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时代，制度供给的艺术

摘要：在AI迅猛发展的当下，规则的存在形式与制度供给模式正经历深刻变革。规则作为维系社会秩序的基石，具有普遍性，贯穿于社会各方面，从古老传统习俗到现代复杂法规，从自然科学定律到社会运行准则，无处不在。同时，规则持续进化，当下这一进程呈指数级加速。规则体系中的显规则与

引言：AI浪潮与制度变革的新命题

在AI迅猛发展的当下，规则的存在形式与制度供给模式正经历深刻变革。规则作为维系社会秩序的基石，具有普遍性，贯穿于社会各方面，从古老传统习俗到现代复杂法规，从自然科学定律到社会运行准则，无处不在。同时，规则持续进化，当下这一进程呈指数级加速。规则体系中的显规则与潜规则，在AI影响下，相互作用方式愈发复杂。

2020年2月，杭州健康码在72小时内紧急上线，堪称制度创新典范。它将疫情防控初期社区自主封控、民间信息传递等潜规则，迅速转化为显性数字规则，实现对2.8亿人的精准流动管理。这一案例深刻揭示治理本质：当技术能实时感知规则需求、动态调整制度供给时，显规则与潜规则的转化效率将实现质的飞跃。

回顾历史，1978年安徽小岗村“包产到户”，把民间自发潜规则转化为推动农业发展的显规则，拉开中国农村改革大幕；2013年上海自贸区“负面清单”改革，将繁琐行政审批潜规则简化为清晰明规则，为经济发展注入新活力。如今，AI技术以全新方式深度介入制度变革，如智能合约在金融领域应用，基于区块链技术的不可篡改和自动执行特性，将传统金融交易中的部分潜规则转化为智能、高效的显规则，重塑金融交易秩序。

制度供给犹如在复杂的技术与社会需求交织的迷宫中探寻最优路径。如何实现制度供需的动态平衡，如何借助AI重塑治理艺术，成为决定社会运行效能的关键命题，亟待深入思考与解答。

一、制度供给的历史演进

（一）农耕文明的制度演化

自发秩序的形成：都江堰水利体系，李冰父子运用“深淘滩、低作堰”的智慧，结合鱼嘴分水、飞沙堰排沙等工程规则，创造水利奇迹，体现人类对自然规律的深刻理解与运用。如今借助传感器和数据分析技术，能实时监测水利设施运行状况，利用AI算法优化调度方案，让古老规则与现代科技结合，更好发挥作用。《唐律疏议》将民间“杀人偿命”的血亲复仇潜规则转化为五刑二十等的规范化律令体系，实现社会秩序规范化管理。在AI辅助下，法律条文检索、分析和解读更高效，有助于法律规则精准适用和完善。

制度试错中的平衡术：宋朝“不抑兼并”政策下，土地流转潜规则冲击均田制显规则，最终催生“租佃契约”新制度供给。通过大数据分析土地流转趋势和影响因素，能为土地制度调整提供更科学依据，使制度在动态调整中更好适应社会经济变化。明清晋商票号突破官方金融管制，推动“山西票号条例”出台。如今，AI技术可对金融市场实时监测和风险预警，为金融监管制度完善提供有力支持，确保金融市场稳定运行。潜规则在这些历史进程中，是社会发展中自然产生的适应性调整，反映当时社会经济环境下人们的实际需求，为新制度诞生提供土壤。

（二）工业时代的制度革命

标准化浪潮的兴起：英国《工厂法》将工人“日出而作”的潜规则转化为12小时工作制的显规则，美国《谢尔曼法案》把商业竞争的丛林法则升格为反垄断法律体系。如今工业生产智能化程度不断提高，工作模式和竞争形态发生巨大变化。AI技术可帮助企业制定更合理的生产计划和劳动安排，监管部门利用AI技术能更精准识别和打击垄断行为，维护市场竞争秩序。

制度过剩的现代困境：欧盟《通用数据保护条例》（GDPR）有99条细则，部分大型企业年均需投入780万欧元用于合规，沉重的成本抑制了企业活力，尤其对中小企业和创新业务影响巨大。现实中大量红头文件和地方法规严重滞后，阻碍市场主体自主发展，背离监管目的。“证明我妈是我妈”的现象，暴露行政制度设计缺陷，部门信息不互通，无端增设办事障碍，消耗大量资源，损害政府公信力。通过AI算法对海量数据的分析，能评估制度的合理性和实施效果，避免制度过剩，降低企业和社会运行成本。

