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雪封山三日,松涛止息,兽迹绝踪,唯有朔风在针叶林间磨砺着刀刃般的呼啸。
雪,下得天地缄默。
长白山的隆冬,是一场白色的围猎。
大雪封山三日,松涛止息,兽迹绝踪,唯有朔风在针叶林间磨砺着刀刃般的呼啸。
六十岁的周炮头踩着齐膝深的积雪进山时,松花湖畔的炊烟正在暮色里蜷缩成颤抖的灰线。
老猎人知道,这正是野猪最肥硕的时节。
橡子沟的积雪下埋着经冬的橡实,那些披着松脂铠甲的巨兽会用獠牙翻开冻土,在寂静中制造暴烈的盛宴。
他的两支猎枪——一杆老洋炮,两条猎犬,都在雪地上投下锐利的阴影。
但这一次,山脉记住了猎人的傲慢。
当炸膛的枪管在后坐力中碎裂,当忠犬的鲜血在雪地上绽开诡异的花,
当垂死的野猪用獠牙丈量他喉咙的距离时,周炮头才真正理解长白山的法则:在这里,猎人与猎物永远在瞬息间互换身份。雪原上的生死簿,从来只用热血书写。
长白山深处,大雪已经下了三天三夜。
松花湖畔的老猎人周炮头站在自家院子里,望着远处白茫茫的山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他搓了搓粗糙的双手,呼出的白气在胡茬上结了一层薄霜。
"爹,这么大的雪,您就别上山了。"儿子周铁柱从屋里追出来,手里拿着刚热好的老白干。
周炮头接过酒壶,仰脖灌了一口,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傻小子,大雪封山才是打猎的好时候。野兽的脚印清清楚楚,跑都跑不掉。"他抹了抹嘴,"再说了,过年总得有点野味,城里那几个小崽子不是嫌猪肉肥吗?
老子给他们打只野猪换换口味。"
铁柱知道劝不住父亲。周炮头十六岁就扛枪上山,如今六十二岁了,依然是松花湖一带最有名的炮头。
他打猎有个绝活——敢靠近打,别人百步开外就开枪,他偏要凑到五十步内,因此得了个"周大胆"的绰号。
"那您带上大傻二傻,有个照应。"铁柱把两条猎狗唤了过来。
大傻是条黑背,体型壮硕;二傻是条黄狗,机灵敏捷。这两条狗跟了周炮头八年,配合默契得很。
周炮头拍了拍两条狗的脑袋,从墙上取下那杆老洋炮。
这枪跟了他四十年,枪托磨得油光发亮。"走吧,咱们爷仨去会会山里的老朋友们。"
一人两狗踩着过膝的积雪进了山。林子里静得出奇,只有靴子踩在雪上发出的咯吱声。
大傻和二傻跑在前面,在雪地里蹚出一条沟。它们时而低头嗅闻,时而竖起耳朵,警惕地观察四周。
走到橡子沟时,大傻突然停住脚步,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二傻也立刻伏低身子,尾巴绷得笔直。周炮头心头一紧,轻手轻脚地凑过去。
雪地上赫然是一串新鲜的野猪脚印,足有碗口大,深深陷在雪里。
"好家伙,想啥来啥。"周炮头小声嘀咕,轻轻掰开枪机,检查了下火药和铅弹。
他顺着脚印往前摸,两只猎狗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跟着。
橡子沟因满山的橡树得名。此刻,一棵老橡树下,积雪被拱得乱七八糟。
周炮头眯起眼睛,终于在一丛灌木后发现了目标——一头足有五百斤的大野猪,正用鼻子在雪里翻找橡子。
那畜生浑身黑毛,背上沾满了松脂和泥土,结成一层厚厚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挂甲猪..."周炮头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野猪最是难缠,松油铠甲刀枪不入,只有肛门那一小块没保护。
他悄悄做了个手势,大傻和二傻立刻趴进雪里,一动不动。
野猪突然停止咀嚼,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两颗弯曲的獠牙从嘴角支出来,在雪光中泛着冷光。
周炮头屏住呼吸,慢慢挪到下风处。野猪的鼻子抽动几下,似乎没发现异常,又低头继续拱雪。
周炮头估算了下距离,大约六十步。他深吸一口气,又往前蹭了十几步。
这个距离,他的老洋炮能发挥最大威力。
他选了个粗树做掩护,枪管稳稳架在树杈上,准星对准了野猪屁股那撮晃动的短尾巴。
"砰!"
