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心,一生痴爱,一世等待《月下曲》作者:彼岸阳宝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3-19 14:53 1

摘要:她将自己的梦告知占卜者,请他为女儿批命。占卜者说,这女娃的命格贵不可言,将来须许配门第高贵之人,否则夫家托不起她的命格,会遭天谴横死。

初秋的夜晚,月光如涓涓流水,照亮一方小院。

院中的年轻妇人,面容秀丽祥和,小腹高高隆起,已近生产的日子。

月光洒下,不同于日光的灼热,温柔的照在妇人的胸口,突然越来越亮。

妇人眯起眼,心中纳闷,怎么会有如此耀眼的月光?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反而像被某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着伸出双手去拥抱月光。

谁知她的手刚刚一碰到月光,亮度就弱了下来。等到光亮变为原本的样子,妇人惊奇的发现,怀中竟然抱着一个小女婴。

女婴抬头朝她粲然一笑,容颜比月华更柔美。

妇人又惊又喜,刚要抱紧女婴,怀中忽地空空如也。

妇人揉了揉眼,彻底醒过来。原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她抚摸着小腹,露出慈爱的笑容:“孩儿,你是个女娃吗?太好了,娘最想要个女儿。你什么时候才出来陪娘呢?”

一个月后,秋色清冷,妇人果然产下一个女婴。虽然已经不记得梦里的女婴什么长相,但妇人觉得,她的女儿和梦中一样娇美。

她将自己的梦告知占卜者,请他为女儿批命。占卜者说,这女娃的命格贵不可言,将来须许配门第高贵之人,否则夫家托不起她的命格,会遭天谴横死。

妇人高兴得很,心想,女儿若能有个极好的归宿比什么都强。门第自然是差不了的,当朝大司马霍光的孙女,怎么也要嫁个王孙公子吧,即使自己只是霍光之子霍禹养在外面的歌姬。

占卜者又叮嘱妇人,即使女娃的命格高贵无人能及,但她乃妇人梦月入怀,月光照尽,方才现出真身,因此不可取名为月,否则月光罩身,命途晦涩朦胧,所愿皆不可得。

妇人便为女儿取了“清秋”二字为名。

四年后,地节四年七月,也就是霍光病逝后的第三年,霍家发动政变未遂,霍光之子霍禹腰斩,霍光之妻及其他子侄皆被杀或自尽,霍氏族灭。

日升则出,日暮则收。

耕田纺织,一碗清粥。

日出摇橹,日落归航。

捕鱼捞虾,儿孙满堂。

日出则舞,月落而歌。

天下盛事,歌舞升平。

城外的小河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如水晶盘上铺满碎金。一叶小舟分水而来,摇橹的汉子笑容满面,站在船头,声音高亢的唱着歌。

“爹,你唱的什么?真难听!”

船篷里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皮肤不黑不白,样貌不丑不俊,眉毛浓黑,有着和摇橹汉子如出一辙的英气,唯有腮边深深的一对酒窝,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娇媚。

“元君,小小年纪,你懂什么!这歌唱的正是我们百姓的日子啊。起早贪黑的劳作耕织,捕鱼捞虾,所求也不过是一碗清粥的安稳,儿孙满堂的福泽。”

贺平不再管不耐烦的女儿,看向船尾那个默默望天的小人儿:“清秋,你倒说说爹唱得好不好听?”

船尾的少女闻声慌忙转头,原本落寞的神色顷刻间已换成灿若星辰的笑颜。月光薄薄的洒在她的脸上,让那原本就很清秀的容颜更具惊艳之感。

贺平瞬间失神。

这个女儿,就像山间清泉之上的明月,清丽宛若仙子。还未满十五岁就已经比她娘当年的姿色有过之而无不及,假以时日,将会是何等的倾国倾城!只是这笑容,自从她五岁那年随她娘改嫁到他这清贫的船夫家就从未变过,一如今日,七分疏离,三分讨好。

“爹唱得好听!”声音如泉水般清甜。

“马屁精!”贺元君不屑的低声骂了一句。

这个后母带来的妹妹,整天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只要看见爹就会陪着笑脸。她最讨厌清秋的笑容。后母活着时,她碍着面子不好怎样,现在后母死了,这丫头的样子越发招人恨!除了示弱装乖,讨爹的欢心,她还会做什么!

