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候，我刚从县城办完事回来，走到半路上就碰上了一场倾盆大雨。天上的乌云压得老低，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要把整个天给砸下来似的。我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车后座还绑着一大包从县城买回来的东西，心里那个着急啊。

■作者：我爱辽宁舰 ■素材：李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1983年的夏天，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日子。

那时候，我刚从县城办完事回来，走到半路上就碰上了一场倾盆大雨。天上的乌云压得老低，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要把整个天给砸下来似的。我骑着那辆永久牌自行车，车后座还绑着一大包从县城买回来的东西，心里那个着急啊。

说实话，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要搁在平时，我倒也不怕淋雨，大不了把衣服淋湿了。可今天不成，我特意跑县城去，就是为了给我那刚出生的小外甥买几件衣服。这要是让雨给打湿了，那可真就白跑这一趟了。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打在我的肩膀上生疼。我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好在通往杨家村的岔路口。这个村子我熟得很，我表姐周玉兰就嫁在这儿。要不是这个鬼天气，我还真不想去打扰她。

自打表姐夫走了以后，表姐就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说起来也怪，表姐夫张志明那会儿身强体壮的，谁知道说病就病了，前年冬天就这么走了。要我说啊，这人命啊，真是比那天上的云还难捉摸。

没办法，我只好推着车子往表姐家走。杨家村的路是土路，这一下雨，路面上全是泥浆，我那自行车轮子都快转不动了。走了没多远，我就看见表姐家那座青砖大瓦房，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单。

“表姐！表姐在家不？”我站在院子外头喊道。

没一会儿，就听见屋里传来脚步声，表姐打开了门。看见是我，她愣了一下：“建国？这大雨天的，你咋来了？”

我苦笑着指了指天上：“这不是碰上雨了嘛，想着你家近，就来避避雨。”

表姐赶紧把我让进屋，又给我找了条干毛巾：“快擦擦，别着凉了。”

进了屋，我才发现表姐家里还是老样子，简单却收拾得很干净。屋里点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在表姐脸上，我这才看清楚，这才三十出头的人，眼角都有了皱纹。

“你吃了没？”表姐一边找衣服给我换，一边问。

“还没呢。”我老实回答。

“那正好，我这儿刚煮了锅红薯粥，还热乎着呢。”表姐说着就要往厨房走。

我赶紧拦住她：“表姐，不用麻烦了，等雨停了我就走。”

“有啥麻烦的，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啥？”表姐边说边往厨房走，“再说了，你妈要是知道我让你饿着肚子走，非得骂死我不可。”

看着表姐忙前忙后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有些发堵。记得小时候，表姐经常来我家玩，那会儿她可是村里最漂亮的姑娘，追她的小伙子能从村头排到村尾。可这才多少年啊，她就成了寡妇，独自带着孩子过日子。

表姐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粥，还特意放了几颗花生米在上头。说实话，这样的粥放在平时，我是看不上眼的。可这会儿不知道为啥，闻着特别香，喝起来也格外暖心。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表姐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道。

雨还在下，打在瓦片上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就跟打谷场上打稻子似的。表姐坐在我对面，一针一线地缝补着什么。灯光照在她低垂的眉眼上，我突然想起三年前的事情来。

那会儿，我跟村里的王小芳定了亲。说起王小芳吧，那可是我们村有名的俊丫头，眉眼弯弯的，笑起来像是春天刚开的桃花。我们两家的事情都说好了，就等着年底办喜事。可谁知道，就在办喜事前一个月，王小芳突然说不想结婚了。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我爹气得摔了好几个碗，我妈更是整天以泪洗面。我那会儿也是傻，整天就知道喝酒，村里人都说我这是要活活把自己给喝废了。

现在想想，要不是表姐，我可能真的就废了。那段时间，表姐总是来我家，劝我爹妈别太难过，又开导我说天下好姑娘多的是。可我那会儿年轻气盛，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

“建国，你发什么呆呢？”表姐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摇摇头：“没啥，就是想起些往事。”

“往事就让它过去吧。”表姐叹了口气，“人啊，总得往前看。”

我嗯了一声，却发现表姐的眼圈有些红。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风言风语没少听，可她从来不在人前掉眼泪。

“表姐，我去上个茅房。”我放下碗，站起身来。

表姐指了指后院：“你知道的，在后头。”

这雨下得实在太大了，我撑着伞往后院走。后院有个小屋，是放杂物的。我记得小时候来玩，最喜欢钻到这小屋里翻翻找找，每次都能找到些有意思的东西。

这会儿我正要往茅房走，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个铁皮盒子，估计是被雨水冲出来的。我捡起来一看，这不是表姐以前的东西吗？记得她上学的时候，总是把一些重要的东西放在这盒子里。

盒子上锈迹斑斑，但还是能看出原来的花纹。我随手打开来看看，里面竟然是一本发黄的笔记本。要说这年头，能有个笔记本记记事的，那都是有文化的人。我表姐好歹读过几年书，有个笔记本倒也正常。

翻开第一页，就看见表姐那清秀的字迹：“1980年8月15日，晴。今天志明又来找我了，他说要娶我。可是，我知道他心里装着别人。。。”

我一下子愣住了。这是表姐的日记？我知道偷看别人日记不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手就是控制不住地往后翻。

“1980年9月2日，阴。小芳今天来找我哭诉，说她喜欢志明已经很久了。可是志明为什么偏偏要娶我呢？我看得出来，志明对小芳也是有意思的。。。”

