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婚姻的第五个年头,乔梦恬觉得自己像个孤独的守塔人,日复一日地凝望着名为“婚姻”的这座灯塔。她亲眼看着它,在时光无情的冲刷下,光芒正一点点被吞噬,直至黯淡。
婚姻的第五个年头,乔梦恬觉得自己像个孤独的守塔人,日复一日地凝望着名为“婚姻”的这座灯塔。她亲眼看着它,在时光无情的冲刷下,光芒正一点点被吞噬,直至黯淡。
一个残酷的真相,终于在她心底清晰地浮现:即便是曾经被誉为灵魂共鸣的伴侣,也终究逃不过曲终人散的结局。
回想新婚燕尔,萧锦程总是喜欢将她的手紧紧挽在自己臂弯里,带着一种近乎炫耀的姿态,把她介绍给自己的每一个朋友和伙伴。那神情,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乔梦恬是他此生唯一的珍宝。
第二年,他临危受命,接手了风雨飘摇的家族企业。她便毫不犹豫地收起了自己刚刚起步的事业,成了他最坚实的后盾,陪他度过一个又一个不眠不休的夜晚。然而,身体的极限透支,让她失去了一个还未来得及感受心跳的孩子。手术室外,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向来意气风发的男人,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他双目猩红,用颤抖的手臂将她死死圈在怀里,声音嘶哑,字字泣血:“梦恬,我萧锦程这辈子,绝不负你。”
第三年,他的商业帝国版图越拓越宽,回家的脚步却越来越稀疏。那些深夜不归的晚上,电话那头的理由永远是“在公司开会”。他们之间,连一个最简单的拥抱,都变得无比奢侈。
第四年,他那永远洁净如新的白衬衫上,开始沾染上她所不熟悉的、淡淡的女士香水味。偶尔的共处一室,剩下的也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中仿佛砌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将两人隔绝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第五年,他甚至将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忘得一干二净。
今晚,就是那个被遗忘的日子。
乔梦恬独自守在空旷得有些回声的客厅里,桌上摆着她亲手做的、早已凉透的一桌菜,和一块无人问津的精致蛋糕。墙上的挂钟,时针像个冷漠的审判者,无情地滑向午夜十二点的终点线。
直到凌晨,玄关处才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他回来了,一身剪裁精良的手工高定西装,裹挟着一身深夜的寒气。当他的目光扫过客厅里那点燃着烛光的蛋糕时,英挺的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错愕。
乔梦恬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中一片澄明。他忘了,真的忘了。
“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周年,”她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平稳,试图压下那份已经侵入骨髓的苦涩,“坐下吃块蛋糕吧,我做了你最爱的黑森林。”
萧锦程没有说“不”,沉默地在她身边的空位上落座,那姿态,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履行的公务。
乔梦恬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推到他面前,“你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他接过来,略显随意地拆开了包装,里面是一对设计低调而奢华的黑曜石袖扣。他仅仅是扫了一眼,便“啪”地一声将其合上:“谢谢,很好看。”
空气,再一次凝固成冰。
乔梦恬在心里发出一声无声的自嘲。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呢?一个连纪念日都能抛诸脑后的人,又怎么可能像过去那样,为她精心准备什么惊喜。
果不其然,他淡漠地开了口,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愧疚:“公司最近实在太忙,礼物下次给你补上。先许愿吧。”
乔梦恬静静地点头,阖上双眼,将眸中翻涌的巨浪与失落,尽数藏在了长长的睫毛之下。
就在她想找个话题缓和这冰冷的气氛时,萧锦程的手机在桌上突兀地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瞬间起了波澜。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公司有急事,我必须立刻回去一趟。”
她正准备切下第一刀蛋糕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她抬起眼,只能看到他决绝而匆忙的背影,像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没有丝毫留恋。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从胸口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许久之后,乔梦恬的眼眶终究还是被灼热的泪水浸湿了。
她还记得,17岁的萧锦程,会为了见她一面,冒着倾盆大雨,骑着单车横穿大半个城市,浑身湿透地出现在她面前,却笑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孩子。
如今,27岁的萧锦程,人就在她眼前,心却早已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他甚至,连陪她吃完一小块蛋糕的时间,都吝于给予。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她和一桌的孤寂。她拿起叉子,机械地挖了一大口奶油塞进嘴里,满口的甜腻,却无论如何也化解不了心底那片无边无际的苦海。
他们相爱八年,从校服走到了婚纱,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段曾经炽热到足以融化一切的感情,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这何其可悲,又何其无力。
第二章:潘多拉的魔盒
凌晨一点,她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门锁轻响,他回来了。
她维持着侧卧的姿势,用平稳的呼吸声假装自己早已熟睡。
他的动作很轻,但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乔梦恬还是清晰地嗅到了那股不属于她的、陌生的香水味。那味道,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入她的心脏。
心脏猛地一紧,无数残酷的猜测如毒蛇般缠上心头,让她几近窒息。
萧锦程洗漱完毕,悄无声息地上了床。大约二十分钟后,身旁传来了他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而那股香水味,却像一道无法抹去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乔梦恬在黑暗中睁开眼,目光死死地落在床头柜上萧锦程的手机。她深吸了几口气,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发颤,终究还是拿起了那部手机。
解锁密码没变,还是她的生日,多么讽刺。
一切似乎都没变,除了他的微信置顶,多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笑靥如花的女孩头像。
曾经,那个位置,是她的专属。
乔梦恬感觉自己握住了一把钥匙,一把即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理智在尖叫着让她停下,可身体却像被蛊惑了一般,完全不受控制。
她终究还是点了进去。那个女人的微信名叫苏筱,是他的助理。
他们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就停在几个小时前。苏筱发来一句语音,乔梦恬调低音量,点开。女孩娇滴滴的声音传来:“锦程哥,家里突然跳闸了,黑漆漆的,我一个人好害怕。”
乔梦恬看到消息发送的时间,浑身一震。那不正是他扔下自己和蛋糕,匆匆离去的时候吗?