二、AI赋能制度供给的创新变革

（一）需求感知的智能化升级

潜规则的算法显影：AI技术为挖掘潜规则提供有力工具。腾讯政务AI分析全国12345热线3.2亿条诉求，识别出“证明我妈是我妈”等327项隐性行政门槛，推动国务院取消298项证明事项，将隐藏在行政流程中的不合理潜规则曝光，进而转化为更合理的显规则。阿里巴巴“城市大脑”通过分析共享单车停放数据，自动发现社区非机动车管理的“约定俗成区域”，为制定柔性管理规则提供依据，让原本模糊的潜规则清晰呈现，为制度制定提供参考。

需求预测的前置治理：深圳“政策计算器”模拟显示，人才购房政策若延迟3个月调整，将导致房价异常波动风险提升47%，系统提前触发预警，促使政府建立动态限购机制，提前感知制度需求，避免政策滞后带来的不良影响。韩国首尔AI系统通过分析社交媒体情绪指数，在市民集体抗议前42天预测到垃圾收费政策抵触情绪，及时启动沟通机制化解矛盾，实现从被动应对制度需求到主动预测并解决问题的转变。

（二）制度设计的精准化迭代

文本智能的规则优化：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开发RegGPT模型，自动检测法律条文冲突，测试显示其发现《加州劳动法》中12处自相矛盾条款，效率是人工审查的240倍，大大提高法律规则优化的效率和准确性。中国司法部AI立法辅助系统，通过比对全球230万部法律，为新《数据安全法》提供78项条款优化建议，减少监管盲区23%，借助AI技术，制度设计更精准，减少漏洞和冲突。

仿真模拟的成本控制：欧盟用数字孪生技术模拟碳关税影响，发现原方案将使中小企业合规成本超营收的15%，据此调整豁免门槛，节省社会成本320亿欧元，通过仿真模拟提前评估制度实施成本，避免不合理制度带来的高昂代价。雄安新区“政策沙盒”在虚拟空间中测试15种土地制度方案，最终选择的混合所有制模式使开发效率提升40%，纠纷率下降67% ，利用AI进行制度方案模拟测试，能找到最优制度设计，提高制度实施效果。

三、制度供给的现实挑战

（一）供给不足：潜规则的填补作用

新兴领域的制度空白：直播打赏、算法推荐等新兴领域存在制度空白。直播平台和算法推荐系统产生大量数据，利用AI技术分析这些数据，挖掘其中规律和问题，可制定相应监管规则。例如，通过AI分析直播打赏数据，识别未成年人打赏行为，为制定合理退款规则提供依据；利用AI监测算法推荐过程，防止“信息茧房”等不良现象出现。潜规则填补了明规则不足的留白，起到调节作用，维持着行业的秩序和运转。

制度滞后的代价：P2P网贷危机、新能源汽车充电标准不统一等问题，凸显制度滞后的风险。AI技术可实时跟踪行业发展动态，预测潜在风险，为制度及时调整提供预警。例如，利用AI模型对P2P网贷平台运营数据进行分析，提前发现风险隐患，制定相应监管制度；通过AI技术整合新能源汽车充电数据，推动充电标准统一制定。在制度滞后阶段，潜规则是市场主体为应对实际业务需求形成的，反映市场真实诉求，为制度完善提供方向。

（二）供给过剩：显规则的自我繁殖

制度内卷化现象：某市建设工程审批需盖章128个，涉及53个部门，流程耗时386天；美国税法超7500页，税务申报系统每年消耗经济总量0.3%。利用AI技术可实现行政审批流程自动化和智能化，减少不必要审批环节和手续。例如，通过AI驱动的智能审批系统，对建设工程审批材料自动审核和流转，提高审批效率；利用AI技术简化税法条文解读和申报流程，降低税务申报成本。当显规则过度繁杂时，潜规则可能作为简化操作方式出现，虽不被官方认可，但是人们在高压制度环境下寻求效率的尝试。

执行成本的失控：印度《劳动法》规定企业解雇超100人需政府批准，导致90%企业规模止步99人；欧盟碳排放交易体系监测成本占交易额15%，削弱减排激励效果。AI技术可优化制度执行的监测和评估机制，降低执行成本。例如，利用AI传感器和数据分析技术，实时监测企业碳排放情况，实现精准监管，降低监测成本；通过AI对劳动力市场数据的分析，为劳动法合理调整提供依据，避免制度对企业发展的过度限制。在这些情况下，潜规则可能是企业为生存和发展采取的应对策略，揭示显规则在执行过程中的不合理之处。