贺平自知问了也是白问,清秋从不会对自己说“不”,也从不会像亲生女儿那样不管不顾的直抒胸臆。他有些扫兴,忽听船尾那悠扬的声音又响起:“爹,你唱‘日出则舞,月落而歌’,日出之时不就是月落之时?同一时间,是歌还是舞啊?”

贺平有些诧异,又有些兴奋,这孩子终于敢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了。他假装没听到贺元君嘲讽似的轻笑,和颜悦色地对清秋说:“就像你们姐妹俩,一个唱歌,一个起舞,爹的日子才歌舞升平嘛!若是早点听过这歌,就用阳舞和月歌给你们做名字,多好听!”他低头指着女儿,“月落在先,日出在后,你就叫月歌。”又看向船尾的清秋,“你就叫阳舞。”

“爹,我要叫阳舞!”贺元君出了船篷,站在贺平面前,转头挑着眉梢看向清秋。

清秋低着头,她已经习惯了姐姐挑衅的目光,就像姐姐已经习惯了什么都跟她抢。

“为什么?”贺平好脾气的问。

贺元君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同往日的神采,如朝阳,充满勃勃生机:“我要在太阳底下跳舞,让所有人都看到我,我要听到他们对我的赞美!我偏不信有人生来就注定高贵,而我生来就注定卑微!”她瞥了一眼清秋,还是那样一副淡淡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死鬼后母活着的时候,长了一张勾人的脸,爹只见了她一面,不顾娘尸骨未寒,就要娶她进门。可是她对爹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只对带来的女儿上心,说她命格高贵,将来一定是要嫁入豪门大户的,否则夫家托不起她的命格,会遭天谴而死。

后母教女儿唱歌、跳舞、弹琴、作画,全是些勾引男子的手段。偏偏那丫头一样都不爱学,总是被打骂,打骂完,后母又抱着女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贺元君最看不起她们母女这副德行,明明是伺候男人的贱坯子,偏在她们父女面前装清高。后母只教女儿的歌舞,她也背地里偷偷学来。十年如一日的苦练,唱歌的嗓音是天生的,她没办法改变,至于舞姿,她自问无人能及。倒不是有多喜爱跳舞,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想看看同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她和那个低眉顺眼的丫头,到底谁能更高贵!

“好,你叫阳舞,你叫月歌。”贺平笑了,搞不懂这些小女娃们的心思,随口一说的名字也要挑来选去,好像真要改名似的!

“月歌。”清秋念着这个名字,仰头望向月亮。那澄明的清辉让她心中平和宁静,她确实更喜欢在月亮底下发呆冥想,至于唱歌……她好笑的想,以后若是身边无人,倒是可以试试。

这恐怕是贺平第一次看到清秋的笑容中只有笑意,别无其他。就好像一颗星子掉落在自己的眼里,哪怕璀璨的光华过后是亮瞎眼的代价,他也绝不愿在这一刻闭上眼睛。他想起她娘,也曾在无数个夜晚对着月亮微笑,那是从未对他展开的笑颜。如今在清秋的脸上看到了相同的神色,不,应该说,清秋比她娘更美,一种未曾被尘埃沾染的纯净之美,堪比月光。

他忽然感觉到身体某处的胀热,那无处可去的欲望让他觉得自己很是龌龊。他不止一遍告诫自己,清秋是他的女儿,他答应过死去的续弦妻子,会好好照顾她,怎么能有此非分之想?他急忙扭头看着前方,让夜风吹散他身体的热度。

贺元君转身回到船篷中,放下帘子,怒气冲冲的在狭窄的船篷里碰得到处乱响。她恨透了爹看清秋的眼神。她这个年纪的少女已经懂得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只是羞于说出口,这也是她讨厌清秋的原因之一。

在后母去世后,她无数次看见父亲握住清秋的手,为她抹去眼泪,或是搂着她的肩头,柔声安慰。她分不清自己是嫉妒清秋能让父亲如此宠爱,还是被脑海中肮脏的念头激怒,总之每一次,她都恨不得清秋永远消失在眼前。

