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饼干是谁放的?"我拿起树荫下摆着的几块饼干,困惑地望着远处的山坡,牛儿们正在悠闲地吃草,丝毫不关心我的疑惑。
"这饼干是谁放的?"我拿起树荫下摆着的几块饼干,困惑地望着远处的山坡,牛儿们正在悠闲地吃草,丝毫不关心我的疑惑。
那是1985年的盛夏,太行山下的小村庄里,骄阳似火,晒得地皮发烫,连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我叫周国强,今年十七,是村里的放牛娃,村里人都叫我"书呆子"。
脑袋里装着新鲜事儿,手上却只剩牛鞭子,这就是我的日子。
初中毕业那会儿,班主任握着我的手说:"国强,你该继续念书,你有灵气。"
可我笑着摇摇头:"老师,咱家穷,爹妈供不起。"
回家那天,雨下得很大,我的毕业证书被雨水打湿了一角,就像我湿润的眼角。
爹是生产队里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腰板挺直,可眼神里总有股说不出的疲惫。
"国强啊,咱读书有啥用?还不如趁早学门手艺。"爹常这么说,眼神里带着对知识分子的敬畏,又有着农民的固执和现实。
妈常年被风湿折磨,卧床的日子比起床的多,药罐子摆了一屋子,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
我们一家三口挤在村东头的土坯房里,下雨天,屋顶漏水,我和爹拿着盆接水,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像敲在心上的鼓点。
"国强,去把牛赶到东坡去,那草嫩。"爹每天天不亮就把我叫醒,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
我不服气,总觉得知识能改变命运,不该就这么困在山沟里放一辈子牛。
村里的大喇叭天天播着城里人奋斗的故事,说什么"知识就是力量","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听得我心里直痒痒。
放牛的时候,我总带着从供销社淘来的旧书,有时是《红岩》,有时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靠在山坡上的大榆树下,一看就是大半天。
榆树的树干粗壮,树冠宽大,树叶茂密,像一把巨大的绿伞,遮挡着夏日的烈日。
树下一坐,周围的景色尽收眼底——远处山峦起伏,梯田层层叠叠,近处是一片青草地,牛儿们悠闲地吃着草,摇着尾巴,赶走讨厌的苍蝇。
"看把你能的,放个牛还带书,真是书呆子!"李有田拍着我的肩膀哈哈大笑。
李有田比我大两岁,已经结婚了,是村里有名的"能人",会开拖拉机,还在县城见过世面,说话时总带着一股子优越感。
"读书有啥用?你看看咱村那些读大学的,回来不也得种地?"他常这么说。
我不吭声,心里却不这么想。
那天中午特别热,我靠着树干迷糊过去,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坐在明亮的教室里,穿着白衬衫,手里握着钢笔,写着自己的名字。
醒来时,身边整整齐齐摆着三块饼干,包装精致,透明袋子里能看见里面的奶油层,上面还印着"太行食品厂"的字样。
这玩意儿在我们村可是稀罕物,县城才有卖的,要好几毛钱一块,平常人家舍不得买。
我揉揉眼睛,四下张望,除了牛群,山坡上空无一人,只有微风吹过草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怪了,谁干的?"我嘀咕着,犹豫片刻还是把饼干吃了。
甜丝丝的奶油味在嘴里化开,像是城里的味道,是我从未尝过的美味。
吃完饼干,我舔了舔手指,连包装袋也舍不得丢,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衣兜里。
回家路上,我不停地想着这件事,猜测着是谁放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既好奇又惶恐。
"国强,发什么呆呢?牛都往秧田里走了!"爹的吼声将我拉回现实。
我赶紧追上牛群,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向那棵大榆树,想着明天我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礼物"。
接下来几天,这事儿就跟着了魔似的,每次我打盹儿醒来,身边总会多出几块饼干,有时是奶油的,有时是巧克力的,有时是椒盐的,包装袋上印着县城食品厂的标志。
我心里暗暗记着数,第一天三块,第二天两块,第三天又是三块,第四天是四块……像在数着什么珍宝。
"国强,你小子走桃花运了吧?"生产队打谷场上,李有田挤眉弄眼,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
"什么桃花运?"我假装不懂。
"别装了!听说你放牛时有人给你送吃的?"他凑过来,声音压低,但足以让周围几个人都听见。
"胡说什么呢!"我脸一热,耳根都烧起来了。
"哎哟,急了急了!准是哪家姑娘看上你这书呆子了。"李有田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不过你小子运气好,这年头能有人送饼干,那可是真心实意。"
"我娶媳妇那阵,连块糖都舍不得买。"他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现在家里光买媳妇的胭脂水粉就花了不少钱,还得给她娘家寄钱。"
我没接话,心里却直犯嘀咕。
谁会对我这么好?我又不是啥稀罕人物,家里穷,没读过啥高书,就是个放牛娃。
吃饭的时候,我把这事跟妈说了。
妈躺在炕上,病恹恹的脸突然亮了起来:"真的?有人给我们国强送饼干?"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是哪家姑娘?长得咋样?家里做啥的?"
