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政委老刘端坐在我的对面,脸上神情庄重,仿佛正要宣读一份绝密军令。办公室内,淡淡的烟草气味夹杂着油墨的清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政委老刘端坐在我的对面,脸上神情庄重,仿佛正要宣读一份绝密军令。办公室内,淡淡的烟草气味夹杂着油墨的清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份薄薄的离婚协议书上,只觉心头百味杂陈,难以言喻。
谁能料到,我竟是在这样的一个关键时刻,重回了这世间三十年前的光阴。上一世,我为了这份所谓的“假离婚”,痴心妄想地守候了陆向北整整三十年。他曾言,这只是出于工作需要,待任务结束便会复婚。然而,这一等,便耗尽了我大半生的光华,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也未曾盼来他的回头。
我曾是那二十三岁的花样少女,却在那漫长的等待里,熬成了五十三岁的枯萎妇人。
“沈知青同志,你意下如何?”老刘见我久久不语,再次出声询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我缓缓抬起头,看向坐在他身旁的陆向北。他依旧是记忆中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面无表情,仿佛这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寻常公事。
“需要多久?”我声音平静,如一潭死水。
“这个……目前尚无定论,或许需要几年时间。”老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显然这模糊的回答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
几年?上一世,他们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陆首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我没有理会老刘,径直将问题抛向了陆向北,我的丈夫,如今的陌路人。
陆向北终于将目光投向我,眼神复杂难辨:“知青,这是组织上的统一安排,我们都必须无条件服从。”
服从?上一世,我将“服从”二字刻进骨血,到头来,换来的又是什么?是无尽的等待,还是形同陌路的悲凉?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拿起笔,笔尖在协议书上快速游走,在“沈知青”三个字上画下一笔果断而绝然的签名。
“好,我同意。”
那一瞬间,整个办公室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连老刘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们显然预料到了我的挣扎、我的泪水,却唯独没有预料到我的痛快与决绝。
陆向北更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眸中闪过一丝错愕:“知青,你……”
“怎么,陆首长后悔了?”我放下笔,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既然是组织的安排,那就请尽快把手续办完吧。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恕不奉陪。”
老刘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应道:“好好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前往民政局的路上,陆向北数度欲言又止,可每一次,都被我用冰冷的沉默生生隔绝了所有开口的机会。
到了民政局,办事员在查验我们的证件后,明显愣了一下。军区首长的离婚,这可不是一件寻常的小事。
“你们……真的确定要离婚?”办事员小心翼翼地再次确认。
“确定无疑。”我抢在陆向北之前,语气坚定地回答。
办事员又看向陆向北,后者眉头紧锁,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我们手持两本崭新的离婚证,走出了民政局的大门。从结婚到离婚,这段短暂的婚姻,仅仅维系了八个月。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阳光依然耀眼,可我只觉得周身笼罩着一层前所未有的自由。陆向北终于按捺不住,开口叫住了我:“知青,我们聊聊。”
“陆同志,”我特意在称呼上划清界限,如同隔着一道冰冷的鸿沟,“如今我们已没有任何关系,还有什么可聊的?”
“知青,你明知这只是暂时的,过几年我们就会复婚……”
“过几年?”我冷笑着打断了他,“陆同志,离婚证都拿到手了,还谈什么过几年的说法?这种话,你上一世已经说过太多遍了。”
陆向北被我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我没有丝毫留恋,果断地转身离去,头也不回,将那个曾属于我的高大背影,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身后传来他焦急的声音:“知青,你现在住在哪里?”
“这就不劳烦陆同志费心了。”我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我早已想好了,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活一世的机会,我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他既然要假离婚,那我便来个弄假成真。
我走在燕京那宽阔的街道上,两侧的梧桐树叶在秋风中飒飒作响。口袋里那五十块钱,虽是全部身家,此刻却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砖头,夯实了我重新开始的决心。
我径直走向了记忆中胡同里的王大娘家,她上一世对我如同亲生女儿,经常接济我。果不其然,她还住在那个温馨的小四合院里。
“知青丫头,你怎么来了?”王大娘见到我,脸上满是惊讶。
“大娘,我和陆向北离婚了,想在您这儿借住几天,不知是否方便?”
王大娘差点被自己喝的茶水呛到:“离婚?你们不是才结婚不久吗?”
“分居不合适,所以就离了。”我简单解释了一句,语气淡然。
王大娘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收留了我:“行,你先住我这儿,慢慢想办法,这里就是你的家。”
当晚,陆向北就找了过来。他身着笔挺的军装,像一座无法撼动的山,站在院子门口。
“知青,跟我回去。”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回哪儿去?”我站在门槛上,微笑着反问,“陆同志,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知青,你明知道这只是……”
“我不明白,”我再次打断他,“离婚就是离婚,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假’的离婚。”
陆向北被我气得脸色铁青:“沈知青,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闹?我心头一冷,冷笑一声:“陆同志,是你说要离婚的,我配合了,现在你却反过来说我闹,这话说得未免太有意思了吧?”