清秋听见动静,看向船头,只看见贺平的背影。她轻叹一声,又看向月亮,忽然很想永远离开这条船,隐藏在小河里,像鱼儿一样自在畅泳,让河水洗净心中的污秽。

小船停靠在河岸边,岸上的那幢茅草屋就是贺家父女三人的家。原本小富即安的普通人家,在清秋的娘病了三年才撒手人寰之后,变得一贫如洗。

平日里,清秋看惯了姐姐的脸色,虽然她从不认为是娘和自己剥夺了姐姐的好生活,但也不愿意去触姐姐的霉头,让她从自己这颗小鸡蛋里挑出骨头。所以此刻的清秋,在父亲和姐姐都在茅草屋里睡下后,还一个人坐在船舷上,挽起裙边裤管,露出白皙光洁的一段小腿,光着脚丫,踢踏着水花。

春末的河水还有些凉意,激荡着清秋的心,每一天也只有夜深人静独处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灵魂是自由的,快乐的。

从小娘总跟她碎碎念,她的身世如何离奇,她的命格如何高贵,要她学这个,学那个,偏偏她通通不爱学,总遭到娘恨铁不成钢的责骂。娘那张美丽的脸上永远挂着愁绪,小小的清秋不晓得怎样才能让娘开心,渐渐的也就不愿多想。

从小寄人篱下,看姐姐的脸色已成习惯,爹爹虽然对她好,可他的眼神总是让她不自在。她常常觉得人生很无趣,做一只把头埋在翅膀下的鸵鸟最好,可以不听、不看、不想,然后骗自己,日子过得还不错。

月光很清澈,河水很清凉,清秋想,总有一天,她要随心所欲的坐在月光里,在空无一人的河道中放声高歌,唱最快乐的调子,河水会把她带到一个无人认识的世外桃源,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美梦的时间总是很短,当清秋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脚步声靠近,就知道梦醒了。

她站起身,回头望去,只见贺平蹑手蹑脚的朝她走来。见她发现了自己,贺平难为情的笑了笑,月影斑驳,清秋看见他脸膛的红晕。

隔着这么远,清秋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自从散尽家财为娘治病开始,贺平早已戒酒多时,今日为何再饮,清秋不敢多想,只觉得心慌意乱。

“爹!”

寂静的夜里,这一声格外清脆,听得贺平一哆嗦,好像在刻意提醒他,对面站着的是自己没有血缘的女儿。

是啊,没有血缘的!

贺平的目光落在她光溜溜的小腿上,还有那双白嫩的脚丫,可爱得诱人。他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如鼓锤。一股胀热的气血涌了上来,头脑晕乎乎的,他一步步向前,走上了小船。船身晃了晃,他以为清秋会站不稳,忙伸手去扶,谁知她站得稳稳的,倒是自己,差一点歪倒在她的怀里。

清秋的胳膊握在贺平手里,双手却执拗的背在身后。贺平抬起头,看见她的小脸上绷着一丝紧张,还有那再熟悉不过的冷冷的戒备。十年了,那戒备从未减退,到底是这孩子的性子原本凉薄,还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她不愿亲近?

越是疏离,贺平越想靠得更近,得到更多。他不知道今晚的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么多年的克制怎么就突然不想克制了?他是个粗人,想不通的事就懒得费脑子,凭本能去做就好了,尤其是今晚,烈酒入喉,□□难平,月下清辉,佳人难得!

自从续弦妻子生病,他已经整整三年未近女色。三年,一千个日夜,对于他这样的壮年男子,日子是怎么忍过来的?他都觉得自己可怜!

贺平的头脑一团浆糊,体内的那团热气四处乱窜,搅得他不知如何是好,本能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裳,寻找释放的出口。等到他被一阵痛感惊醒,眼前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

清秋满脸泪痕,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双手抱在胸前,缩在船舷边瑟瑟发抖,而她的身前,站着自己的女儿,贺元君!她怒目圆睁,一只刚刚掴掌过父亲的手还高高扬起。贺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当着女儿的面做了什么混账事,抬手就抽了自己两巴掌。

“元君,爹不是人!爹混账!爹知错了!”他跪趴在地上,不敢看女儿的眼。

“你……”贺元君指着父亲的头,气得说不出一个字。她转头看见正蜷缩在自己腿边躲避的清秋,恨意滚滚而来,一巴掌抽下去,打得清秋倒在贺平身边。“贱人!”