她想起了他当时那几秒钟的失神。原来,在那一刻,他心里挂念的,不是正在和他庆祝纪念日的妻子,而是那个因为停电而害怕的苏筱。
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早已给出了最清晰的答案。
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乔梦恬颤抖着点开了苏筱的朋友圈。
那里面,处处都是萧锦程的影子,那些她所不知道的、属于他的另一面。
“加班福利,偷拍一张我们老板的侧脸,专注的男人帅爆了!”
“一起飞外地出差,零点的航班,他竟然悄悄帮我升了头等舱,超开心~”
“在公司待到太晚,有幸坐老板的副驾驶回家,安全感满满~”
原来,那些他声称在公司通宵达旦的晚上,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苏筱。
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乔梦恬点开了苏筱的一张自拍。
只一眼,她的呼吸瞬间凝滞了。
那张脸,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那微笑时嘴角的弧度……和年轻时的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张与自己如此相似,却更加青春鲜活的面孔。难怪,他会对那个女孩,倾注那么多的特殊与宽容。
乔梦恬呆呆地看了许久,直到泪水彻底模糊了视线,才勉强压下喉间的哽咽,颤抖着关掉了手机。
黑暗中,即便闭上眼,也再无睡意。
一夜无眠。
第三章:最后的稻草
第二天清晨,萧锦程起身时,乔梦恬依旧背对着他装睡。他似乎有些意外,毕竟这几年来,她总是比他起得更早,为他准备好一切。但他什么也没问,洗漱过后便径直离开了家。
在他走后,乔梦恬才缓缓睁开眼,一双眼睛红肿得像熟透的桃子。
接下来的日子,他依旧晚归。从前,她从未怀疑过什么,她陪他走过萧氏集团最艰难的岁月,深知他对这份事业的执着与付出。
但现在,她忍不住怀疑,那些深夜的加班,究竟是为了那份沉甸甸的事业,还是为了那个笑靥如花的苏筱?
周末,两人按例回老宅吃饭。
饭桌上,婆婆冯青看着乔梦恬日渐消瘦的脸颊,脸色很是不悦。
“结婚都五年了,肚子还没点动静,你到底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乔梦恬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孩子,是横亘在他们夫妻间的一根拔不掉的刺。
三年前,公公骤然离世,萧氏集团内忧外患,萧锦程为了稳住大局心力交瘁。她陪着他连轴转,最后累倒,也因此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在医院里,萧锦程握着她的手,那个从不示弱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梦恬,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一定会的。”
可那次流产伤了她的根本,精心调养了几年,肚子却再也没了消息。
婆婆并不知晓内情,以往她催促时,萧锦程总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护着她。但这一次,他只是垂着眼,沉默地喝着汤,没有任何反应。
乔梦恬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她低声说:“妈,我会努力的。”
冯青显然听腻了这套说辞。她本就瞧不上出身平凡的乔梦恬,如果不是当年萧锦程为了娶她,在祠堂外跪了三天三夜,以死相逼,萧家这样的门楣,又怎会让她进门。
“行了行了,我不想听这些废话!”
饭后,冯青将一大包散发着浓重气味的中药塞到她手里,“这些都是助孕的,你给我一顿不落地按时吃。”
乔梦恬面露难色,而萧锦程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说:“妈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冯青这才露出一丝满意,又补上一句:“三个月,我只给你三个月时间,必须怀上!”
回到家,乔梦恬倒了杯水,看着那袋散发着苦涩气味的中药,最终还是认命般地拆开了药盒。
这时,萧锦程从卧室出来,看到她的动作,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你倒还挺听话。”
他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乔梦恬吃药的动作一顿。她抬起红肿的眼,望着他:“锦程,你……还想和我有个孩子吗?”
他愣住了,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沉了下去,转身摔门离去。
水杯里的水渐渐凉透,乔梦恬才闭上眼,将那一把苦涩的药丸和着冷水,一口咽下。
连续吃了一周,她的身体没有任何起色。
天气转冷,萧氏集团的年会如期而至。
往年的年会,她都会作为他的舞伴盛装出席。她以为今年也不会例外,早早为自己准备了一件复古的蓝色丝绒晚礼服。
五年前的毕业舞会,她就是穿着这个颜色的长裙,成为了全场最耀眼的女孩。舞会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单膝跪地,向她求婚。
“梦恬,从今以后,你是我唯一的舞伴。嫁给我,好吗?”
从校服到婚纱,他们的爱情曾是那样浓烈,浓烈到让现在的乔梦恬不敢相信,那份爱,竟然也会有消散的一天。
年会当天,乔梦恬化了精致的妆,换上那件承载着所有美好记忆的礼服,从白天等到了黑夜。
她没有等来萧锦程。
她就那样孤零零地坐着,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一颗心,寸寸成冰。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条陌生的信息闯了进来。
一张图片,一行文字。
图片里,萧锦程西装革履,正搂着一位身穿白色纱裙的少女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那个女孩的侧脸,和记忆中青春时代的乔梦恬,如出一辙。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颤抖着点开下一条信息,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亲口承诺,以后萧太太的位置,只会是我。】
夜深,萧锦程踏着月色归来。乔梦恬穿着睡衣,静静地坐在床沿等他。
“今晚是公司年会,为什么没带我一起去?”她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萧锦程解下领带,甚至没多看她一眼:“没必要,你在家休息不是更好。”
话音刚落,他便走进了浴室,仿佛这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那,曾是他对她许下的,最郑重的承诺。
乔梦恬心如刀割,她真想把那条短信摔在他脸上质问他,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怕,怕一旦撕破了这层虚伪的和平,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回头路。
萧锦呈从浴室出来,见她已经侧身躺下,背对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再次醒来时,身边依旧是空的。
她麻木地起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是母亲打来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耐烦:“乔梦恬,你奶奶心脏病犯了,人快不行了,你赶紧过来见最后一面,准备后事吧。”
轰的一声!
