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引用格式：刘淼,何耀.老年全生命周期队列研究的进展与科学意义[J].中华流行病学杂志,2025,46(3):361-365.DOI：10.3760/cma.j.cn112338-20241114-00726.
引用格式：刘淼,何耀.老年全生命周期队列研究的进展与科学意义[J].中华流行病学杂志,2025,46(3):361-365.DOI：10.3760/cma.j.cn112338-20241114-00726.
刘淼，何耀
摘 要
我国目前正处于人口老龄化的快速发展阶段，解决中国人口老龄化的难题迫在眉睫。立足全生命周期提供公平可及、系统连续的健康服务，构建老年全生命周期年龄队列有助于推动老年人群立体全生命周期健康服务体系的建设。目前基于中国老年人群特别是高龄及百岁老人的前瞻性队列研究较少，尚需建立和整合老年人群队列开展老年全生命周期的流行病学研究。本期重点号以健康老龄化为主题，从不同维度探讨了北京市老年人群健康管理应关注的新领域及方向和影响老年人健康的潜在危险因素，分析了可降低全因死亡及心脑血管死亡的关键影响因素，为制定健康老龄化策略、预防老年慢性病、加快老龄化卫生保健体系建设提供了基于我国人群的证据支持。【关键词】老年人；健康老龄化；全生命周期
前 言
人口老龄化是人类社会进步的标志和世界人口发展的必然趋势［1］。2022年全国≥60岁老年人口数量已占总人口的19.8%，解决中国人口老龄化的难题迫在眉睫［2］。2021年数据显示，我国老年人自评健康状况良好仅占42.7%，有40.9%的老年人认为自身健康状况一般，而有16.4%的老年人自评健康状况较差，其中自报患有慢性病的比例高达80.0%，其中高血压的患病率尤为突出，达到42.0%［3］。糖尿病的患病情况也不容忽视，2020年的糖尿病患病率约为30%，而糖尿病前期的患病率更是达到45%~47%［4］。在医疗负担方面，2020年我国有22.8%的老年人自报住过院，个人支付的住院医药费用平均为9 620.0元［3］。这些数据不仅揭示了老年群体的健康状况和慢性病负担，也反映了国家和老年群体在医疗支出上承受的巨大压力。WHO在《关于老龄化与健康的全球报告》中指出，健康老龄化即发展和维护老年人健康生活所需功能发挥的过程［5］。积极推动健康老龄化是应对人口老龄化成本低、收益高的途径。我国目前正处于人口老龄化的快速发展阶段，相比于其他人群，老年人面临更大的健康风险，树立积极老龄观和健康老龄化的理念有助于提升老年人群的健康生活水平［6］。《“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指出，立足全生命周期提供公平可及、系统连续的健康服务，实现更高水平的全民健康［7］。即使在老年群体中，不同生命周期内疾病及危险因素的易感性存在差异，使得健康老龄化进程中各年龄段的精准化健康管理服务尤为重要，特别是关于重要慢性病的预防和健康策略制定。因此，构建老年全生命周期年龄队列有助于开展全生命周期老年人群健康及疾病自然史的科学研究，推动老年人群立体全生命周期健康服务体系的建设。老年全生命周期队列研究能够提供从成年人步入年轻老人到高龄老人甚至百岁老人的连续健康数据，从而深入挖掘老年人群的健康状况和疾病发展轨迹。探究老年全生命周期能够帮助识别影响老年人健康的关键因素，包括早期生活方式、遗传倾向和社会经济状况等方面，同时有助于评估干预措施的长期效果，为预防老年疾病、延缓衰老过程、制定针对老年人群的健康政策和干预策略提供科学依据。本文基于北京城乡健康老龄队列研究（BHACS）的系列研究进展以及国内外代表性老年队列的研究现状，分析老年人群多个健康相关“悖论”的成因及关联，探讨影响健康老龄化的关键因素及流行分布特征，为城市化进程中老年人的疾病防控与健康促进的实践探索提供相关的流行病学证据。1. 