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爸领着王姨和她儿子陈浩进门那天，天色是灰蒙蒙的，像我当时的心情。
我爸领着王姨和她儿子陈浩进门那天，天色是灰蒙蒙的，像我当时的心情。
他搓着手，一脸讨好的笑：“微微，这是王姨，以后……就是你妈了。”
我妈走后第三年，我爸的孤独，我懂。
所以我扯出一个笑，喊了声：“王姨好。”
王姨看起来很温婉，四十出头的年纪，保养得当，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绪。
她身边的陈浩，比我小两岁，染着一头扎眼的黄毛，低头玩着手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微微真乖。”王姨笑着，眼神却在我身上溜了一圈，像是在估价一件商品。
我爸尴尬地打圆场：“孩子认生，以后就好了。”
晚饭是我爸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是他和我妈结婚纪念日常做的菜式。
我的心，被针扎了一下。
饭桌上的气氛很诡异。
我爸不停地给王姨和陈浩夹菜，嘘寒问暖，仿佛我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客人。
我低头扒着饭，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陈浩则全程戴着耳机，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滑动，嘴里发出“Tsk”的不屑声。
突然，王姨放下了筷子。
清脆的一声，打破了这虚伪的平静。
“老林，”她看着我爸，语气平淡，却像扔下一颗炸雷，“这房子太小了。”
我爸愣了一下：“啊？还好啊，三室一厅，够住了。”
王姨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我，嘴角挂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让她滚。”
空气瞬间凝固。
陈浩玩手机的动作停了，饶有兴致地抬起头。
我爸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嘴巴半张着，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彻底愣住了。
我看着他震惊、无措、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眼神，心里那点残存的温情，终于凉透了。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甚至笑了。
我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看着王姨，慢悠悠地开口：“王姨，这房子，房产证上是我妈和……我爸的名字。”
“我妈那份，是留给我的。”
“所以从法律上讲，这房子有我一半。”
“您让我滚去哪儿？”
王姨的脸色变了，温婉的假面撕开一道裂缝，露出底下的刻薄与算计。
“你一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霸着娘家的房子算怎么回事？”
“我嫁不嫁人，跟您没关系。”我回敬道，“倒是您，还没领证就想着把主人赶走，这是什么规矩？”
“你！”王姨气得胸口起伏。
“妈，跟她废什么话。”陈浩不耐烦地把手机一摔，“直接把她东西扔出去不就完了？”
我爸终于反应过来，他猛地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
他转向王姨，声音都在抖：“王丽，你这是什么意思？微微是我的女儿！”
王姨的眼圈立刻就红了，眼泪说来就来。
“老林，你凶我？”她哽咽着，“我为了你，带着孩子背井离乡，我图什么啊？”
“我只是想和你好好的，安个家。可你女儿这个态度，明摆着不容我，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她开始颠倒黑白，将矛头完全指向我。
我爸的火气，瞬间被这眼泪浇熄了一半。
他开始左右为难，看看梨花带雨的王姨，又看看一脸冷漠的我。
“微微，你少说两句，王姨是长辈。”他开始和稀泥。
我冷笑一声，站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说完，我转头回了自己房间，反锁了门。
门外，传来王姨压抑的哭诉和我爸低声的安抚。
我知道，战争开始了。
那一晚之后，这个家就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王姨母子俩正式住了进来。
我爸把书房收拾了出来，给陈浩住。
王姨则住进了我爸的卧室。
我每天早出晚归，尽量减少和他们碰面的机会。
但麻烦，总是会主动找上门。
我的洗面奶，被挤得一干二净，扔在垃圾桶里。
我的限量版球鞋，鞋面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划痕。
我知道是陈浩干的，但我没有证据。
我去找我爸，他只会说：“他还是个孩子，你多让着他点。”
王姨则会在一旁“教育”陈浩：“小浩，不能乱动姐姐东西，姐姐会生气的。”
那语气，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是拱火。
我明白，硬碰硬只会让我爸觉得我“不懂事”。
于是，我买了新的洗漱用品，全部锁在我的房间里。
至于那双鞋，我没动声色。
过了两天，陈浩刚买的游戏机手柄，莫名其妙地失灵了，怎么按都没反应。
他气得在客厅大吼大叫，怀疑是我干的。
我从房间出来，一脸无辜：“我碰都没碰过，可能是国产手柄质量不太行吧？下次让你妈给你买个进口的。”