“我……”陆向北显然没料到我的态度如此强硬。
“行了,”我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不请自来的苍蝇,“时间不早了,陆同志请回吧。”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关上了门,任由他在外面敲门,我也置若罔闻。
第二天一早,我就开始了我全新人生的谋划。首先是工作问题,在这个年代,没有介绍信很难找到正式单位。但我清楚地记得,再过几个月,国家就会允许个体经营了。现在,正是未雨绸缪的最好时机。
我首先去了废品收购站,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大堆旧书和报纸。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里,有不少都是珍贵的古籍,现在无人识货,等到过几年,它们的价值将不可估量。
随后我又去了当时被称为“鸽子市”的黑市。这里人头攒动,各色小贩和买家挤得水泄不通,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构成了那个年代独特的市井乐章。我用二十块钱买了一些紧俏的票证和商品,准备转手赚取差价。
忙活了整整一上午,回到王大娘家时,却发现陆向北又来了。
“知青,我们谈谈。”他站在院门口,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没什么好谈的。”我径直进了屋。
他紧跟着进来:“知青,你不能这么任性。”
任性?我转身看着他,眸光如冰:“陆同志,什么叫任性?是你提议要离婚的,我配合了,现在你反过来说我任性?”
“你知道这是为了工作需要……”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语气出奇地平静,“但离婚就是离婚,不存在什么为了工作需要不需要的说法。”
陆向北被我气得够呛,他凝视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沈知青,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我承认得很痛快,脸上带着一丝嘲弄,“难道陆同志希望我一直不变吗?一直像个傻瓜一样,为了你的一句话,等一辈子吗?”
陆向北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如此尖锐的话语。
“行了,陆同志,你还是回去忙你的工作吧,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你要做什么?”他追问道。
“这就不劳烦陆同志关心了。”我将他拒之千里之外。
那天晚上,陆向北一直坐在王大娘家的院子里,直到深夜才黯然离开。我透过窗户,看着他那道落寞的背影,心中毫无波澜。上一世,为了这个男人,我放弃了太多;这一世,我要为自己而活,活出我自己的精彩。
2
第二天一早,陆向北的警卫员小李就找上门来了。
“嫂子,首长让我来接您回去。”小李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说道。
嫂子?我差点笑出声来。这称呼,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小李同志,我和你们首长已经离婚了,我不是什么嫂子。”
小李明显愣了一下,脸上写满了疑惑:“可是首长说……”
“首长说什么?”我打断了他。
“首长说这只是暂时的,让我务必把您接回去。”小李显得十分为难。
我摇了摇头,语气坚决:“小李同志,离婚证是真的,不存在什么暂时不暂时。你回去告诉陆同志,让他别再派人来了。”
小李还想再劝:“嫂……沈同志,您就跟我回去吧,首长等了您一夜,他……”
等了一夜?我心中毫无波澜。上一世,他也经常用这种方式来让我心软,让我心疼。
“那是他的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再次拒绝,不给他任何机会。
小李还想说什么,被我直接关上了门。
上午十点,我来到了百货大楼。这里是燕京最大的商场,人流量大,正是做生意的好地方。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昨天买的那些小商品,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开始摆摊。
手表、钢笔、香烟、糖果……这些都是当时炙手可热的紧俏货。很快,我的摊位前就围满了人。
“同志,这手表多少钱?”一个中年男人看中了一块上海牌手表。
“八十块。”
“太贵了,便宜点儿吧。”
“七十五,不能再少了。”
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买了下来。我进价才五十块,一下子就赚了二十五块。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陆续卖出了不少东西,净赚了八十多块钱。
正当我准备收摊时,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同志,个体经营是不允许的!”
糟糕,是工商局的人。我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是什么单位的?有营业执照吗?”一个身穿中山装的干部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同志,我这是临时的……”我试图解释。
“临时也不行,跟我们走一趟。”他语气生硬,不容置喙。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怎么回事?”
我转头一看,竟然是陆向北。他身着便装,但那股军人独有的凛然气质,依旧无法掩盖。工商局的干部显然认识他,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陆同志,您怎么在这里?”
“路过,”陆向北走到我身边,语气平静地说道,“这是我……朋友,有什么误会吗?”
“您朋友啊,那就算了,下次注意点。”干部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客气无比。
等人走后,陆向北看着我,眉头紧皱:“跟我走。”
“谢谢,但不需要你帮忙。”我收拾好东西就要离开。
陆向北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知青,你疯了吗?在大街上摆摊?这叫投机倒把!”
“我没疯,我要赚钱养活自己。”我甩开他的手,语气坚决。
“你缺钱?”陆向北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心疼,“你可以跟我说……”
“陆同志,”我再次打断他,语气冰冷而疏离,“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为什么要花你的钱?”
“知青,你到底要我解释多少遍,这只是暂时的!”他有些急了。
“那又怎样?”我反问,“就算它只是暂时的,可现在,我们也是离婚状态。我有什么理由花你的钱?再说,我一个女人家,又不是不能自己赚钱,为什么要依靠别人?”
