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国师的预言,昭示着我周府将有一位天命凰女降临。于是,自阿姐周令娇呱呱坠地,便注定成为京城百姓口中传颂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与显赫荣耀于一身。
国师的预言,昭示着我周府将有一位天命凰女降临。于是,自阿姐周令娇呱呱坠地,便注定成为京城百姓口中传颂的掌上明珠,集万千宠爱与显赫荣耀于一身。
可世人皆不知,在这座深宅大院的阴影下,还掩藏着我,一个不为人知的存在。
1 我的降生,恰逢一场绵延数月的大旱。
主母带着一群奴仆,在院门外心急如焚地等了两个多时辰。接生婆用一块粗糙的破布将我草草包裹,神色惊慌地高声喊道:“是个女娃,是个女娃!”
主母的脸色瞬间如冰霜凝结。她不顾下人的阻拦,径直冲入产房,毫不留情地将还在昏迷中的娘亲从床榻上拽下,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她两个耳光。打完,她厌恶地拍了拍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苏醒过来的娘亲,语气冰冷而残忍:
“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生了个不祥之物。我的娇娇未来是要母仪天下的,绝不能被你这孽种连累。”
说完,她转身指着襁褓中的我,对身边的嬷嬷吩咐道:“将她溺死后丢出府去,若是老爷问起,就说何姨娘生了个死胎。”
娘亲闻言,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求声。她一边绝望地磕头,一边拼尽力气,用指尖的鲜血在纸上写下洋洋洒洒的千字血书。她发誓,日后我绝不会与周令娇争辉,只要能卑微地在府中当个奴婢,便已是万幸。
后来,父亲回到家中,在一番权衡利弊之后,终究是饶了我一条性命。从那时起,我便深深明白,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娘亲也时常抱着我出神,不住地感叹,如果我是一个男孩该有多好。
她并非重男轻女,只是三年前,国师开坛祭天,算出周家将出一位天命凰女。那一年,白姨娘恰好生下了周令娇。父亲认定预言应验,欣喜若狂,连续三天设宴庆贺。就连皇后娘娘也亲自莅临,当场赏赐了周令娇一对白玉镯。白姨娘母凭女贵,成功取代娘亲,坐上了正妻之位。
娘亲与她同年进府,彼时,娘亲妩媚动人,最受父亲宠爱,白姨娘因此对我娘亲怀恨在心。晋升后,白夫人便变本加厉,三天两头找娘亲的茬。娘亲怀有身孕后,日子更是举步维艰。白夫人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没有直接伤害我腹中的胎儿。但她不止一次恶毒地诅咒过娘亲:“若是你生下女儿,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毕竟,天命预言里,只有一位凰女,而周家,也只需要一个女儿。
2 仅凭一卷草席,我和娘亲便被父亲遣往了那座破败不堪的荒院。我们只能吃着下人剩下的残羹剩饭,用着他们不要的旧物。所有人都嫌弃我们晦气,避之不及。
照料我和娘亲的,是年迈的许嬷嬷。她从不让我离开荒院的范围。五岁那年,我对前院充满了好奇,便偷偷溜出去,想看一眼。那是我此生初次,亲眼目睹周令娇的身影。
八岁的她,身披白如雪的狐裘,慵懒地倚在廊桥上喂食金鱼,身后跟着一大群丫鬟仆妇,众星捧月。那也是周令娇第一次看见我。隔着一座小桥,她用葱白的指尖轻蔑地指了指我,问道:“那是谁?”
仆妇们露出嫌恶的神色:“一个乡野小贱种罢了,大小姐快别看了,污了您的眼。”他们像一阵风般呼啦啦地离去,那风中都带着暖意。等他们走远,我低头看着自己那双长满冻疮的手。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我和周令娇之间,如同天堑般的巨大鸿沟。
傍晚时分,前院突然来人了。为首的丫鬟双手叉腰,趾高气扬地让人将我按在板凳上。我认得她,正是白天在河边的那个。她面对周令娇时百般谄媚,此刻却对我盛气凌人,指着我的鼻子咒骂:
“小贱人,谁准你跑到前院去的?还敢出现在大小姐面前,我看你是活腻了!”
