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茶针挑开霜降前最后一茬秋芽时,小强的手腕抖了抖。暗红的血珠沁入茶梗断面,在阳光下凝成琥珀色的晶体。翠云夺过茶针的动作太急,指甲在他虎口划出月牙状的红痕——与岳母锁骨下的疤痕恰好构成完整的圆。
第八章 茶刺入心
茶针挑开霜降前最后一茬秋芽时,小强的手腕抖了抖。暗红的血珠沁入茶梗断面,在阳光下凝成琥珀色的晶体。翠云夺过茶针的动作太急,指甲在他虎口划出月牙状的红痕——与岳母锁骨下的疤痕恰好构成完整的圆。
扶贫干部带来的谣言比山雾蔓延得更快。小强在溪边洗茶筛时,听见洗衣妇们用棒槌敲打着暧昧的揣测:"那翡翠镯子卡在丈母娘手上,怕不是夜夜暖脚抵的债?"漂在水面的枯茶花突然沉底,他惊觉自己的倒影正与上游捣衣的翠云重叠,藏青布裙被水流冲得贴在腿上,显出与年龄不符的伶仃脚踝。
这夜炒制古树红茶时,翠云突然解开盘扣散热。汗珠顺着锁骨滑进月牙疤痕的凹槽,在灶火映照下像盏盛满灯油的银杯。小强盯着茶筛里跳动的叶片,想起春燕曾说这处伤疤是母亲为救落水的自己留下的。可扶贫干部上周悄悄递来的老照片里,二十岁的翠云腕上分明已经戴着这个镯子,而那时春燕尚未出生。
"尝尝新焙的野山红。"岳母递来的粗陶碗沿沾着茶渍,小强嘴唇刚贴上碗沿,就尝到她拇指按过的位置残留的咸涩——是汗,还是晨起时偷抹的泪?茶汤滑过喉管的灼痛中,他瞥见翠云正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在桌面重复画着同心茶阵。
山雨来得猝不及防,他们在晒茶坪抢收茶青。翠云被狂风吹散的头发扫过小强脖颈时,他闻见发间新换的茶籽油混着樟脑味——正是春燕怀孕后期常用的安神配方。当最后筐茶青搬进仓时,闪电劈亮半空,小强看见岳母湿透的中衣下透出肚兜的茜草红,那对交颈鸳鸯的绣工,竟与春燕压在箱底的嫁衣完全相同。
深夜,小强在修补漏雨的屋顶时踩空横梁。翠云在下面张开双臂接他,两人滚落在松软的茶渣堆里。腐朽的茶香从身下蒸腾而起,他手肘撑地时陷入她散开的衣襟。岳母突然仰头咬住他垂落的发梢,犬齿擦过头皮的战栗,与春燕诀别信中"替我照顾好阿妈"的嘱托同时刺入心脏。
黎明前的炒茶房飘着诡异的甜香。小强推门看见翠云正在熬制茶膏,陶罐里翻滚的浓浆泛着血泡。她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向滚烫的罐壁,在肌肤将触未触之际又猛地抽回:"当年你姑姑..."话音被破门而入的村民打断,领头者举着的火把照亮她腕间淤紫——翡翠镯子已深深嵌进皮肉,像道斩不断的镣铐。
祠堂审判在霜降日举行。小强跪在青石板上,听见族老用桃木杖敲打春燕的牌位:"淫妇养出的孽障!"翠云突然冲进来撕开衣襟,露出满背的茶枝状鞭痕。围观人群倒吸冷气时,她将滚烫的茶膏泼向祖宗牌位,青烟腾起处显露出被朱砂覆盖的换亲契约。
暴雨冲刷祠堂匾额时,小强在偏殿为翠云敷药。药杵捣碎的紫珠叶染蓝了指尖,他擦拭她脊背渗血的鞭痕时,发现旧伤里嵌着细小的茶枝刺——正是春燕离家那夜,他亲手从岳母掌心挑出的那根。当最后根木刺拔出时,翠云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蒲团上,白发垂落遮住牌位,嘴角新结的血痂比嫁衣更艳。
"你早知道了。"她撕开小强衣襟,露出心口处与婚书生辰吻合的胎记。祠堂外传来扶贫干部的汽车喇叭声,二十年前被拐卖的真相随着引擎轰鸣震颤屋瓦。小强抓住她正要解开发簪的手,却摸到藏在里面的半枚茶花铜钱——边缘沾着暗褐色的陈年血渍。
子夜时分,他们在被查封的茶仓发现春燕的日记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新生儿脚印拓片,朱砂写就的批注揭露惊人事实:"阿妈看他的眼神,与当年看阿爸的别无二致。"雷声碾过屋顶时,两人同时伸手去抢飘落的纸页,指尖相触的瞬间,积尘的茶筛突然倾覆,二十年前的茶籽如雨落下。
来源:奇异杂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