（三）技术依赖的治理风险

算法黑箱的民主赤字：AI技术应用带来新风险，印度Aadhaar数字身份系统因算法歧视，导致2300万贫困人口被错误排除在救济体系外，凸显技术理性与人文关怀的冲突，算法不透明性使决策过程缺乏民主监督，可能导致不公平结果。美国COMPAS再犯评估算法被证明对少数族裔存在系统性偏见，引发“机器暴政”的伦理争议，警示在依赖AI进行制度决策时，必须关注算法的公正性和透明度。

数据垄断的制度扭曲：某市交通管理部门过度依赖滴滴出行数据制定限行政策，忽略老年人、残障人士等弱势群体的出行需求，造成新的社会不公，数据垄断可能导致制度制定偏向数据拥有者利益，忽视其他群体。平台企业利用用户行为数据构建“隐形规则帝国”，如外卖算法倒逼骑手违反交通法规，形成制度性剥削，数据的不当使用会扭曲市场规则，损害劳动者权益。

（四）规则转化的复杂张力

文化算法的适配困境：谷歌AI翻译将中文“关系”直译为“Guanxi”，但无法传递其背后差序格局的社会学内涵，导致跨文化制度移植失败，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规则和概念具有独特性，AI在规则转化过程中可能无法准确理解和适应文化差异。伊斯兰金融AI系统因无法理解《古兰经》禁止利息的深层逻辑，设计的金融产品引发宗教争议，表明在涉及文化和宗教相关的规则转化时，AI需要更深入理解文化内涵。

敏捷性与稳定性的悖论：加密货币监管陷入“追赶游戏”，各国年均出台47项新规，但仍有83%的DeFi平台游走于法律边缘，新兴领域快速发展要求制度具备敏捷性，但频繁规则调整又可能影响制度稳定性。中国网络直播管理新规每6个月迭代一次，企业合规成本年均增加1200万元，出现“制度疲劳”现象，如何在制度的敏捷性和稳定性之间找到平衡，是当下制度供给面临的难题。

四、AI赋能制度优化的艺术路径

（一）精准识别的智慧

制度需求的动态感知：浙江“最多跑一次”改革通过3000万次办事数据分析，精简审批事项。利用AI技术可对各类办事数据深度挖掘和分析，更精准把握制度需求。例如，通过AI算法分析政务服务平台用户数据，了解民众和企业办事痛点和需求，为优化审批流程提供依据。新加坡住房制度通过组屋政策满足民生需求。利用AI技术可对住房需求精准预测，优化住房供应体系，提高住房资源配置效率。同时，对潜规则的研究和分析能帮助理解民众和市场实际需求，因为潜规则往往在实际需求无法被显规则满足时产生。

潜规则的显性转化：义乌小商品市场将“三现交易”潜规则升级为“市场采购贸易”国家试点；深圳商事登记改革把“先照后证”变通做法固化为“三十证合一”制度。AI技术可帮助识别和分析商业活动中的潜规则，将合理部分转化为显规则。例如，通过AI对电商交易数据的分析，发现普遍存在的交易习惯和规则，将其转化为规范的电商交易制度，促进电商行业健康发展。潜规则中蕴含实践智慧和经验，合理转化为显规则，能丰富和完善制度体系。

（二）适度供给的平衡术

简约主义设计原则：海南自贸港“三税简并”，德国《中小企业法》条文简洁却构建起良好制度生态。利用AI技术可对制度条文分析和优化，去除繁琐和不必要内容，使制度更简洁明了。例如，通过AI语言处理技术对法律法规梳理，简化复杂条文表述，提高制度可读性和可操作性。追求简约制度时，可借鉴潜规则的简洁性和灵活性，避免显规则过度复杂。

弹性制度的创新：雄安新区“容错清单”、上海浦东“触发式监管”体现弹性制度创新。AI技术可根据不同场景和实时数据，为弹性制度实施提供支持。例如，利用AI算法对企业创新行为评估，根据评估结果确定是否适用“容错清单”；通过AI技术对新经济企业运行数据实时监测，实现“触发式监管”精准实施。潜规则在不同场景下的适应性调整，为弹性制度创新提供思路，可从中学习让制度更好适应复杂多变现实情况。