枪声震得树梢的积雪簌簌落下。铅弹准确地从野猪尾巴下的缝隙钻了进去。
那畜生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在雪地里打了个滚,鲜血顿时染红了一片雪地。
大傻和二傻如离弦之箭扑了上去。但野猪并未毙命,反而被激怒了。
它疯狂地甩着头,獠牙在空气中划出森白的弧光。二傻差点被挑中,急忙跳开。
大傻趁机咬住野猪的后腿,却被一蹄子踹出老远。
周炮头额头冒汗,手忙脚乱地装填火药。慌乱中,火药倒得多了些,但他顾不上了。
"快,再来一枪..."他哆嗦着塞进铅弹,用通条压实。枪管已经发烫,再开第三枪肯定炸膛。
野猪发现了树后的周炮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他。
两只猎狗拼命骚扰,才没让它直接冲过来。周炮头借着树木掩护,又靠近了十来步。
这次他必须一击毙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呼——"他吹了声口哨。大傻和二傻会意,立刻绕到野猪前方狂吠。
野猪果然上当,转身用屁股对着周炮头。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周炮头扣动了扳机。
"轰!"
一声巨响,枪膛炸了。周炮头只觉得眼前一黑,半边脸火辣辣的疼,整个人被震得飞出去两三米远,重重摔在雪地里。
老洋炮的枪托炸得粉碎,后堵的铁片擦着他耳朵飞过,深深扎进身后的树干。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周炮头仰面躺着,看见灰蒙蒙的天空在旋转。
他想爬起来,却发现四肢不听使唤。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飞。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受伤的野猪。
它被第二枪的铅弹打穿了内脏,肠子都流了出来,但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它要杀了这个伤它的人类!野猪发出垂死的嚎叫,朝着昏迷的周炮头冲来。
大傻和二傻疯了似的拦截。大傻死死咬住野猪流血的肛门不放,二傻则挡在主人前面。
野猪暴怒地一甩头,左獠牙刺进二傻的肚子,往上一挑——二傻的肠子顿时洒了一地。
它哀鸣一声,倒在血泊中。
大傻见状更加疯狂,咬住野猪的后腿不放。野猪转身一个猛挑,右獠牙切断了大傻的颈动脉。热血喷出一米多高,在雪地上画出一道刺目的红线。
短短几分钟,猎人昏迷,两狗战死。野猪摇摇晃晃地走向周炮头,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十步、九步、八步...它眼中的凶光渐渐暗淡,最终在距离周炮头五步远的地方轰然倒地,獠牙深深扎进雪里。
不知过了多久,周炮头被脸上的刺痛惊醒。
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半边脸被火药熏得漆黑,皮肉火辣辣地疼。
身下的雪已经化成了水,浸透了棉袄。
他茫然四顾,先看到炸碎的老洋炮,然后是倒在血泊中的大傻和二傻,最后是那只近在咫尺的死野猪。
"大傻...二傻..."周炮头声音嘶哑,踉跄着走到猎狗身边。
看到二傻被开膛破肚、大傻脖子几乎被切断的惨状,老人浑浊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颤抖着抚摸两只爱犬的头,想起它们小时候摇着尾巴跟在自己身后的样子。
突然,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抬头望去,三只灰狼站在不远处的小坡上,绿莹莹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这边。
周炮头心头一紧——没有猎狗警戒,没有猎枪防身,他现在就是狼群的活靶子。
最壮实的那只头狼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
周炮头强忍眩晕,抓起炸坏的枪管,装作装填弹药的样子。
浓烈的火药味随风飘去,头狼迟疑地停下脚步。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猎犬的吠叫。
周炮头用尽力气吹出三短一长的求救哨。
不一会儿,几个扛着猎枪的汉子带着狗从林子里钻出来。
三只狼见状,不甘心地看了野猪一眼,转身消失在树林深处。
"老周头!你这是..."领头的猎户王铁山看到现场惨状,惊得说不出话来。
周炮头瘫坐在雪地上,看着大傻和二傻的尸体,声音哽咽:"为了救我...它们..."话没说完,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当周炮头再次醒来时,已经躺在自家的热炕上。
儿子铁柱红着眼圈告诉他,王叔他们用爬犁把野猪和两只狗都拉回来了。野猪足足五百三十斤,獠牙有半尺长。
"爹,大傻和二傻...我把它们埋在后山橡树下了。"铁柱递过一碗热汤,"它们是好狗。"
周炮头望着窗外的飘雪,想起大傻小时候第一次跟他进山,被兔子吓得直往他腿后躲;
想起二傻有次捡回一只受伤的小狐狸,非要他给治伤...老人用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汤碗里的热气模糊了他的双眼。
从那天起,松花湖畔少了一个叫"周大胆"的老炮头。有人说他被炸膛吓破了胆,有人说他老了不中用了。
只有周炮头自己知道,他不是怕死,而是终于明白——在这白山黑水间,再厉害的猎人,也抵不过一颗敬畏自然的心。
如果您喜欢,就请随手点个赞!
本文由秦岭深山老妖原创,欢迎关注,带你一起长知识!
作者|秦岭深山老妖 原创
编者注: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提醒删除。
来源:秦岭深山老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