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突的,凌风急匆匆赶来,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王爷,夏国的使团即将到来。”
看,又是如此。
在他人眼里必死的局。
只因为裴鹤尘的偏爱,就可以轻轻揭过。
一个人,怎么可以偏心到这个地步呢?
一旁的沈嬷嬷都看不下去了,叹息一声告辞离去。
我昏迷的第三日。
裴鹤尘又来看我的身体了。
他站在床榻旁,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视着我的脸。
我走上前,发现身体的脸色极差。
三日未进食,此刻的唇色淡如水一般,好似下一刻就要咽气了。
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还能醒过来吗?”
裴鹤尘看完便离开了,刚跨出院门。
一个侍卫便上前禀告:“王爷,王妃的婢女不肯写昭罪书。”
裴鹤尘眉间一皱,冷硬道:“这点小事还要本王教你怎么做吗?”
我愣住了。
裴鹤尘这是要屈打成招的意思!
我心中焦急万分。
突的,凌风急匆匆赶来,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王爷,夏国的使团即将到来。”
我一怔,往年使团只会在年前来访。
现在怎么提前到了?
凌风又道:“此次的使者是华安公主。”
阿姐要来了。
我的眸光骤亮,心中无比的激动。
裴鹤尘听到此消息,脸色竟直接由阴转晴,声调扬了几分:“好,用最高礼节来招待使团。”
接着,他唇角勾起一抹笑,径直进入书房。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喜迎于色。
疑惑地跟上前。
就见裴鹤尘大步走到书柜旁,从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副画卷展开。
我心中有些疑惑,上前探身一看,画面上的美人——
居然是我!
可当视线触及到画中人的眉间一颗红痣,我的呼吸陡然一窒。
不,这不是我。
是我一母同胞的长姐,华安公主。
第7章
我像被惊雷击中了一般,僵在了原地。
我与阿姐长相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阿姐的眉间有一颗红痣。
我木然转头。
清晰地瞧见了裴鹤尘眼中的思念与深情。
我怔然,颤抖着身子退后几步。
脑海中骤然回想起出嫁前的情景。
从我答应裴鹤尘的和亲时,他对我几乎是言听计从。
不管我做什么,他都欣然接受。
就连我偶尔的逗弄作怪,他都会笑着摇摇头,不与我计较。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我想起来了,是在出塞当日,他看见了出来送嫁的阿姐。
从那一日后,他的态度就变了。
一个荒唐的猜想猛然浮现出来。
我惨白着脸,喃喃自语:“难道,你想娶的,是我的阿姐?”
无人回应。
裴鹤尘默默看了许久,才珍而重之地放下画卷。
十月的微风不冷。
拂过我的灵魂,好似带走了所有温度。
我觉着好冷,似寒入骨髓,颤抖不已。
我昏迷的第四日。
夏国使团到了。
阿姐一身公主朝服,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气势却是虎步龙形。
许是真相太过荒唐,我面对着阿姐,有了一丝退缩之意。
我龟缩在裴鹤尘的身后,不敢看她,哪怕阿姐看不到我。
阿姐一一寒暄完,视线定在了裴鹤尘身上。
身前的裴鹤尘浑身一震,身姿更加挺直起来。
我眼眸一黯,紧紧攥住了手。
阿姐越走越近,裴鹤尘的呼吸也越发沉了下去。
“宁王安。”阿姐行了一个夏国礼。
接着,她瞧了一眼裴鹤尘的身后,蹙了蹙眉:“我家阿妹呢?”
这话一出,迎接官员俱都一震。
裴鹤尘抿了抿唇,居然扯谎回应:“王妃前些日子去庄子上查账了,过几日才能回。”
接着,他很快扯开此事:“夏国使者远道而来,应当是累了,先去驿站稍作歇息吧。”
我遥遥跟着。
阿姐一脸的沉思,显然是不信裴鹤尘的说辞。
她几次提起我,都被裴鹤尘敷衍了过去。
驿站内。
裴鹤尘细心招待着阿姐,不管是吃食住所,安排的全是最高规格。
若是以往,我定是满心熨烫裴鹤尘的贴心。
但此刻,得知裴鹤尘可能爱慕阿姐,心中复杂万分。
裴鹤尘送阿姐到了门口,往日冷峻的脸上一直挂着浅笑,好似心情极好。
“华安公主,若有要事,可随时唤我。”
这一次,裴鹤尘连本王都没说。
裴鹤尘的爱意表达的太过明显,只要不是傻子都看的出来。
我不由得苦涩一笑。
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内心突的涌起了一股厌恶之感,是对裴鹤尘的。
不管这中间有什么难言之隐,裴鹤尘的行为都让我感到寒心不已。
既然,他知道认错了人。
为何在出塞当日,不指名出来呢?
而是将错就错,将我娶进府内。
不仅不珍重我,反而蹉跎我,迁怒于我?
我的怒火和委屈瞬间涌了上来,抬眸再度看向裴鹤尘,那好看的眉眼仿佛扭曲了一般。
在我的眼里,显得无比的可憎可恶。
裴鹤尘迟迟不离去。
阿姐有些不耐,僵硬着嘴角道:“宁王可有其他事?”
裴鹤尘沉默一瞬,抿了抿唇:“华安公主,可还记得当年的质子元若?”
元若?
这个名字让我怔住。
小时候。
冷宫之中一直住着一个小男孩。
大家都叫他元若,是楚国大败后送来的质子。
他经常被欺负,我看他长得好看,便将欺负他的人全打跑了。
从那之后,我和他就成了玩伴。
裴鹤尘为何会提起这个名字?
不待我细想,那边阿姐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裴鹤尘的眼眸一黯,像被打击到了一般,周身落寞起来。
阿姐微微蹙眉,问他:“这个人很重要吗?”
裴鹤尘轻轻摇了摇头:“的确不重要,当年救命之恩,我一直铭记在心……”
随着他的诉说,阿姐的眉间更深了,直接打断道:“我从来没有救过你。”
第8章
裴鹤尘浑身一僵,笑的有些勉强:“你都忘了吗?”
我站在一旁一头雾水。
阿姐,什么时候救过裴鹤尘的命?
阿姐神色有些疲倦:“本公主累了,有事明日再说?”
路途几百里,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
我心疼地抬起手,抚了抚她眼下的青黑。
裴鹤尘有些局促地退后:“叨扰了。”
我何从看到过他这般模样?