乔梦恬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还没等她消化这个消息,母亲已经挂断了电话。
从小到大,父母重男轻女,只有奶奶,是乔家唯一真心疼爱她的人。
上次见面,奶奶还拉着她的手,念叨着想让她带萧锦程回去看看。
可他太忙了,这件事便一拖再拖。没想到,再见,竟是最后一面。
乔梦恬双手颤抖着,立刻拨通了萧锦程的电话。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起,传来他一贯清冷的声音:“什么事?”
乔梦恬顾不上他的冷漠,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抑制的哭腔:“锦程,我奶奶……她在医院,情况很不好,你能不能……陪我回去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你先过去,我处理完手头的事,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乔梦恬疯了一般赶往医院。
与此同时,萧锦程办公室。
“下午的行程全部推掉,三天内的会议都往后延。”他对总助吩咐道。
总助大惊:“可是萧总,那可是……”
“照我说的做。”萧锦程沉声打断。
医院里,乔父乔母不见踪影,他们正忙着在家给宝贝儿子做饭。
乔梦恬此刻也无暇顾及父母的冷血,她冲到病床前,看着骨瘦如柴的奶奶,眼泪瞬间决堤。
她跪在床边,紧紧握住奶奶冰冷的手:“奶奶,梦恬来了,梦恬来看您了。”
老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说不出话,看到她,浑浊的眼中却流下泪来,布满皱纹的手用力地回握住她。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乖孙女……锦程呢?你们要好好的……要幸福……”
乔梦恬泪如雨下,她知道,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婚姻。
“奶奶,我们很好,锦程他……他马上就来了。”
乔梦恬以为,他口中的“马上”,顶多是十几分钟。
然而,一个小时,三个小时,五个小时过去了……萧锦程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奶奶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可她强撑着一口气,浑浊的眼睛一直望着门口,似乎只有亲眼看到乔梦恬和萧锦程站在一起,才能安心离去。
乔梦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拨打萧锦程的号码,可这一次,电话那头,始终是冰冷的无人接听。
奶奶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她拉着乔梦恬的手,用微弱的声音问:“囡囡,他对你好不好?”
乔梦恬强忍着心碎,用力点头:“奶奶,他对我一直很好,真的。”
老人似乎看透了一切,眼中含泪:“囡囡啊,千万别委屈自己……以后奶奶不在了,你身边就只有萧锦程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话音落下,老人的手无力地垂落,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那一刻,乔梦恬如坠冰窖,手机“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奶奶——!”
奶奶走了。
之后的一切,乔梦恬都像是行尸走肉。她眼睁睁看着奶奶被盖上白布,被推走。父母和弟弟对奶奶的离世漠不关心,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消失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在无尽的绝望中,处理着奶奶的身后事。
萧锦程,再也没有出现过,电话也再没打通过。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被工作绊住了脚。直到守夜那晚,她跪在冰冷的灵堂前,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能去见你奶奶最后一面吗?因为我胃出血住院了,他寸步不离地守了我三天。】
短信附带了一张照片。照片里,萧锦程正坐在病床边,垂着眼,专注而温柔地为苏筱削着一个苹果。
那一瞬间,乔梦恬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那根紧绷了五年的弦,终于,彻底断了。
看着那张刺眼的照片,乔梦恬的呼吸猛地一窒,天旋地转间,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晕倒在了灵堂上。
第四章:离婚吧
再次睁开眼,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久未露面的萧锦程,此刻正坐在病床边。见她醒来,他递过来一杯水,声音是久违的温和:“头还晕吗?”
这样温柔的他,她已经太久没见过了。只可惜,这份温柔现在看来,只剩下虚伪。
可她没有接那杯水,只是用一双空洞的眼睛凝视着他。这张曾经让她爱到骨子里的脸,此刻看来,却无比陌生。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随即收回,将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没有解释自己的失踪,只是说:“医生说你过度劳累,需要休息。奶奶的葬礼已经结束了,等下我带你回家。”
乔梦恬始终沉默,只是用那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他。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能如此平静,如此若无其事。
她缓缓闭上眼,终于说出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
“萧锦程,我们离婚吧。”
萧锦程深邃的眼眸骤然一缩,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炬地锁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分开吧,我会让律师起草协议。”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眼中却满是化不开的疲惫与死寂,“这几天,我就会从家里搬出去。”
萧锦程的眼底瞬间充血,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为什么要闹到这一步?”
为什么?
乔梦恬觉得这个问题荒谬至极。
她真该把苏筱发来的那些照片和信息全都甩在他脸上,然后声嘶力竭地质问他:明明是你背弃了誓言,是你背叛了爱情,你凭什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问我为什么?
但她太累了,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乔梦恬轻轻挣开他的手:“我累了。我想给我们这段关系,留下最后一点体面。我们好聚好散吧,我撑不下去了。”
病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萧锦程死死地盯着她,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我不同意。”
乔梦恬终于忍不住,凄然一笑,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奶奶抓着我的手,咽下最后一口气都在念着你名字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不出所料,她的话让萧锦程的身体微微一僵。
乔梦恬的心,也随之痛到了极点。她知道,他答不上来。而她,也不再需要他的答案了。
“就这样吧。”
说完,她拖着虚弱的身体,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也走出了他们这段,早已名存实亡的婚姻。
一脚踏进家门,迎接乔梦恬的并非母亲嘘寒问暖的关切,而是一句夹杂着不满的质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萧锦程没陪你?”