她骂完,便让人对我施以三十板子。那三十下板子,仅仅第三下,我的意识便已陷入一片黑暗,彻底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娘亲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许嬷嬷在她身旁止不住地掉眼泪。娘亲见我醒来,费力地朝我挤出一个微笑。许嬷嬷将我抱得近些,按着我的头,给我娘亲磕了三个响头。
娘亲眼神明亮,但气息却越来越微弱。她不再像往日那般温柔,语气笃定而严厉地对我说:“阿芙,你答应娘亲三个要求。”
我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死死攥住她的手,想哭,但泪水早已干涸。娘亲语速很快地说着:
“第一,日后若有机会,离开周家,永远不要再回来;” “第二,好好认字、读书,苦难并非堕落的根源,阿芙,你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三,阿芙……”娘亲用手抚摸着我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别被仇恨困住。”
3 娘亲走了。许嬷嬷将她葬在一片荒郊野地。她固执地在墓碑上凿刻着字,那双满是厚茧的手鲜血淋漓,她却仿佛浑然不觉。她一边凿,一边喃喃道:“你娘亲她很勇敢,勇敢的人,不该是这个下场。”
那时,我不懂她的话。许嬷嬷也不愿向我解释。后来,她不知从何处寻来许多书,强迫我认字读书。她说我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六岁那年,我已经能认得书上所有的字,还能时常提出自己的见解。那时我感到很骄傲,常常拉着嬷嬷,给她大声念书。
她总是红着眼眶望着我,仿佛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我知道,她又想起了娘亲。她曾说过,除了我,娘亲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只可惜生不逢时,嫁错了人,未能施展抱负。
就这样,嬷嬷陪着我,直到我十一岁。一天,我正在屋里看书。嬷嬷端着一碗饭放到我面前。碗里盛着久违的白米饭,上面还有一只油香四溢的鸡腿。
我偏着头看了许久,才轻声说:“我记得这个碗,是他们用来喂阿花的。”说完,我打趣地笑了笑:“许嬷嬷,你怎么把阿花的饭抢来了,我吃了,它吃什么?”
阿花是周家的一条小黑狗。自从周令娇的“凰女”之名传开,周家地位水涨船高,巴结父亲的人络绎不绝,周府因此格外富有。就连狗的伙食,都比我们丰盛。话虽如此,我还是放下书,擦了擦手,乖巧地端起碗,安慰嬷嬷:“好久没吃白米饭和大鸡腿了,前些天吃野菜都快吐了,谢谢嬷嬷,你对我真好!”
嬷嬷的眼眶迅速泛红。她叹了口气,将我手中的碗夺了回去,转身往外走:“你等着,嬷嬷去给你买烧鸡吃。”
这话,嬷嬷曾说过许多次。在她哄着我吃那刮嗓子的野菜时,她说吃完这顿就给我买烧鸡。在我寒冬里缩在硬邦邦的被窝时,她说起来活动,等身子暖和了,就带我去吃烧鸡。在我病得奄奄一息,连药都喝不下去时,她哄我,说等我好起来,就买烧鸡。这么多年来,烧鸡成了我和嬷嬷对美好生活的共同期盼。
我以为这次也和往常一样。可我等啊等,直到夜幕降临,嬷嬷也未曾回来。两个丫鬟从院门口快步走过,嘴里小声议论着前院今日的动静:“都怪那个贱妇,流那么多血,害得咱们还要来这里倒血水。”“她真以为自己的贱命能威胁到夫人?”“就是没想到她真敢撞柱子,脖子当场就断了,啧,得多疼啊。”
我点着油灯,站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直到四肢僵硬。我心里清楚地明白,嬷嬷再也不会回来了。
4 次日,嬷嬷撞柱而死的消息传回荒院。与消息一同前来的,还有白夫人身边的陈嬷嬷。她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眼神尽是鄙夷,冷声道:“跟我走吧。”我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了几步,她回头看我,眼中是刺骨的冷漠:“姓许的真是白疼了你,她为你而死,你却连问都不问一句。”
我麻木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陈嬷嬷惊讶了一下,随即轻蔑地笑了起来:“这时候倒是装起哑巴了,但愿你能装一辈子。”
她将我带到了马厩旁,那里有一座木屋,是府里专门为马奴准备的住所。陈嬷嬷指着木屋:“虽说姓许的以命相搏,为你换来一条生路,但夫人实在不想看见你。今后你就做府里的马奴,只要你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夫人便能留你一条小命。”
马厩里弥漫着刺鼻的臭味。但除了这个,这里的吃穿用度倒是比荒院好了不少。府里有好几个马厩,我管理的是最小的一个。平日里没什么人,我便日日与一匹棕色的小马驹为伴。当然,偶尔还是会有人来的。
府里有许多小厮的儿孙。他们常常站在不远处,看着我沉默地打水、喂马,然后朝我扔石子。“小哑巴,你真的不会说话吗?”“那你哭呢,会不会发出声音?”“小哑巴,你哭一下啊,你娘死了,你的嬷嬷也死了,怎么都不见你哭的?”“哦,我知道了,他们说这小哑巴天性凉薄,根本哭不出来。”
后来,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些闲言碎语。便愈发大胆地靠近我,在我身边捣乱。不是踢翻我的水桶,就是故意弄湿我的马草。他们欣赏着我狼狈不堪的样子。然后放肆地大笑:“她这么怂,怎么可能是老爷的孩子?”“就是,我见过大小姐,那么光彩照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妹妹?”“府里的人肯定是乱说,她可不配和大小姐相提并论!”
