陪你去一趟,我记得你的车送到修理厂里了。”
“不用了,我打车过去就行,”林桑婉拒她的好意,“再说,难得公司聚餐。”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公司聚餐。”秦萌直言。
林桑沉默一下,接受秦萌的好意,“那就麻烦你了。”
秦萌笑,“举手之劳。”
“两位,詹先生带人过来了。”助理在门口提醒,林桑小跑着出了办公室,将资料抢先一步放在会议桌面上。秦萌还坐在原位上,胸口起起伏伏,半晌挪开了鼻尖,纸张已被戳破了一个洞。她将那张纸揉成球,扔进脚下的垃圾桶里,吩咐助理,“再重新打印一份吧。”
林桑这边刚放好资料,下一秒会议室的门便被人推开,詹以伦走了进来。她直起腰,望过去,却看到了一个令她吃惊的面孔,“柠柠?”
“林桑,”沈柠柠笑着过去,和她拥抱在一起,轻拍着她的后背,“是不是特别惊喜,特别意外?”
林桑狂点头,“我特别想找你说话,就怕打扰了你。”
沈柠柠知道她怕“打扰” 了什么,淡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没受多大影响。这不,还站在你面前吗?”
“沈柠柠,你还记得你的老板是谁吗?”詹以伦非常生气她们忽视他的行为。
沈柠柠回头瞪他一眼,“你瞎吆五喝六什么?我们姐妹相见,谈谈心罢了,要是碍你眼转过身别看就行了。”
看沈柠柠凶詹以伦的神情,林桑笑,请詹以伦入座。恰时,秦萌推门进来。林桑赶紧为沈柠柠介绍:“这位是秦萌小姐,我的新搭档。”
“你好,我是沈柠柠。”沈柠柠起身,与秦萌相握。
秦萌甜笑,走到林桑身边坐下,“詹先生,具体您还有什么想法吗?”
“对,我想让沈柠柠他们公司负责直播,原先那家老板的态度可太差了,跟斗地主似的。”詹以伦做事,一看实力,二看脾气,往往这个“二”最能影响他的判断。
沈柠柠见秦萌眼中流露出不信任的神情,开口自我介绍,“我手下有一个新媒体团队,新上线的直播软件非常受欢迎,用户群众多,而且技术一流,可以完全保证直播途中不会出一丁点意外。”
林桑汗颜,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这个,我们当然没有意见,只要贵公司如你所言靠谱即可。”秦萌敛起自己的神情,招手,示意助理上咖啡。
其实詹以伦根本没有给林桑他们更换的权利,他今日带着沈柠柠过来,主要还是为了挫挫秦萌的锐气。弗雷克背着他将秦萌招揽过去,摇身一变成了外企的高层管理,詹以伦心里还是闷着一口气的。
来源:幸运柳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