心头闷闷的。
两人寒暄完,阿姐关上了门。
裴鹤尘站在门外愣愣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越过他进了阿姐的房间。
屋内的阿姐捂着胸前,眼中满是担忧,她对着一旁的侍女说道:“我这心,一直闷闷的,总觉得阿妹出事了。”
我的心跟着一颤。
都说双胎会有心灵感应。
难道阿姐察觉到我出事了才来楚国的吗?
侍女安慰她:“宁王不是说公主去查看账本吗?过几日就回来了。”
阿姐的神色还是踹踹不安的:“希望阿妹快快回来,不要吓阿姐了。”
家人担忧的目光,让我不禁落下泪。
思念后知后觉涌了上来。6
我忍不住走了过去,伸出手,虚虚地给了阿姐一个怀抱。
“阿姐,带我回家好不好?”
我低喃出声。
眼前的阿姐好似感受到了什么,目露惊异地看着前方。
我虚虚抱着阿姐,想要一直留在她的身边。
这时,一阵强烈到几乎撕碎灵魂的引力传来。
我固执地站在原地,却是徒劳,下一瞬我就出现在了门外。
裴鹤尘已经走远。
我抚了一把眼尾,跟了上去。
宁王府书房。
裴鹤尘又小心翼翼展开了画卷,静静地看着。
我不想再看他这幅深情的模样,头偏向别处愣愣出神。
“华安,你当真忘了我吗?我是元若呀。”
裴鹤尘话音一落。
我浑身一震,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裴鹤尘。
裴鹤尘是元若?
我死死盯着他的脸,内心不愿相信。
可越看,元若孩童时期的面庞,逐渐便与裴鹤尘的五官对上了。
我内心震荡不已。
不怪我从未想到过这处,实在是他们的气质相差太过。
谁会认为。
那个畏畏缩缩的元若,会是如今气势逼人的宁王呢?
阿姐这两日多次提及我,都被裴鹤尘搪塞了过去,
我昏迷的第六日。
阿姐直接踏入了宁王府的大门。
裴鹤尘急忙赶了过去,进入大堂之前,还理了理衣袖。
一踏进去,他脸上便扬起了含蓄的笑容:“华安公主,有失远迎。”
寒暄几句后,阿姐拿出一个木盒:“上回阿妹来信,称你冬日旧伤疼痛难忍,特让我带来了此药。”
说着,侍女将木盒递给了裴鹤尘。
那是我一年前去信,让阿姐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寻的药材。
此药难得,估计阿姐废了不少心力。
但此刻,我却是不想给他了。
因为,他不值得。
另一边,裴鹤尘接过木盒,神色有些怔然,接着缓缓说道:“她还有说什么吗?”
阿姐扬唇一笑:“她说你待她很好。”
裴鹤尘一僵,扬起的唇角好似凝固在脸上。
我好似竟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愧疚。
倏的,一具黑影猛然窜了进来,嘴中凄厉喊着:“请长公主做主,一定要救救我家公主。”
第9章
我一惊。
转头一看,竟是小竹。
她此刻很不好,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几乎没一处好肉。
这得多疼呀?
我心痛万分,颤着手想要抚摸她,却又怕弄疼她,不敢再前进。
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惨白着脸,诉说着我的惨遇:“长公主,我家公主身中剧毒,已经昏迷六日了。”
“宁王宠妾灭妻,公主这五年过得好苦啊,求长公主一定要为我家公主做主。”
喊完这些话,小竹好似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身子一倒,晕了过去。
我大惊,厉声喊着:“小竹小竹……”
阿姐扑了过来,将一个药丸塞入小竹的嘴里。
肉眼可见的,小竹的惨败的脸色好了几分。
见此,我才放下心来。
阿姐将小竹安置好,脸色阴沉的质问裴鹤尘:“裴鹤尘,我阿妹呢?”
裴鹤尘抿了抿唇,还是将人带入了我的院里。
看到床榻上的我,阿姐身子猛然一颤,神色焦急地扑了上来:“阿妹,阿妹……”
见我不醒,阿姐连忙诊脉。
良久,阿姐摇摇欲坠站起来,我想要扶住她,却忘记了此刻的状态。
手径直穿了过去,我不由得苦笑一下,带着往日撒娇语调卖乖:“阿姐,不要担心。”
阿姐听不见,她的脸色惨白不已。
裴鹤尘站在一旁,神色居然有了一丝愧疚:“还有两日,如果能醒就没事……”7
这句话一出,阿姐仿佛受了刺激一般。
她毅然欺身上前,举起手,狠狠扇了裴鹤尘一个耳光。
“啪”地一声,声音之大响彻上空。
阿姐红着眼,声声泣血:“阿妹快死了……”
“你求娶之时,可是如何于我父皇保证的?”
“你说,你会待她好,不让她受一丝委屈,这就是你的保证吗?”
阿姐好似并没想要一个答案,说完便掩面痛哭起来。
裴鹤尘在一旁僵硬站着,没有言语。
阿姐留下来了。
她取来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好似是要举行招魂仪式。
夏国为何强盛,除了人人善武。
便是这奇特无比的方术,善星占、巫医、占卜等术。
我从小习武,却并不精通此法,反倒是阿姐很有天赋。
招魂仪式。
需要保留身前人熟悉的东西和居所,越熟悉越能成功。
所以阿姐并没有带我走。
反倒是领着一众士兵,驻扎在宁王府。
裴鹤尘许是心虚,并没有阻止。
“南昭,快回来。”
“南昭,快回来……”
阿姐枯坐一夜,喊了一夜,
喊到声音嘶哑,都没有任何动静。
直至天明,她终于崩溃了
木木地抱着我的身躯,无声流着泪。
我在一旁虚虚靠着阿姐,流着泪安慰阿姐:“阿姐,生死有命……”
裴鹤尘也站了一夜。
见阿姐伤心,他缓缓踱步而来,低声安抚:“别哭坏了身子,她一定会醒的……”
阿姐没有理会他。
裴鹤尘立了一会,转身离去。
再次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糕点来到阿姐身边。
“这是你小时候最喜爱的桂花酥,你尝尝。”
他语气轻柔地哄着。
我何曾见过他如此珍惜的模样。
就连许芝芝,他也没有这般伏低做小地讨好。
伤的深了,我好似感觉不到了疼痛
只觉得心空空的,落不到实处。
阿姐冷冷撇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宁王记错了吧,我并不爱吃桂花酥,这是我阿妹爱吃的。”
第10章
裴鹤尘端着盘子的手骤然一紧。
从他的眼中,我竟然看到了怔然和疑惑。
你在疑惑什么呢?