（三）制度绩效的治理循环

成本收益的动态评估：世界银行营商环境评估体系量化制度性交易成本，中国国务院督查引入“制度效能审计”。利用AI技术可构建更全面、精准的制度绩效评估模型。例如，通过AI对大量企业数据的分析，评估不同地区营商环境，为制度改进提供数据支持；利用AI技术对制度实施过程中的成本和收益实时监测和分析，及时调整制度，提高制度效能。对潜规则的成本收益分析有助于全面评估制度体系运行效果，因为潜规则存在和运行也伴随一定成本和收益。

退出机制的构建：日本“日落条款”制度、美国《文书精简法》构建制度退出机制。AI技术可帮助评估制度的时效性和有效性，为制度退出提供科学依据。例如，通过AI对法律法规实施效果长期跟踪和分析，及时发现过时制度，推动制度更新和完善。对于不再适用的潜规则，也需相应退出机制，以保持制度体系活力。

（四）人机协同的规则生态

混合智能的决策机制：上海浦东试点“AI合议庭”，法律AI提供类案检索与证据分析，法官专注价值判断与情感权衡，审判效率提升55%，上诉率下降32%，实现人机优势互补，提高司法决策的效率和公正性。德国联邦议院引入“立法数字助手”，在保留议员最终决定权的前提下，自动生成法律影响评估报告，草案通过率从41%提升至68% ，借助AI辅助立法决策，提升立法质量和效率。

动态平衡的调节系统：新加坡建立“规则代谢指数”，实时监测制度执行成本与收益，当某领域行政处罚量增长超阈值时，自动触发规则合理性审查，实现制度的动态调整和优化。杭州“制度生命体征仪”通过分析800项社会运行指标，在交通拥堵费政策引发抗议前19天发出预警，为政策调整赢得时间窗口，利用AI技术实时监测制度运行状况，及时发现问题并调整。

（五）全球治理的中国方案

数字丝路的规则实验：北斗导航系统在“一带一路”沿线推广位置服务标准，既尊重各国主权要求（显规则），又兼容地方导航习惯（潜规则），用户数突破15亿，为全球规则制定提供兼顾共性与个性的范例。跨境电商“杭州标准”通过AI翻译62种语言条款，构建起覆盖135国的数字贸易规则框架，纠纷解决周期缩短至7天，借助AI技术推动全球数字贸易规则的构建，促进贸易便利化。

文明对话的算法桥梁：清华大学开发“价值对齐模型”，将儒家“仁政”思想转化为可量化的治理参数，指导AI系统设计更具包容性的公共政策，促进不同文化价值在制度设计中的融合。敦煌文保AI在修复壁画时，既遵循文物保护技术规范（显规则），又学习历代画师“补笔不补意”的美学传统（潜规则），开创数字修复新范式，在文化保护领域实现传统与现代、显规则与潜规则的有机结合。

结语：在代码与人性间寻找黄金分割点

当AlphaFold破解蛋白质折叠的暗规则，当GPT-4自发形成辩论策略的潜逻辑，人类正站在制度文明的转折点。当下的治理艺术，不是用算法替代人类智慧，而是构建“技术理性+人文价值”的双螺旋结构——让显规则如北斗星指引方向，让潜规则如地下河滋养生机。

这需要治理者兼具科技洞察力与人文关怀精神，既要借助AI强大的算力与算法，精准捕捉社会发展的细微变化，为制度供给提供坚实的数据支撑与智能分析，又要时刻牢记制度的初心是服务于人，充分考量不同阶层、不同群体的多元需求，确保制度的公正性与普惠性。在制定和执行制度时，一方面要利用AI的高效性，优化制度流程，降低行政成本；另一方面要保留人类的主观能动性，灵活应对复杂多变的社会场景，为制度创新预留空间。

未来的制度文明，必然是机器智能与人类灵性深度融合的结晶。AI将助力制度供给在制定环节更加科学合理，在执行阶段更加高效有力，在评估过程更加客观全面；而人类则凭借情感共鸣、道德判断和文化传承，赋予制度以温度和灵魂，使其能够承载社会的公平正义与价值追求。在显规则与潜规则的动态平衡中，持续奏响社会进步的和谐乐章，让技术与人文相得益彰，共同铸就制度文明新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