除此之外,我的生活倒也还过得去。直到我十二岁那年。某天,陈嬷嬷突然敲开了我的房门。她居高临下,厌恶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说:“大小姐要和太子殿下去西郊赛马,你将你养的这匹小棕马送过去。”
5 西郊有一处跑马场。平日里有不少夫人小姐过来游玩。我抵达时,周令娇正被一众夫人簇拥着,遥望着马场中央。她已近及笄之年,纤细的身段初显曲线,一颦一笑间尽显高贵华丽。
而她注视的地方,正有一位身穿黑色骑装的少年策马奔腾。他身姿修长,五官俊美,眉宇间流露着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张扬与自信。我正看得出神。
耳边冷不丁响起白夫人嫌弃的声音:“怎么是你?”周令娇顺着声音走过来:“娘,是我让陈嬷嬷叫她送马来的。”
白夫人冰冷的神色顿时如春雪消融:“马场不是有马吗,何必麻烦她?”周令娇摇摇头:“这匹小马驹是父亲送我的,养了两年,总归是要带出来遛遛。”白夫人便笑着说:“玩一玩便罢了,你未来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学这些东西做什么?”周令娇也跟着笑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沉默地看着她们。印象中,白夫人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她的一句话,便能夺走我娘和许嬷嬷的性命。然而,她对周令娇的宠爱,却如此深沉。
“你在想什么?”周令娇冷不防地凑近我,低声问道。我惊讶地抬眼,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周令娇朝我伸出她那只嫩白的手,我擦了擦手,将缰绳递了过去。
她却没有立刻接过。而是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跑马的少年身上,却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送马来吗?”“……”“周雪芙,真是个好名字,你也曾被你娘满心期待地来到这个世界吧?”“……”“可惜,命运这东西,实在太奇妙了。我们只差了三年,命运便如此天翻地覆。其实马场的马,还是家养的马,对我而言并无区别。我只是想让你来看看,这些你永远无法拥有的东西,好让你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周令娇什么都心知肚明。尽管白夫人严令任何人不准在她面前嚼舌根,但聪明的她,早已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困惑地看着她。于她而言,我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周令娇朝我露出一个笑,那张娇嫩的脸,在桃色的骑装映衬下,愈发明艳动人。“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一些东西。”“那些不甘心屈服于命运的人,都是你这种眼神。”说着,她从我手中接过缰绳。然后抬脚,踢了踢我的小腿:“跪下,扶我上马。”
6 **周令娇将脚踩上我的肩头,借力翻身上马。她的鞋尖在我肩窝处反复碾压,那股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将我的身体、我的尊严,连同我所有的不甘,一同碾入尘土。**她坐在马背上,轻蔑地俯视着我。见我卑躬屈膝,她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对嘛。你娘是贱骨头,不听我娘的劝告,非要生下你。你们一家人的苦难,都是你们自己咎由自取,周雪芙,你怨不了任何人。”
正在跑马的少年此时策马经过。周令娇瞬间收起了刻薄的神情,巧笑嫣然道:“太子哥哥,我们一起跑。”两匹马转瞬间远去。
我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回想着周令娇刚才的话。她高傲如寒梅雪松。但在看见那位少年的刹那,神色中却带着一丝讨好。是什么让她收敛了脾气?我想起她那声“太子哥哥”,闭了闭眼。是权力啊。