我想不通,转眼便抛掉脑后,不去想了。
另一边,阿姐的侍女垂着泪出主意:“长公主,您跟小公主说说小时候的事,说不定就回来了。”
这是穷途末路了。
我后知后觉感觉到了恐惧。
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消亡,这过程格外的绝望。
阿姐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握着我的手,哽咽说着:“汝汝,快别睡了……”
汝汝,是我的乳名。
我正垂泪听着,一旁的裴鹤尘却忽的走上前。
他一把抓住阿姐的手腕,声调上扬了许多:“你喊她什么?”
阿姐吃痛,猛地甩开了手,像看疯子一样盯着裴鹤尘。
我见状,下意识地拦在阿姐的身前。
这般逼近,我清晰地看到了裴鹤尘的神色,恐慌,惊愕,不敢置信。
我正疑惑着,就见他痛声喊道:“汝汝不是你吗?你怎么会喊南昭汝汝?”
身后的阿姐立马传来了回应:“这是我阿妹的乳名,我为何不能喊?”
裴鹤尘听闻,恍惚一瞬,他高大的身躯晃动一下。
他抬眸,眼里浸着殷红,极轻的语调,像是怕惊吓到什么一般:“五年前,你还记得你在明山的洞穴中救过我吗?”
此时此刻,再傻的人也看出不对劲了。3
我怔然片刻,终于想起来了。
五年前。
我在明山救过一个男人。
他身穿楚国的便服,身受剧毒,倒在山间中眼看着快要死了。
那个时候,他满脸是血,看不清面容。
幽深的眸子却是亮的惊人,他朝我伸出了手:“是你吗?你来接我了吗?”
我原本不想理会,但对上这个眼神后,我动了恻隐之心,救下了他。
难道,那个人就是裴鹤尘?
世界之大,居然有这般的巧合?
“我从未去过明山,宁王,你认错人了。”
阿姐的话语骤然传来。
我回过神,就看见裴鹤尘的脸,哗地一下,惨白的如鬼魅一般。
他踉跄地退后几步,垂着眉,自欺欺人的低语着。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手中的盘子落在地上,“砰”地发出一声巨响。
裴鹤尘缓缓抬头,他的声线是极致的暗哑:“汝汝眉间有颗红痣的,我怎会认错呢?”
我笑了。
红痣,原来竟是红痣让他错认了人。
我小时格外崇拜阿姐。
为表达喜爱,我便会点上一颗红痣。
两人相像到有时候连父皇都会认错。
但我活泼,阿姐沉稳。
熟悉的人一看便知。
一开始,裴鹤尘并没有认错人。
我就是汝汝。
随后阿姐出现了,他看着那颗红痣,动摇了。
他觉得,他认错了人。
我掩面笑的肩膀不断轻耸,笑着笑着便落下了泪。
原来……
我苦命的五年,只因一颗小小的红痣。
可悲!
可笑!
我又笑又哭,仿若疯魔一般。
倏的,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叹息:“南昭,该回去了。”
我眼前陡然一黑。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一瞬间。
我从黑暗中再次醒来,入目便是裴鹤尘苍白的面容,和阿姐喜极而泣的笑颜。
我在昏迷的第七日。
醒过来了。
第11章
说完那句话。
我的第一感觉便是虚弱,随后便是:“好饿……”
阿姐立刻端来了粥:“许久未进食,先吃些稀粥养养。”
我听话的咽下一口一口的粥。
没有理会站在一旁,面色复杂又沉重的裴鹤尘。
不一会儿,太医过来诊脉:“王妃本就有暗伤,现在体内毒素清了,但伤了根本,以后怕是难以再孕。”
早在出地牢之时,太医便说了难以再孕,此刻不过是彻底无法治疗了。
我心中早就知晓,却也不禁怔然片刻。
阿姐却不知,担忧问着我早已知道的答案:“太医,可否治好呢?”
太医摇了摇头:“难。”
余光中,我瞟到了裴鹤尘紧紧攥紧的拳头。
我内心暗叹,惺惺作态!
我偏过头,不再看他,安慰着泪目的阿姐:“无事,阿姐,我本也不愿生孩子。”
皇帝和太后对我的肚子虎视眈眈。
不能生反倒是好事,至少不用再腹背受敌,可以专心开展我的计划
阿姐叹息:“傻妹妹,不愿生和不能生是两回事。”
转而她又怒道:“那下毒之人,阿姐定要找出来千刀万剐。”
裴鹤尘还在这0
我总觉得下毒之事不简单,就没有多说什么。
太医开了几个方子就离去了。
阿姐信不过裴鹤尘的人,自己亲自去煎药了。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如木桩一样站着的裴鹤尘走上前来。
我抬头,冷冷撇了一眼他。
裴鹤尘一顿,他眼里闪过一丝挣扎,抬起的脚还是停在了原地。
“你……还好吗?”
他沙哑地声音小心问着。
这是第一次,裴鹤尘的态度不是冷漠的,反倒听出了一丝疼惜的意味。
以往的我听着,绝对会欢喜不已。
现在却是有些不耐。
我闭了闭眼,生硬地反问他:“你觉着呢?穿肠破肚的滋味会好受?”
没了话语再传来。
只能听见了他沉沉的呼吸声,响在我的耳边,格外的刺耳。
我冷了眉目,闭着眼装睡。
我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一寸一寸扫视着我的脸。
这是他经常会做的事情,仿佛透过我再看向其他人。
我本该习惯了,我应当如以往一样装作不知,此刻却是不想装了。
凭什么?
我是夏国公主,我为何要对他屈躬鞠膝?
从前,我爱他。
爱到妒忌,爱到卑微,越发不像我自己了。
但那也仅仅只是从前了。
现在的我,心早已死了,只剩下无止境的恨意在发酵。
想到着,我猛然张开双眼,对上了裴鹤尘来不及收回些许惊愕的目光。
我笑了一下,率先发难:“夫君一直看着我,却好似透过我看旁人,难道是另有心上人了?”
裴鹤尘如玉的脸庞霎时间灰暗下来,他摇了摇头,有些艰难地张开唇:“南昭……可是怨我?”
怨?