陈浩气得脸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王姨看着我，眼神阴冷。
我知道她看穿了，但我不在乎。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很公平。
真正的爆发，在一个周末。
我大学同学来找我，我带她回家拿点东西。
一开门，就看到王姨拿着一串钥匙，站在我妈生前住的次卧门口，正准备开门。
那个房间，自我妈走后，我爸就锁上了，谁也不让进。
里面保留着我妈所有的遗物。
那是我最后的念想，是我的底线。
“你在干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王姨被吓了一跳，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
她看到我身后的同学，立刻又换上那副委屈的嘴脸。
“微微，你别误会。我看这间房空着也是空着，小浩的房间太小了，想把这间打扫出来给他住。”
“这里面的东西，我看也没什么用，不如处理掉，还能腾点地方。”
处理掉？
她说得云淡风轻，我却气得浑身发抖。
“谁给你的钥匙？谁准你动这个房间的？”我一步步逼近她。
“是你爸给我的……他说这个家以后我来当……”王姨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同学，她尴尬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你先回去吧，我家里有点事。”我勉强对她笑了笑。
同学走了，我关上门，捡起地上的钥匙。
“王姨，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家，有我一半。这个房间，你，你儿子，谁都不能碰。”
“否则，我们就报警，法庭上见。”
那天晚上，我爸回来了。
王姨哭着向他告状，说我如何欺负她，如何不把她放在眼里。
我爸一脸疲惫地来找我，开口就是指责：“微微，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王姨说话？她是为了这个家好。”
“为了这个家好，就是要把我妈的东西全扔了？”我反问他。
“她不知道那是你妈的……”
“她知道。”我打断他，“爸，你别自欺欺人了。她从进门第一天起，就想把我赶走，把这个家彻底变成她的。”
“你是我爸，不是她的提线木偶。”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他。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微微，爸老了，只是想找个伴儿……”
“找伴儿可以，找个想把你女儿扫地出门，图谋你房产的白眼狼，不行。”
说完，我不再理他。
我意识到，指望我爸是没用的。
他沉浸在黄昏恋的甜蜜泡沫里，不愿意醒来。
想守护我的家，只能靠我自己。
我必须主动出击。
那天晚上，我打开了电脑，在搜索框里，敲下了“王丽”两个字。
王姨总说自己是外地来打工的，之前在一家小公司当文员，丈夫早逝，一个人拉扯孩子不容易。
我爸对此深信不疑，充满了同情。
但我总觉得，她的故事里有太多漏洞。
一个普通的文员，手上戴的玉镯子，我用识图软件搜过，价值不菲。
一个含辛茹苦的单亲妈妈，儿子却被养成了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我开始利用我所有的网络技能，深挖她的过去。
我从陈浩的社交账号入手。
他很爱炫耀，定位经常暴露他的活动轨迹。
通过他几个月前的定位，我找到了他们之前在邻市租住的小区。
我加入了好几个那个小区的业主群和本地论坛，假装是要租房的新人，四处打探消息。
几天后，一个群里的热心大妈，给了我一条关键信息。
“你说那个王丽啊，我知道，她儿子可出名了，把人家车划了，赔了不少钱呢。”
“她男人不是死了，是跟她离婚了，听说是因为她赌博，欠了一屁股债。”
“她前夫家条件不错，给了她一笔钱，让她别再纠缠，结果她没多久就花光了。”
“后来听说被讨债的追得紧，就带着儿子跑了。”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大妈说的这些，像一块块拼图，逐渐拼凑出一个完全不同的王丽。
为了证实，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
我继续在本地的贴吧、论坛里搜索关键词“王丽”、“欠债”、“赌博”。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法律援助贴吧里，我找到了一篇帖子。
发帖人自称是王丽的前夫哥，控诉王丽不知悔改，离婚后还冒用他的名义去借高利贷，恳求大家不要再上当。
帖子里附上了一张打了码的身份证照片，和一张借条的照片。
照片上的签名，字迹飞扬，和我家桌上那份王姨签收的快递单，一模一样。
我把所有的聊天记录、帖子截图、照片，全部保存了下来，做成了文件。
原来，她对我爸的房子如此急切，不是为了安家，而是为了还债。
她嘴里的“安全感”，不过是想找个老实人接盘，填上她那深不见底的窟窿。
我爸，就是她选中的那个“老实人”。
拿着这些证据，我却没有立刻摊牌。
以我爸的性格，如果我直接拿给他看，王姨只要再掉几滴眼泪，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是被前夫污蔑的，我爸很可能又会动摇。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让她无法辩驳，也让我爸彻底清醒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一天下午，我提前下班回家，听到王姨在客厅里打电话。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焦急又谄媚。