……
周令娇拉紧缰绳,紧追着太子离去。她的骑术一般,只能勉强跟在后面。太子似乎也无意等她。她跑得急了,马鞭愈发用力地抽在小棕马身上。小马驹突然发出一声悲鸣,惊恐地蹬起了前蹄。周令娇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太子离她不过几米远。听到动静,也只是遥遥地看着,脸上似乎还带着两分幸灾乐祸。
马场顿时乱作一团。我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这匹小马驹初次上马场,难掩兴奋,并非有意惊吓大小姐。”周令娇攥着手帕,眼眶里泪光闪烁,却隐晦地瞪了我一眼。
这时,陈嬷嬷走了过来,狠狠踢了我膝盖一脚。“下jian东西喂养的下jian马,还不赶紧滚出大小姐的视线!”我连连弯腰,牵着小马驹飞快地离开了马场。
7 傍晚时分,我正在马厩里喂马,周令娇却来了。这是她第一次踏足马厩。她用雪白的帕子紧紧掩住鼻子,站得远远的,厌恶地看着我,以及那匹被我喂饱、正在亲昵地蹭我的小马驹。
她身后跟着一大群小厮。周令娇遥遥指了下小马,声音冰冷:“弄死它吧。”几个小厮立刻上前,有的扯缰绳,有的提起刀。小马驹似乎有所察觉,悲鸣了两声,决绝而又悲戚地看着我。
下一秒,手起刀落,温热的鲜血溅洒在我脸颊与衣襟之上,腥甜浓重的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马厩。我没有动,只是将目光慢慢转向周令娇。她朝我笑着,轻慢又张狂:“周雪芙,你瞧,五岁的你护不住你娘,十一岁的你护不住许嬷嬷,十二岁的你连一匹马都护不住了。”“你知道为什么跟你亲近的人和东西,都得不到好下场吗?”“因为你是灾星,你生来就伴随着旱灾,黎民百姓跟着你受苦。可我不同,我是天生凰女,我注定是要做皇后的。”“你的命,比这匹马还卑贱。”“但我不会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我荣登凤位,而你,却只能一辈子为奴为婢。”
我将目光一寸寸挪向周令娇。她的脸上,是轻慢而张狂的笑意。我抬起脸,鲜血蜿蜒而下,目光空洞而幽深,宛若一只自地狱爬出的恶鬼。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太子,并不喜欢你。”
周令娇一愣,那张漂亮的脸蛋瞬间浮现出狰狞的神色:“那又怎样?他是太子,我是凰女,他注定要娶我,我也注定是太子妃,这就够了!倒是你这个贱皮子,竟敢如此出言不逊?”她细长的手指一指,我便如案板上的鱼肉,又挨了二十大板。最后,我疼得昏死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昏暗的屋子里。床边坐着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我的鼻尖一酸,几乎无法抑制地喊出声:“许嬷嬷……”那道身影缓缓转过身。是陈嬷嬷。她手里端着一碗药,嫌弃地看着我,冷声道:“出息了,敢和大小姐顶嘴,你是不要你这条命了吗?”
见我醒了,她将药碗塞到我手里,动作粗鲁,语气却带着一丝埋怨:“你若有这个寻死的念头,最好现在就打消了。姓许的用命护下了你,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
8 活着。等待时机。后来,这六个字就像斧凿般,深深地刻进了我的骨血里。
我等了很久。等到冬去春来,我十三岁了。周令娇也十六岁了。然而,太子却迟迟没有前来提亲。整个周家都陷入了恐慌与不安。
好在四月十六,宫里终于来人了,但并非赐婚。太监德公公展开圣旨,周家所有人哗啦啦跪了一地。原来,是皇帝最小的公主已满十二岁,要在世家贵女中挑选六名伴读。宫里筛选了三品以上官员家中年满十二的少女,在月底参加考试,合格者方可入选。
周令娇素来受宠,说话从不顾忌。她撇撇嘴,看着父亲郑重地接过圣旨,不屑地说道:“又不是赐婚的圣旨。”
德公公赔着笑:“周小姐此言差矣,东宫也在皇宫内,您若能选上,便能有更多机会与太子殿下培养感情。婚期迟迟未定,一是因为太子殿下年纪尚轻,尚未做出功绩,想将心思多用于国事,所以才向皇上一再推迟。可伴读不过两年光景,届时太子也即将及冠,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机,您二人培养出感情再成婚,岂不是更好?”