“你一个女人家,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话?”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像什么话?”我冷笑一声,“陆同志,现在是新社会,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一个女人凭本事赚钱,有什么不对?”
陆向北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好了,今天的事谢谢你,但请你以后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我转身就走,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知青,你住哪里?”他焦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头也不回地回答:“这就不劳烦陆同志操心了。”
回到王大娘家,我开始盘点今天的收获。除了卖出去的东西,我还从别人手里收了一些古玩字画。其中有一幅齐白石的画,虽然有些破损,但我清楚地记得这幅画在后世价值上百万。而现在,我只花了五块钱就把它买到了。
晚上,王大娘回来后,看到我正在整理东西,好奇地问:“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大娘,我在做生意。”
“做生意?”王大娘吃了一惊,压低了声音,“那不是投机倒把吗?”
“大娘,您放心,现在政策变了,个体经营很快就会被允许的。”我耐心地解释道。
王大娘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您就等着看吧,用不了多久,满大街都是做生意的。”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知青,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是陆向北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我朝王大娘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开门。
“知青,我们谈谈。”他执着地在外面喊着。
我没有回应。陆向北在外面等了很久,最终还是离开了。
第二天,我又去了鸽子市。这次我带的货更多了,昨天赚的钱全部投入进去。生意出奇地好,不到半天就售罄了,净利润超过了一百五十块。按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我就能攒下第一桶金。
正准备回家时,又遇到了陆向北。
“你又跟踪我?”我有些不耐烦。
“我没有跟踪你,我是来办事的。”陆向北解释道,眼神有些躲闪。
“办什么事需要来鸽子市?”我一语道破他的谎言。
陆向北被问住了。
“行了,陆同志,你有时间跟踪我,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的工作。”我冷冷地说道。
“知青,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一下?”他的语气里透着一丝卑微。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挥了挥手,“你忙你的,我忙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你真的就这么恨我吗?”他突然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恨?我愣了一下。上一世,我确实恨过他。恨他的冷漠,恨他的绝情,恨他让我白白蹉跎了三十年的光阴。但现在,那份恨意,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变得无足轻重了。
“不恨,”我如实回答,语气平静,“也谈不上爱,就是……没感觉了。”
陆向北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什么叫没感觉?”
“就是字面意思,”我耸了耸肩,“陆同志,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我不是你曾经认识的那个沈知青了。”
说完,我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转身就走,只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那天晚上,陆向北又来了王大娘家。这次他带来了很多东西,米面油,还有一些肉票布票,堆满了院子的一角。
“知青,这些你拿着用。”他将东西放在我面前,语气诚恳。
“不需要,拿回去。”我头也不抬,继续整理手中的账本。
“知青,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连我的好意都不接受?”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受伤。
“不是讨厌,”我放下账本,抬头看着他,目光清澈而冷静,“陆同志,你觉得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接受前夫的东西,这合适吗?”
“我们没有真的离婚!”陆向北有些急了,声音陡然拔高。
“那这个是什么?”我掏出离婚证,在他面前轻轻晃了晃,上面的钢印和照片如此清晰,就像是在无情地嘲笑他的自欺欺人。
陆向北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脸颊涨得通红。
“行了,陆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您请回吧。”我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陆向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看着他那道落寞的背影,我心中毫无波澜。这一世,我绝不会再为任何人委屈自己。我要让他知道,失去了我,他将会后悔一辈子。
3
一个月后,国家正式宣布,个体经营合法化。
我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第一时间就去了工商局,申请了营业执照。执照到手的那天,我的心情无比畅快,这本小小的红色证书,象征着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做生意,从此告别躲躲藏藏的日子。
我租了一个小小的门面,开始了我全新的服装事业。凭借着对未来三十年流行趋势的先知先觉,我设计的女装简约而时尚,一上市便受到了年轻姑娘们的热烈追捧。
生意越来越好,每天的营业额都在节节攀升。三个月后,我已经攒下了五千多块钱。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天文数字,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也才六百块。
正当我准备扩大经营规模时,陆向北又出现了。
“知青,我们谈谈。”他穿着军装站在我店门口,挺拔的身姿引来不少路人的侧目。
“陆同志,有什么事吗?”我继续整理货架,头也不抬。
“你开店的钱从哪儿来的?”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审视。
“我自己赚的,有问题吗?”我反问。
“你一个女人家,哪儿来这么多钱?”陆向北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我放下手中的衣服,冷冷地看着他:“陆同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试图解释。
“那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
“我是担心你……你一个女人家,做生意太辛苦了。”他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辛苦?”我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讥讽,“陆同志,你觉得做生意辛苦,那等一辈子,最后郁郁而终,算不算辛苦?”