萧锦程在葬礼上自始至终没有露面,这件事如同一根刺,深深扎进了乔母的心里。她惴惴不安,生怕这棵摇钱树就这么倒了。
“你们俩是不是闹别扭了?听妈一句话,萧锦程那种豪门大少爷,有点少爷脾气再正常不过,你凡事多顺着他点。”
乔梦恬的心凉了半截,尽管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她还是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轻声问道:“妈,如果……如果我和萧锦程过得不幸福,我能选择离婚吗?”
“离婚”两个字像炸弹一样在乔母耳边引爆,她瞬间拔高了音调,指着乔梦恬的鼻子骂:“离婚?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了!”
“放着好好的萧家阔太太不当,你还想怎么样?我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要是敢离婚,你弟弟结婚的彩礼钱谁来出? 你以为我们养你这么大是为什么?”
过去,面对家人这种赤裸裸的利用,乔梦恬总是一忍再忍。但这一次,她眼神里的光,熄灭了。
“没用的,”她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我已经跟他提了。”
乔母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怒火攻心之下,她扬起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乔梦恬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把在房间里的乔父也惊动了。他走出来,看着女儿脸上迅速浮现的红肿指印,愣住了:“这是在闹哪一出?”
乔母还在气头上,没好气地嚷道:“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她要跟萧锦程离婚!你说她是不是疯了,放着金山银山不要,非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果不其然,乔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语气里满是责备:“乔梦恬,这种事可不能乱来,好端端的,你离什么婚?”
右脸火辣辣地疼,但这疼远不及乔梦恬心里的万分之一。她看着眼前这两个被称作“父母”的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们甚至懒得问一句,她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想逃离。他们只关心萧家这座金矿会不会就此断了供给,所以,她绝不能离婚。
她什么也没再说,沉默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落下了锁。
那个晚上,没有人来敲门叫她吃饭。
乔梦恬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右脸已经肿得老高,她却感觉不到疼,只是任由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身下的枕巾。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上午,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划破了死寂。是她的婆婆,冯青。
电话一接通,冯青那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乔梦恬!你爸妈是穷疯了吗?这些年锦程给他们的还不够?今天居然还有脸闹到公司来!我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你!”
乔梦恬推开卧室门,客厅里空无一人,印证了婆婆的话。
她想起昨天父母那副决绝的模样,一股难堪和屈辱涌上心头。她抓起外套,几乎是逃一般地冲出家门,直奔萧氏集团。
抵达公司时,大厅里异常安静,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鸡飞狗跳。但每一个员工投来的目光,都像一根根细小的针,扎在她身上。那些异样的、带着怜悯和鄙夷的眼神无声地告诉她:是的,你的父母来过了,闹得很难看。
乔梦恬觉得自己的脸颊像被火烤一样滚烫,她攥紧拳头,低着头快步走向电梯。
周围的议论声虽轻,却一字不落地钻进她耳朵里。
“总裁夫人来了……她爸妈来闹事,她不会不知道吧?”
“真看不出来,她父母是那种人,刚才萧总的脸都绿了。”
“听说是给了一张卡才打发走的,摆明了就是来要钱的嘛。”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软肉里,乔梦shein走进电梯,按下了顶层的按键。
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的男人。萧锦程抬眸,视线平静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深邃得让她不敢对视。
而她的父母,正满脸堆笑地坐在沙发上。一见到她,乔母立刻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哟,可算来了。梦恬啊,你跟锦程有什么话说不开,非要我们当长辈的出面替你解决?”
解决?用撒泼打滚的方式来勒索,就是他们的“解决”方式吗?
乔梦恬的脸色铁青:“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乔母把声音拔高,仿佛自己占尽了道理,“谁让你一天到晚把离婚挂在嘴边!锦程啊,你可别听她瞎说,我们家梦恬就是嘴上厉害,她跟了你这么多年,哪能真舍得离开你呢?”
乔母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带过,还刻意晃了晃手里那张银行卡,像是炫耀战利品一般。
那张卡,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乔梦恬牢牢地捆绑在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里,让她永世不得挣脱。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她,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乔母心满意足地拉着乔父起身:“行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我们先走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和萧锦程两个人。
她想起刚才母亲手里那张卡,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湿的棉花,艰涩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萧锦程的目光不知飘向何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句话比一个耳光还要伤人。乔梦恬咬紧下唇,脸上的灼热感比昨天更甚。
她正想再说些什么,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女孩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进来。
“萧太太,您的咖啡。”
那声音温柔得像羽毛,乔梦恬闻声抬头,目光在触及女孩脸庞的瞬间,凝固了。
是她,那张和自己年轻时有着六七分相似的脸,这段时间以来,那些匿名彩信里的主角。
苏筱。
苏筱挂着甜美的微笑,将一杯咖啡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随即转身走向萧锦程。
“萧总,您的咖啡。今天天气有点阴,我特意给您多加了点糖。”
萧锦程对入口的东西一向挑剔,喝咖啡从不加糖。然而面对苏筱的自作主张,他竟没有丝毫异议。
他甚至端起来轻抿了一口,语气是乔梦恬许久未曾听过的温和:“还不错。”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乔梦恬的心理防线。她猛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冲出了办公室。
萧锦程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没有开口挽留,眼神深不可测。
回家的路上,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乔梦恬像是感觉不到,只顾着拼命地往前跑。等快到家时,细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
她狼狈地站在家门口,看到的却是大门紧闭,以及被胡乱扔在门外雨地里的行李箱。
她冲过去拼命敲门:“爸!妈!开门!”