"妈,我不知道是谁啊。"我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你就说你喜欢不?"妈抓住我的手,眼里全是期待。
我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爹从地里回来,听了这事,眉头紧锁:"饼干?不会是谁耍你玩吧?"
"不会,真的有饼干。"我从衣兜里掏出那些包装袋,"你看。"
爹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县城食品厂的,不便宜啊。"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起来:"国强,不管是谁,你可别整出啥事来,咱家可经不起折腾。"
我点点头,心里却更加好奇了。
第七天,我决定不睡了,装作闭目养神,想看看到底是谁。
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叫着,远处的山峦在热气中微微颤动。
我强撑着不让眼皮合上,聚精会神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远处,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拎着邮包走过来,她走路小心翼翼,不时回头看看四周,脚步轻得像只猫。
是林小雨!
她是邻村新来的邮电所职工,中专毕业,村里人都夸她有出息。
小雨比我大两岁,是上个月才来这一带送信的,长得清秀,说话声音轻轻的,跟村里的大嗓门姑娘不一样。
我赶紧闭上眼睛,听见她轻手轻脚地靠近,然后是塑料袋的沙沙声。
"放这儿吧,他肯定饿了。"她轻声自语,语气里带着关切和温柔。
我心跳如鼓,等她走远些,猛地睁开眼:"林小雨!"
她吓得一哆嗦,邮包差点掉地上,脸上一瞬间闪过惊恐、尴尬、不知所措:"周国强!你、你没睡啊?"
"这些天都是你放的饼干?"我直愣愣地盯着她,心里像打翻了十五个水缸,乱得很。
她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低着头,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我、我路过看你看书挺认真的,又在太阳底下放牛,怪辛苦的......"
"你哪来这么多饼干?"我站起来,不自觉地向她走近一步。
她后退半步,紧张地抓着邮包带子:"我表哥在县城食品厂上班,时常给我寄些。"
她低着头,用脚尖划着地面,声音越来越小:"看你在这儿放牛,又喜欢看书,跟村里其他小伙子不一样。"
那一刻,我心里暖烘烘的,像被阳光照着,十七岁的少年心事,就这么被一块饼干勾了起来。
"谢谢。"我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两个字,却觉得它们沉甸甸的,像是装满了说不出的心事。
后来,林小雨每天来送信都会在大榆树下歇脚,有时带着饼干,有时带着从县城淘来的旧杂志。
她比我大两岁,说话文绉绉的,但一点不让人觉得装,反而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我们聊书,聊报纸上的新鲜事,聊着外面的世界。
她给我讲中专学校的见闻,讲城里的电影院,讲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我给她读我写的笨拙诗句,讲村里的奇闻轶事,讲我的牛群里谁最淘气。
"国强,你不该困在这山沟里,你该去县城,去更大的地方。"她常这么说,眼睛亮亮的,像黑夜里的星星。
"去哪儿啊?家里就指着我放牛呢。"我苦笑着,低头捡起一根草茎,在手指间摆弄。
"时代不一样了,你听广播了吗?现在鼓励知识改变命运,你这么爱看书,肯定能有出息。"她说这话时,眼里闪着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美好的未来。
"县城很大吗?"我问。
"比咱们这儿大多了!"她眼睛亮亮的,"有电影院,有百货大楼,还有图书馆!里面的书多得你看一辈子都看不完!"
我望着远处的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渴望。
日子就这么过,我和小雨的关系,村里人心照不宣,背后不知编了多少闲话。
"国强他妈,你儿子跟邮电所那姑娘处对象呢?"隔壁王婶给我妈送药,忍不住打听。
"啥对象不对象的,人家就是送个信,搁这儿歇歇脚。"妈嘴上这么说,眼里却藏不住笑意。
"那姑娘家境不错,中专毕业,在邮电所上班,是个正经工作。"王婶意味深长地说,"就是不知道人家看得上咱家国强不。"
妈一下子沉默了,眼里的笑意褪去,只剩下一丝忧愁。
晚上,妈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国强啊,那姑娘是个好的,就是......就是差距有点大。"
"妈,你别想那么多,我们就是聊聊天。"我笑着安慰她,心里却没底。
小雨家里人也知道了,但没说啥,大概觉得我这放牛娃配不上他们家中专生,这事儿不会有结果。
说实话,我心里也没底,就像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沟,虽然每天说话,却总觉得远远的。
这年盛夏,县里来了几个城里干部的子女,说是来"体验生活",实际上就是走走过场。
他们住在大队部,天天穿得干干净净,吃饭都是另开小灶,跟村里人几乎不交流,村里人偷偷叫他们"小皇帝"。
其中一个叫张明慧的女孩,穿着时髦,戴着墨镜,一头齐耳短发,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似的。
她们带着笔记本到处转悠,记录"农村新风貌",拍照留念,像是来了趟动物园。
"你好,可以帮我指路吗?"一天,张明慧拦住了我的牛车,声音软软的,像城里的播音员。
我手足无措地指了方向,她却不急着走,目光落在我放在车上的书上,眼睛一亮:"《红岩》?你喜欢看书?"