“什么等死?”他一头雾水。
“没什么,”我摆了摆手,“陆同志,要是没别的事,请你不要影响我做生意。”
陆向北站在原地没动,他凝视着我,仿佛在寻找什么:“知青,你变了很多。”
“是啊,我变了,”我承认得很痛快,脸上带着一丝嘲弄,“人总是要变的,不是吗?”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我怎样?”我反问,“以前的我是不是特别听话,特别好欺负?是不是你说什么,我都会信,都会照做?”
陆向北愣住了,脸色煞白。
“陆同志,那个总是逆来顺受的沈知青,早已在上一世的等待中彻底死去。如今站在这里的,是一个只为自己而活的全新灵魂。”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进了店里,将他一个人留在了门外。
那天晚上,王大娘告诉我:“丫头,今天有很多陌生面孔来打听你的情况,问你的店是怎么开起来的,钱又是从哪儿来的。”
我心中一沉,我知道,这肯定是陆向北派人来调查我了。不过我不怕,我行得正坐得直,查就查吧。
果然,第二天就有工商局的人来检查。他们把我的账本翻了个底朝天,还详细询问了我的进货渠道。但最终的结论是: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检查的人走后,我的心情反而更好了。这说明陆向北已经开始着急了,开始想方设法地想找我的麻烦。但很可惜,我做的都是正当生意,他找不到任何把柄。
又过了一个月,我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不仅开了分店,还开始做起了服装批发。我的名气在商界越来越大,大家都尊称我一声“沈老板”。
这天,我正在店里忙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走了进来。
“知青姐,好久不见。”
我抬头一看,是陆向北的妹妹陆小雅。她四处打量着我的店,脸上满是惊讶:“听说你现在是大老板了,我哥还一直不信。”
“哪里是什么大老板,就是做点小生意。”我谦虚地回答。
“知青姐,你和我哥到底怎么回事啊?他最近整天闷闷不乐的,人都瘦了一圈。”
我心中冷笑,但面上不动声色:“你哥的事我不清楚,我们已经离婚了,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离婚?”陆小雅吃了一惊,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什么时候的事?我哥不是说只是工作需要,暂时分居吗?”
“几个月前,”我随口说道,“他没告诉你真相吗?”
“他只说是为了工作,我还以为……”
“没有什么暂时不暂时的,离婚证是白纸黑字,离婚就是离婚。”我打断了她的话。
陆小雅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知青姐,你和我哥真的……就这么断了?”
“小雅,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没必要再提。”我直接封锁了她的所有退路,“你要是想买衣服,我给你打折,要是想劝我和你哥复合,那就请回吧,我这儿不欢迎。”
陆小雅悻悻地离开了,我知道,她肯定会把我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陆向北。
果然,当天晚上,陆向北就来了。
“知青,小雅跟我说你不愿意复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复合?”我感到好笑,“陆同志,我们什么时候说过要复合?”
“我一直说这只是暂时的……”
“那是你说的,我可从来没答应过。”我的语气里满是不屑。
陆向北被我堵得哑口无言:“知青,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我反问,“陆同志,应该是你想怎样吧?你不是一直想要离婚吗?我现在成全你了,你为什么又来找我?”
“我想你跟我回家。”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回哪个家?”我冷笑,“陆同志,我们已经离婚了,哪儿还有什么家?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回去?”
“知青,你不要这么绝情。”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绝情?我差点笑出声来。上一世,是谁绝情?是谁让我等了三十年,到死都没有一个交代?这难道不叫绝情吗?
“陆同志,不是我绝情,是你先不仁的。”
“我哪里不仁了?”
“你说要离婚,我配合了,现在你却反过来说我绝情,这话说得有意思。”
陆向北被我堵得无话可说,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行了,陆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该回去了。”我下了逐客令。
“知青,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挣扎。
“什么机会?”
“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没有机会了,陆同志,我们已经结束了。”
陆向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紧紧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看出一个答案:“是因为有别人了吗?”
别人?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同志,你想多了,我现在只想做生意赚钱,没时间考虑其他。”
“那为什么不愿意回来?”他不甘心地追问。
“因为没必要,”我如实回答,“陆同志,我现在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回到过去?”