无论她如何嘶喊,如何拍打,直到浑身湿透,那扇门都再也没有为她打开。
门内,隐约传来母亲市侩又绝情的声音。
“还有脸回来?赶紧给我滚回萧家去!你要是真敢跟萧锦程离婚,就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那一刻,乔梦恬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
她缓缓地沿着门板蹲下身,抱着膝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曾经,她以为乔家是她的港湾,可他们只要她的价值。
后来,她以为萧家是她的归宿,可他心里有了别人。
原来到头来,她从来都是无家可归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停在路边。萧锦程撑着伞走过来,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将她从冰冷的雨水中打横抱起,塞进了车里。
在萧家别墅,乔梦恬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萧锦程单膝蹲在她面前,拿着柔软的干浴巾,一遍又一遍地,笨拙又执拗地擦拭着她的头发和冰冷的双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只有沉默的对峙。
泪眼模糊中,乔梦恬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萧锦程。
他好像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还像从前那样,会在她受委屈时笨拙地安慰她;而另一个,却用冷漠将她推开,甚至找了一个那么像她的女人在身边。
心底的悲凉再次将她淹没。
“萧锦程,”她忽然开口,声音嘶哑,“你其实,根本不想离婚,对不对?”
他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抬眸看她:“没错。”
四周一片死寂。
乔梦恬在这一刻终于认清了现实。在这场婚姻的角力中,他才是永远的掌控者。开始或结束,从来都由不得她。
即便他已经有了新欢,只要他不想放手,她就只能被困在这座名为“萧太太”的牢笼里。
“我明白了。”她无力地垂下眼。
从那天起,乔梦恬再也没提过“离婚”两个字。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她安静地待在别墅里,只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情绪也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与萧锦程的交流更是屈指可数。
几天后的中午,保姆阿姨炖了鸡汤。她刚喝了半碗,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恶心得她趴在垃圾桶边干呕不止。
保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犹豫地开口:“夫人,您这个反应……是不是有了?”
乔梦恬整个人都愣住了。结婚这几年,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她几乎都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仔细算算日子,这个月的例假,确实推迟了很久。
下午,乔梦恬独自去了医院。
在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萧锦程正陪在苏筱身边,苏筱一脸柔弱地靠着他。
“你怎么在这?”萧锦程率先看到了她,皱起了眉。
乔梦恬的手在口袋里微微颤抖,她反问:“那你呢?”
苏筱看到乔梦恬惨白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语气却格外无辜:“乔太太,您别误会。我今天上班的时候有点头晕,萧总他……他是关心下属,才陪我来看看的。”
多可笑的画面。
她一个人来检查自己是否怀上了他的孩子,而她的丈夫,却在这里无微不至地关心着另一个女人。
乔梦恬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苦涩:“我胃不舒服,来拿点药。”
苏筱躲在萧锦程身后,朝她投来一个胜利者的眼神,随即又装作虚弱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萧总,好像到我了,我们过去吧。”
萧锦程看了乔梦恬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但最终,他还是转身,陪着苏筱离开了。
乔梦恬呆立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塑,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失魂落魄地走向妇产科。
几个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了。
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指尖冰凉,目光死死地盯着报告单上那几个刺眼的字:【宫内早孕,4周+】。
她盼了那么多年的孩子,终于来了。可这张轻飘飘的纸,此刻在她手里却重如千斤。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和萧锦程的婚姻早已千疮百孔,这个孩子的到来,是救赎,还是另一个悲剧的开始?
她愣了很久,下意识地将手轻轻放在还很平坦的小腹上。虽然还感觉不到那个小生命的存在,但她的心,却在那一刻,不可思议地柔软了下来。
“乔梦恬?”
一个温和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她回头,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易川,是她高中时的学长,恰好在这家医院当医生。
“学长。”
易川走过来,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乔梦恬站起身,下意识地将报告单往身后藏了藏,“我怀孕了,来做个检查。”
易川一愣,随即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无助。作为医生的本能让他多问了一句:“怎么一个人来的?看你状态不太好,我陪你去拿药吧。”
乔梦恬点了点头。就在两人并肩走向药房时,走廊上突然有两个护士推着急救推床飞奔而过,易川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将她护在自己身侧,才避免了冲撞。
“谢谢。”乔梦恬心有余悸地扶了他一下。
这一幕,恰好落在了远处刚刚做完检查的萧锦程和苏筱眼里。
苏筱幽幽地开口:“那个男医生,好像跟她很熟的样子。”
萧锦程的目光如同淬了冰,死死地盯着乔梦恬和易川离开的背影,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了冰点。
片刻之后,他收回视线,目光沉沉地落在苏筱身上,语气冰冷刺骨:“别忘了你存在的意义。”
苏筱的脸色瞬间煞白。她刚想解释什么,萧锦程已经将一张卡扔到她怀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苏筱不甘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又望向乔梦恬消失的拐角,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狠的笑。
确认怀孕后,乔梦恬陷入了更深的矛盾。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萧锦程。
他是孩子的父亲,他有权知道。可他陪着苏筱出现在医院的画面,像一根毒刺,扎得她心口生疼。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纠结纯属多余。因为从那天起,萧锦程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回过家。
三天后的晚上,乔梦恬一个人坐在空旷冰冷的客厅里。
她以为今晚又将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正准备起身回房时,手机突兀地亮了一下。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这一次,发来的不是挑衅的文字,而是一张图片。一张B超单,上面的名字,赫然是“苏筱”。
几乎是同时,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乔梦恬僵硬地转过头,看到了几天未见的萧锦程。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
乔梦恬缓缓放下手机,双手在身侧紧紧攥成拳,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那股无法抑制的颤抖。
