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份厚厚的《独家合作协议书》，一句口头承诺“想走就走”，让这些涉世未深的农村辍学女孩背上了可能影响一生的债务。“我的孩子工作了六个月，总共赚了1.3万元，现在却被起诉索赔2万多元。”一位母亲面对女儿的遭遇既心痛又无奈。她的女儿小云（化名）年仅14岁，与山东济南
一份厚厚的《独家合作协议书》，一句口头承诺“想走就走”，让这些涉世未深的农村辍学女孩背上了可能影响一生的债务。
“我的孩子工作了六个月，总共赚了1.3万元，现在却被起诉索赔2万多元。”一位母亲面对女儿的遭遇既心痛又无奈。她的女儿小云（化名）年仅14岁，与山东济南一家MCN公司签约成为一名主播，却陷入了一场精心设计的陷阱。
这只是直播行业围猎农村辍学女孩现象的冰山一角。这些女孩大多出身农村，与家人关系疏远，早早辍学进入社会，迫切需要通过工作证明自己能够独立。
2025年6月，15岁的赵晴在招聘平台上看到一条信息：“你想挣多少钱？来这儿干主播能赚大钱。”这句话让她心动不已。
对于一个从农村辍学、曾经靠端盘子和扎塑料花一天挣9块钱的女孩来说，这无疑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坐了80多公里的车，从济南市东北角的村子来到一家位于写字楼九层的直播公司。
面试轻松得令人意外——对方只是上下打量了她几番，简单问了两句就让她入职了。没有查看年龄证明，没有要求才艺展示，甚至没有询问她是否成年。
为期三天的培训被赵晴评价为“傻得冒泡”。公司教的不是才艺或沟通技巧，而是如何讨好直播间里的“大哥”：立“纯情小白花”人设，背催票话术，和其他女主播连线PK时穿更少、更性感的衣服。
老板甚至在群内发送“撩汉全攻略”，教她们如何用性暗示吸引观众。主播们被反复叮嘱不要和男主播连麦，因为“对方直播间都是无法转化的女粉丝”，而是要“想办法抢走其他女主播的大哥”。
当赵晴第一次坐在直播间里，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洗手间大小的正方体房间。一张桌子、一把电竞椅，配上简陋的背景板和几盏灯，这就是她未来工作的地方。
下播后的生活更加难熬。老板和运营们会在工作群里对女主播们做出低俗评价，开“黄腔”，说污言秽语。虽然女孩们集体表现出强烈反感，但想到“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们选择保持沉默。
住宿环境同样令人窒息。女孩们住在一间被隔断成多个屋子的老小区居民房里，隐私“仿佛压根不存在”。老板每隔几天就会闯进宿舍查寝，拍摄屋内的视频发送至工作群聊，将女孩的内衣、私人用品都暴露出来。
更可怕的是，一名不愿具名的未成年主播指控，公司内的一名运营曾对其“动手动脚”。还有一名14岁女生自称在这家公司遭遇了发烧被灌药催促上班、惩罚蹲着唱歌、被男老板拦腰抱起倒立等情况。
被要求签合同的那天，赵晴叫上了家里唯一能求助的人——爷爷的弟弟，她的小爷爷。老人念过小学，但对公司拿出的合同“发蒙搞不懂啥事”，只知道孙女要去“和别人聊天、表演才艺”。
赵晴和另外两名17岁的女孩一起签下了《独家合作协议书》。没有家人陪同的王畅畅被要求自行在监护人处签字，“他们告诉我自己替签也行。”几人最终也没有拿到本该双方一式一份的合同。
这份协议书中藏着可怕的陷阱：合作期限五年，其间如果主播与任何第三方进行类似合作、未经允许擅自提取直播账号佣金、违反保密义务等，则构成违约，“甲方可要求乙方承担不低于50万元的违约责任”。
直播公司针对未成年人的这些招募、签约及管理行为，已形成系统性违法链条。
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七十六条，网络直播服务提供者不得为未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提供直播账号注册服务7。即便针对十六至十八周岁未成年人，亦需征得监护人书面同意。
直播公司通过“借用成人身份信息”、“伪造监护人授权”等方式规避监管，属于变相违法用工。这些公司常以“高保底”、“流量扶持”等无法兑现的承诺吸引未成年人签约，同时通过“独家协议”设置高额违约金，利用未成年人认知局限形成实质性不平等条款。
多地法院开始站在女孩们这边，有法院认定“公司明知未成年还签约，损失自行承担”，还有法院指出“合同条款远超未成年人认知，权利义务失衡”。
真正解决这一问题需要多方合力：平台方需明确规则边界，加强审核力度；监管部门应建立黑名单制度，对多次违规的MCN机构进行惩戒；行业协会可制定自律规范；法律界应提供更多法律援助，帮助弱势主播维权。
一些公益项目也在积极探索解决方案。2025年“她乡好货”赋能培训公益项目在昆明启动，旨在通过提供直播技能和全渠道零售思维的培训，孵化一批懂电商、会直播、能带货的乡村巾帼人才。
该项目采取“培训+实践+带动”的模式，将培训学员聚焦于女性企业负责人及骨干、乡村致富带头人和愿意为家乡产品直播带货的女性。
2024年下半年至今，湖南省岳阳市岳阳楼区人民法院审理了多起传媒公司与未成年主播间的合同纠纷案。
法官吴磊表示：“公众可能存在一个误解，并不是未成年人签的合同就无效。事实上，许多未成年主播与公司签订的合同会被法院认定合法有效。”
但她同时指出，对于篇幅数十页的合作协议，其中一些风险内容“连审理过此类案件的法官都不能完全理解”，更何况未成年人。
来源：象棋张无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