基于老年全生命周期年龄队列开展老年流行病学的相关进展及科学意义：世界人口老龄化不断加剧，慢性病在全球流行，老年人群健康问题日益突出，加重社会经济负担，也给国家医疗卫生服务带来一系列挑战。健康老龄化是我国应对人口老龄化挑战的重大战略决策，也是推进健康中国战略的重要举措。老年人群队列的建设旨在分析探究老年衰弱或疾病的危险因素，探索干预对策和措施，有效控制或延缓老年衰弱的发生、降低慢性病负担。而鉴于老年群体中不同年龄队列的重要慢性疾病谱差异、影响健康结局及寿命危险因素谱的变迁，开展基于老年全生命周期年龄队列的老年流行病学研究，探讨个性化老年卫生服务管理的精准提供和有效利用，对促进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的有效供给以及解决老年人的主要健康需求至关重要。
20世纪80年代末，美国国家老龄化研究所（NIA）在Richard Suzman博士的带领下，建立了一个多学科的、纵向的研究体系［8］。1990年NIA创建了美国健康与退休研究（HRS）［8］，并于1992年开始实施，是第一个在调查中纳入详细经济和健康信息的老年人纵向研究。HRS代表>50岁的美国老年人群体，所涉及的主题包括健康老龄化的相关信息（如经济、家庭、身体、心理和认知等）、生活方式和影响因素（如工作、健康行为、居住环境等）以及重要事件的发生（如重大健康问题、退休、丧偶、住院等）。随着时间推移，HRS不断纳入新的样本群体并合并其他美国老年队列研究，同时加入生物标志物、遗传学和新的社会心理内容，成为美国研究全面的、具有老年群体代表性的人口老龄化研究［8］。英国老龄化纵向研究（ELSA）是一项面向英国≥50岁老年人的队列研究，也是对照HRS各项指标进行调查的姊妹研究，涉及经济、社会、心理、认知、健康、生物遗传等多方面数据的收集［9］。该研究始于2002年，样本每2年进行一次随访。数据通过计算机辅助的个人访谈和自我完成问卷收集，并通过每年一次的护士访问来收集和评估生物标志物4 ［9］。HRS与ELSA为其他国家老年队列的建设提供了帮助与支持，不同国家老龄化队列研究的比较能够促进科学的发展与进步，同时也为各国公共卫生政策的制定提供不同国家及地区的科学依据。欧洲健康、老龄化和退休调查（SHARE）是一个覆盖欧洲联盟和以色列大部分地区的大型老年数据库［10］。截至目前，SHARE已经收集了9次问卷调查数据，其中包含一次回顾性生活史数据（2008年，SHARELIFE）。15万名>50岁的研究对象参与这项研究，完成有关身心健康、社会经济地位、社会和家庭网络以及生活满意度等各项调查［10］。SHARE是一项多国调查，在面对国家差异、资金分散等诸多难题下，SHARE依旧以严格的质量标准完成实地数据采集和后期数据处理，保证各项指标尽可能与HRS和ELSA保持相近，这一特点使SHARE成为世界范围内老龄化调查研究的模板，也成为跨国或跨文化比较的具有重要价值的数据来源。墨西哥健康与老龄化研究（MHAS）是墨西哥首个从广泛社会经济角度对老年人进行调查分析的纵向研究，旨在前瞻性地评估墨西哥老龄化过程以及疾病对墨西哥城市和农村地区>50岁人群健康、生理功能和死亡的影响［11］。该研究的研究方案和调查工具与HRS具有高度可比性。2001年MHAS开展了全国及具有城乡代表性调查。迄今为止，该研究已经进行了5次随访，并于2012年增加了1952-1962年出生的代表性人口样本［11］。2017年印度老龄化纵向研究（LASI）建立，该队列是印度第一个老龄化研究，旨在为改善印度老年人整体福祉的相关政策提供证据支持，同时为印度创造具有国际可比性的高质量科学数据［12］。2017-2018年，LASI针对印度35个邦/中央直辖区（不包括锡金）中超过72 000名≥45岁人群及其配偶开展基线调查，其中包括超过31 000名≥60岁老年人，调查内容包括人口学特征、社会经济地位、健康状况、各项功能健康状态以及生化指标等，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疫情影响，该研究于2022年初进行第一次随访［12］为了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挑战，近年来，我国开展了多项大型老年队列研究。