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有退休金婆婆没有,退休后要 AA 制,婆婆:饭吃剩的衣服自己洗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8-14 05:42 2

摘要:当时,一大家子人正围着圆桌,桌上摆着婆婆忙活了一整天的菜。水晶肘子颤巍巍地泛着油光,松鼠鳜鱼的酱汁酸甜,香气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那句话,是公公在他六十岁生日的家宴上说的。

没有任何铺垫,就像往平静的湖里扔下一块巨石。

当时,一大家子人正围着圆桌,桌上摆着婆婆忙活了一整天的菜。水晶肘子颤巍巍地泛着油光,松鼠鳜鱼的酱汁酸甜,香气钻进每个人的鼻腔。

我老公,陈舟,正举着酒杯,准备说几句祝寿的吉祥话。

他刚起了个头:“爸,今天您……”

公公就把筷子“啪”地一声放在了酱油碟上。声音不大,但在当时那个热闹的气氛里,像一声突兀的刹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去。

公公清了清嗓子,那双因为常年伏案工作而微微下垂的眼睛,扫了一圈。他的背挺得很直,这是他当了一辈子车间主任留下的习惯。

“从下个月起,我正式退休了。”他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布意味。

“以后,这个家,我们实行费用均摊制。”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我能感觉到身边陈舟的身体僵了一下,他举着的酒杯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费用均摊制。

多新潮,多文雅的一个词。

我下意识地去看婆婆。

她就坐在公公旁边,穿着一件半旧的红毛衣,是为了喜庆特意翻出来的。她的头发已经花白,在餐厅明亮的灯光下,每一根银丝都清晰可见。

她没有看公公,也没有看我们,只是低着头,伸出筷子,默默地给离她最近的小孙子,也就是我儿子碗里夹了一块排骨。

她的手很稳,稳得让人心里发慌。

公公还在继续说。

“我的退休金,每个月是五千六百块。你妈,没有。”他的语气很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以后家里的开销,买菜、水电、燃气,包括物业费,我们都记账,月底两个人平摊。”

“至于其他的个人花销,衣服、人情往来、看病吃药,那就各管各的。”

他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对着陈舟的方向举了举,像是在示意他继续。

可谁还接得下去呢?

一桌子菜,瞬间就没了味道。那股子热腾腾的香气,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只剩下满室的尴尬。

陈舟的妹妹,陈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她丈夫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一下。

最后还是陈舟,他放下酒杯,勉强笑了笑:“爸,您这是喝多了?说什么胡话呢。妈一辈子没工作,哪来的钱跟您均摊。”

公公的脸沉了下来。

“我没喝多,脑子清醒得很。”他看着陈舟,眼神里带着一种“我这是在教你规矩”的威严,“你妈是没有钱,但你们兄妹俩有。你们每个月,给她两千块生活费,不就够她跟我均摊了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们。

这已经不是他们老两口之间的事了,这是把我们这个小家也清清楚楚地算了进去。

我看见婆婆夹排骨的手,在空中停顿了那么零点几秒。

然后,她收回手,拿起桌上的公勺,给自己舀了一小碗汤。她吹了吹,慢条斯理地喝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顿生日宴,最终不欢而散。

公公大概也觉得话说得太硬,后面没再提,只是一个人喝着闷酒。

我们走的时候,婆婆送我们到门口,她手里提着一袋切好的水果,硬塞给我。

“路上吃。”她的声音很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看着她转身回屋的背影,那件红毛衣在夜色里显得有些刺眼。

我以为这件事,会像以往很多次家庭里的小风波一样,被时间慢慢冲淡,最后不了了之。

毕竟,他们做了一辈子夫妻。

我错了。

我低估了公公的执行力,也低估了婆婆的沉默。

新的月份第一天,公公真的拿回来一个崭新的账本,放在了客厅最显眼的电视柜上。

旁边还放着一支笔。

那天早上,他买菜回来,把票据一张一张地贴在账本后面,然后用他那手漂亮的钢笔字,一笔一画地记下:青菜,三块五;猪肉,二十八块;鸡蛋,十二块。

婆婆就坐在沙发上,织着毛衣,眼皮都没抬一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桌上是三菜一汤。

番茄炒蛋,炒青菜,红烧肉,紫菜蛋花汤。

都是家常菜,但气氛不对。

公公吃得理所当然。婆婆也吃,但她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得很仔细,仿佛在品尝什么稀世美味。