陆向北愣住了,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没意思。”我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话说得很重,陆向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沈知青,你太过分了。”他咬着牙说道。
“过分?”我冷笑,“陆同志,什么叫过分?是你提议要离婚的,现在又说我过分?这话说得有意思。”
“我……”陆向北被我气得哑口无言。
“好了,陆同志,该说的我都说了,您请回吧。”我再次下了逐客令。
陆向北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离开了。看着他那道落寞的背影,我心中毫无波澜。这一世,我绝不会再为任何人委屈自己。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离开了陆向北,我活得更好,也更精彩。
4
半年光景,我的服装事业已在燕京城中风生水起,声名鹊起。我的品牌店面遍布大街小巷,不仅有三家直营的精品店,更有十几家加盟商慕名而来,将我的设计理念与商业模式带往四面八方。每逢月底核算,那高达两万余元的纯利润都让我心潮澎湃,这笔巨款在那个年代,无异于一个难以企及的天文数字,足以令无数人艳羡。
我已不再是那个从农村返城的落魄知青,而是被众人恭敬称呼的“沈老板”。我的名字在商圈中逐渐成为一个响亮的招牌,关于我的身世背景,各种猜测与流言不胫而走。许多有权有势的人物,都开始想方设法地与我攀附关系,试图在这股新兴的商业浪潮中分一杯羹。
这日午后,我正伏在总店的账簿前,核对那些令人心安的数字,思索着未来的扩张计划。店门处忽然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信步而入。
“请问,您就是沈老板吗?”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丝上位者的威严。
我抬起头,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然后微笑着点头:“正是在下,不知您是……”
“我是纺织厂的厂长老张,想冒昧地与您商谈一桩合作。”他自报家门,神情间透着一丝自信。
“原来是张厂长。”我的内心平静如水,但思绪却已飞速运转。这个名字,我在上一世的记忆中留有深刻印象,他日后将成为一位鼎鼎大名的实业家。既然他主动找上门来,那么,这场合作的主动权,必然在我手中。
我做出一个“请坐”的手势,语气从容:“张厂长请坐,不知您所指的合作,具体是何内容?”
张厂长在沙发上坐下,直接开门见山:“是这样的,我们厂区拥有先进的生产设备和庞大的工人队伍,而您在服装设计与市场销售方面无人能及。我想提议,由我们负责生产,您主导设计与销售,双方强强联合。”
他的提议确实极具诱惑力,可以大大缓解我现有的生产压力,使我能够集中精力在设计与品牌推广上。但我深知,任何合作都必须建立在对自己有利的基础上。我没有立即应允,而是不动声色地问道:“张厂长,既然是合作,那具体的利润分配,又是如何考量的?”
“利润对半分,您觉得如何?”他自信满满地抛出条件。
我闻言,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这个张厂长,倒是精于算计。他想利用我的设计和渠道,以平等的姿态分享我辛苦打下的江山。
“张厂长,您可能还不了解。我目前的纯利润率,能稳定在百分之三十。您提出的五五分成,对我而言,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优势可言。”我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张厂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坦诚且犀利。“那……您的意思是?”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谨慎。
我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阐明我的底线:“很简单,我提供全部的设计图稿和销售网络,您负责全部的生产环节,利润七三分成,我七,您三。”
“这……”张厂长的眉头紧锁,显然这个条件让他难以接受。
我看出他的犹豫,没有步步紧逼,反而放缓了语气:“张厂长,这只是我的初步意向。您可以慢慢考虑,无需急于给我答复。”
最终,这位未来的大企业家还是被我的果决与实力所折服。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接受了我的条件。
**签约仪式那天,场面盛大而隆重。**来了许多商界名流和官方代表,其中就包括那个让我意想不到的身影——陆向北。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静静地坐在后排,与周围喧嚣的氛围格格不入。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我的身上,却一言不发。
我假装没有注意到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签约的细节中。我与张厂长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互相握手,闪光灯此起彼伏,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定格。
仪式结束后,陆向北终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的步伐有些沉重,径直朝我走来。
“知青,方便聊几句吗?”他站在我面前,声音低沉。
我抬眸,眼中已无波澜,只是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回应:“陆同志,有什么事吗?”
他凝视着我,目光里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赞叹,也有深深的悔意。“你现在,真的很了不起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淡淡一笑,不带任何情感:“还好,至少比饿死要好得多。”
这句话像一根刺,瞬间刺痛了他。陆向北的脸色变了变,他艰难地开口:“知青,你还在怪我吗?”
“怪你什么?”我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讽刺。
“怪我当初,同意了那个离婚的决定。”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我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不,我从没怪过你。相反,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感谢我?”陆向北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是啊,如果没有你当初的那份果决,我又怎会下定决心,去闯出如今的这份成就呢?”我的话语轻描淡写,却重如千斤。
这话一出,陆向北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似乎被我的坦诚所刺伤。“知青,你这是在讽刺我吗?”
“不,我说的,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话。”我如实回答。
陆向北被我的话语堵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
“好了,陆同志,我这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就不奉陪了。”我毫不留恋地转身,准备离开。
“知青,我们……我们能重新开始吗?”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恳求。
我头也不回,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没有开始,又何谈重新开始?”
那天晚上,王大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来到我的小院。她把碗放在桌上,有些心疼地看着我:“丫头,陆首长又来了,在院子门口的树下,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我喝了一口汤,热气蒸腾,温暖了我的手,却暖不了我的心。“让他坐着吧,他与我,早已是陌路。”
“丫头,你真的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吗?”王大娘有些好奇,也有些不解。
“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我如实回答,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大娘,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永远。回头,没有任何必要。”
王大娘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啊,我是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了。”
又过了一个月,我的商业版图再度扩张。我的加盟店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在天津、上海、广州等各大城市落地生根。我的身份也随之改变,从被人尊敬的“沈老板”,变成了商界巨擘口中的“沈总”。
这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里审阅一份投资报告。秘书小王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沈总,外面有位自称是您朋友的军官,执意要见您。”
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除了陆向北,还有谁会如此执着?