贺平想扶清秋,手触到她肩头的刹那,她的身子像被刺痛一般弹开。她没看贺平一眼,挣扎着站起身,定定的望着贺元君。

清秋心寒,贺平第一反应,是对他的女儿道歉,而非被他轻薄的自己。贺元君虽然抽了贺平一巴掌,却骂她贱人,而她从始至终什么都没做过。忍气吞声的一味逃避,就换来这样的结果吗?

“姐姐,你知道不是我的错!”她忍着怒火,小声低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和你娘一样,仗着长了一张好脸,只会勾引男人!”贺元君声嘶力竭的咆哮。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发泄自己的愤怒,甚至不知道这样一场令人恶心的闹剧中自己该恨谁。

“样子是爹娘给的,我选不了,心长在别人身上,我也管不了!我的父亲居然对我存了那样的心思,姐姐,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不想相信自己的感觉是真的,更不想让你知道,我只能忍着,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闭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不是你宽衣解带的勾引我爹,他才不会做这种事!”

“你闭嘴!”贺平突然站起身,对贺元君喝道,“清秋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贺元君大睁着一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爹在发生这些事后,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袒护清秋。她怒极仰头大笑,月光下,一对泪珠从眼角滑落:“你还知道她是我妹妹?我怎么觉得你想让她做我姨娘呢!”

“啪”,一个巴掌抽在贺元君脸上,贺平恼羞成怒:“都是我的错,你羞辱她做什么!”

“你打我?”贺元君颤巍巍的向后退,全身抖如筛糠,恨意如野草疯长,铺天盖地包裹住她整个人,“你们两个人真让我恶心!既然我碍着你们的好事,我走!”

清秋一把拉住贺元君:“姐姐,你别走!”

“放手!”

“姐姐,求你别丢下我!”她哭着,不肯放手。

“滚开!”贺元君狠狠朝清秋的肚子踹了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头也不回的跑远,融入浓浓夜色。

“清秋,你没事吧?”贺平顾不上跑掉的女儿,先来扶清秋。

“滚开!”清秋怒吼,用力甩开他,拼命朝贺元君跑掉的方向追去。

贺平怔怔的看着她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澄明月光下,他不得不承认,从方才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再不能当清秋是续弦留下的女儿了。

他想拥有她,哪怕失去自己的女儿。

清秋把那个男子带回茅草屋,为他包扎上药,也为他洗衣煮饭,救活了一个在死亡边缘转了一遭的人。

男子告诉她,他叫杜之云,是元城富户杜家的逆子,因为少年时向往成为仗剑走天涯的游侠,而被家人视为离经叛道,屡次告诫无用后,被父亲一怒之下逐出家门。这反倒成全了他,原本他绞尽脑汁都在想怎么才能脱离家人的视线,去四处游历,这样倒好,爹不要他了,从此天大地大,任他纵横驰骋,好不快活。

而清秋告诉他,她叫月歌,月下唱歌的月歌。

在杜之云遇到月歌的第三天,伤势稍有好转,他不顾她的劝阻,一路弓着腰,帮她葬了贺平。

月歌把贺平葬在河边的大柳树下。她知道娘的心思,最想合葬的人是霍禹,从来都不是贺平。何况最后出了那样不堪的事,若是娘知道,恐怕对贺平残存的那点感激也全变成了恨。而贺平的心里对娘也一直存着怨。他对她好,照顾她们母女,她生病三年,他就衣不解带的照顾三年,把跑船的积蓄全都给她治病。

他死心塌地的对她好,却始终换不来真心。既然是一对怨偶,又何必非要葬在一起,有时候孤零零未必不是一种成全。

月歌跪在贺平坟前,墓碑上照例刻着“先考贺平之墓”的字样。想来想去,她心中的贺平,仍是给了她父亲印象的人。

杜之云靠着大柳树席地而坐,颇为不屑的看着眼中干涸如荒漠的月歌,说:“出了那件事,你还能把他当爹?”

“他当然是我爹。那件事也不足为奇,也许别人的爹也做过同样的事,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听她这不咸不淡的口气,杜之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剧烈的咳嗽起来,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呲牙咧嘴。月歌对他的疼痛视而不见。好半天,杜之云才喘匀一口气,指着她愤愤的说:“你这丫头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奇怪的女子?”

“如果你是我,你该怎么办?”

“一头扎进河里淹死自己算了!”