不,我不怨你,我是恨极了你。
我淡淡一笑,松散了冰冷的眉目:“王爷,我不怨你。”
从前,我都是唤他鹤尘,从未唤过他王爷。
裴鹤尘也意识到了,脸色越发难看了。
见他唇微启,还待说什么,我直接出言打断他,语气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王爷,我累了,你走吧。”
这是他曾今,与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第12章
一连三日。
下毒之人,一直未找到。
我心知此事急不得,命人秘密去查,却一直一无所获。
这段时日,许是我醒了。
王府内慢慢的,不再调查毒害一事了。
我听闻,只冷笑一下,不再与裴鹤尘多说一句话。
阿姐大抵也察觉到了什么,对裴鹤尘横眉冷对,连面上的客套都不愿装下去了。
裴鹤尘都一一受下来。
他并未再与我搭话。
只是每日来瞧一瞧我,眼底漫延着化不开的忧愁与悔恨。
我只当看不见。
从前,你将我当成王府的边缘人,对我视若无睹。
今后,我便一一还给你。
听侍女提起,昨夜小竹起了烧。
我躺不住了,起身想去看她,阿姐劝阻:“你身子还没好,过几日再去吧。”
“阿姐,我想去。”
我固执地说着。
小竹与我是一起从小长到大的交情。
在我心里。
她跟我的妹妹差不多了。
更何况,她遭受的伤都因我而起,我只是去看她。
不及她为我所做的一分。2
我一起身,眼前有些晕眩。
我身子晃了一下,阿姐的手连忙扶了过来:“小心。”
等这阵眩晕过后。
我对上阿姐担忧的目光,缓缓抽回了手,语气格外坚定:“阿姐,我没事。”
阿姐也知道我性子倔,松开了手,在一旁担忧地看着我走动。
身子沉重无力,我走几步便需要喘一下。
我不禁苦笑。
以往我身骑白马,威风凛凛,哪会有如此虚弱的时候?
这一切都要拜他所赐。
想到裴鹤尘,我便咬牙切齿。
我甩了甩头,抛掉脑中的杂念,一步一步试图稳稳地走着。
小竹住我隔壁的厢房,也就几步路远。
走到她的床榻边是,我竟出了一身的汗。
小竹阖着眼脸色惨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我忍了忍泪唤她:“小竹。”
她费力地睁开,一见我,就要起身行礼。
我上前一把按住她:“小竹,不必行礼。”
小竹眼眶瞬间通红:“公主……您消瘦了不少……”
原本忍耐着的泪水在一瞬夺眶而出。
我哽咽着:“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公主,小竹不委屈,只要公主好好的,小竹就心满意足了。”
小竹的字字句句的关切,熨烫着我的心。
一旁的阿姐上前,调笑道:“怎的一见面就哭,这大水都要冲了龙王庙了。”
几人俱笑开了怀。
我笑中带泪。
真好。
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过了几日。
我身体好转许多。。
便带着人来到了许芝芝的院里。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头抚琴的声音传来。
真是好兴致。
摆弄巫蛊之术,居然只得到了禁足的惩戒。
真是便宜许芝芝了。
我如今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求自己痛快一场。
当即,我冷冷一笑,厉声道:“砸门,闯进去。”
夏国士兵立刻破门而入。
我紧随其后,就见许芝芝慌乱地跑出来。
她见是我,慌乱渐收,似是觉得我不敢拿她如何,扬起下巴挑衅:“王妃,您来我这正院有何贵干?”
我没有理会她,只扬声道:“侧妃德行有亏,今日赶出正院,搬至晞云阁。”
晞云阁。
前几年,因一丫环落水死亡,传出了灵异之事。
此后,便一直封闭无人进出,里面早已荒废不已。
许芝芝惊得瞪大双眼:“你敢!”
“管家权在我手上,你敢这般对我?”
第13章
我眯了眯眼。
在夏国,我身份高贵,谁敢对我这般大声呵斥?
倒是来了这楚国。
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挤兑我。
顾忌我的身份,无人敢辱骂我,但他们用另一种方式使我寸步难行。
那便是孤立和谣言。
我一开始会辩解,便会说成是狡辩。
我怒声呵斥,裴鹤尘便会与他们站在一边,直言我没有王妃的肚量。
一次两次,都是如此。
渐渐地,我便沉默了。
我忍了五年,将自己伪装成他所谓的王妃模样,只因爱慕他。
可我并不是这样的,我明明是肆意洒脱的公主,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我已经去喊王爷了,王妃,趁现在走还来得及。”
许是见我一直未说话,许芝芝误以为我怕了,神色格外得意的挑衅着。
我低声叹了一句:“现在喊王爷可无用了。”
以前,我忍让,是不愿与裴鹤尘发生冲突。
现在,可不一样了。
我抬起头,淡淡来了一句:“开始吧。”
夏国士兵领命。3
许芝芝想要阻拦,被士兵一把推开。
她摔倒在地,转头狠狠地盯着我。
紧接着她好似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立马如同弱柳一般垂泪:“王妃,妾已经在受罚了,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不用说,就知晓是裴鹤尘来了。
果然,下一瞬裴鹤尘的呵斥声传来:“你们在做什么?给本王住手。”
楚国王爷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毕竟这里还是宁王府。
我挥了挥手臂。
士兵们一一退至我的身后。
接着,我不紧不慢地拿出手绢,看着走到我面前脸色难看的的裴鹤尘。
对着他轻咳一声,虚弱地说着:“我身子骨总好不利索,估计就是那院的娃娃搞得鬼。”
肉眼可见的,裴鹤尘的神色变得愧疚起来。
“你刚好,怎的不好好歇息?”
见裴鹤尘这般回话,许芝芝震惊不已,幽怨喊着:“王爷,您要为妾身做主呀……”
这句话无往不利。
裴鹤尘撇了一眼许芝芝,眼神漠然,当即冷喝:“闭嘴!”
许芝芝吓得一抖,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裴鹤尘。
她大概怎么都想不通。
为何裴鹤尘突然变了吧?