“告诉他,我不在。”我没有丝毫犹豫。
小王显得更加为难了:“可是他说,他会一直等下去,直到您回来。”
我微微皱眉,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那就让他等着吧。”
一直到傍晚六点,天色渐暗,小王再度进来汇报:“沈总,那位军官还在外面等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心中长叹一声,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文件。“让他进来吧。”
陆向北推门而入,我第一眼便注意到,他明显憔悴了许多。尽管军装依然笔挺,身姿依然挺拔,但他的脸颊却瘦削了一圈,眼中布满了血丝。
“知青,你终于肯见我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
我没有请他坐下,只是公事公办地说道:“陆同志,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知青,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我平静地看着他。
“我想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会做出同意那个‘假离婚’的决定。”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放下手中的钢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那又如何?”
“我想跟你,郑重地道一声歉。”
道歉?我听到这两个字,心中几乎要冷笑出声。上一世,我为了这句道歉,整整等了三十年,却从未听到过。而今,它来得如此轻易,又如此廉价。
“陆同志,道歉就不必了。往事如风,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知青,你……你能原谅我吗?”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期待。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如实回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陆同志,当初那件事,你并没有错,那是组织的安排,你是身不由己。”
“那……那你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摇了摇头,毫不留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想。“不愿意。”
“为什么?”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陆向北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是因为,你的身边已经有别人了吗?”
“没有,我现在心里只有我的事业。”
“既然没有别人,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因为没有必要。”我坦然地回答,语气中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淡漠。“陆同志,我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麻烦?”
“跟我在一起,是麻烦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受伤。
“不是麻烦,是……毫无意义。”
这话比“麻烦”更重,更狠。陆向北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与痛苦。
“沈知青,你……你真的这么狠心?”
“这不是狠心,而是现实。”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陆同志,有些事情,一旦过去了,就永远回不来了。强求,真的毫无意思。”
“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他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感情?”我冷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陆同志,感情,是会变得,不是吗?”
陆向北被我的反问刺激得说不出话来,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
“好了,陆同志,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去了。”我下了逐客令。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但最终,只化为一句:“知青,我不会放弃的。”
“那是您的事。”
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走出我的办公室。我的内心,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这一世,我绝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错误。既然你当初选择了那张“假离婚”的纸,那么,就请你接受“真离婚”所带来的,一切无法挽回的后果吧。
5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1980年。我的“沈氏服装集团”已经不再局限于服装领域,它已成为国内最大的民营企业之一。除了在服装行业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我还大胆地将资本触角伸向了房地产、餐饮、百货等多个新兴领域。我的名字,从当初的“沈知青”到“沈老板”,最终成为家喻户晓的“商界女强人”和“沈总”。
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我的创业传奇,将我塑造成时代的楷模。各种荣誉接踵而至,我被评为“改革开放杰出贡献者”、“优秀企业家”……然而,在这些璀璨的光环背后,我心中却无比清醒。我深知,这一切的辉煌,都源于我那段宝贵的重生经历。如果没有那三十年的人生记忆,没有对未来商业大潮的洞见,我绝不可能在短短数年间,取得如此惊人的成就。
这天上午,我正伏案处理一份关于海外市场的投资计划。秘书小王突然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沈总,不好了,陆首长……出事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的心猛地一紧,手中的钢笔差点滑落。“出了什么事?”我的声音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
“听说是在执行任务时,中了枪,受了重伤,现在在医院抢救!”小王语速极快地汇报着。
尽管我们已经离婚两年多,尽管我的理智一直在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但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一股不安。
“哪个医院?”我站起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军区总医院。”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他毕竟曾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去看一眼,也算是尽了人道主义的义务。
**当我赶到医院时,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异常的安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被告知,陆向北的伤势非常严重,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肺部,险些要了他的命。他的妹妹,陆小雅,正守在病房外。她憔悴不堪,双眼红肿。看到我,她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眼泪立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了出来。
“知青姐,你……你终于来了!”她哽咽着,一把抓住我的手。
“他怎么样了?”我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问了最关心的问题。
“还在抢救,医生说情况很危险。”陆小雅哭得梨花带雨,全身都在颤抖。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她站在走廊里。三个小时漫长的等待,仿佛过了三个世纪。直到一位医生疲惫地走出手术室,宣布:“手术非常成功,但病人需要进入重症监护室观察一段时间。”
听到这句话,我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回了原处。
“谢谢您,医生!”陆小雅感激地连连道谢。
她转头又拉住我的手,仿佛想要解释什么:“知青姐,我哥这次受伤,是为了救一个孩子。”
我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个孩子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我哥跳下去救人时,被埋伏在附近的歹徒开枪打中了。”
“孩子呢?”
“孩子救上来了,我哥却……差点死掉。”陆小雅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哭出了声。
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这确实是陆向北的性格,他总是将别人的安危置于自己的生命之上。上一世,他也是如此,总是为了工作、为了他人,忽略了身边最亲近、最重要的人。
“知青姐,我哥他……他一直在想你,在手术室里,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我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他醒了吗?”