他赌气地仰起头,对着太阳眯起眼睛。忽然听到“嗵”的一声,转头一看,月歌真的一头跳进河里。他又气又急,也跟着跳下去,捞起抱着双膝、沉在河底的月歌。

“你怎么回事?真想死吗?”他气急,抹了把脸上的水,狠狠攥住月歌的胳膊,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活着没什么意思,死更没意思。我这辈子反正就这样了,活着还是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月歌的目光穿过杜之云,散落的落在远方的黄土地上。

“你说什么丧气话呢!你才多大?什么叫活着和死没什么区别?你体会过什么叫活吗?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生死!”

月歌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暴怒的杜之云,一脸无辜:“你不是刚刚才叫我去死?”

杜之云气结:“我现在叫你活着,你是不是也这么听话?”

月歌拍掉他紧抓自己的手,揉了揉被攥疼的胳膊,在河边坐下来。

“杜大哥,你放过纸鸢吗?纸鸢不管飞多高、多远,都有一根线牵在放纸鸢的人手里。如果这根线断了,纸鸢就不知会飞到什么地方去。我小的时候放丢过一只纸鸢,好多天后才在离家很远的后山树林里找到,纸鸢已经被雨水打湿,烂得不成样子,再也没法放飞了。我不想成为那只断了线的纸鸢,我想心里有一根线牵引,不管走多远,飞多高,想回来的时候,就可以顺着线回来。”

杜之云忽然有点难过,月歌本来就是很漂亮的姑娘,此刻的悲切神情让她变得更美,只是那容颜有种魔力,让人看一眼就会被带入一个更加悲伤的漩涡。他不想看到月歌悲切的样子,便生硬的想扭转话题:“嘿,你不知道没有线牵着有多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连杀人都没人管!”

“可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你身上流着哪一个姓氏的血。如果有一天,你想回去了,就可以推开那扇门走进去,就算家里的人不接受你,却不能否定你属于这个家。就算你这辈子再也不回去了,从家门口路过时,也能理直气壮的告诉别人,这里是我的家。可是我不行。”

“月歌,你也可以过得好好的!”杜之云提了一口气站起身,把月歌也拉起来,双手握住她的肩头,“相信我,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在他怜惜的目光中,月歌渐渐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发自内心的,不带任何杂质,比河水更清澈。

她做起了一场白日梦,梦中的那个男子出现了,站在对面,笃定的对她说:“跟我走!”然后她毫不犹豫的抛弃一切追随他而去,任由他带着自己越过山川河流,从此天大地大,只有他和她,肆意驰骋,随心所欲的自在生活。

杜之云在月歌的家里住下来,月歌用麻布扯了个帘子,挂在两人之间。晚上,他们躺在一张床上,隔着麻布帘,映着透过窗缝的月光说话。清早,月歌起床烧一锅鱼汤,给两人各盛一碗,泡上饼子。杜之云会起得更早一些,练功后去后山砍很大一捆柴,总是半裸着上身,在月歌熬鱼汤的厨房门外,奋力把柴劈成一段段的。

吃过早饭,月歌便操起贺平的旧业,撑船摆渡,杜之云继续练功。有时他也跟月歌一起摆渡,可是不会撑船,只能在船尾蹲着陪她。每当他看到乘船的男子色眯眯的打量月歌,总是气不打一处来,有一次甚至和人大打出手,被月歌愤怒的赶下船。

他为此和月歌生了三天的气,死活不肯和她说话。实在没办法了,月歌只能好言好语的负荆请罪,保证以后再也不载对她起色心的坏老头。他还是不放心,出去了一天,带回来一套很合身的男子衣衫给月歌,还手把手的教她束起男式发髻,用河泥涂黑她的脸、脖子和手臂,才算罢休。

对着河水,月歌看见明媚美少女化身为一个黑不溜秋瘦不拉几的少年,顿时无语问苍天。杜之云倒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看他心满意足的哼着小曲目送她撑船离岸,月歌的唇边抑制不住的漾出笑意,心里满满的,暖暖的。原来这就是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从那天起,杜之云不用担心月歌摆渡时再被欺负,每晚归航时,他都会站在渡口边的栈桥上望着她。船头的月歌看岸边守候的人从一个小黑点渐渐放大,心也被一点点的填满,笑容轻易就攀上眼角眉梢。