站着累了,我瞥了一眼丫鬟,后者立马搬来一张椅子,很有眼力见地说道:“王妃,您身子弱,站久了气闷,赶紧歇息一下。”
我颔首,正要上前,一具炙热的躯体靠了过来。
是裴鹤尘。
他扶着我的手,像是对待珍宝一般,小心翼翼。
耳边则传来他百年难得一遇的温语:“当心脚下。”
我蹙了蹙眉,正想挥开手,
余光中,不经意地瞟见了许芝芝嫉妒的神色。
念头一动,更好的计划浮现在脑海中。
当下,我便稳了下来,在裴鹤尘的搀扶下落了座。
再度抬眸,更清晰地看到了许芝芝眼里的愤恨。
很快,她掩盖了过去,维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挂着两行清泪幽幽唤着裴鹤尘:“王爷……”
我灵机一动,不等她喊完,装作不适地扶额:“头好晕……”
裴鹤尘靠了过来,双手抚着我的手臂,焦急道:“汝汝,别吓我。喊太医来……”
他一靠近,我的额间真的有点疼。
但戏得唱完,我忍着不适按住他,轻声说道:“王爷,那院子我可不敢住,许是侧妃放了那娃娃,我彻夜难寐,噩梦频发,当真是快要去了……”
不知是我的脸色太难看还是怎的。
裴鹤尘很是无措,他环着我,颤着声线连连应下:“好,汝汝我答应你。”
第14章
听他说完这句话。
我似乎好了一点,立马推开他,手一挥:“来人,全部搬走。”
士兵们直接冲了进去。
许芝芝无能狂怒。
而裴鹤尘则是看着我愣愣出神。
半响,裴鹤尘才迟疑着开口:“汝汝,你没事了?”
这人是不是傻了?
我撇了一眼他,说着一听就知道是假话的理由:“可能这里风水更好吧,她一搬走就不疼了。”
大夏士兵速度迅猛,一出一刻钟,连人带物都扔了出来。
许芝芝还试图求得怜悯,冲着裴鹤尘喊着:“王爷,妾身不想去晞云阁,我好怕。”
可裴鹤尘只顾着瞧我,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冷冷道:“给本王拖下去。”
许芝芝哭着拖到了晞云阁。
我扬唇一笑,准备起身离去,瞄见裴鹤尘要扶她,脚步一挪抢先躲开了。
他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一句话:“别碰我,我嫌脏。”
这句话侮辱性极强。
裴鹤尘的脸色瞬间变了,唇翁张了好一会儿,都没吐出话语来。6
记得我流产之时,满身血液,他便是这般嫌恶的态度:“别碰我,脏。”
这句话我记到了现在。
现在,终于可以还给他了。
我靠近他,浅笑嫣嫣:“王爷,我一时脑子昏了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您不会怪我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
更何况,是他对其有愧疚的人。
他忍了下来,牵起的唇角很是勉强:“回去吧。”
送我回到侧院。
他立在一旁,似乎要说什么,却一直沉默着。
我等着有些不耐了,出声送客:“我累了……”
裴鹤尘没有离开的迹象,脚步稳稳地停在原地,半响,他带着一丝期待开口:“你还记得元若吗?”
听到这个名字,我眼眸一黯。
他怎么还有脸提起这个名字?
在我心里,元若早就死了,他不是裴鹤尘这种无情无义之人。
我希望,他只活在我的心里。
想到这,我复杂的盯着裴鹤尘冷峭的面容,沉沉应下:“我记得。”
话音一落。
他的眼中骤然迸发出光亮,如繁星般闪耀,他激动的上前一步:“汝汝,我就是元若。”
我苦涩一笑,眼里带着郁色,意味不明地说着:“你怎么可能会是元若呢?”
裴鹤尘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还沉浸在相认的情绪中。
“我就是元若……”
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了,打断他未尽的话语,一脸不信任的表情:“你不可能是元若,他怎么会舍得蹉跎我呢?”
他好似哽住了一般,表情凝固在脸上。
我继续说着钻心之语:“你不是元若,我的元若不会冷落我,不会将我关在地牢,更不会毒害我。”
我每说一句。
裴鹤尘的脸色便白了一分。
他苍白的薄唇颤抖几瞬,眼中满是凄楚,他的声音低成了气音:“不是的……”
我冷眼相看,给了他最后一击:“这样的人,如果真是元若,那我真是恨不得他去死。”
他高大的身躯猛然一颤,无措地退后两步,他用极轻的语调呢喃着:“汝汝……”
“我错了……”
第15章
我瞧着他惨白如雪的脸,轻轻地笑了。
“你没有错,你又不是元若,怎会有错呢?”
我一脸无辜地浅笑,吐出的话语却如同针,针针扎在他的心上,让他的眼尾骤然染上了红,眼神快要碎了一般。
见他还要说什么,我手指向门口,肃冷着脸:“王爷,我倦了,您请回吧。”
裴鹤尘怔然。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提步走了出去,那背影很是落寞。
裴鹤尘一走,阿姐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心一沉。
阿姐不会听到了吧?
在夏国的种种,我一直都埋藏在心中,不敢透露出来,就是怕家人担忧。
阿姐果然听到了。
一靠近,她便扑了过来抱住我,哽咽道:“阿妹,你受苦了……”
阿姐温暖的拥抱让我心头一暖。
以往的所受的委屈怨怼,在这一刻,都化作眼泪随着流了下来。
“阿姐,我没事,真的……”
我下意识安慰着阿姐,下一瞬,就被阿姐轻轻拍了一下:“傻丫头,受委屈了就要与我们说,我和父皇都会为你做主的。”
苦了片刻,阿姐才放开我。
接着一脸的严肃,询问这五年发生的事情。
我一一道尽,阿姐越听,脸色越发难看。
听到流产和关地牢,阿姐气的越发狠了,站起身狠狠拍了一下案几:“楚国真是好样的!”
话音一落,“咔嚓”地一声,案几瞬间龟裂成几瓣。
足可见阿姐有多生气了。
阿姐平日沉稳大方,从未有过如此动怒的时刻。
一切都因我不争气,为了一个男人失去了自我。
我有些怅然,不禁再次唾弃之前的我。
“阿妹,走,我带你回夏国,让父皇替你主持公道。”
阿姐怒气冲冲地就要往外走。
我回过神,忙拉住她:“阿姐,不急,我自有主张。”
见阿姐疑惑地望着我,我微微一笑:“钝刀子割肉,才是最折磨人的。”
“欺我辱我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阿姐笑了:“好,这才是我的好阿妹,需要阿姐帮忙尽管提。”
她想到什么,突的又说道:“阿姐探查了下毒一事,委实有些奇怪。”
“怎么说?”我疑惑。
“扫尾太干净了,毒酒不见了,验毒的太医也说不出此毒是什么,下毒的刺客也死无对证。”
“按道理来说,总会有迹可循,可如今却是一点线索都无,除非……”
阿姐顿住,不再言语。
除非贼喊抓贼。
这个猜测,瞬间涌了上来。
又立马被我压了下去。
我为何会饮下这杯毒酒,
是因为许芝芝惹了我,然后装模作样地道歉,还挑衅我称我不敢喝酒。
一时不察,我拿起了裴鹤尘的酒杯。
喝下了原本裴鹤尘该喝的毒酒。
难道,真的是我自己误拿了,是有人想要毒害裴鹤尘,被我凑巧喝下了?