吃完饭,公公照例去午睡。

婆婆开始收拾碗筷。

等我准备去厨房帮忙的时候,却看见了让我目瞪口呆的一幕。

婆婆把公公用过的碗筷,单独放在一边。她洗了自己的,洗了我们的,然后把那套餐具原封不动地放在水槽里。

水龙头开着,哗哗地流着水,她就在那水声里,慢悠悠地擦着灶台。

“妈,这……”我忍不住开口。

婆婆回过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

“他不是要算清楚吗?那就得算清楚。”她说,“我给他提供了烹饪服务,这个要算钱的。洗碗是另一项服务,也得算钱。他还没付钱,所以碗,先放着。”

我的心,像被那哗哗的冷水浇过一样,凉透了。

这不是在计较钱。

这是在计较心。

事情的发展,比我想象的还要荒诞。

第二天,公公午睡起来,发现自己的碗筷还泡在水槽里,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他的脸当场就黑了。

“张桂芬!”他连名带姓地喊,这是他生气的征兆。

婆婆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毛线针。

“怎么了?”她问,语气平静无波。

“我的碗为什么不洗?”公公指着水槽,声音里压着火。

“哦,忘了。”婆婆说得轻描淡写,“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要不,以后你自己洗?省得我忘了,你又没得用。”

公公气得嘴唇都在抖。

他大概一辈子都没自己洗过碗。

最终,他铁青着脸,自己走到水槽边,笨拙地拿起洗碗布,在上面挤了一大坨洗洁精。泡沫瞬间涌了出来,弄得他满手都是。

那天晚上,餐桌上的气氛更加诡异。

公公大概是为了反击,晚饭后,他从房间里拿出一张纸,拍在桌子上。

“这是我草拟的家庭服务收费标准。”他宣布。

我凑过去看了一眼,差点没站稳。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烹饪服务:早餐五元,午餐十元,晚餐十元。

洗碗服务:每餐两元。

打扫卫生:客厅每天五元,卧室每周十元。

洗衣服:按件计费,外套五元,内衣一元。

……

我看着公公,他一脸严肃,仿佛在主持一个重要的会议。

我再看婆婆,她竟然真的拿起那张纸,仔細地看了起来。

“嗯,”她点点头,“这个标准,我觉得可以。不过,你只算了我的服务,没算你自己的。”

“我?”公公愣住了。

“对啊。”婆婆慢悠悠地说,“你住在这个房子里,是不是也享受了居住服务?这个房子,当年是我娘家出了大部分钱买的,房本上是我们俩的名字。按理说,你得付我一半的房租。”

“还有,你每天看电视,用电;开灯,用电;手机充电,也用电。这些电费,是不是也得算清楚?”

“你每天看的报纸,是我下楼拿的,这是不是也算一种跑腿服务?”

婆-婆每说一句,公公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到最后,他的脸已经像猪肝一样。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他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

“我这是跟你学的。”婆婆放下那张纸,拿起自己的毛衣针,重新坐回沙发上,“你要讲道理,我就陪你把天底下所有的道理都讲一遍。你要算账,我就陪你把一分一厘都算清楚。”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公公压抑的咳嗽声和婆婆均匀的呼吸声,觉得这个家,像一艘在浓雾里迷了航的船,不知道要漂向哪里。

陈舟也很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

“你说爸到底是怎么想的?”他问我。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

我只知道,一个男人,在和一个为他生儿育女、操劳了一辈子的女人,算起了柴米油盐的账。

这本身,就是一件没有道理可讲的事情。

真正的风暴,在一个星期后到来。

那天早上,我送儿子去幼儿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公-公穿着一身运动服,从外面跑步回来。

他手里提着一袋东西。

是生的,挂着水珠的青菜,和一小块用塑料袋装着的肉。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到了午饭时间,婆婆只做了她和我们吃的饭菜。

公公的那一份,没有。

他从厨房里拿出早上买回来的菜,放在餐桌上。

“张桂芬,我的饭呢?”他问。

婆婆指了指桌上的生肉和生菜。

“你的饭,在那里。”

“这是生的!”