笑起来的月歌最美,杜之云一度以为自己为了这笑容,就这样放弃了仗剑走天涯的向往,心甘情愿为她停泊,和她一起建造一个家,然后生儿育女。

自从月歌易容成男子,来找她跑船的人越来越多。毕竟男子撑船在人们心中更为可靠,哪怕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些出不起大价钱租好船的人们只能选择月歌。一日的航程,月歌一般不让杜之云跟着,他刚刚在茅草屋的后面开辟了一片田地,忙着做农人。

这位富家贵公子即使被赶出家门仍摒弃不了华而不实的做派。如果是月歌,那片田一定会用来种赖以生存的粮食,再不然就是必不可缺的青菜,可杜之云种的居然是金银花。在月歌无数次好奇的问他怎么想到种这种花之后,他才红着脸对她说,金银花是两朵花并蒂而生,因此民间又称鸳鸯藤。在屋后种鸳鸯藤就可以沾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好兆头。

月歌不领情,说他浪费了这块田,一整个夏天,甚至下一个夏天都得继续吃他最不爱吃的野菜。杜之云懊恼的垂着头,忽然想起来金银花可入药,便信心满满的说等开了花,就拿去卖钱,有了钱,就可以在市集上买好吃的改善伙食。月歌这才又露出笑容,被杜之云好一通嘲笑她嗜钱如命,不解风月。

嗜钱如命的月歌为了照顾大少爷无肉不欢的口味,接下了一趟三天水路的活。这是她跑船以来走得最远的一趟,杜之云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她明白他的心意,便让他跟着。

一路顺水而下,十分顺利。回程没有固定的客源,他们便沿途接上几个顺路的旅人,搭船一起走。其中一个男子比杜之云大两岁,孤身一人游历。两人相似的经历和相同的向往,让杜之云和那位男子热络的攀谈起来。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杜之云滔滔不绝的讲他曾经走过的地方,见过的逸闻趣事,津津有味的听那男子讲他的见闻经历。一时间,心中沉寂多时的梦像冬眠过后的昆虫,在惊蛰那天,全部苏醒。

月歌站在船尾摇橹,眼里只有她的杜大哥。然而他脸上那些生动的神色是月歌从未见过的,让原本就气度不凡的他大放异彩。同行的旅人们都对他称赞有佳,有些人甚至为他放弃继续游历而扼腕叹息。每当这时,他都笑着摇头摆手,目光悄悄瞟向月歌,月歌便扭着头,装作认真撑船,根本没听他们的对话。可是每次当她再转头看向他时,他眼里的落寞都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她分明感觉到,他身体里蛰伏的那些东西都在噼里啪啦的苏醒,带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回去后的一个月圆之夜,杜之云和月歌在金银花田边对月饮酒。跑船的收入不但买了肉,还买了一壶好酒。月歌只浅浅的抿几口,杜之云倒是兴致颇高,举着杯子说:“月歌,这一地金银花长得很好,明年应该就能开花,你要记得把握好时机把花采下来。进城以后往东走,有家药材铺收价最合理,掌柜姓李,到时就卖给他。记住了吗?”

月歌笑着点头。

杜之云也笑,喝一口酒,又夹一块肉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油。“月歌,你以后得对自己好点。不吃得好一点,你一个姑娘家,哪来的力气撑船?钱非得攒够一袋才能吃一顿肉吗?以后攒够半袋就可以吃一顿,不,攒够买肉的钱就要吃一顿!”

月歌仍然笑着点头,说:“明年金银花就能卖钱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攒够一袋钱,明年我能过得更好一些。”

“明年……”

杜之云哽住了。明年,他就不在月歌身边了,没有他,月歌攒钱的速度也许能更快一点。这三个月来,月歌一直迁就他的习惯。他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的,从不肯亏待了自己,可月歌节省惯了,为了他,不知花去多少在她看起来又奢侈又没用的钱,让她心疼。

月歌,是个多好的姑娘啊,又漂亮又贤惠,谁若是娶了她,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他杜之云这个傻子,竟然就这样丢掉了到手的福分。