周令娇一听,果然露出了喜色。她抬着下巴,故作骄矜道:“如此,那便劳烦德公公了。”“不麻烦,杂家还要去刑部侍郎家中,便不耽搁了。”
德公公说完,招呼着身后几人正要离去。他刚一转身。一直藏在假山后面的我,突然扑了出来。我并未朝德公公而去。而是扑在了我爹的脚下,语气笃定道:“爹,我也想去竞选公主伴读。”
9 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我爹被我口中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德公公,怒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去公主殿下面前污了眼?”他实在是太过于惊骇了。以至于,忽视了我口中那句“爹”。而他这句话,也变相地承认了我的身份。
德公公蹙眉盯着我。白夫人见状,惊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这小ti子丢人丢到德公公面前,还不赶紧将她拉下去?”两个粗壮的丫鬟上前拉扯我。我却死死地趴在地上,紧紧攥住我爹的衣袍。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绝不能松手。
然而,她们力气太大,我挣扎不过,便飞快地说道:“皇上下旨,所有三品以上官员家的适龄小姐皆可参加,爹,我也是您的女儿,如今已过十三,您若将我藏着,便是抗旨。”
我一番话说得极为直白。周家人根本容不下我,就算我不得罪他们,他们也不会在乎我的生死。但在德公公面前,他们即使再恨,也不敢轻易动我。果不其然,白夫人死死攥住帕子,怒视着我。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这丫头是老爷同侍妾所生,是为庶女,上不得台面。因生母去世压力太大,如今疯疯癫癫,倒是让公公看了笑话。”
德公公却看向我。他是宫里的老人,早已练得圆滑世故,不知想到了什么,皮笑肉不笑道:“依杂家看,周二小姐说话条理分明,不像疯了。”
说着,又看向我爹:“周大人,既是您的女儿,不论嫡庶,总归是皇上下的旨,万万没有抗旨的道理。”
我爹早年间只是个五品小官。这些年因着那个凰女预言,才坐到了三品的位置。但骨子里,他还是个怯弱之人。听闻“抗旨”二字,吓得脸都白了,连连道:“下官万没有抗旨的意思,只是怕这丫头身体有恙,自小养在乡下,近日才接回家中,还未来得及通告。下官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今日才没唤她出来。”德公公笑了笑,说了两句客套话后便离开了。
就这样,我的身世便成了从小长养在乡下的庶女。
10 德公公一走,我爹便怒目瞪着我:“随我来祠堂。”去祠堂,当然不是要将我的名字写入族谱。而是要动家法了。我收起方才的可怜姿态,从容地站起身。这些年,我也曾幻想过同我爹说话的场景。但见他的寥寥几面,他都从未正眼瞧过我。没想到,他同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要动家法。
祠堂里,我爹正襟危坐。白夫人坐在他下首,身后站着周令娇,目光阴沉地盯着我。我爹沉声道:“跪下。”我屈膝,不卑不亢。我爹从小厮手中接过荆条。那是一条手臂般粗细的藤条,周围长满了尖锐的倒刺,看似坚硬,实则柔韧有度。若打在身上,不死也得脱一层皮。他起身道:“德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你今日冲撞了他,恐在皇上面前给周家埋下隐患,你阿姐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少不得被你连累,你可知错?”
我心中嗤笑。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怪我让他丢了脸面。但我还是低声回应:“女儿知错。”“知错便要受罚,只有切身感受到疼痛,才会长记性。今日罚你,实属无奈,莫要出去声张,知道了吗?”“知道……”我缓缓地说道。
我爹冷笑一声,扬起手便要打下来。我微微启唇,将后面的话吐出来:“……是知道,但是爹,还有三日便要进宫习礼,女儿若伤着,他们笑话的就是爹了。”
那藤条堪堪在半空停下。白夫人见他神色思索,怕他被我说服,连忙尖声说道:“这事本就是你的错,老爷罚你至多会让人觉得严厉,何来笑话一说?”“可是,”我抬起头,冷静地反驳,“既要进宫,那往后接触的皆是达官贵人,他们何等玲珑心思,怎会想得如此浅薄?”听我说她浅薄,白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上前要扇我耳光。
混乱之际,我偏过头,怔然地看向我爹。他也看着我,目光中满是沉思。他却不是在思考我方才的话,而是看着我这张脸,微微出神。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想到了我娘。我娘是他南下时骗到手的。那时我娘的容貌和才情,在荆州赫赫有名。我爹年轻时长得也不错,嘴又甜,就这样将我娘骗到手。我的五官,完美地继承了他们二人的优点。方才听到我说“达官贵人”时,他便突然若有所思。
见白夫人要打我的脸。他突然制止:“她说得有些道理,若是带着伤进宫,到底是有损周家颜面,惩罚的事,等回来后再说吧。”白夫人愤愤地收回手,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等我爹离开后,她上前掐住我的下巴,冷声道:“小贱人,倒是和你娘一样,生了张狐媚子的脸。不过你自以为解脱,但就凭你,选不上公主伴读。回了周家后,还不是任凭我处置?”原本生气的周令娇,也被这句话宽慰了。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你最好祈祷自己在宫里能傍上个愿意救你的人,否则回了周家,日子恐怕不比从前那般好过。”
我没有顶嘴,只是朝她们笑了笑。公主选伴读,总共召了十六名适龄女子入宫。我们要在宫里统一学习三个月后,在七月底时,接受夫子考核,最终综合考量,留下六名女子在宫里,与公主伴读两年。接受入召的女子皆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女子。才情技艺方面,可谓是百花齐放。
她们笃定我入不了选。可她们又怎会知道。既然入了宫。
我便,没有再回去的打算。
12
两日后我便要入宫。
我爹为了不让周家颜面受损,给了我许多东西,皆是我以往从未接触过的好物。但我心里清楚,这些东西,周令娇根本不屑一顾。
我从马厩搬到了偏院。正在收拾东西时,陈嬷嬷突然来了。她将一个包袱扔在我脚边,抱臂冷冷地打量了我许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我起身问道:“陈嬷嬷,怎么了?”