萧锦程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冷得像数九寒冬的风:
“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乔梦恬心上。
她看着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瞬间就想通了一切。苏筱的B超单,他为什么会陪苏筱去医院,为什么这几天不见踪影,又为什么,之前死活不同意离婚的他,现在却主动提了出来。
原来,是因为苏筱也怀孕了。
原来,是因为他早已找到了一个,和自己那么像,却更年轻、更温顺的替代品。
原来,他真的,不爱她了。
乔梦恬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裂,痛到麻木。她的眼神变得空洞,过了许久,才低低地,吐出一个字:
“好。”
听到这个答案,萧锦程的表情却并未舒展,深邃的眼眸里反而暗流涌动。
几秒钟后,他冷声补充道:“财产方面,不会亏待你。你父母那边,我也会处理好。”
乔梦恬却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要飘散在空气里:“你的钱,我一分都不要。”
她嫁给他,从来都不是为了萧家的财富。她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叫萧锦程的人。
可现在,这个人,不要她了。
乔梦恬抬起眼,迎上他复杂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陪我,进行一场三十天的离婚旅行。结束之后,我就签字。”
萧锦程愣住了,他深深地看着她,想从她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透。
最后,他点了点头:“好。”
乔梦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旅行结束那天,我们就去民政局。”
说完,她转身走回卧室,关上了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泪终于决堤。
这三十天,就当是她写给自己这段八年感情的,最后一个句号吧。
旅行开始了,没有计划,没有攻略。她要去的地方,全都是他们曾经的甜蜜回忆。
第一站,玉龙雪山。她还记得,当年他们在这里许下相伴终身的誓言。
第二站,拉萨。在布达拉宫前,她喝不惯酥油茶,偷偷倒进他的杯子里,他还宠溺地捏着她的鼻子,说她调皮。
第三站,稻城亚丁。她高反得厉害,在他怀里撒娇,他心疼地抱着她,哄了她一夜。
然后是江南水乡,雾凇岛……他们曾在这里规划白头偕老的晚年,他曾在这里手把手教她滑雪……
三十天的时光,像流沙一样从指缝间溜走。
最后一天,他们回到了北城近郊的香山。
“还记得吗?”乔梦恬站在山顶,眺望着远方,“我们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里。”
她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男人,第一次主动提起了那个词:“用这里当做我们离婚旅行的终点,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萧锦程的身子僵了一下,喉结滚动。
他刚想说什么,乔梦恬却抢先一步,问出了那个盘桓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萧锦程,你还爱我吗?”
他的手在身侧慢慢收紧,沉默,是唯一的回答。
乔梦恬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替他说了答案:“17岁的萧锦程,爱惨了乔梦恬;27岁的萧锦程,不爱了。萧锦程,如果17岁的你看到现在的自己,会高兴吗?”
空气瞬间变得沉重而压抑。萧锦程脸色铁青,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转身丢下一句“我去买水”,便落荒而逃。
他刚从山顶的便利店出来,就看到一对情侣心有余悸地从他身边走过。
“太吓人了,我眼睁睁看着她就那么跳下去了……”
“好像是为情所困,想不开……”
“跳崖”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萧锦程脑中炸开,他心里猛地一紧,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了上来。
他一把抓住那个男生,眼神猩红地问:“人在哪里跳的?”
那对情侣被他吓坏了,哆哆嗦嗦地指向后方:“就……就在那边观景台。”
萧锦程手里的矿泉水“啪”地掉在地上,那不正是他和乔梦恬刚刚站着的地方!
他疯了一样冲过去,声嘶力竭地喊着她的名字,可观景台上空无一人。
“乔梦恬!乔梦恬!”
面对深不见底的悬崖,萧锦程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我在这里。”
萧锦程猛地回头,看到安然无恙的乔梦恬,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才重重落下。
乔梦恬轻轻地说:“跳下去的不是我。我不会那么傻,为了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去死。”
她走到他面前,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你放心,我答应过你,旅行结束就放手。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祝你和苏筱,百年好合。”
听到“苏筱”的名字,萧锦程的眼神暗了下去。
他紧握着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终于,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和我离婚,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乔梦恬愣住了,随即苦涩一笑:“我在乎,你就会为了我,放弃她和她的孩子吗?”
萧锦程心口一窒,抓着她的那只手,最终,还是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那只手的温度抽离的瞬间,乔梦恬的心也跟着一起,碎了。
他或许,对她还有情分。毕竟青梅竹马,八年感情。
但在她和苏筱之间,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她静静地转过身,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三天后,民政局见。”
三天后。
北城迎来了多年未遇的第一场雪。
乔梦恬起了个大早,换上衣服,化了个淡妆。出门前,她围上了一条白色的围巾。
站在路口等红灯时,她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飘落的雪花。那冰凉的触感,瞬间将她的思绪拉回了五年前。
和萧锦程领证那天,也下着这样的大雪。
她还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抱着他,在雪地里转圈。
“阿锦程,下雪了!他们说,能一起走到白头的夫妻,都是淋过同一场雪的!”
萧锦程嘴上说着不信,却还是陪着她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任由雪花落满彼此的肩头,仿佛那样,真的能到白头。
“一不小心,就共白头了啊。”
乔梦恬鼻尖一酸,从回忆中惊醒,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昔日的誓言犹在耳畔,可他们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她自嘲地笑了笑,在绿灯亮起时,心神不宁地走上斑马线。她没有注意到,左侧,一辆黑色的轿车如同脱缰的野马,正失控地朝她疾驰而来!
“小心!”
“嘭——!”
一声巨响,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乔梦恬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一样被高高抛起,又重重地摔落在地。
意识抽离身体,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却能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路人的尖叫,车辆的鸣笛,救护车由远及近的凄厉声……
渐渐地,那些声音都远去了。
她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开始闪过一帧帧画面。
月光下,萧锦程红着耳朵,笨拙地吻她;
风雨夜,萧锦程穿越半座城,只为给她放一场烟火;
病床前,萧锦程红着眼眶,守了她整整一夜;
怀抱里,萧锦程抱着她,流着泪说,永不负她……
她的整个青春,所有最珍贵的回忆,主角都是他。
画面的最后一格,定格在了五年前的那个晚宴。
她看到,那个不可一世的萧锦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她单膝跪地。
“阿梦恬,你愿意嫁给我吗?”