“对啊。”婆婆点头,“我只负责买菜和做饭,但你昨天没把今天的伙食费预付给我。按照你定的规矩,不付款,不提供服务。所以,菜我买了,放在这里,算我尽了义务。至于做熟,那是收费项目。”

公公的眼睛都红了。

他看着桌上我们碗里冒着热气的米饭,和盘子里香喷喷的菜,再看看自己面前那堆冷冰冰的生食,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然后,他站起来,走进厨房,拿出菜刀和砧板,叮叮当当地开始自己切菜。

他大概是真的饿了,也可能是被气昏了头。

他胡乱地把青菜切成几段,把肉切成大小不一的块,然后倒了半锅油,一股脑地全扔了进去。

油花四溅,浓烟滚滚。

厨房里立刻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我们全家都冲了进去,只见公公手忙脚乱地挥着锅铲,一锅菜炒得像一堆黑炭。

“爸!您干什么!”陈舟赶紧关了火,打开抽油烟机。

公公站在一片狼藉的厨房中央,喘着粗气,满脸通红,不知道是呛的,还是气的。

婆婆就站在厨房门口,冷冷地看着。

她的眼神,像淬了冰。

“过不下去了,就不过了。”她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钉在每个人的心上。

“房子卖了,一人一半。你的退休金你自己留着,我也不要你一分钱。我们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说完,她转身就回了房间,关上了门。

那扇门,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门外,是烧焦的菜,和呆若木鸡的公公。

门内,是婆婆四十年的婚姻,和一颗被伤透了的心。

从那天起,这个家就彻底变成了两个独立的王国。

公公真的开始自己做饭。

他买了一个小电饭煲,一个小的炒锅。每天到了饭点,我们这边饭菜飘香,他那边就叮当作响。

他不会做什么复杂的菜,来来去去就是青菜炒肉片,或者肉片炒青菜。

有时候,他会煮一锅面条,卧上一个鸡蛋,放几片青菜,就算一顿。

他吃饭的时候,会把餐厅的椅子搬到客厅的角落,背对着我们。

那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单。

洗衣机也变成了两个。

公公自己买了一个小型的单筒洗衣机,放在阳台的另一头。

从此,阳台上总是晾着两拨衣服。

一边是我们的,五颜六色,带着洗衣液的清香。

另一边,是公公的,大多是深色的,洗得有些发硬,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像一面宣告独立的旗帜。

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我和陈舟,还有他妹妹陈晓,想尽了办法。

我们轮番找公公谈心。

“爸,您到底图什么啊?您这样自己不累吗?”陈舟问。

公公坐在他的单人沙发上,看着电视,头也不回。

“我这是在维护我自己的权利。我辛苦一辈子,凭什么退休了还要把钱交给别人管?”

“妈是别人吗?那是您老婆!”

“老婆也得明算账。”公公的声音硬邦邦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我们又去找婆婆。

“妈,您就不能先服个软吗?爸那个人,您还不知道,吃软不吃硬。”陈晓劝她。

婆婆正在给她的花浇水。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花白的头发上,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宁静。

“小晓,不是我不服软。”她放下水壶,看着我们,“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我跟他过了四十年。他上班的时候,我在家带你们,操持家务,伺候他父母。那时候,家里所有的钱都归他管,我买根针都要向他伸手。他说,女人家家的,管什么钱。”

“我忍了。”

“后来你们长大了,我去外面打零工,贴补家用。我挣的钱,一分没留,全都花在了这个家里。他说,你那点钱,够干什么的,别丢人现眼了。”

“我也忍了。”

“现在,他退休了,有退休金了。我老了,干不动了,一分钱收入都没有了。他却要跟我算账了。”

婆婆说到这里,笑了笑,眼圈却红了。

“他不是要跟我算账,他这是要告诉我,我老了,没用了,是个累赘了。”

“这口气,我怎么咽?我咽下去,我这辈子就白活了。”

我们都沉默了。

我们无法反驳。

因为婆婆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在那些被分割的日子里,我开始观察我的公公。

他像一个生活在孤岛上的鲁滨逊,固执地,笨拙地,经营着自己的小王国。

他的那口小锅,锅底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黑色锅巴,因为他总是掌握不好火候,也懒得去刷。

他买的菜,经常因为吃不完而烂在冰箱的角落里。他自己那一格的冰箱,总是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混合气味。

他的衣服,因为不懂得分类洗涤,白衬衫被染成了灰色,领口和袖口总是有一圈洗不掉的黄渍。

他瘦了,也憔ăpadă了很多。

有时候,他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但眼神却是放空的。电视里的人在笑,在闹,都与他无关。

我甚至看到过一次,婆婆炖了鸡汤,满屋子都是霸道的香味。

公公坐在他的角落里,端着一碗白水煮面,他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那一刻,我觉得他有些可怜。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他的固执所冲散。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雨天。

那天的雨下得很大,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淹没。

公公照例出去买菜,他撑着一把旧伞,走进了雨幕里。

一个小时后,他还没有回来。

婆婆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瓢泼的大雨,手里的毛线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陈舟有些不放心,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我们都开始有些慌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是社区的保安,他搀扶着公公,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