等等，小芳？王小芳？我的手开始发抖。难道是我想的那个王小芳？

“1980年10月1日，阴转雨。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嫁给志明了。不是因为我有多爱他，而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嫁给他，他一定会去找小芳。可是小芳已经跟建国定了亲，我不能让建国受到伤害。。。”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日记本差点掉在地上。原来。。。原来是这样？

继续往后翻：“1981年春节，大雪。志明生病了，医生说是肝癌。我守在他床前，看着他在睡梦中喊着小芳的名字，心里却没有一丝嫉妒。因为我知道，从始至终，我们的婚姻都是一场善意的谎言。。。”

“1982年冬至，阴。志明走了，临走前他终于说出了实情。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嫁给他的真正原因。他说，谢谢我这些年的照顾，让他能带着遗憾心安理得地离开。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这场婚姻，我错过了可能遇见的真爱。。。”

雨还在下，打在铁皮房顶上的声音更大了。我站在那里，手里握着这本日记，浑身发抖。原来这就是真相，这就是当年退婚的真相！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建国！”

我回头一看，表姐正站在门口，脸色煞白。

“对不起，表姐。。。”我手足无措地说，“我不是故意要。。。”

表姐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日记本，紧紧地抱在怀里。我从来没见过表姐这个样子，她的手在发抖，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你都看到了？”她声音颤抖着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表姐。。。”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你不该看的。。。”表姐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要被雨声盖过去，“这些事情，本该永远埋在心底的。。。”

我看着表姐，突然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为什么每次我喝醉了闹事，总是表姐第一个来劝我？为什么我被王小芳退亲后，表姐会那么坚持地来开导我？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愧疚啊。

“表姐，你不欠我什么。”我深吸一口气，“你反而是我的恩人。”

表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会娶了王小芳。可是你想想，嫁给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这日子能过得好吗？”我苦笑着说，“说不定现在过得痛苦的就是我了。”

“可是。。。”表姐欲言又止。

“没什么可是的。”我打断她的话，“表姐，这些年你为了保护我，把自己的幸福都搭进去了。我要是再怪你，那我就真的不是人了。”

雨忽然小了一些，远处传来几声公鸡的啼叫。表姐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笑：“天快亮了。”

我看着表姐憔悴的脸，心里一阵阵地发疼。这些年，她一个人默默承受着这么多，却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表姐，以后你不要总是一个人扛着了。”我轻声说，“我是你弟弟，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

表姐摇摇头：“傻孩子，我这不是挺好的吗？孩子一天天长大，日子也在慢慢好起来。”

“那也不成。”我坚持道，“你看你这院子里的瓦都破了好几块，柴房的门也歪了。这些活儿，我来帮你修。”

“不用。。。”

“表姐，你就别拒绝了。这些年，你为我们家付出那么多，现在让我为你做点事情，这总可以吧？”

表姐愣了一下，眼圈又红了：“建国，你这孩子。。。”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赶紧岔开话题，“你看这雨都快停了，天也快亮了。待会我得赶紧回去，我妈还等着我送东西呢。”

表姐点点头，把日记本紧紧地抱在怀里，转身往屋里走。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她比以前更瘦了。

那天之后，我经常去表姐家帮忙。有时候修修瓦，有时候劈劈柴，要是赶上农忙，我也会去帮着干活。村里人都说我是个好弟弟，可只有我知道，我这辈子都还不完表姐的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表姐的孩子慢慢长大，我也在县城找了份工作。每次回村，我都会去表姐家坐坐。看着她眼角的皱纹越来越多，头发也开始有了白丝，我心里总是说不出的难受。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表姐没有嫁给表姐夫，她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可是这个问题，注定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在县城置了套房子，要表姐和孩子搬过来住。可表姐死活不肯，说她已经习惯了村里的生活。我知道，她是放不下表姐夫的坟，那里躺着她青春年华里最沉重的秘密。

前些日子，我回村看表姐，发现她又在翻那个生锈的铁皮盒子。我问她：“表姐，那些往事，你怎么还记着？”

表姐抬头望着远处的山，轻声说：“建国啊，有些事情，不是想忘就能忘得了的。”

我沉默了。是啊，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些年轻时的纠葛，就像是埋在心底的一根刺，时间久了，或许不会再疼，可是你永远都知道它在那里。

“你知道吗？”表姐突然说，“志明临走前跟我说，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可是我告诉他，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因为我们都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保护我们在意的人罢了。”

我看着表姐的侧脸，发现她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太多我们这一辈人的无奈与心酸。那个年代，我们都太年轻，分不清爱情和责任哪个更重要。等到懂事的时候，青春已经悄悄地溜走了。

“对了，”表姐忽然转过头来，“上个月王小芳回村了，听说是离婚了。”

我愣了一下：“是吗？”

“她问起你了。”表姐说，“问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笑了笑：“表姐，你就告诉她，我过得很好。”

表姐点点头，又说：“她好像是想。。。”

“表姐，”我打断她的话，“有些路，走过去就不要再回头了。”

夕阳的余晖洒在村口的老榆树上，远处传来村里孩子们嬉闹的声音。我看着表姐布满皱纹却依然温柔的脸，心里忽然很感激命运的安排。

如果不是那场大雨，如果不是那本日记，如果不是表姐的牺牲，我的人生会走向何方？这个问题，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可是我知道，正是因为表姐的选择，让我避开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场风雨。

后来，我在县城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每逢节假日，我都会带着孩子回村看看表姐。看着表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望着那片她和表姐夫一起种下的桃树发呆，我总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时候我在想，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像表姐这样的人，在年轻的时候，为了保护别人的幸福，默默牺牲了自己的一生？

而我们这些被保护的人，又该如何报答这份情？

来源：悟已往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