中国老年健康影响因素跟踪调查研究是国内最早、目前持续时间最长的社会科学调查，已成为国际和国内学界公认的交叉学科发展项目，该研究涵盖了环境、社会、遗传等多学科研究内容，该研究对中国和其他面临人口老龄化挑战的国家均有重要意义［13］。而另一项中国健康与养老纵向研究（CHARLS）更聚焦于中国人口快速老龄化后出现的健康和经济状况变化［14］。该研究的全国基线调查于2011年6月至2012年3月进行，涉及17 708名受访者，随后每2年使用面对面计算机辅助个人访谈随访一次，同时完成身体测量，血液样本每2个随访期（4年）采集一次。为确保研究设计和结果的国际可比性，CHARLS参照国际经验，与包括HRS在内的世界各国老龄化系列研究保持一致［14］。除了这2项大型老年队列外，我国相继建立了很多前瞻性老年队列研究，为健康老龄化研究提供了数据支持。2014年，中国海南百岁老人队列研究建立，纳入>80岁长寿老人1 754名，其中百岁老人1 002名，该队列与国内相关队列的整合已成为研究我国长寿老人全生命周期的模板人群。2. 北京健康老龄化队列的系列研究进展：
BHACS是一项综合全面的大型代表性老年人群队列研究，由北京老龄化多维纵向研究、北京中老年居民心血管与认知健康研究和北京城乡老年人群健康综合研究3个队列组成，年龄覆盖≥60岁的年轻老人、≥80岁的高龄老人以及≥90岁的长寿老人。目前我国覆盖老年期全生命周期的大样本老年人队列数据有限，该队列对此能够进行很好的补充，通过描述北京老年人群身体及认知功能问题的分布特征，分析常见疾病危险因素及其与健康相关结局的关联，为我国健康老龄化的相关防控政策提供流行病学的基础数据。
北京市的老龄化进程开始较早且发展迅速，养老负担相对较重，BHACS专注于北京市老龄化相关的科学问题，深入分析医疗保健和养老服务，尝试为北京市健康老龄化和医疗保健干预提供真实可靠且具有代表性的研究证据。与此同时，北京市是政治、文化和教育的中心，在推动健康老龄化方面积极探索，积累了丰富的实践案例，且其人口流动性相对较小，这为BHACS的长期追踪提供了便利条件。BHACS覆盖北京市多个地区的老年人群，具备全面的生化指标和遗传信息以及更准确的死亡随访信息，弥补了基于一般人群大型代表性老年人队列数据的不足。该队列不仅能够提供衰老导致疾病负担变化的证据，且可以评估预防控制措施的效果，促进了健康老龄化政策的推进。
BHACS相关研究团队基于3个老年队列数据，围绕北京市多个地区老年人全因死亡以及心脑血管死亡的风险因素开展了系列研究。李蓉蓉等［16］发现，与正常血压组相比，单纯性舒张期高血压（IDH）组、收缩期-舒张期高血压（SDH）组老年人全因死亡及心脑血管死亡增加，提示除了关注传统意义上SDH和单纯性收缩期高血压的控制，还应密切关注老年人IDH的发生，并给予针对性治疗。杜晟岩等［17］发现在社区老年人中，传统血脂指标LDL-C与心脑血管死亡结局呈负相关，分层分析后发现，此现象仅在高脂血症组中存在；该研究针对传统胆固醇和残余胆固醇与心脑血管死亡的关联进行对比，证实了高水平残余胆固醇在老年人群中存在一定风险，且相比于传统血脂指标，残余胆固醇可能是评估社区老年人心脑血管死亡风险更为敏感特异的潜在血脂指标，同时对于老年人中“胆固醇悖论”的现象及成因提供了进一步的解读。李怀昊等［18］研究发现，相比于传统肥胖指标如BMI和腰围，身体形态指数（ABSI）与全因死亡之间的关联更为敏感和特异，当传统肥胖指标在正常范围内而ABSI出现异常时，老年人全因死亡风险仍增加91%，ABSI可作为老年人群全因死亡风险预测的身体测量指标之一。