“醒过几次,但都不清醒,一直在说胡话。”
就在这时,病房里传来了一个微弱而沙哑的声音:“知青……知青……”
是陆向北的声音,尽管微弱,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陆小雅连忙拉着我:“知青姐,你进去看看他吧。”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病床上的陆向北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喃喃自语:“知青……对不起……知青……”
我走到床边,俯身,轻声说道:“我在这里。”
他的眼皮颤了颤,然后慢慢睁开。当他看到我的那一刻,眼中立刻涌出了两行热泪。
“知青……你来了……”他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
“嗯,我来看看你。”
“知青……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我没有给他任何情感回应。
“知青……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看着他这般虚弱无助的样子,我心中不由得有些触动。然而,我很快就将这种情绪压制了下去。无论他现在多么可怜,多么后悔,都无法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一切。
“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我转过身,准备离开。
“知青……不要走……”陆向北想要伸手拉我,但身体的虚弱让他无法做到。
“我公司还有事要忙。”
“知青……求你了……留下来,陪陪我……”
看着他那祈求的眼神,我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的动摇。但上一世的痛苦与教训,如同警钟般在我脑海中回响。我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好好休息,我过两天会再来看你的。”
走出病房,陆小雅追了上来,她满眼不解:“知青姐,你真的要走吗?”
“嗯,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情。”
“知青姐,我哥他……他真的非常想你。”
“我知道。”
“那你……”
“小雅,有些事情,不是想就能解决的。”我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你好好照顾你哥,我先走了。”
回到公司,我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工作。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陆向北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样子。他那么虚弱,那么无助,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副威严强势的模样。
但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上一世的教训太过刻骨铭心,我绝不能重蹈覆辙。那种漫长而无望的等待,那种精神上的煎熬,我不想再体验第二次。所以,无论陆向北现在多么痛苦,多么后悔,我都不能心软。这是在保护自己,也是在与过去的那个自己彻底告别。
晚上回到家,王大娘看到我,关切地问:“丫头,听说陆首长受伤了?”
“嗯,伤得很重。”
“你去看他了吗?”
“去了,看了一眼就回来了。”
王大娘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无奈:“丫头,你们两个都是好人,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呢?”
“大娘,有些事情,没有为什么,就是缘分不够。”
“缘分?”王大娘摇了摇头,“我看你们的缘分深着呢,只是你们自己不珍惜。”
我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我闭上眼睛,上一世的种种画面,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闪回。其实在内心深处,我对陆向北,还是有感情的。他毕竟是我爱了三十年的男人,这份感情,即使重生,也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但是,理智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响,它告诉我,绝不能再次犯下同样的错误。那种在漫长岁月中独自煎熬的痛苦,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无论陆向北现在多么懊悔,我都必须保持清醒。
第二天,我还是忍不住,又去了医院。
陆向北的情况明显好了很多,已经可以正常说话了。看到我,他的眼中立刻涌现出惊喜的光芒。
“知青,你又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喜悦。
“嗯,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好多了,医生说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我语气平淡。
“知青,你能坐下来,陪我聊聊吗?”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你想聊什么?”
“聊聊……我们的过去。”
“过去有什么好聊的?”我反问。
“知青,我知道,我当初做得不对,我不应该同意那个假离婚的决定。”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但是,你也得体谅我的处境。作为一个军人,我必须服从组织的安排。”
“我理解。”我点了点头。
“那你……能原谅我吗?”
“陆向北,”我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他有些不解。
“是选择的问题。”我坦然地回答,目光直视他的双眼。“你当初选择了服从组织,而我现在,选择了自己的人生。”
“你的选择,就是永远不回头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是的。”
陆向北被我的坚决震惊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知青,你真的这么狠心吗?”
“不是狠心,是清醒。”我站起身来,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陆向北,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真的,不要再纠缠了。”
“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有又怎样?”我反问,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感情,能当饭吃吗?它能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吗?”
陆向北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好了,你好好养伤,我该走了。”
“知青,等等……”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这一次,我是真的要与过去,做一次彻底的告别了。
6
陆向北出院后,开始了疯狂的追求。每天,我的办公室里都会准时收到一大束鲜花,各种名贵的礼品也源源不断地送来。他甚至动用了自己的军方关系,想要在生意上为我提供帮助。
但我一概拒绝。送来的鲜花,我让秘书分给公司的女员工;所有的礼品,我都让小王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至于生意上的帮助,我更是坚决不要。我深知,一旦接受,便意味着我给了他一个介入我生活的借口。
“沈总,陆首长又来了。”秘书小王第三次来汇报,脸上满是无奈。
“告诉他,我不在。”我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是他说,他会一直等下去。”
我心中叹了口气,从落地窗往外看。果然,楼下停着他的军用吉普车,他就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那就让他等着吧。”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一个星期。他每天都坐在车里,从早上等到傍晚,风雨无阻。
最终,我还是忍不住了。我让小王把他叫了上来。
他走进办公室,脸上带着疲惫,但眼中却燃烧着坚定的光芒。
“陆向北,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我想追回我的妻子。”他的回答,干脆而直接。
“什么妻子?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冷冷地提醒他。
“那只是一张纸而已。”
“一张纸?”我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讽刺。“陆向北,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知青,我承认,我当初想得太简单了。但是现在,我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么?”