公公的脸色苍白,左边的裤腿上,全是泥水,膝盖的地方,破了一个大洞,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在小区门口滑了一跤。”保安气喘吁吁地说,“老爷子不让我们通知你们,自己硬要走回来。我看他实在走不动了,才把他扶上来的。”

我们赶紧把公公扶到沙发上。

陈舟要带他去医院,他不去。

“没事,就是摔了一下,一点皮外伤。”他嘴上说得轻松,但额头上全是冷汗。

婆婆从房间里拿出了医药箱。

她一言不发地走过去,蹲下身,用剪刀剪开公公的裤腿。

膝盖上,是一大片擦伤,混着泥沙,血肉模糊。

我的心都揪紧了。

婆婆的表情却很平静。

她拿出棉签,蘸了消毒水,开始一点一点地,为公公清理伤口。

公公疼得直抽气,身体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别动。”婆婆开口,是这两个月来,她第一次用正常的语气跟公公说话。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公公真的就不动了。

他就那么坐着,任由婆婆在他的伤口上,用棉签擦来擦去。

消毒水浸入伤口,那种疼痛可想而知。

但公公一声没吭。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蹲在他面前的婆婆。

看着她花白的头发,看着她专注的眼神,看着她布满老茧,却依旧灵巧的手。

清理完伤口,婆婆又拿出纱布,熟练地为他包扎。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把用过的棉签和纱布扔进垃圾桶,然后去洗了手,又回到了她的房间。

从头到尾,她没有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多看公公一眼。

仿佛她处理的,不是她丈夫的伤口,而是一件与她无关的,必须完成的工作。

公公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膝盖,久久没有说话。

客厅里很安静,只剩下窗外哗哗的雨声。

那场雨,好像下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公公的腿,伤得比我们想象的要重。

医生说,有轻微的骨裂,需要静养,最好不要乱动。

于是,公公的“独立王国”,一夜之间崩塌了。

他不能自己去做饭,不能自己去洗衣服,甚至,连上厕所都需要人扶。

陈舟和他妹妹要轮流请假照顾他,被他拒绝了。

“你们都忙,不用管我。”他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别扭的逞强。

“那怎么办?请个护工?”陈舟问。

公-公沉默了。

请护工,是要花钱的。而且是一大笔钱。

这笔钱,按照他的“费用均摊制”,应该由他自己出。

可是,他的退休金,应付日常开销尚可,要额外支付一笔护工费,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以为他手里的退休金,是他晚年生活最坚实的保障,是他可以挺直腰板的底气。

可一场意外就轻易地击碎了这种幻觉。

钱,在真正的生活困境面前,有时候显得那么无力。

最终,是婆婆打破了僵局。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像往常一样,做好了三餐。

但是,饭桌上,多了一副碗筷,和一碗专门为公公熬的骨头汤。

她把饭菜端到公公面前的茶几上。

“吃吧。”她说。

公公看着面前的饭菜,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默默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婆婆收走了碗筷,拿去厨房洗了。

晚上,她把公-公换下来的脏衣服,连同我们的一起,扔进了那个大的洗衣机里。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从前。

但我们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公公养伤的那段时间,家里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不再提那个账本,那个崭新的本子,被他悄悄地收了起来,不知道放在了哪个角落。

他也不再坚持自己去买菜,去角落里吃饭。

他就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婆婆在家里忙碌。

看她拖地,看她擦桌子,看她把洗干净的衣服一件件晾起来,阳光洒在衣服上,也洒在她身上。

有时候,婆婆会把电视调到他喜欢看的战争片。

他看着电视,却会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瞥一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婆婆的背影。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依赖,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而婆婆,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

她照顾他,但话很少。

他们之间,没有争吵,也没有温情。

像两个合租的室友,客气,疏离,却又在生活上,密不可分。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不好不坏地过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天,我提前下班回家,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我悄悄打开门,却听见公公和婆婆在客厅里说话。

是公公先开的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桂芬,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停住了换鞋的动作,屏住了呼吸。

婆婆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响起。

“没什么辛苦的。我们是夫妻,照顾你是应该的。”

她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公公顿了顿,好像在组织语言,“我之前……是我想错了。”

“我不是真的要跟你算得那么清楚。我就是……我就是怕。”

怕?

我愣住了。

公公会怕什么?

