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初秋,晨雾在山腰边缭绕,覆钟山下疾驰的车流碾碎了秋日晨光,却很少有人驻足,时代就这样拉扯人奔向繁忙的下一站。只是小孩晕车,才和好友阿罡停车,站在蒲河与茹河交汇的河岸,在微风中欣赏山谷流岚飘散的变幻,在树木葱郁间浏览季节转换的色彩。
北石窟的佛
看你的神态,从百年沉淀的斑驳里感受参禅智慧、我佛慈悲。
听你的梵音,从四季轮回的韵律中领悟生命多彩、宇宙和谐。
抚摸你的墙壁,一砂一砾诉说建造的过往,记录信徒的虔诚。
拜谒你的信仰,一言一语祈祷众生的苦难,容纳世事的无常。
1初秋,晨雾在山腰边缭绕,覆钟山下疾驰的车流碾碎了秋日晨光,却很少有人驻足,时代就这样拉扯人奔向繁忙的下一站。只是小孩晕车,才和好友阿罡停车,站在蒲河与茹河交汇的河岸,在微风中欣赏山谷流岚飘散的变幻,在树木葱郁间浏览季节转换的色彩。
不经意间,我抬头仰望山顶,阳光穿透云雾温柔地覆洒大地,顿时感觉这覆钟山光芒万丈,如同镀作鎏金的佛龛。看到身边的北石窟寺,觉得这样的场景应该重复了一千多年,只是发现的时机可能转瞬即逝。突然觉得当时,奚康生派出佛寺选址的那一群人,也应该这般幸运。
公元509年,陇原大地经过北魏历史上的一阵风起云涌的暴乱更加世道飘摇,奚康生带着朝廷的意志,斩草除根式的杀戮只不过是一个功臣的冷酷手段,横尸遍野也不过是王朝残酷统治的注脚。
叛乱迅速得以平息,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死亡与毁灭。他可能再一次被噩梦惊醒,那些无辜的亡魂和血腥的战场困扰着这位帝国干将的睡眠,安置流民可能需要时日,唯独安置惶恐不安的心和向朝廷彰示信仰必须快马加鞭。
可以想象,在一千五百多年前的某个宁静清晨,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毅然接下奚康生的使命,把兴建石窟佛寺作为传承佛法、庇佑苍生的选择,于是在统治的边界上寻找一处风水宝地。一群人来到覆钟山下,初升的太阳透过薄薄的云雾普照大地,抬头仰望七彩朝霞从山顶射下,他们应该看到了佛光万丈,僧侣感叹“山就是佛、佛就是山”。众人在此徘徊一日,下午夕阳西下,覆钟山沐浴在晚霞中,仰望这座山,更觉得这山是佛。于是坐东朝西的方位和裸露的石崖敲定了这一选址。
时至今日,在朝阳中,在微风里,初升的太阳从山顶照下,七彩朝霞从覆钟山之巅倾泻而下,我们应该可以在万道金光中,理解他们仿佛真的看到了佛光普照,理解佛祖真的若隐若现,理解“山即是佛,佛即是山,山佛相通。”在历史与现实交织中,欣赏西侧石窟群佛影幢幢、东面公路如银蛇蜿蜒,一千五百多年的晨昏在砂岩孔窍中流转,工匠的汗滴、僧人的禅修与游客的惊叹在光影中重叠,山风掠过佛的耳垂,携着北魏的祷祝掠过我的眉睫,理解信徒前所未有的虔诚,感悟这份跨越千年的神圣与壮丽。
2踩着印满千百年来香客们虔诚的青石阶而上,跨过石窟寺山门,从一侧的石阶来到七佛石窟(165窟)前,燃烧了千年的香火已经消散,留下了无穷的宁静和佛的不语。窟外两侧各矗立着一尊天王,岁月的风蚀棱角不再清晰,眉宇间怒目而视,凝聚着千年的庄重至今依然目光如炬,肃然起敬是游客唯一的选择。
窟内的七佛是视角和信仰的核心,他们按照“3-2-2”的分布方式分别安置在东南北三面壁墙上,仿佛在无声地讲述着佛的前世今生。阿罡能够准确说出其余的佛像代表着谁,那几个是胁侍菩萨、那个是弥勒菩萨像、骑象的那个是普贤菩萨、那个举着日月的是阿修罗,他们伫立在这幽暗的石窟中,仿佛在等待有缘人的到来,为他们点亮顿悟的明灯,指引世人解脱现世的困局。抬头仰望窟顶,色彩斑驳中领悟佛的故事,阿罡说:“窟内的壁画大概是舍身饲虎、割肉贸鸽、降伏火龙的故事。”大约通过图画传递佛法精髓最容易抵达人的内心。
这里依山傍水、远离喧嚣,可以想象若干年前,不同朝代的人在此开凿石壁,描绘追求中的理想世界,也吸引着远近修行者潜心静思和绕佛礼拜。北石窟寺至于集聚了多少知名僧人,至于有多少道高德重者在此修行,这些都是宗教活动的千年绝响,甚至可以把佛的偈语刻进砂岩的肌理,成为时代跪拜的具象。对于世代生息在此的人们来说,不知七佛故事和佛教的掌故,却深信菩萨听得懂陇东方言里的祈愿和内心的虔诚,就像供奉的莲花灯明明灭灭里,总能照亮无数虔诚的眉宇。至少很长时间安慰了这一方民众的信仰,是这一方民众生生不息的文化根系。如今,那些湮没在典籍里的高僧大德,终究化作百姓口中“唐朝佛爷”“西夏罗汉”的乡野传说,甚至没有院子里那棵古松永恒,那树皮下涌出琥珀色的松脂,恍若古往今来的祈愿都在此凝结成晶莹的舍利。