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我想的有些头疼,甩了甩头,不再想了。
若真是冲我来的。
只要我没死,那人定会露出马脚的。
如果真是遭遇无妄之灾,那这笔账只能算在裴鹤尘身上了。
翌日。
一大早,我就吩咐了下人搬院子。
不出一个时辰。
院里院外都收拾妥当了。
可惜,院外的风景着实碍眼。
我住时,种的是梨花树。
梨花落如雪,美不胜收
在夏国,我无人诉说心中的苦闷。
便渐渐爱上了听风听雨看花落。
而许芝芝一来便平了我的树,换上了娇嫩的桃花,如她的人一般看着碍眼。
想到这,不悦的心绪瞬间涌上来,我越看越发不喜
当即,我便沉下了眉目,冷言出声:“将那些桃树全砍了,种成梨树。”
桃树当天就砍了下来,一院全种上了梨树。
夜里听丫鬟耳语,称晞云阁的许芝芝打碎了不少瓷器,许是气得狠了。
我听完有些意犹未尽。
可惜,没能亲自看看她那张不快的脸。
来日方长。
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熬死这对狗男女。
入睡之前我还想着。
好似忘记了什么事,却一直想不起来了。
次日天明,我才记起来。
阿姐千辛万苦寻来的药,可不能便宜了这个家伙。
还有那副画卷,我也得拿回来。
想到裴鹤尘每天对着画卷诉说情愫,我就浑身不得劲。
回想他故作深情的眼神,我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当即,我便起身准备去往裴鹤尘的院子。
刚踏出门槛,我心念一动,脚步一转去了小厨房。
对着厨娘含笑道:“刘婶,做个如意糕,我带去给王爷。”
第16章
裴鹤尘不喜糯米。
这如意糕正好治治他挑食的毛病。
不一会儿,糕点便做好了。
我两手空空,一众丫鬟端着食盒,浩浩荡荡去了裴鹤尘的院子。
正巧,在门口撞上了许芝芝,她也提着食盒。
许芝芝扫视了我一圈,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姐姐,食盒怎的让丫鬟提呢?不及我对王爷的一分情谊,我都是亲手做亲自提着的。”
我呛了她一句:“是是是,你还要亲自喂他吃了,才能彰显你的劳苦用心。”
阴阳怪气,谁不会呢?
许芝芝气得脸都红了,结结巴巴凑不出一段完整的话:“你……你……不知羞耻。”
我只当听不见,头一转进了书房。
一踏进去,就见裴鹤尘正伏在案几上着墨挥笔。
他一抬眼,便露出那张冷俊绝美的脸。
不得不说,这张脸貌比潘安。
我陷进去是有原因的,但抛开这具皮囊,还真是哪哪都不合我的心意。
裴鹤尘见是我进来,神情有些慌乱地说着:“你怎么来了?”
下一瞬,就将案几上的宣纸揉成一团。
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只装没见着,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摆出一副贤惠的模样:“王爷,这是我做的如意糕,你尝尝。”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许芝芝娇柔的声音:“姐姐,王爷不喜糯米,你怎么这么不关心王爷呢?”
我转身瞥了她一眼:“妹妹真是上心,你做了什么呢?”
许芝芝柔弱一笑:“自然是补气血的鸡汤,王爷最近累了,定是要多滋补的。”
糯米配鸡汤,这可是相克的食物。
我敛下心神,将食盒放在案几上。
许芝芝也顺势放了上来。
裴鹤尘看着两个颇大的食盒,唇角僵住了片刻,才艰难地缓缓开口:“辛苦你们了。”
我浅浅一笑:“王爷,刚用过早食,许是不饿,先尝尝我的糕点吧。”
许芝芝急了,也上前说着。
我也不甘示弱。
裴鹤尘被吵得不耐了,他按了按眉间,沉声说着:“好,本王都吃一些。”
我不肯,许芝芝也不肯,又吵了起来。
若是以往。
裴鹤尘定是将我的扔到一边不管,还会斥责我一翻。
但他现在对我有愧,又得知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知我有怨,我若闹上一翻,他肯定不会吃许芝芝的。
但我要做的,却是要他咽下这两盒。
最终,在我看似的妥协,实则是诱逼之下。
裴鹤尘将两大盒食物吃的一干二净。
我心满意足了。
裴鹤尘被迫咽下两盒食物,脸色很是难看,冲着许芝芝呵斥道:“本王罚你禁足三月,怎的出来了?”
许芝芝委屈,但不敢顶嘴,灰溜溜跑掉了。
我看在眼里,很是欢喜。
过了一会儿,我这才提起正事:“王爷,之前我阿姐给你的药可用过?”
听我说起这药物,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缓和下来:“还未。”
他似乎怕我多想,还特意解释了一下:“本王先保管着,等到冬日后再用。”
“阿姐与我说,她来得匆忙,忘记入最重要的药材,托我过来先取走,入药后再交于你。”
我随意找了个不走心的理由。
裴鹤尘不疑有他,将药物交还给了我。
目的达成,正打算告辞,裴鹤尘先一步开口了:“汝汝,明日宫内举办赏菊宴,你我一同去可好?”
第17章
见我一直不语。
裴鹤尘的呼吸些许急促,眼底带着一丝恳求,我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见状,我沉思一会儿。
也是该去一趟皇宫,告诉众人我还没死。
说不定,会有些惊喜出现。
我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可。”
他的眸光微动,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回去后,我便去找了阿姐说了此事。
阿姐有些担忧,见我坚持,便退让一步:“好,但宫中的吃食,你绝对不能碰。”
我颔首:“自然听阿姐的。”
赏菊宴。
我身着华服携手与裴鹤尘,悠然走进御花园的看台。
一进来,些许喧闹的人群骤然安静下来。
我徐徐入座。
唇角一直勾着一抹笑意,仿若毒酒一事,丝毫没有影响到我对裴鹤尘的痴心。
不经间对上阿姐担忧的目光。
我冲她点了点头,安抚着她。
过了一会儿,皇帝和太后入了座。
一开口,便率先对我慰问:“宁王妃身子可好些了?”