"随便翻翻。"我不好意思地挠头,感觉自己的粗布衣服和晒黑的皮肤在她面前格外刺眼。
"真少见,我还以为农村的男孩子都只会干活呢。"她笑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大大方方地打量着我,"我爸在县文化局,家里有好多书,你想看什么,我可以给你带。"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接下来的日子,张明慧时常到牧场找我,带来精致的点心和新书。
她穿着漂亮的连衣裙,衣服上有好看的花纹,说话带着城里人的腔调,讲述着北京的高楼大厦和繁华街景。
"我住的小区有游泳池,夏天特别舒服。"她摇着小扇子,对着我描述城市的生活,"晚上可以去看电影,周末可以去公园,想吃什么都有。"
我听得入迷,脑海里描绘着那些从未见过的景象。
每次她来,村里的小伙子们都躲在远处偷看,羡慕得眼睛发直,窃窃私语,不知道编排些什么。
"国强,听说你最近攀上城里的高枝了?"一天,李有田追上我回家的路,眼睛里满是好奇和嫉妒。
"瞎说啥呢,人家就是来了解农村情况。"我踢起一颗小石子,假装不在乎。
"切,谁信啊!看人家给你带的点心,比你林小雨的高级多了。"李有田酸溜溜地说,眼里带着探究,"你该不会两边都想要吧?"
我心里一震,不知不觉,林小雨已经好些日子没来大榆树下了。
听邮电所的人说,她最近总是主动申请送偏远山区的信,早出晚归,有时天黑才回来。
村里人背后嘀咕,说是因为我和城里姑娘好上了,她心里不是滋味。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打翻了五味瓶。
张明慧确实让我心动,她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使者,带着我从未体验过的东西。
她还说,她爸可以给我在县文化馆安排个工作,每月有工资,还有福利,是个正式工作。
"国强,你不属于这里,"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我的书,"你应该去县城,去更大的地方发展,你比那些土里土气的农村小伙子有思想多了。"
这话和小雨说的何其相似,却又那么不同。
小雨希望我出去是为了我,张明慧呢?我心里没底。
八月的一个傍晚,天空阴沉得厉害,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乌云下,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赶着牛群回村,心里想着张明慧说的话,思绪如乱麻。
突然,一阵急促的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村支书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刹车时轮子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国强!山洪!林小雨被困在东边山沟了!"
我心一沉,像被人猛地揪了一把:"什么?她去那干啥?"
"送信啊!那边有几户老人,平时很少有人去。她非说信要按时送到......"村支书气喘吁吁地说,脸上满是焦急。
不等他说完,我丢下牛群,飞奔向东山沟。
暴雨倾盆而下,雨点打在脸上生疼,山路泥泞难行,我几次滑倒,爬起来继续跑。
我的心像被人揪着,全是自责——她肯定是为了躲我才主动去送那么远的信。
想到这,我跑得更快了,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下。
山沟里,水位已经涨起来了,浑浊的水流湍急,夹杂着树枝和杂物。
我看到小雨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紧紧抱着邮包,脸色苍白如纸,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头发湿漉漉地垂下,嘴唇微微发抖。
"小雨!别怕,我来了!"我大喊,声音淹没在雨声中。
她却听见了,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国强?你怎么来了!"
她声音嘶哑,像是喊了很久的救命:"快回去,这里危险!水还在涨!"
我没理会,脱掉鞋子,一步步趟过齐腰深的水流。
水流湍急,冰凉刺骨,几次差点把我冲走,我咬紧牙关,抓住沿途的树枝和石头,一点点向前挪动。
终于,我抓住了岩石边缘,爬上去拉住她的手:"我们得赶紧走,水还在涨!"
"可是信......"她还惦记着那该死的邮包。
"什么信不信的!命要紧!"我一把抱起她,把她背在背上,感觉她轻得像片羽毛,"抓紧了!"
回程比来时更难。
水流不断冲击着我的双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有几次,我差点被水冲走,幸好小雨死死抓着我,我们才没被冲散。
她在我背上抖得厉害,像片落叶,却一直抱着那个邮包不放。
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紧贴着我的后背,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
"别怕,我带你出去。"我咬着牙说,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自己。
快到村口时,我看见张明慧和几个人站在岸边,打着伞,焦急地张望。
她花了妆,头发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担忧:"国强!你没事吧!"