在被漫长的岁月拖拉之后,石窟的佛像大多斑驳,看不清的佛的尊容,仿佛在说“佛可以是模糊的,信仰亦可以是模糊的”,仿佛告诉世人,真正的信仰从来不在于形式的清晰,而在于心灵的感知。我们只是行走在尘世间的渺小众生,更多时间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份想象,从而那些陆离的佛龛、塑像、绘画有一种神秘的美触动心灵,我们想象原来斑斓色彩、流畅线条、庄严姿态、虔诚信仰、未知期许……于是在这山谷在这河畔,一叩一拜间把信仰、期望交付给这里风一起呼啸。
3和阿罡交流半晌,我大约可以理解历史文化遗迹背后的逻辑。学界提出中国石窟带这一概念,我将石窟带放入地理和历史的版图中,这一地带与降水量的分布也有着微妙的关联,恰好处在少数民族与汉族的交会带上,也恰好是农牧分界线上,也和丝绸之路完美重叠。更令人惊叹的是,在这特殊的地理环境中,汉族的细腻与包容,少数民族的豪放与灵动,在石窟的雕刻与壁画中交织成一幅幅生动的历史记忆。农耕文明的沉稳与秩序,游牧文明的自由与奔放,在这里找到了共同的表达方式,凝结成一种独特的艺术瑰宝。
少数民族统治汉族多少有些刚从奴隶社会快速跨入更先进的封建统治王朝的措手不及,也多少带着少数民族先前奴隶主的思维,一时间,“将汉族当成为胡族耕作的奴隶便”的固执思维挥之不去,于是只能寻找新的或者更加简单的思想来充实社会意识。佛教成了这群统治者的首选,这一种青睐佛教显示出与前朝的割裂,制造与本土的宗教文化的断层,证明自己开创这个时代所谓的先进与合理。
北魏还尚未结束,太武帝时期的“太武灭佛”应该是一次历史走向的修正,在之后唐朝的“会昌灭佛”,大约当佛教势力过度膨胀,影响了王朝的经济和社会秩序威胁王权统治时,宗教必须为王权让路。在唐代之后,佛教只是帝国日常一个微不足道的信仰元素,融入世俗成为普通民众万能的祈求,所以北石窟唐宋等朝代的石刻扩展,更多地被命名为佛龛,壁画中加入了中国神话故事。
这些佛像不仅是石壁上艺术的造型,更多时间可能是一个个王朝的精神图腾。宏伟的建筑不仅仅是物理空间的占领,更是文化和精神层面的统治,向民众宣示统治者的伟大与神圣,直至今天,依旧诉说着统治者对不朽的渴望,对秩序的追求,对永恒的向往。然而在时代测浪潮里,王朝统治不过是过眼云烟被史书轻轻翻过,留下的统治印记在今天也变了精神内涵,成为文化里神秘温柔的“东方微笑”。
4站在一个普通的民众的视角,我想北魏所处的南北朝,应该是一个绝望的时代,而且这样的战乱纷争、朝不保夕的动乱,从东汉末年算起直到隋唐,前前后后长达400多年,长达4个世纪的浩劫足以让一个民族失去对现世的期待,足以改变文化信仰,在这样的绝望中,将目光投向了来世和永恒是唯一的安慰。
佛说众生皆苦,这苦来自从人自身出发的“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可是佛忘记了世道之苦,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一个人的头顶,就是一个人穷尽一生也难以翻越的大山。在时代的洪流中,每一个人如同被裹挟的尘埃无力抗争、随波逐流。
在分裂的帝国中,上层贵族和社会精英尚可清谈与隐逸,开创所谓飘俊飞扬、逸伦超群的魏晋风度,留下了无数风流佳话。那么,面对时代的重压,挣扎生死边缘的芸芸众生可以退到哪里?身后只有无尽的艰辛与苦难,如同是无尽的荒野,也如同莫测的深渊。
千年之后,我们再翻历史,“白骨蔽野,百无一存”是不断上演的阶级之间、民族之间、皇室宗亲之间的杀戮,只留下“路道断绝,千里无烟”的阡陌疮痍,我们也可以明白面对恐怖绝望的时代,渺小的众生面对佛像和宗教故事该是多么复杂的神态,似乎也只有狂热的信仰和轻柔的梦境才可以掩饰不公平不合理的世道。
5石窟旁边的崖柏岁岁枯荣,山门檐角铜铃代代传声。相较南石窟寺,北石窟是幸运的。100年前,美国华尔纳一行在平凉南石窟砍割破坏大小二十余尊造,盗贼团伙留下满地的泥塑碎块和残破佛像后奔赴敦煌。可能是时间的缘故,他们一行当时论断有南石窟必有北石窟,于是北石窟继续在晚清的动乱中荒废,在世人的苦难中沉默。北石窟佛像得以完整,这是命运的垂怜,还是地理的偶然?我们不得而知。如今,在敦煌研究院的管理下,文物保护工作者用最先进的技术和材料,一点一点填补壁画上的裂隙,一格一格修复佛像。一群人用双手编织一张温柔的网,将历史的碎片轻轻托起,让文明得以延续它的诉说,让文物讲述自己的往事。
上一个千年,祖先们一斧一锤凿出了佛的故事与信仰,历史的信仰还在告诫今天的世人。下一个千年,延续文明的故事是我们的责任,我们该如何保护,创造什么。我们审视当今的文化载体,工业品只是消费浪潮中的一瞬,建筑只是的使用年限内的工程奇迹。那么,在文明的历程中,今天的我们留给百年后的人类是什么?以什么样式永恒存在于文明的旅程中?供百年后的人欣赏、猜想、思索、憧憬。庆阳到底有谁在啊!世界最早“高速公路”展现中国智慧庆阳香包,到底长啥样?来源:金市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