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王竑不仅是明代著名爱国民族英雄、杰出政治家、军事家，也是一位优秀诗人。他生平写诗歌上千首，现存诗歌60多首。其中《团扇拟古》（二首）是风格别致，内涵深厚，颇值得仔细品味的两首好诗。
作者:陶柯
王竑不仅是明代著名爱国民族英雄、杰出政治家、军事家，也是一位优秀诗人。他生平写诗歌上千首，现存诗歌60多首。其中《团扇拟古》（二首）是风格别致，内涵深厚，颇值得仔细品味的两首好诗。
（一）
皎皎白团扇，付与郎君手。只恐秋风来，郎君心不久。
（二）
一幅白鲛绡，巧制新团扇。愿郎常在手，宛与妾相见。
团扇，又叫宫扇、纨扇。是一种圆形有柄的扇子，它代表着团圆友善、吉祥如意。炎热的夏季可用它驱蚊取凉，古代女性喜欢佩戴团扇。题目“团扇拟古”，就是模拟古人写诗的意思。王竑这两首诗具体写作年代没有标明，但从王竑一生经历和诗意分析，这两首诗写于明代宗在位的景泰年间。
这两首诗，表面看是两首爱情诗。第一首诗写妻子把一副洁白的团扇送给自己丈夫，但害怕秋后季节变凉，丈夫又不用它了，将它弃之一旁，实则担心丈夫对自己的爱情不能持久。第二首诗写妻子把一副用白鲛绡做成的新团扇送给丈夫，希望丈夫经常拿在手中，不忘自己，保持对自己的爱情。但我们联系王竑身世仔细玩味，便可知道这两首诗其实不是爱情诗而是政治抒情诗。前一首通过借喻，担心君主对自己的信任难以久长。后一首则通过借喻，希望自己的一片忠君爱国之心，被君主了解，始终信任自己。
古典诗词，往往以夫妇借喻君臣关系，或者以花草借喻人的贤能奸邪，并不少见。例如：唐朝著名诗人张籍的《节妇吟》一诗：“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1]这首诗表面看是一首爱情诗，写一位妇女品行高尚，婉转拒绝别的男子对自己的求爱。其实它是一首政治诗。抒发了作者张籍谢绝当时割据在河北、山东一带的藩镇李师道对自己的拉拢，而为朝廷服务的坚定决心。至于屈原在他的著名诗歌《离骚》中，以美人借喻君主，以兰芷芳草借贤臣或美好品德。以萧艾借喻小人或恶劣品德，更为大家所熟悉。例如：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2]此处以“美人”借喻君主。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3]此处以“艾”借喻小人；“幽兰”借喻“贤者”。
“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4]此处以“兰芷”“荃蕙”借喻君子。以“萧艾”借喻“小人”。
古代君臣关系是比较复杂的。俗语说:“伴君如伴虎。”臣子侍奉君主稍有不慎，便可招来杀身之祸。即使功劳大者也难以幸免。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多得难以枚举。例如明朝初年朱元璋大杀功臣就是一个突出例子。对这一点身在明朝的王竑是十分清楚的。明朝著名的“土木堡”事变后，明代宗即位。王竑因为在朝廷上带头击死锦衣卫指挥马顺，并在随后的京城保卫战中协助于谦击退瓦剌立有大功，被明代宗委以重任，之后让他总督漕运兼巡抚江淮，并兼理盐课。但是，这不等于明代宗对王竑完全信任了。王竑还不时遭到王振、马顺余党的诬告陷害，而明代宗也听信谗言，有几次还险些处置王竑。例如：
第一次，景泰元年四月，“浙江镇守中官（宦官）李德上言：‘马顺等有罪。当请命行诛，诸臣乃敢擅杀。非有内臣拥护，危矣！是皆犯阙贼臣，不宜用。’章下廷议。于谦等奏曰‘上皇蒙尘，祸由贼振，顺等实腹心。陛下监国，群臣共请行戮，而顺犹敢呵斥。是以在廷文武及宿卫军士忠愤激发，不暇顾及，捶死三人。此正《春秋》诛乱贼之大义也。向使乘舆播迁，奸党犹在，国之安危殆未可知。臣等以为不足问。’帝曰：‘诛乱臣，所以安众志。廷臣忠义，朕已知之，卿等勿以德言介意。’”上述记载清楚表明，这次由宦官李德上奏章挑起的谋害王竑的事件，由于民族英雄于谦等上奏章给明代宗讲明大义而终止了。[5]
第二次，景泰二年，“尚宝司（明代专门负责收藏管理朝廷玉玺、旗牌、符印等物件的机构）检马顺牙牌（牙牌，古代官员上朝时所拿的牌记，上面写明自己官职履历，犹如现在的名片。因多系象牙和兽骨做成故叫牙牌。）不得，（马）顺子请责之竑，帝许焉。诸谏官言‘顺党奸罪重，廷臣共除之，遑问牙牌。且非竑一人之事，若责之竑，忠臣惧矣。’乃寝前旨。”[6]这次事件中，明代宗一时糊涂，竟然答应了马顺儿子的罪恶要求，准备处置王竑。幸亏又被诸谏官劝止了。
王竑这两首诗歌，正是担心明代宗对自己的信任不能持久的反映。
王竑于景泰五年对明代宗的上书中，就君主应该加强自身道德修养提出了10条建议，其中包括“厚诚信”（君主对大臣应该诚信），“释猜疑”（君主对大臣应该消除猜疑）两条。这两条就是针对明代宗对自己的不完全信任提出的。
其实，王竑不满君主对忠臣不能完全信任，反而加以猜疑的这种思想，在他写的另一首诗《过韩淮阴庙》中，表达得更加明确：“忆昔将军佐命时，登坛分阃统雄师。囊沙大溃龙且阵，破赵高悬汉将旗。自料分茅终受宠，谁知蹑足已生疑。英雄赫赫传千古，陉口于今尚有祠。”[7]在这首诗中，王竑高度评价了汉初著名大将韩信为击败楚军，建立大汉王朝立下的赫赫战功，同时对汉高祖刘邦对韩信这样的大功臣，不但不给以应有的封赏，反而无故猜疑，最后加以谋害的恶劣行径给与了有力谴责。
这两首诗歌从艺术性而言，也是值得称道的。首先，从风格上来说，它跟王竑其他诗歌不一样。王竑的诗歌一般显得比较沉毅庄重，而这两首诗却显得活泼俏丽。其次，这两首诗不是直抒胸臆，通篇都运用借喻的手法，以夫妻爱情比喻君臣关系，显得含蓄深沉，值得人反复玩味。
参考文献：
朱东润主编《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中编第一册）[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7月第一版。引文[1][2，见该书240页。
朱东润主编《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上编第一册）[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7月第一版。引文[2][3][4]，分别见该书229页、232页、233页。
王沛编著《王庄毅公纪念文集》[m]，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1月第一版。引文[5][6][7]，分别见该书76页、76页、20页。
作者简介：陶柯，男，汉族，原籍甘肃省临夏市，1944年生，甘肃民族师范学院教授，曾任甘肃高师学报副主编。甘肃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兰州作家协会会员，临夏王竑文化研究会会员，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论文曾多次获奖。出版有学术专著《论藏族文化对汉族文化的影响》和《新编古代汉语通论》。
来源：何延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