月歌出神的看着杜之云脸上瞬息之间风云变幻的表情,竟然在淡淡的苦涩中尝到了一丝浅浅的满足。原来她在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的分量的,不是吗?不然他怎么会如此纠结,要知道他从没答应过她什么,甚至没说过会在这里呆多久。月歌不是与人为难的人,既然他难以启齿,不如就由自己来点破。

“明年,我一个人也会过得好好的。”

杜之云一惊,继而惭愧的低下头:“月歌,你……都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觅活的做傻事。这三个月,有你陪着我,我已经学会了谋生的手段和让自己过得更好的本事,活着很有意思!”月歌笑着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这竟然是他们俩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肌肤之亲,“杜大哥,你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这就是那根线!有了线,纸鸢就有了根,可以放心的飞,不用再害怕。”

杜之云也握住她的手,紧紧的包在掌心,声音很是艰涩的说:“抱歉。”

这是月歌第一次在他的“抱歉”两个字中听到了抱歉的意味,反倒一下子释然了。“游历天下很好啊,我也很喜欢你那个仗剑走天涯的梦想,觉得很了不起。你走吧,不用担心我!”

“月歌!”

杜之云很感动,甚至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当初一时冲动非要救她而失手打死贺平,他和她之间就不会有交点。没有相遇,她现在就不用经历离别之苦,自己也不必愧疚遗憾。虽然月歌一直在笑,但他看得出她的心里是苦涩的。就像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能够平静接受死亡来袭,却不能接受在得到食物刚刚燃起生的希望时,被再次抢走食物。其实他也不好受,尽管做了决定,但放弃月歌,也势必让他遗憾。

“跟我走吧,月歌!”杜之云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这情景和月歌梦中所见出奇的相似,梦里的她不顾一切随他而去,然而现实中的月歌却退缩了。她那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在杜之云的梦想中,带她走不过是出于这三个月的情意,但这不是她要的。不管出于真心还是怜悯,他已经给了她人生中最温暖的三个月,她愿意用往后的日子换他梦想成真。

“你走吧,杜大哥。”

“你不愿意吗,月歌?”杜之云的手悬在空中,显然没想到自己的邀约会遭到拒绝。

“是的,我不愿意。对不起,杜大哥。走,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梦想。我不会让你为我留下来,也请你不要让我跟你走。”

“你可以让我为你留下来!如果你说,我一定会留下来!月歌,你要我留下来陪你吗?”杜之云的欲念突然变得急切,他说的是真话,原本以为梦想在心中的分量比月歌要重,可是这一刻,它们是他心中两个矛盾却同样难以割舍的梦想,他不知道天平该偏向哪边。

“你会心甘情愿为我留在这里一辈子吗?”

“会!我愿意一辈子跟你在一起!”

“可是你会快乐吗?”

“我会!只要跟你在一起。”

“一辈子很长的,杜大哥。谁也不敢用三个月去承诺一辈子。”

杜之云的手垂了下来。月歌只用了一句话,就卸掉加在她身上的全部砝码,让杜之云心中的天平失衡。三个月,他就对平淡的日子失去了耐性,迫不及待想要走得更远,去看更大的世界,又有什么资格对月歌说一辈子!

月歌知道,她在杜之云的心里败下阵来,会伤心失落,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或许她对杜之云有过期待,也相信只要她挽留,他一定会留下来,或者跟他走,他一定会对她好。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和她就要一辈子拴在一起,她心里的期待和杜之云能给她的总归差了点什么。差了什么呢?她也说不清。但她不后悔此刻的选择,即使从此一生孤苦。

长久的沉默过后,杜之云叹了口气,低声说:“月歌,我杀了你最后一个亲人,现在我也要走了,又剩你一个人。要不我许你一个愿望,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月歌好笑的看着他问:“你都能干什么?”

杜之云认真的想了想,有点难为情的说:“我武功不错,这你是知道的,只是有一件事我瞒了你。其实,我是个杀手。我被赶出家门以后,为了谋生,又不会别的,才……所以,如果你有什么仇人或者看不顺眼想他死的人,我可以帮忙。”

月歌先是惊讶,接着无语,最后无奈的笑了:“我竟然和一个杀手同住了三个月,还能活着!我是不是得杀猪宰羊谢天还神?”

“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杀的!我杀的都是该死的坏人!”

“好吧,正义的杀手大哥。等我遇到欺负我的坏人,一定找你帮我杀掉他!”

来源:尹口尹口丫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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