她踢了踢那包袱:“收着吧,都是姓许的往常给我的东西,我瞧不上。你是她最后一个亲人,就打发你算了。”
我没作声,默默捡起包袱打开,里面是些金银首饰,都是赏赐下人的款式,但加在一起,价值也颇为可观。
我低下头说:“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又不是我给你的。”陈嬷嬷冷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这丫头这么有本事,不过短短一日,就逼得老爷不得不承认你。”
“……”
“但你实在糊涂,待在马厩有什么不好?虽说没有荣华富贵,好歹能有吃有喝地活着。你今日这般莽撞,三月后回了周家,可知等待你的会是什么?”
我长舒了一口气:“知道。”
陈嬷嬷瞥了我一眼:“那你可是忘了你娘临终前的话了?”
我摇摇头:“没忘。”
她叫我不要活在仇恨里。
陈嬷嬷盯着我看了许久,半晌又嗤笑一声:“糊涂,就和姓许的一样糊涂!”
我没有接话。
陈嬷嬷好似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待在周家,有些话再不说是没机会了。又好似没了顾虑,往床沿边一坐,随意拿起包袱里的一根银簪子,便开始数落起来:
“这根簪子,是你娘进府那日赏给姓许的。那时她尚且年轻,在府中处处遭人排挤,因着这簪子,感激了你娘许久。”
“她也是倒霉,非要报什么恩。当初你娘和白夫人一同进府,明眼人都能看出你娘性子执拗,对老爷心存怨恨,这样的人在大宅子里活不长,她不如白夫人通透。然而当初分配时,她还是一根筋地要跟着你娘,完全不顾我的阻拦。是我对她不好么?跟我一道去白夫人那儿多好啊,如今什么都有了,哪像现在……该是要投胎了吧,但愿她这辈子能投个好人家。”
陈嬷嬷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片刻,她又看看我,点头又摇头:
“你倒是沉得住气,不像你娘。听姓许的说,你娘当初是荆州赫赫有名的才女,就是身份低了些。那些公子哥虽想娶她,却不愿以正妻之位明媒正娶。你娘不愿做妾,挑挑选选许久,选中了老爷……也是没什么眼光,老爷随意许她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她便未婚先孕有了你,殊不知他南下时早就和白夫人在一起了。到最后回京路上,瞧见同她一起的白夫人,她气得哭了好一阵。
“自那以后回府便彻底寒了心,不肯讨好老爷。老爷虽喜欢她,但到底经不住冷落。你说她要是肯好好侍奉老爷,就算有那预言在,你如今也不必过这般苦日子。
“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又是谁造的孽哟……”
这晚,陈嬷嬷同我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说我爹、说我娘、说白夫人,又说起周令娇。
最后,她劝我:“我知道你聪明,比起你娘丝毫不差,但可千万别学你娘,把心气放低些。进宫后若是能得到哪位公子青睐,你也喜欢对方,便要牢牢抓住。
“就当是为了你娘,也当是为了姓许的。她自来傲气,脾气又倔,从不肯向我低头,但决定撞柱前,却主动求我庇佑你。就当是为了她,你也要好好地活着。
“周家,还是别回来了。”
14
两日后,进宫的马车来了。
我和周令娇一同出发,自然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除我们以外,马车里还有两位少女。
她们熟络地和周令娇打招呼:「娇娇,你今日这裙子颜色真衬你。」
「是么?这是皇后娘娘上次的云锦布裁的裙子。」
「皇后娘娘待你真好,这次入宫,我们是为选公主伴读,只有你不必担忧考试,只需专心同太子殿下培养感情就好了,真羡慕你。」
周令娇羞怯地笑起来:「哪有?还是要认真学。」
三人寒暄几句,将目光落到沉默不发的我身上。
「此前从未听你提起过你还有个庶妹,怎么这次这么突然,该不是想抢你风头吧?」
周令娇笑容刹那凝滞。
「不过是个庶女进宫见见世面,我还不曾将她放在眼里。」
「那是,你们瞧她畏畏缩缩,便知道上不得台面。」
「这般干瘦,没个女子样,就算动歪心思,也没人瞧得上她。」
周令娇闻言,心里舒坦了些。
睨我一眼,刻意道:「是这般道理。」