我累得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小雨从我背上滑下来,腿一软差点摔倒,我下意识扶住她,却发现她怀里的邮包湿透了,里面的东西想必全毁了。
"你这傻丫头,信都湿了,还抱着干啥?"我心疼地责备,声音里带着哽咽。
小雨眼圈红了,嘴唇哆嗦着:"这不是信,是饼干......"
她打开邮包,里面全是泡烂的饼干,包装袋被水冲开了,饼干碎成一片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她哽咽着说:"我想再给你送一次,就像刚认识那会儿......"
我眼眶发热,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张明慧静静地看着我们,没说话,但眼神里有种了然和落寞。
那晚,我发了高烧,躺在炕上,迷迷糊糊听见妈和爹的对话。
"这孩子,命大,要不是他,那姑娘怕是回不来了。"妈的声音里带着后怕。
"这傻小子,为了个姑娘,差点把命搭上。"爹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子骄傲,"不过,那丫头倒是个好的,冒那么大的雨去送饼干......"
我嘴角微微上扬,又陷入昏睡。
第二天,张明慧来看我,带着几本书和一盒点心。
她坐在炕边,看着我包着纱布的手和腿上的伤,眼神复杂:"你为她做了这么多。"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谢谢你来看我。"
"我要走了,"她直截了当地说,"下乡体验期结束了。"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和她挺配的。"她顿了顿,"我爸说的那个工作机会还在,如果你想去县城,随时可以联系我。"
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地址和电话,"但不要勉强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我接过纸条,心里却有了答案。
几天后,小雨来看我,带着新鲜的饼干,是她自己学着做的,虽然形状不太好看,但味道不错。
"国强,我听说张明慧给你介绍了县里的工作?"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
"嗯,县文化馆的。"我点点头。
"那挺好的,你应该去试试。"她声音轻轻的,带着勉强的笑意,"县城机会多,你这么聪明,肯定能出息。"
我看着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小雨,你希望我去县城吗?"
"当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眼睛亮亮的,"你不该就困在这山沟里放牛,你有才华,应该去更大的地方。"
"那你呢?"我问。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就在邮电所上班呗,挺好的,有正式工作,能照顾家里。"
"你不想去县城吗?"
"想啊,谁不想?但是......"她声音渐低,"家里还有老人需要照顾,再说了,我们那儿离县城近,坐班车也就一个小时。"
我没说话,心里却下定了决心。
五年后,我通过自学考上了县广播电台工作,每天在电波里说着新闻和故事,声音传遍了乡村的每个角落。
林小雨辞了邮电所的工作,跟我一起回到村里,我们在村口开了间小书店,卖新华书店寄售的书和村里孩子们用的文具。
书店不大,但采光好,墙上贴着《读者》杂志里的名言,货架上摆着我最喜欢的《红岩》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新到的《十万个为什么》和《昆虫记》。
书店一角,我们放了个收音机,天天放着县广播电台的节目。
每当我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小雨总会自豪地告诉顾客:"这是我男人。"
然后孩子们会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假的?收音机里的叔叔是你男人?"
小雨就会掩嘴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真的,他每天骑自行车去县城录节目,晚上回来。"
我们还在后院开了个小饼干坊,小雨学着做各种口味的饼干,香甜可口,比当年县食品厂的还好吃。
村里人常开玩笑说:"国强他媳妇做的饼干,比城里的还好吃!"
那些饼干成了村里孩子们的最爱,也成了我们书店的招牌。
有时候,我会站在书店门口,看着远处的山坡和那棵依然挺立的大榆树,想起那个夏天的饼干和少年的心事。
曾经的放牛娃如今成了村里的"文化人",那个送饼干的姑娘成了我的妻子,这一切,谁能想到?
晚上,我们收拾完书店,坐在后院乘凉,听着蝉鸣和蛙声,看着满天繁星。
小雨靠在我肩头,轻声问:"国强,你后悔吗?要是当初去了县城,跟了张明慧,现在肯定比主持个乡村广播节目强多了。"
我摸摸她的头,笑着说:"有啥好后悔的?我听着村里人收音机里传出我的声音,看着孩子们在咱书店里读书,比啥都强。"
"那你说,是不是我那饼干的功劳?"她狡黠地眨眼,眼里闪着顽皮的光。
我捏捏她的鼻子:"你说呢?要不是那饼干,谁知道咱俩现在在哪儿......"
窗外,远处山坡上的大榆树依然挺立。
树下,少年的心事和姑娘的饼干,都已融入这片土地,生根发芽。
来源:留住美好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