他一辈子都那么强势,那么有主见,像一棵永远不会弯的树。

“我退下来之后,心里就慌。”公公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

“以前在单位,我是个领导,管着几十号人。我说一句话,底下的人都得听着。我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可一退休,什么都没了。人一走,茶就凉。我每天在家里,看着你们都出去忙,就我一个人闲着,像个废人。”

“我那点退休金,听着不少,可现在物价这么高,以后看病养老,哪里都要花钱。我怕,我怕有一天,我生病了,动不了了,钱也花光了,会成为你们的累赘。”

“我提出那个……那个均摊制,其实就是想……想给自己留点底气。我想证明,我还能掌控自己的生活,我不是个吃白饭的。”

“我没想到……会把你伤得那么深。”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靠在门后,心里五味杂陈。

我从来不知道,公公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这样一颗脆弱而又惶恐的心。

他不是不爱这个家,不是不爱婆婆。

他只是用了一种最笨拙,也最伤人的方式,来对抗自己对衰老和失控的恐惧。

“老陈。”

是婆婆的声音,她很少这么称呼公公。

“我知道你怕什么。”

“其实,我也怕。”

“我怕我老了,生病了,没钱治,拖累你们。”

“我怕我哪天糊涂了,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了。”

“我们都会老,都会有怕的时候。但是,怕,不是把身边的人推开的理由。”

“夫妻是什么?夫妻就是,年轻的时候,我陪你吃苦。老了,你扶我走路。一个锅里吃饭,一个屋檐下睡觉。不怕你穷,不怕你病,就怕你,把心关起来,把我当外人。”

“你要是觉得,钱握在自己手里才有安全感,那你就自己拿着。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不要你的钱。”

“但是,这个家,只要我还在一天,就有你一口热饭吃,有你一件干净衣服穿。”

“因为,我是你老婆。”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悄悄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我不想打扰他们。

那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迟到了四十年的,真正的和解。

我坐在楼下的长椅上,看着天边的晚霞,把云层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色。

我想,公公和婆婆的故事,也许并不是个例。

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

那些看似不可理喻的行为背后,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脆弱和恐惧。

而家,之所以为家,不是因为我们能把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

恰恰相反,是因为家里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你,算不清。

愿意在你摔倒的时候,忘记所有的计较,蹲下来,为你清理伤口。

愿意在你害怕的时候,告诉你,别怕,有我。

这,才是婚姻里,最珍贵,也最动人的部分。

后来,公公的腿好了。

他又开始每天早上出去锻炼,买菜。

但他不再只买一个人的份。他会提着满满一袋子菜回来,放在厨房的台子上,然后大声说一句:“桂芬,今天的鱼很新鲜!”

婆婆会从房间里走出来,拿起那条鱼,嘴上说着“又乱花钱”,脸上却带着笑意。

那个小电饭煲和小炒锅,被收了起来。

那台小洗衣机,被公公送给了收废品的人。

阳台上,又恢复了从前一大家子衣服热热闹,闹挤在一起的样子。

那个账本,再也没有出现过。

公公的退休金,还是他自己拿着。

但是,他会隔三差五地,给婆婆买一件新衣服,或者一支护手霜。

他会把钱塞到婆婆手里,说:“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婆婆总是推辞,说不要。

但最后,她还是会收下,然后用那些钱,给公公买他喜欢吃的茶叶,或者给小孙子买一个新玩具。

钱,在这个家里,又开始流动起来。

它不再是分割彼此的工具,而是连接情感的纽带。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但又有些不一样了。

公公的话变多了。他会跟我们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会跟陈舟讨论新闻,甚至会跟我这个儿媳妇,聊聊育儿的心得。

婆婆的笑容也变多了。她开始学着用智能手机,跟她的老姐妹们视频聊天,还报名了社区的老年舞蹈队。

有一次,我看到她穿着一身漂亮的舞蹈服,在客厅里练习。

公公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眼睛里亮晶晶的。

那眼神,我见过。

是爱情。

一个周末,我们全家去公园野餐。

阳光很好,草地很软。

儿子在前面追着蝴蝶跑,陈舟在后面护着他。

我和公公婆婆,坐在野餐垫上。

婆婆从保温壶里倒出一杯热茶,递给公公。

公公接过来,喝了一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还是你泡的茶好喝。”他说。

婆婆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我看着他们,忽然觉得,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

有的,只是在漫长而琐碎的时光里,两个人,一双手,一杯茶,一个眼神。

是摔倒时扶起来的那一把,是生病时端过来的那碗汤,是争吵过后,依然愿意为你洗手作羹汤的,那份割舍不下的情意。

这,比任何算得清楚的账目,都来得更重要,也更温暖。

来源:小马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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