马车很快在宫门前停下。
进宫后不得驾车,十六名少女聚集此处,由掌事女官统一领进太学殿。
此次挑选伴读,不光是为了公主。
皇帝也有意考察世家适龄女子,选出些德才兼备的,与其他皇子、王公贵族赐婚,因此宫里很是重视。
专门在太学殿旁划出一片区域,供小姐们使用。
我们到时,在太学殿读书的男子们也刚到。
掌事女官姓赫连。
领着我们一边走,一边讲些规矩。
行至殿前,带着我们朝男子们那边行礼。
太学殿非等闲书院。
在这里进学的,不是皇子皇孙,就是世家大族。
随便拎出来一个,身份都能压死人。
身份高的人,最重视礼仪。
我跟着规规矩矩地行礼。
突然腰间一松。
我猛地垂眼,便看见腰带微松,摇摇欲坠。
15
我身后站着赵抚荣。
她是方才马车上,同周令娇最亲近的人。
我不动声色地按住腰带,转头瞥她一眼。
她不甘示弱,朝我挑衅地扬眉,得意一笑。
我们身上穿的,都是方才统一换上的制服。
白底蓝花,腰间系着一柄青绿色腰带,干练利落。
腰带若掉,制服便顿时宽大起来,随意走动两步便能一眼觉察出。
而殿前失仪,重则死罪。
我抿了抿唇。
这时赫连大人带着我们继续走。
我按着腰带,以一种不同于其他人双手微垂的姿态,小心翼翼地向前。
路过那群男子面前。
我紧张的手心泛起一层薄汗。
就在这时,我们身后传来一道极其戏谑的嗓音:
「赫连大人,这位小姐似乎有些不舒服呢?」
赫连顿住脚步,朝我看来,眉头微蹙,似是不悦。
「再不舒服也得忍着,这是宫里,容不得不讲规矩的人,这般捂着腹部,畏畏缩缩,像什么话?」
我慢慢地抬起头。
慢慢地瞥了眼那开口的男子。
他手指勾着一枚玉佩,正在把玩,见我看他,好整以暇地朝我看来。
似乎还挑了挑眉毛。
我微微颔首,叹了口气,手指往内一蜷,悄无声息地自袖子里摸出一枚弯曲的针,就打算将腰带扣上。
恰逢这时,另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
「这位姑娘第一次进宫,难免紧张,出些事故也是常事,不必过于苛责。」
16
我的目光缓慢挪过去。
便看见一名穿天青色直缀的男子站在廊下,唇畔含笑,眼角眉梢尽是倦意。
他轻飘飘开口,目光却从未落在我身上。
但仅是这句话。
赫连大人的眼神柔和了些,再看我,也少了几分锐气:
「既如此,你便回去歇歇吧。」
我收回目光,道了声谢,转头跟着宫女,快步离开。
住间是早已分配好的。
宫女将我领至屋前便退下。
此刻所有人都在前殿,跟着赫连大人学规矩,后院甚是冷清。
我整理了下衣物,想到方才那替我说话的男子,咬了咬牙,还是准备起身出门。
谁知刚走出院子,一旁的树上却突然跳下来个人。
对方眯着桃花眼,笑盈盈地打量着我,正是方才开口揭穿我的男子。
他拦在我跟前:「不是不舒服么?怎么不在屋里休息,还要眼巴巴跑出去?」
我微蹙眉头,只说:「有点事。」
他见我态度冷淡,笑得愈发欠揍:「我看你是想去找沈从宜吧。」
我顿时猜出沈从宜是谁。
而他也猜出我的意图:
「方才你假装不曾察觉,故意任由你后面那女子解开腰带,又故意在殿前露出窘迫姿态,为的就是引起沈从宜的注意吧?」
我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事实上,他几乎全说对了。
我方才的确是故意的。
但不是为了引起那什么沈从宜的注意。
随便谁,只要我能引起他的注意。
都可以。
但看着眼下这笑容顽劣的男子,我在心里摇头。
算了,也不是随便谁。
起码他就不行。
17
少年勾着唇角,上上下下打量我。
「皮肤太糙了,身段也纤瘦,沈从宜不会喜欢你的。」
我继续装傻。
直到遥遥的钟声响起,早课开始了。
少年深深睨我一眼,转身离去。
午间时分,少女们陆续回来。
房间早已分好。
周令娇瞧见和我一个屋子时,脸色登时垮了下来。
「赫连大人,您这屋子是按照什么标准分的?」
「无甚标准,随便分的。」
「既如此,那我身为周家嫡女,未来太子妃,为何会和一介庶女同住?」
周令娇嫌弃地扫我一眼。
「况且她之前在乡下时,一直住马厩,就算如今洗干净,身上总带些难闻的味道,令人作呕得很。」
在场皆是勋贵世家。
听闻我住过马厩,都面露嫌弃,纷纷站开了些,恨不得离我越远越好。
我成了众矢之的,面无表情。
若是别人还好说。
但周令娇是皇后器重的人。
赫连大人紧皱眉头。
「屋子都是两人间,宫里早就安排妥当,哪来的房间给你换?」
况且要换,也要经过别人同意。
但谁又愿意和住过马厩的人同住?