杨钧涵等［19］探讨了老年人群中正常范围内尿白蛋白-肌酐比值（UACR）和心血管健康（CVH）评分与心脑血管死亡及全因死亡的关联，结果发现，正常范围内的低UACR与高CVH评分的联合效应对心脑血管死亡及全因死亡风险的保护效应更高，因此针对早期肾功能障碍进行CVH指标的管理与干预，能够抵消部分UACR的不良影响，为降低老年人群心脑血管死亡及全因死亡风险提供可靠的科学依据。石岳庭等［20］发现，高水平体力活动不仅降低老年人全因死亡风险，还可减少或消除肥胖导致的超额全因死亡风险。这一发现表明“肥胖悖论”可能与体力活动水平密切相关，即高水平的体力活动可能会降低肥胖对死亡风险的危害作用，进而深化了对肥胖与死亡风险关联的认知，同时强调了体力活动在老年肥胖人群中可能扮演调节健康收益的重要角色。本期重点号文章以健康老龄化为主题，从不同维度探讨了老年人群健康管理应关注的一些新的领域及方向和影响老年人健康的潜在危险因素，阐述了既往被误解的相关“悖论”的可能成因，并通过对老年人的身体功能评估和探索更为有效的健康预测指标，以分析和探讨可降低全因死亡及心脑血管死亡的关键影响因素，为制定健康老龄化策略、预防老年慢性病、加快老龄化卫生保健体系建设提供了基于我国人群的证据支持。
3. 建立和整合老年人群年龄队列开展老年全生命周期的流行病学研究的意义与展望：健康老龄化是文明社会进步的必然要求和国家及公众关注的热点，研究个体健康长寿成因的探求已经转变为如何实现群体健康老龄化，其解决思路已从传统以个体诊疗为中心的临床医学干预转变为以寿命及其决定因素的自然史研究为主的人群流行病学研究［21］。在老龄化社会的背景下，建立全生命周期的老年健康服务体系显得尤为重要，其特点包括：第一，服务对象的扩展与深化。该体系将服务对象从单一的老年群体扩展到覆盖全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这意味着应针对不同生命阶段的个体提供年龄定制化的健康服务，并关注其特定的健康需求，从而构建一个覆盖老年人不同生命周期的健康支持和促进体系，以更主动、积极、系统和持续的方式推进健康老龄化的实现。第二，跨部门合作与协同治理。全生命周期老年健康服务体系的构建涉及养老、保险、医疗等多个政策领域，需要不同行政部门协同合作，以适应老龄化社会对健康事业发展的需求。这要求从宏观的角度重新构建大健康公共政策，促进跨部门合作，形成协同治理的新格局。第三，精细化管理与个体化服务。随着疾病谱和风险因素的变化，对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慢性病及其风险因素的认识也在不断深化。这要求老年健康服务体系从粗放型管理转向精细化管理，以精准化的社区管理为核心，以促进健康为目标，整合慢性病预防、疾病治疗和健康管理，形成一体化的健康服务体系。因此，基于老年生命周期年龄队列进行流行病学研究对推进健康老龄化和老年健康管理及干预的有效开展提供了重要数据支持。目前国内外基于老年队列的流行病学研究规模大，研究内容广泛，但基于中国老年人群特别是高龄及百岁老人的前瞻性队列研究较少，且人类长寿和衰老的进程极其复杂，受种族及遗传背景、经济水平、生活方式、自然环境、气候条件等诸多因素影响，建立更大样本，涵盖更多地区、更多年龄阶段的老年队列更为重要。因此，我国未来尚需建立和整合老年人群年龄队列开展老年全生命周期的流行病学研究，以期描述我国中老年人群健康与疾病状况的流行学特征，阐明老年代表性人群不同年龄段的主要疾病负担及病因谱，探讨老年人群相关健康“悖论”（肥胖、血脂、血压等）的成因及可能的偏倚，探寻人类长寿及衰老的关键影响因素，为健康老龄化社会开展老年健康服务提供基础数据与政策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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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北京市疾控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