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十七岁的那一年早春。那个地方穷，那时的情景还是那样清晰如初：黄昏时分，多阳的余晖还没有完全为黑暗吞没，路灯已发出那微弱的亮光，她和几个人站在灯下。一看见她，我的心突然激烈地震荡起来，就像但丁初见贝亚德时一样，藏在心脏最深处的生命之精灵就开

文建华/彭建新 编

上世纪八十年代120名男女青年爱情的自述

一个多情少年的梦

几 子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我十七岁的那一年早春。那个地方穷，那时的情景还是那样清晰如初：黄昏时分，多阳的余晖还没有完全为黑暗吞没，路灯已发出那微弱的亮光，她和几个人站在灯下。一看见她，我的心突然激烈地震荡起来，就像但丁初见贝亚德时一样，藏在心脏最深处的生命之精灵就开始很强烈地颤抖起来。经过介绍，我知道她叫秀芝。可是我一直心绪不宁，只跟她说过几句话。

她就这样闯入了我的内心世界。

从那以后，在路上，在图书馆，在教室，我们时常能碰见。每当这时，我的心就会剧烈地跳动，那是怎样的兴奋和不安啊！我的天！她那动人的嫣然一笑，使我心花怒放而又神魂颠倒！

我意识到，我开始了“初恋”。

我天天想着她，思念她。她的身影，她的微笑，常常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我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揣摩她每一个细小动作的奥妙、每一个字的寓意。我常在人群熙攘的地方搜寻她的倩影，哪怕只是看她一眼，就感到满足。否则，我就会感到惆怅、忧郁……

我常想象和她并肩散步在美丽的夕阳下，漫谈人生，憧憬幸福。

我常想象和她在洒满朝霞，充满生机的林间，切磋外语，朗诵泰戈尔优美的爱情诗篇，我常想象和她沐浴在柔和、圆月圣洁的光辉里，相互偎依，切切私语，情意缠绵……

临近研究生招生考试的那个下午，我到教室去温习功课，可是我真正什么也没看进去，因为她就坐在我的前两排，中间又没人挡住我的视线，这使我一抬眼便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背影。整个下午，我一直思绪紊乱，魂不守舍。我低下头，眼睛盯在书上，心却被她吸引而去。不看她时，心里便想着她会如何如何，因此我又不得不抬起头来。我看她看书，写字，捋发鬓，搓手，擦脸，揉眼睛……

一切都像蜜汁流在我的心田，轻柔的风吹拂在我胸怀，又像海风一样激起我心中的波浪。最后她要走了，我看她起立，转身，抬足，轻盈地挪步，我看她红润的微带笑容的脸颊、柔和温存的月光，我看她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她的一举一动、无不牵动我的心思，撩拨我的心弦。

我就是这样钟情于她！

然而，我并不了解她。她就像铺在我面前的一张纯白的纸，而我就像一个出色的画家，随心所欲地涂抹着五彩斑斓的色彩，在白纸上表现着阳光、鲜花、明月、白雪……她在我的内心世界里遨游，时而变成一只美好的白天鹅，时而变为一只欢快的小鸟。

说实在的，她并不漂亮，可那时我却认为她美，美极了，简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在我心中，她是那样完美，白璧无瑕。仿佛像集中了所有优秀女人的优点，概括了一切好姑娘的精华。她名叫秀枝，我把她想象得和《牧马人》中的李秀枝一样：纯洁、真诚、温柔、善良……在她身上十分和谐地结合在一起，无时无刻不闪烁着圣洁和善美的光辉，照耀着世界，照亮了我的心。我把她当作偶像来崇拜，把她比作沙漠里的绿洲、戈壁的清泉、大海的彼岸……

我欣赏诗歌时，她的形象就会活跃在心头，成了诗歌中描写和赞美的对象。我也模仿普希金和歌德，在日记里写诗尽情地将她赞美，向她倾吐我的一片深情。

我无数次在心中呼唤着她的名字，无数次在纸上书写着她的名字。我多少次萌生去找她或给她写信的念头。多少次熄灭了，多少次又燃起，多少次又熄灭了。我只有沉湎于对她的印象的回忆和模拟的场面中，沉湎于虚无缥缈的梦幻和无底无边的痛苦之中。

我就这样默默地、专一地爱恋着她，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感情也越来越膨胀。在大约两年后的一天早晨，在长久不见后我又碰见了她，我那深重的单相思终于抑制不住了，爆发了，我感受到一股巨大得无法抗拒的力量。之后，在这股力量的驱使下，我饱蘸笔墨，给她写了一封文辞优美而又充满激情的情书。

可是我並没有马上把信发出去。虽然我时刻把信携带在身上，却总不敢去做那几个极其简单平凡的动作：封好口，贴上一张四分邮票，然后伸手，投进信箱。

我终日闷闷不乐，神情恍惚，完全生活在幻觉之中，脸上挂着一片忧伤。朋友们竭力赞美我，给我信心，劝我勇敢把信发出去，我也想，既然诗人说爱情是盲目的，既然我会莫名其妙去爱上她，为什么她不会莫名其妙地爱上我呢？

然而信终于没有发出去！

几年过去了，我再也不是那个事事多情而又腼腆怯懦、富于幻想而又优柔寡断的少年。生活赋予我刚强、果敢的性格。我也有了真正的爱情，找到了称心如意的朋友，但是仍然时常想起她——那个身着鲜红的羽绒衣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欢快嬉戏的少女，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在蓝天碧水陪衬下的海滩上拾着贝壳的姑娘——她毕竟是激起我恋慕异性的第一个女性，在我心中占有重要的、任何别人也不能替代的位置。

人与人的友谊，把多数人的心灵结合在一起，由于这种可贵的联系，才是温柔甜蜜的。

——【古罗马】圣·奥古斯丁

来源：汉翁漫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