“想明白,对我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那又怎样?”我的态度依然冷硬。
“知青,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包括我的事业。”
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让我不由得愣住了。上一世的陆向北,把他的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工作可以牺牲一切。而现在,他竟然愿意为了我,放弃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你说什么?”我有些不敢相信。
“我说,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他的眼神坚定得不容置疑。“知青,我可以转业,可以离开部队,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被他的话深深震撼了。然而,理智告诉我,这一切都太晚了。
“陆向北,你觉得,这样就能挽回一切吗?”
“我知道很难,但我愿意尽我所能去尝试。”
“不用试了。”我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决绝。“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是永远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知青,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当初自己没有珍惜。”
“那是因为我当时不懂……”
“不懂?”我打断了他,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陆向北,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有什么不懂的?是你不懂,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我不懂爱情的珍贵,不懂失去之后的痛苦。”
“那现在懂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反问。
陆向北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好了,陆向北,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站起身来,不愿再与他多说。
“我不相信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他固执地说道。
“那是你的事。”我看向门口,“保安,送客。”
两名保安走了进来,陆向北只能无奈地转身离开。但他临走前的目光,充满了不甘。我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又来了,并且,这次带来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沈总,外面有两个人想见您,一个是陆首长,另一个说是您的母亲。”秘书小王的话,让我的心猛地沉了下来。陆向北,竟然把我妈都找来了。
“让他们进来吧。”
门被推开,先进来的是我的母亲沈母,然后是陆向北。
“知青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任性?”沈母一见到我,便忍不住开始埋怨。
“妈,您怎么来了?”我心中五味杂陈。
“还不是向北找到我,说你们闹了矛盾。”沈母的目光在我俩之间来回打量。
我看了陆向北一眼,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妈,我们没有闹矛盾,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沈母吃了一惊,眼中满是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两年前的事了。”
“两年前?”她更加惊讶了,脸色变得难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想让您担心。”我平静地解释。
“知青,”陆向北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一丝讨好。“我已经跟伯母解释了我们的情况。”
“你解释什么了?”
“我解释了我们当初为什么会离婚,也解释了我现在想要挽回的决心。”他坦然地说道。
我心中冷笑,陆向北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知青啊,”沈母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地劝说,“向北是个好孩子,你们有什么矛盾不能好好商量吗?”
“妈,这不是矛盾的问题。”我强调。
“那是什么问题?”
“是选择的问题。我选择了现在的生活,不想再做任何改变。”
“知青,你这话说的也太绝了。”沈母有些不高兴,“向北为了你,都愿意放弃事业了,你还想怎样?”
“放弃事业?”我看向陆向北,眼中带着一丝探寻,“你跟我妈说了什么?”
“我说了实话,”陆向北坦然回答,“我说了,我愿意为你转业。”
“知青啊,”沈母继续劝说,“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去?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感到一阵无奈。“妈,这是我的事,您就不要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你是我女儿!”
“正因为我是您女儿,所以我希望您能尊重我的选择。”
沈母被我堵得有些生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
“这不是固执,是清醒。”
“清醒什么?向北哪里不好了?”
我看了陆向北一眼,他正紧张地看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妈,他没有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你们以前不是很好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沈母被我的话堵得无言以对。“知青啊,你能不能告诉妈妈,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决定说出部分真相。
“妈,有些伤害是无法愈合的,有些信任是无法重建的。”
“什么伤害?什么信任?”
“这个……”我看了陆向北一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说了您也不会明白。”
“知青,”陆向北突然开口,声音中充满了诚恳,“如果是因为当初的假离婚,我愿意用余生来补偿你。”
“补偿?”我冷笑一声,只觉得荒谬。“陆向北,有些东西,是补偿不了的。”
“那……那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没有怎么做,”我如实回答,语气冰冷而决绝。“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你的补偿。”
这话一出,沈母和陆向北都愣住了。
“知青,你真的这么狠心吗?”沈母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不是狠心,是现实。”我站起身来,将话题彻底终结。“妈,我现在过得很好,真的不需要任何人来补偿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了沈母的话。“妈,谢谢您关心我,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知青……”陆向北还想说什么。
“陆向北,我说过了,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我不相信。”他固执地说道。
“那是你的事。”
我将他们送到了门口。沈母还在试图说服我:“知青啊,你再考虑考虑吧。”
“妈,不用考虑了,我心意已决。”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的内心毫无波澜。这一世,我绝不会再为任何人而妥协。既然你当初选择了虚假的离婚,那就请你接受,这真实而残酷的后果吧。
来源:智者青山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