“龙哥，你再宽限我几天，就几天！”
“钱我肯定能搞到，这边这个老头子快上钩了，他有套房子，只要把房子卖了……”
“他那个死丫头有点碍事，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能把她弄走。”
“对对对，你放心，利息我一分不会少你的……”
我躲在门后，悄悄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等她挂了电话，我才装作刚回来的样子，推门进去。
她看到我，明显有些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
“微微回来了。”她笑着说。
我点点头，看着她那张虚伪的笑脸，心里一片冰冷。
摊牌的时候，到了。
我选在周日的晚上，我爸难得休息在家。
我把他和王姨、陈浩都叫到了客厅。
“我有几件事，想和大家当面说清楚。”我平静地开口。
王姨立刻警惕起来：“微微，又想闹什么？”
我没理她，而是看向我爸：“爸，你觉得王姨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爸一愣：“什么意思？你王姨她……挺好的。”
“是吗？”我笑了笑，“一个因为赌博欠下高利贷，被前夫扫地出门，骗你说自己丈夫早逝，想方设法图谋你的房子去还债的人，也叫挺好？”
我的话音一落，王姨的脸瞬间白了。
“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她尖叫起来。
我爸也皱起了眉：“微微，不许乱说！”
“我乱没乱说，证据会说话。”
我把手机连接到电视上，将我搜集到的所有截图、帖子，一张张放了出来。
王丽前夫哥的控诉，论坛里邻居的议论，那张清晰的借条……
王姨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死灰，身体摇摇欲坠。
我爸盯着电视屏幕，脸上的表情从不信，到震惊，再到痛苦，最后是无法遏制的愤怒。
他转过头，死死地瞪着王姨，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些……是真的吗？”
王姨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还不够是吗？”我按下了播放键。
客厅里，响起了王姨那段清晰的电话录音。
“……这边这个老头子快上钩了……”
“……他那个死丫头有点碍事……”
“老头子”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爸的心上。
他的身体晃了一下，靠在了沙发背上，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妈，你……”旁边的陈浩也听傻了。
突然，他像是被点燃的炮仗，跳起来指着我骂：“你个贱人！你居然调查我妈！偷听我妈打电话！”
他冲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我早有防备，往后一退。
就在这时，我爸猛地站了起来，一个耳光狠狠甩在陈浩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所有人都愣住了。
“给我滚！”我爸指着王姨和陈浩，双目赤红，身体因愤怒而颤抖，“带着你的儿子，立刻，马上，从我家滚出去！”
王姨彻底崩溃了，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但这一次，她的眼泪再也换不来我爸一丝一毫的同情。
闹剧终于收场了。
王姨和陈浩连夜收拾东西，灰溜溜地走了。
我爸报了警，说王姨涉嫌诈骗，警察带走了她，后续如何，我没再关心。
家里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安静得甚至有些空旷。
我爸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整个人都笼罩在烟雾里。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主动跟我道歉。
“微微，对不起，是爸糊涂。”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满脸的懊悔，心里的气，也消散了大半。
“爸，不怪你。”我说，“你只是太孤独了。”
他抬起头，眼睛红了。
我们父女俩，第一次如此坦诚地聊起了我妈，聊起了这些年的生活。
他说了他的寂寞，我说了我的委屈。
客厅的灯光下，我们之间的那层隔阂，似乎慢慢融化了。
生活总要继续。
几个月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我爸不再提再找老伴儿的事，开始学着养花、钓鱼，把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们的关系，比以前更亲近了。
一个周末的清晨，阳光很好。
我爸在阳台上侍弄他的花草，我给他端去一杯热茶。
他回头对我笑，那笑容，是我很久没见过的，发自内心的轻松。
“微微，谢谢你。”他说。
我知道，他谢的，不仅仅是我揭穿了王姨的骗局。
更是我守护了这个家，也把他从错误的迷途上，拉了回来。
我笑了笑，拿起水壶，帮他给一盆新开的茉莉浇水。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家，还是那个家。
只是我们都懂得了，如何更珍惜它。
来源：屋檐下听雨的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