周令娇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抚着裙子,施施然笑:「大人,没有房间,便叫她去住马厩啊,她一个庶女,惯常住马厩,宫里的马厩比乡下的马厩肯定好上许多吧,于她而言也是恩赐了。」
赫连大人立马回绝道:「不可。」
「那您说如何是好?」
我如烫手山芋,被人踢来踢去。
就在这时。
从最左侧的屋子里,快步走出个少女。
她头上系着红色缎带,装扮干练,脸上未施粉黛,眉目有些张扬。
「马厩怎么了,看不起谁呢?我同她住一个屋子。」
18
事情便这般定下了。
帮我解围的少女叫姜年喜,如今十五,是护国将女之女。
将军常年驻扎边关,将她一人留在京中。
她少时常受其他小姐欺负,因此对她们这种抱团排外的行为很是厌恶,便出手帮了我。
周令娇虽不悦。
但念在姜年喜父亲的份上,撇撇嘴便离开了。
姜年喜为人清冷,哪怕帮了我,也不爱同我说话。
我也不是巧舌之人。
我们就这样不怎么往来地在一间屋子住下了。
此后一段时间,赫连大人带着我们学习琴棋书画、烹茶插花。
小公主喜欢骑射。
课程里也有这个。
一来强身健体,二来可陪小公主解闷子。
周令娇那群人仍是时不时为难于我。
不是将我的饭菜里倒泔水。
就是故意命下人用冷水给我沐浴。
甚至经常藏我的衣物,害得我迟到,被赫连大人责罚。
但除此以外,日子比在周家过得好许多。
就这般过了一个月。
在江南游山玩水了许久的小公主终于回宫。
听闻宫里来了许多适龄女子,甚至都在为讨她欢心学习骑射。
顿时玩心大起,要在马场举办赛马。
既是比赛,便有危险。
长公主自来宠幼妹,不允许她下场,但为解馋,比赛还是如期办了。
参赛的皆是京中赫赫有名的贵女。
平日里拿腔拿调,恨不得一步三摇。
京城里的人看过武夫们赛马,看过王公贵子们赛马,但哪里看过这群娇娇小姐赛马?
因此他们甚是新鲜,纷纷要求观赛。
太学殿那群学子本就在宫里,自然也得了观赛资格。
比赛筹备三日后。
我同一群少女穿着劲装,来到马场。
本应是小打小闹的一场比赛。
此刻却围满了人。
更甚至,连尊荣华贵的长公主和皇后,都亲自莅临现场。
「……」
19
太监为我们牵来马匹。
十六匹各异的马站在马场旁,我一眼便瞧见那匹棕色的。
和小马驹甚是相像。
我下意识选了它。
周令娇离我不远,见状嗤笑道:「你倒是念旧。」
我没说话,走至旁边去准备。
这时观赛席突然下来个人。
他漫不经心走至我身侧,又席地坐下,很是随意,不像是来刻意找我。
话却是对着我说的:「那匹红棕色的马明显更为矫健,你选错了。」
我擦拭着缰绳,半晌,悠悠道:
「再好的马,也须得有会骑的伯乐。反之,一个好的伯乐,可培养出无数良驹。」
他斜我一眼,轻笑:「你倒是野心不小。」
我翻身上马,面不改色:「你想多了。」
昔日,我是这马场中微不足道的一名马奴。
而如今,我已经可以立于马上,和周令娇同台竞争。
她叫我认命。
可不知,她认不认如今这个命?
思及此,我恍惚了瞬,下一秒,目光坚定。
队伍是一早分好的。
八人一组。
我正好同姜年喜、周令娇和赵抚荣分到一组。
八人的马匹很快碰头。
周令娇朝我势在必得一笑。
而后向赵抚荣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锣鼓敲响。
八匹马几乎是同时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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