五年前,她哭着点头。
五年后,她躺在冰冷的血泊中,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徒劳地伸向记忆中的他,流着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愿意。”
“萧锦程,我不想再嫁给你了。爱你,就像一场无休止的自我折磨。”
话音落下的瞬间,萧锦程感觉整个世界的光都熄灭了。
民政局的台阶上,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乔梦恬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他站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投向地面新积的薄雪,任由思绪飘散。雪花不知疲倦地落下,很快便在他的肩头和发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正准备掏出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地抢先响起。
他以为是她,几乎是立刻就划开了接听键。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声。
“您好,请问是乔梦恬女士的丈夫萧先生吗?”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沉声反问:“你是什么人?”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公式化的歉意:
“这里是市中心第一医院。很抱歉地通知您,乔梦恬女士于今日12点08分,因一场交通事故抢救无效,已经离世。一尸两命。 请您尽快来医院办理后续事宜。”
或许,人的本能就是在无法承受的真相面前,筑起一道名为“逃避”的墙。
萧锦程就是如此。尽管那份足以将人撕裂的焦虑感正疯狂地在他胸腔内冲撞,他还是选择了回避,固执地不愿去触碰那个绝望的现实。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刻意的怀疑,但仔细听,便能听出那份伪装下难以掩饰的颤抖和酸楚。
“你们凭什么确定是她?她根本没有怀孕,三年前那次意外之后,医生就说她很难再有孩子了。”
电话那头的医生似乎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挣扎,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萧先生,我们不会拿逝者的生命开玩笑。如果您三天内不来确认,遗体将按规定进行火化。骨灰若六十天内无人认领,殡仪馆将视为无主处理。”
萧锦程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听说乔梦恬的父母并未到场,这似乎让他更加笃定,这一定是个错误。
他沙哑地追问:“如果真的是她,你们为什么不先联系她的父母?”
“警察在事故现场找到了她的手机,”医生耐心地解释,“我们在通讯录里,只找到了一个被郑重标注了称谓的联系人,那就是您。其他的号码,都只是一串冰冷的数字。”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手机里,只有他的名字被赋予了温度?
尽管万般不愿,萧锦程还是答应了下午去医院走一趟。他固执地告诉自己这不可能,可内心深处,恐惧早已如藤蔓般将他紧紧缠绕。他怕那具冰冷的身体真的是乔梦恬,更怕如果她真的出了事,自己就是那个将她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之一。
在去医院之前,他从一个旧的聊天群里翻出了乔母的联系方式——一串看起来像是手机号的账号。怀着复杂的心情,他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乔母急切的声音传来:“萧锦程?梦恬跟你道歉没有?我们已经狠狠说过她了,你看,离婚那事儿,要不就算了吧?”
萧锦程无法理解,为什么她的父母如此抗拒他们离婚。
他脑中灵光一闪,压下心头的异样,试探着说:“我还没见到她。她只说让我过几天去民政局把手续办了。”
一听到“民政局”,乔母的声调瞬间拔高:“办离婚?!锦程你听我说,那都是她的气话,你千万别当真!等我找到她,我好好劝劝她,你可千万别答应啊!”
萧锦程没有理会她的焦急,只是平静地陈述:“既然是她提出来的,就说明我们之间并不幸福。以她的性格,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这句话堵得乔母一时语塞。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女儿嫁入豪门,儿子的天价彩礼才刚有了一点眉目,这要是离了婚,她儿子的婚事岂不是要泡汤?
情急之下,她随口编了个理由:“锦程啊,梦恬就是最近心情不好,闹情绪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问题不在她,”萧锦程直接打断了她的狡辩,“是我觉得,和她在一起,已经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了。”
眼看无法挽回,乔母终于气急败坏,她压低了声音,却依旧清晰地透过听筒传来一阵恶毒的咒骂:“这个没用的东西!早让她多弄点钱给她弟弟凑彩礼,死活不肯,现在还把事情闹成这样,真是白养了!看来不多打骂几次是不会听话的!”
一瞬间,萧锦程如遭雷击。
那些被乔梦恬悄悄卖掉的名牌包和首饰,原来钱都用在了这里?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声音冷得像冰:“你刚才说什么?”
乔母这才惊觉自己失言,但转念一想,反正都要撕破脸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你都听见了还问什么?养她这么大一点用都没有!当了总裁夫人,连点钱都舍不得给她弟弟,光知道自己享受!”
“怎么能为了一个没用的儿子,这样对待你的亲生女儿?”萧锦程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愤怒。
“我儿子怎么没用了?”乔母的关注点完全跑偏,“我警告你萧锦程,你现在可不是我女婿了,少在这里指桑骂槐!没事我挂了!”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萧锦程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变得无比清晰:乔梦恬或许从来就不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真正贪得无厌的,是她的原生家庭。那些他曾以为是她精心策划的“闹剧”,很可能都与她无关。
是他,从一开始就误会了她。
去医院的路上,萧锦程让助理开了车。他感觉自己的双手连握紧方向盘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将自己陷在后座里,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他一遍又一遍地给乔梦恬发着消息,仿佛只要发得够多,就能等来一个回复。然而,聊天界面上,始终只有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助理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
车稳稳地停在医院门口,萧锦程却迟迟没有动作,那栋白色的建筑在他眼中仿佛一头会吞噬一切的巨兽。
“萧总,”助理小心翼翼地劝道,“我们还是快进去吧。万一……万一里面的人真的不是夫人呢?那我们现在不是白难过了吗?”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让萧锦程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对,可能不是她。”他喃喃自语,像是说服自己,终于迈开了沉重的步伐。
医生见到他,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而这个表情,却让萧锦程的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越是靠近停尸间,他的心跳就越是狂乱。那股刺骨的寒意,仿佛能穿透骨髓。四周一片昏暗,只有头顶一盏惨白的灯,将压抑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医生拉开了一个冷柜。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洁白的布单。
医生缓缓揭开布单,露出了下面那张毫无血色的、却又无比熟悉的脸。那一刻,萧锦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幸好被眼疾手快的助理一把扶住。
助理也看清了,那张脸上满是凝固的痛苦,正是乔梦恬。
“萧先生,”医生递过来一部手机和一张检查单,“请节哀。真是可惜,肚子里还有一个刚成型的孩子。”
检查单上,“确认怀孕四周”几个字刺痛了萧锦程的眼睛。时间,恰好是他带着苏筱去医院,故意刺激她的那天。所以,她那天根本不是什么肠胃不适,而是……怀孕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这件事她都不肯告诉自己?如果她说了,他绝不会用那种幼稚的方式去试探,不会提出离婚,更不会有今天的民政局之约,不会让她在赶来的路上……
萧锦程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颤抖着拿起那部手机,下意识地输入了乔梦恬的生日。
“密码错误”。
四个冰冷的字,让他大脑一片空白。
“萧总,”助理在一旁提醒道,“要不……试试您的生日?”
