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冈教苑走笔】毛少龙:晨光爬过讲台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3-19 23:57 1

摘要:作业本在办公桌上堆成小山。第三排第二个本子边角卷得厉害,准是那个总爱把课本塞进书包的男孩。红墨水在“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说”字旁画了个圈,旁批写着:“这个字读yue”。

晨光爬过讲台

黄梅县八角亭中学 毛少龙

粉笔盒里总躺着半截去年冬天未用完的粉笔。粉笔灰落在袖口,像一场细雪。

晨光爬上讲台,划出金色的梯形。孩子们的眼睛亮得像新磨的砚台,睫毛上沾着从窗缝漏进来的光。

作业本在办公桌上堆成小山。第三排第二个本子边角卷得厉害,准是那个总爱把课本塞进书包的男孩。红墨水在“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说”字旁画了个圈,旁批写着:“这个字读yue”。

教室一角的绿萝垂下了新藤。穿堂风掠过课桌缝隙,带着油墨味的书页沙沙作响。我总在这时想起杜甫笔下“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的竹——三尺讲台何尝不是竹林?粉笔是竹杖,教案是竹简,沙沙翻书声是竹涛阵阵。

二十年前的木黑板槽里,粉笔头曾像待射的羽箭般排列。如今课件里能飞出全息投影的凤凰,但学生依旧会用激光笔在空气中画歪歪扭扭的爱心,像我们当年用粉笔在黑板角落画太阳。

有次讲《核舟记》,我沉浸在多媒体教学,当苏东坡的衣袂真的在赤壁江风中翻卷,后排突然传来抽泣。那个总把校服拉链拉到顶的姑娘,此刻睫毛上沾着星子般的泪:“原来‘纵一苇之所如’是这样的……”她后来在周记里写,终于明白父亲船头的皱纹里为何总泊着月光。

我在作业本里翻到张折成纸鹤的检讨。油墨未干的“对不起”旁画着吐舌头的鬼脸,角落里还藏了颗歪歪扭扭的星星。批到最后一本时,窗外的麻雀正啄食樟树籽,扑棱棱惊起一片碎影。

食堂蒸屉喷出的白雾裹着红糖馒头香,冬瓜汤飘着虾皮。几个孩子端着餐盘凑过来:“老师,您说《逍遥游》里的鲲鹏真的存在吗?”打菜阿姨的铝勺敲击搪瓷盆,节奏竟与校园广播站播放的《阳关三叠》暗合。

课间操的喇叭唱着第九套广播体操。穿蓝白校服的影子在操场上晃动,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那个总躲在角落的转学生今天终于站进了队列,虽然动作像刚学飞的雏鸟。他的球鞋白得发亮,鞋带系着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去年教师节收到个褪色的铁皮盒。打开是二十年前的学生合影,背面密密麻麻签着名字。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老师,当年您说我的诗像没煮熟的汤圆,现在终于煮透了——我的诗集上月获了奖。”墨迹旁粘着朵干枯的蒲公英,让我想起她总爱在作文本里夹野花。

批改作文到深夜是常有的事。台灯把影子投在窗上,像在宣纸上晕开的墨。有时会突然笑出声——某篇游记里,源感湖的荷花被写成“穿着粉裙子跳芭蕾”,湿地公园冒出的水成了“地球在吹泡泡”。这些句子让我想起黄梅戏的水袖,总在不经意间飞出婆娑的美。

清明前带学生去烈士陵园。细雨中的石碑洇着青苔,有个孩子突然问:“老师,革命精神真的会发芽吗?”我让他触摸纪念塔上的裂纹。后来他在随笔里写:“我摸到了革命烈士的心跳,那些裂纹正在我掌纹里生根。”

有个日记本很特别,能上锁,锁的密码是520。那个父母离异的孩子写道:“外婆家后墙的爬山虎又长高了三片叶子。”我在“三片”下面画了波浪线,批注:“数得真仔细”。风掀动窗帘,露出砖缝里一株倔强的狗尾草。

新来的实习老师举着平板电脑拍板书,她的指甲染成淡青色。老张还在用那支三十年前的英雄钢笔,批改本子时总要把老花镜推上推下。走廊尽头的多媒体教室亮着蓝光,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木兰诗》的从军画面。

有个学生转学了。他总在课本上涂鸦机甲战士,直到有天我递给他《天工开物》插图本。现在他的草稿本里,墨家机关兽正和变形金刚握手言和。走的那天,他悄悄跟我说:“老师,我想设计能翻译诗经的机器人,让全世界都听见‘关关’的鸟鸣。”

窗外的樱花树又开花了。粉红的花瓣落在跑道上,被晨读声震得轻轻发颤。我常在此时想起张载的“为往圣继绝学”,想起陶行知捧着一颗心来。粉笔灰簌簌落在教案上,恍惚间化作五祖寺大雄宝殿的金粉,又像是未来教室的全息粒子。

暮色漫进教室时,我看见今天的值日生正踮脚擦黑板。夕阳把他影子拉得很长,像支正在长大的毛笔。粉笔槽里躺着半截蓝粉笔,突然滚落在地,画出一道星河般的轨迹。

粉笔灰落在黑色呢子大衣上,细碎如盐。绕过梧桐树,与新入职的老师撞个面,脑海里突然映出二十九年前那个第一次站上讲台的自己。那时窗外也种着梧桐,只不过要细瘦得多。

来源:历史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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