我中毒之时,疗养之时,都不见你们前来过问。
现在反倒装起来了。
我掩盖住眼中的讽刺,垂头应道:“已经好多了,只可惜,下毒之人一直未找到。”
说完,我便对着皇帝丢了一个麻烦事:“请陛下做主,彻查此事,还臣妾一个公道。”
一边说,我一边瞄着裴鹤尘。
见他面色无常,不由得疑惑,难道不是他做的?
细想之下,我死了,裴鹤尘的确讨不到好处。
我暂且放在心里,等待着皇帝的回应。
皇帝沉默一瞬,才应了下来:“自然,此事交由大理寺彻查。”
我谢过后,皇帝为了安抚我,赐下一众金银。
看在银钱的份上,我便不在提了。
看台之下,便是一大片空地。
侍女们缓缓入场,歌舞平升,一片和谐。
身旁的裴鹤尘动了动,夹起了一块桂花酥放在我的碟子中。
我收回视线看向他,便见他神色有些怀念:“这是你小时最爱吃的。”
幼童时。
我的确最爱吃这个。
夏国少有糕点的做法。
我第一次吃到这个糕点,是元若做的。
从那以后,我便一直缠着他要吃食。
元若总是一脸无奈,但却次次应我。
人还没灶台高,就被迫担起了厨娘的事务。
到了宁王府再度品尝,却是甜中带着涩意,难以下咽。
从那之后,我便不再爱吃桂花糕了。
当下,我便直言道:“我已经不爱吃了。”
裴鹤尘脸色一僵,笑得很勉强:“口味变了吗?那玫瑰饼……”
我再度打断:“我不吃糕点了。”
“王爷,人是会变的。”
裴鹤尘听出了话里乾σσψ坤,脸上勉强的笑意也维持不住了,渐渐地淡了下去。
歌舞看完后,皇帝指向不远处的一片菊海,提议道:“此花开的极好,不如以菊为意作诗一首,文采佳者,朕重重有赏。”
众人纷纷吟诗一首,但皇帝惧都摇头,称不上一佳。
这时,一个身着襦裙的少女唇启:“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众人耳目一新,形容的菊花的美极为贴切,纷纷赞扬。
少女浅浅一笑:“小女子的诗难登大雅之堂,听闻王妃文武双全,不知可否对上下半句?”
第18章
我闻言一笑,看来是冲我来的。
我善武,但文采方面。
可谓是十窍通了一窍,一窍不通。
我对着她也是一笑,正要说话,裴鹤尘按住了我,对着众人笑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王妃善武,此诗我替她接。”
我瞥了裴鹤尘一眼,没有再说话了。
反倒是那个少女,望着裴鹤尘的脸,满是怅然若失。
看来是爱慕裴鹤尘了。
裴鹤尘这张脸,真是无往不利。
回府的路上,我提起了这个少女:“宴会上的那位娘子,似乎对你有些情谊,不如纳入府中?”
裴鹤尘闻言蹙眉:“汝汝,不要乱说。”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我:“我娶了你,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眼尾露出一抹嘲意。
许芝芝可还住在晞云阁,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亥时。
我正洗漱完,准备就寝。
就听见屋外的丫鬟在窃窃私语。
“听闻,侧妃刚刚被王爷赶了出来,拖出来时侧妃的衣裳只有里衣呢。”
“啊,不是吧?侧妃不是禁足了吗?”
“这禁足的惩治,有跟没有有何区别?”
我眉梢一挑,不愿理会。
正要往床榻上走,就听见屋外传来了裴鹤尘的怒斥声:“说什么呢?各打三十大板。”
我蹙了蹙眉,听见丫鬟们在求饶,想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制止。
“慢着。”
一抬眼,我就瞧见了裴鹤尘脸上不正常的潮红。
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这看着,怎么这么像中了药?
裴鹤尘回望过来,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眼中满是情欲在浮动。
他没在管跪在地上的丫鬟,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一半。
我慌忙地后退几步。
裴鹤尘见状,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他应当是忍了许久,额间大颗大颗的汗液滴落下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沉沉道:“汝汝,可以吗?”
我当即嫌恶地偏过头:“王爷,你该去找侧妃。”
想到要和裴鹤尘鱼水之欢,我直犯恶心。
许是我的神情伤害到了他。
裴鹤尘眼底闪过痛苦之色,毅然转身走了。
看着他决然的背影。
我复杂万分,却也更怕他半夜突袭。
随后,我穿好衣物,拿上了解毒丸,喊上了士兵,一起跟在了他的身后。
解催情的药丸,是阿姐给的。
原以为裴鹤尘会去许芝芝的院中。
不想,他径直往中心湖走出。
“噗通”一声,裴鹤尘一头扎入了湖中。
这湖才一米深,淹不死人。
我静静看着,直至过了两个时辰。
裴鹤尘才湿漉漉的上来了,唇色有些泛白。
他有旧疾,遇寒便会疼痛难忍,
临近十一月,湖水寒凉。
他身中催情药,又在湖水中泡了两个时辰,此刻身子怕是格外难受。
我抿了抿唇,将手中的解毒丸递给了他:“吃了这个,你会好受些。”
裴鹤尘眼眸亮了几分,喃喃道:“汝汝,你还是在意我的。”
我不由得蹙眉:“不吃就算了。”
说罢做势要收回手,下一瞬,就被裴鹤尘有力的手拉住。
他的手很冰。
脸上的笑很深情。
裴鹤尘连问都不问,捻起药丸就咽了下去。
我眉梢一挑:“不怕是毒药吗?”
第19章
“只要你给的,我都会吃下去。”
月色洒在裴鹤尘的冷淡的眉目,添上了几分孤寂的意味。
“汝汝,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此刻的他,目光之中是化不开的忧愁,像是一幅画卷一般,无言诉说着自己的情谊。
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被蛊惑了。
慕然间,他以往对我的一次次的伤害,骤然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眼神一厉,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不好!”
“王爷,我们之间,是永远无法再重新开始的。”
裴鹤尘的脸骤然白了,如同从湖底爬出来的水鬼一般。
见他呆愣出神,不再言语。
我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去了。
次日。
凌风一早急匆匆赶来,一见我就单膝跪地,神色急切道:“王妃,王爷昨夜受凉发热,一直不肯用药,劳烦您去劝劝。”
我蹙了蹙眉,不太想去,正要婉拒,就听凌风又道:“听闻长公主擅黄岐之术,可否……”
想要我阿姐去治病?
哪来的脸敢让我阿姐给一个男人治病?