他怎么可能用我的生日做密码?她爱的明明是我的钱。萧锦程在心里苦涩地想。
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输入了自己的生日。
屏幕亮了。解锁了。壁纸是四年前他们去海边旅行时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得像个孩子。
萧锦程怔住了,他不敢相信地问助理:“你说,一个人会把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的生日,设置成手机密码吗?”
“……不会。”助理的回答简单而肯定。
萧锦程迫不及待地点开相册,里面密密麻麻,全是他和她的照片,从相识到如今,一张家人的合影都没有。他点开联系人,只有他的号码被备注为“老公”,被放在“最最重要的人”分组里。而其他人,包括她的父母,都只是没有备注的号码,被归在“不重要的人”里。
这些,真的是一个不爱他的人,会留下的痕迹吗?
他点开了微信,当那些聊天记录逐条映入眼帘时,他才终于明白,自己对她的误解有多么离谱和残忍。她母亲逼她喝下的那些苦涩的汤药,她对他从未有过的抱怨,那些在他面前上演的争吵,他都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他一直以为她贪图他的钱财,可真相却是,她爱他这个人,爱得卑微而纯粹。而他,却用最伤人的方式,找来别的女人,一次次地将她的真心踩在脚下。
萧锦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走到乔梦恬身边,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嘴唇无法控制地颤抖,眼泪终于决堤,滚烫地划过脸颊,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整个停尸间里,只剩下他压抑而绝望的哭声。
就在这时,乔梦恬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短信弹了出来,发信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号码——苏筱。
【你知道他为什么没空陪你吗?因为我生病了,他在医院照顾我呢。】
【老女人,他已经答应了,以后每年的舞伴都会是我。】
一条条,一句句,充满了恶毒的挑衅。
萧锦程的目光瞬间凝固,眼中迸发出嗜血的杀意。他恨不得立刻冲到苏筱面前,将她伪善的面具撕得粉碎。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他不能在梦恬面前,露出如此丑陋的表情。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抱起了乔梦恬冰冷的身体。
“对,带你回家。”他喃喃道。
他抱着她走出停尸间,让助理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回到家中,萧锦程将乔梦恬轻轻放在他们曾经共享的床上。
他的母亲冯青跟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中的怀孕检查报告。
“怀孕四周?”冯青欣喜若狂,“太好了!我那些备孕的方子果然有用!”她转身就念叨着要准备各种保胎的东西,完全没注意到房间里凝重的气氛。
“妈,高兴什么呢?梦恬怀孕了,你怎么这个表情?”冯青奇怪地问。随即,她看到了乔梦恬苍白如纸的脸色,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到了萧锦程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她死了。”
“什么?!”冯青的笑容僵在脸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儿媳,那毫无生气的模样,让她心头的喜悦瞬间被厌恶和嫌弃取代。“死了?死了你还把她带回家里来干什么?晦气!”
萧锦程猛地抬起头,眼神陌生得可怕:“妈,你在说什么?她是你的儿媳,她肚子里的,是你的亲孙子!”
“儿媳?孙子?”冯青冷笑一声,“人都死了,还谈什么孙子?我告诉你,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她!要不是看在你喜欢她的份上,我才懒得对她假惺惺!一个穷酸人家的女儿,还想攀上我们萧家,她图的不是你的钱是什么?”
“你错了,”萧锦程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痛苦,“她从来没跟我要过一分钱。我一直都爱她,从来没有变过。我跟苏筱在一起,不过是想演戏让她吃醋,想让她更在乎我而已……”
这个真相让冯青愣住了,但她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没关系,儿子,她死了正好。你还年轻,你会喜欢上别人的,再给妈生个大胖孙子。”
萧锦程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母亲,许久,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再娶了。我这辈子,妻子只有乔梦恬一个。”
葬礼前一天,萧锦程拨通了乔母的电话。
对方的态度极其不耐烦:“萧大少爷,又有什么事?我可忙得很。”
“你的女儿失踪了快一个月,你就不担心吗?”
乔母嗤笑一声:“她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再说了,她又不给钱,我管她死活!爱去哪去哪!”
萧锦程忍住滔天的怒火,冷冷地说:“我明天要办一场葬礼,你们也来吧。”
“葬礼?你们都离婚了,办什么葬礼……”
“是乔梦恬的葬礼。”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尖锐的笑声:“她现在能耐了啊!为了不给钱,居然让你陪着她演这种戏!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萧锦程终于体会到了当初医生通知他时的那份无力。他不愿再多费口舌,直接下了最后通牒:“我明天就会把她的遗体火化。我是她的合法丈夫,骨灰,你们一辈子也别想看到。”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当晚,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是乔梦恬的父亲。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乔母要理性得多。
“萧锦程,你白天说的事……是真的吗?”
萧锦程闭上眼,点了点头,尽管对方看不见。
“是真的。梦恬出了车祸,没抢救过来。她肚子里,还有我们四周大的孩子……”
话未说完,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终于再次泣不成声。
来源:财财是个故事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