我当即呵斥他:“闭嘴。”
凌风一脸不虞。
我内心冷笑,怕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
索性无事,便去看看,这点小事不至于惊动阿姐。
想着,我慢条斯理地整理一翻。
才不紧不慢的踱步去了裴鹤尘的院子。
一进门,我就听见了许芝芝哀求的声音:“王爷,求求您了,快喝药吧……”
我撇了一眼凌风,嘲讽一笑:“这不是有人劝吗?”
凌风唇抿地紧紧地,垂着头没有回话。
我顿感无趣,提步进去了。
许芝芝听见动静回过头,见是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恨,嘴里还是说些不好听的话:“呦,姐姐终于舍得来了?”
“别姐姐妹妹的,你配吗?”
我现在可没心思跟她打太极,直接呛声,视线则是看向了裴鹤尘。
他此刻面色极差,口唇青紫,畏寒又发热,明显有些神志不清了。
这种情况,一般的药怕是难以痊愈。
凌风适时出声:“王爷受寒引出了旧疾,这才格外严重。”
我恍然大悟。
裴鹤尘武功虽然不及我,但身子骨还是很硬朗的。
一次落水,不可能会这么严重。
若是引发旧疾,那就难怪了。
许是我们的谈话吵醒了裴鹤尘,嘴里含糊地喊着我的名字:“汝汝……”
我闻言走了过去。
声调格外轻柔:“王爷,该用药了。”
裴鹤尘的眼眸清晰了几分,见是我,笑了笑,眉眼带着几分亲昵:“汝汝,你喂我可好?”
这个神态,好似元若。
元若幼时经常被欺负,每次见他都是狼狈的。
我替他拦住了毒打,却抵不住有些人暗中使坏将他踹入湖中。
那一次,他发着热,还是依约端来了糕点。
下一秒,就倒了下来。
我让他喝药,他也是这般亲昵的撒娇:“汝汝,你喂我可好?”
幼时,我是因为那盘糕点喂他。
但现在,望着这张伤我千百次的脸。
我没有理由。
也不想再这般做了。
我原本想拒绝,却被许芝芝打断:“王爷,妾身喂你。”
第20章
听到这话,我刚要出口的话语咽了下去。
既然许芝芝要争,那就给她吧。
我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一圈两人,视线停在裴鹤尘的身上,含笑道:“挺好,那就侧妃喂吧。”
裴鹤尘眉间紧缩,脱口而出:“不许。”
接着,他又看向南昭,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嫌恶:“侧妃,此次皆因你而起,罚你仗二十。”
可喜可贺。
裴鹤尘终于舍得罚许芝芝。
我看好戏一般立在一旁。
看到许芝芝眼里的不敢置信,我差点笑出了声。
“凌风,你来用刑。”裴鹤尘又道。
凌风领命,正要拖走许芝芝,她挣扎着扒在床榻上,凄厉喊着:“王爷,不可啊,妾身怀了您的骨肉。”
我不由得愣住了。
许芝芝有孕?
我第一反应便是不信。
她怀有身孕还敢向裴鹤尘下药,不怕孩子没了吗?
裴鹤尘也是满脸惊疑。
许芝芝继续道:“王爷,妾身没骗您,今早大夫来看过了。”
这么凑巧,今早就把脉了?
我的视线在许芝芝身上转了一圈,见她面色不像说谎,便看向了裴鹤尘,等他抉择。
就这一眼,我的心便沉了下去。
裴鹤尘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欣喜,转瞬即逝,但被我精确的捕捉到了。
果然,下一刻,他开口了:“让大夫来把脉。”
我立在一旁,没有阻止。
不一会儿,大夫过来了,把完脉后便贺喜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侧妃有喜了。”
裴鹤尘听到这则消息,脸色肉眼可见的明显好转,眼里也有了笑意。
我的心也彻底沉了下去。
却不是在意裴鹤尘如何,而是此事一出,必定会影响我后续的计划。
我原先想着钝刀子割肉。
都介于裴鹤尘对我有愧有爱,才能伤害到他,一旦他将心神转移到孩子身上。
我的计划会沦为一空。
许芝芝向我得意的笑了一下,柔声道:“王爷,就当为了腹中的骨肉,您也要尽快好起来。”
说着,她端起了一旁的汤药,做势要喂。
而刚刚还厌恶许芝芝,向我卖乖的裴鹤尘,默默含下了汤药。
我的心终于硬起来了。
我慢慢地后退,一步一步退出了屋内。
随着我一步步踏出远离了裴鹤尘。
我的心中有了顿悟。
醒来后,我是恨裴鹤尘的,但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直到这一刻。
我才发觉。
自己不爱他了……
我坐在院中,梨花如雪般飘落下来。
那是我往日最爱的风景
此刻却是无心观赏。
我心中莫名的烦躁,无法再静坐下去。
我幽幽起身,离开了王府,漫无目的的走着。
渐渐地,竟然来到了观星楼。
这是国师平日观星的眺望塔。
不等我离去,一个扎着鞭子的幼童“哒哒哒”来到了我的面前。
我望着他,他歪着头望着我,清脆的声音从他嘴里冒出来:“你是南昭吗?”
我点了点头。
就见他牵起了我的手,欢快说着:“那我们快进去吧,国师等你很久了。”
小手暖呼呼的,我的杂念瞬间抛弃到了脑后,一步一步跟着进去了。
七拐八拐后,就来到了观星台。
而国师,正静静地看着蓝天,我疑惑望着他修长的身影,缓缓出声:“多谢国师救命之恩。”
那日的叹息仿佛还萦绕在耳畔。
我知晓,那是国师。
国师转过身,露出那张清冷出尘的脸,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不用谢。”
“楚国将倾,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这句惊天预言震惊了我。
我蹙了蹙眉,还待要说些什么。
国师却是转过身,似不愿在与我交谈。
不知为何,在他的面前,像是面对着神秘的未知,说出的话语总是要斟酌几分。
我离开之际,国师的话语远远地飘了过来:“公主,当断则断,不受其乱。”
宁王府。
我坐在案几旁,闭着眼,不断回想着国师的话语。
脑海中又不断闪现着裴鹤尘伤害我的的画面。
一帧帧,一幕幕,都在告诉我,该断了。
报复有千万种方式,我不能一直陷入泥塘之中。
从一开始,我就该断了的。
良久,我心中渐渐有了明悟。
再次睁眼。
我提笔一字一句写好了和离书。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