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847年,雨果45岁了,常常觉得夜晚“如此乏味,如此沉重”,生活如此,写作也如此。
1847年,雨果45岁了,常常觉得夜晚“如此乏味,如此沉重”,生活如此,写作也如此。
但他不允许自己有太多消遣。
他书写苦难,他发表演讲,他与死刑犯对话。
他说:“我们是命运的苦役犯。我们去,我们来,我们工作,我们仍然微笑。但无论做什么,我们心里总感到阴郁沮丧。”
《不被定义者:雨果传》作者马克斯·加洛继续带你走进大文豪波澜壮阔的一生。
摘编自 |《不被定义者:雨果传》
策划 | 文艺君
1847年
突然,雨果觉得疲惫不堪,他闭上眼睛,双手撑着额头,仿佛千钧重担压在肩上。
几天之后他就要45岁啦!拿破仑45岁这个年纪时是1814年,他第一次退位的时间,在他远征俄国遭到报应之后。
他重新坐直,拿出一张纸,写道:
天下着雪。有人被自己的胜利击垮。
雄鹰第一次垂下了他的脑瓜。
阴沉的日子啊!皇帝慢慢地往回走,
把冒着滚滚浓烟的莫斯科留在背后。
天下着雪。严寒的冬天化为了雪崩。
前面皑皑雪原无穷无尽。
既认不出军官,也识不出旗头。
昨日是声势浩大的军队,今天沦为了牲口。
他停下笔。把纸张拿开,晚些时候再继续。现在他得接着创作小说,完成冉·特雷让的一生。《冉·特雷让》是他选定的题目之一,另一个是《苦难》。
可他放下笔,他写得并没有他希望的那么快。朱丽叶也来打扰他。
“既然现在你又开始创作你的《冉·特雷让》了,不能马上给我几个小章节来誊抄吗?”
他叹了口气。他将完成这本书,但写作对他来说,常常像今晚一样,是“如此的乏味,如此的沉重”,以至于他试图逃离。然而他不能允许自己有太多消遣。他不打算去剧院看《哈姆雷特》了。保罗·莫里斯先前邀请了他,当自己跟他说下面这些话时,他会理解吗?
“现在我脑海里的想法都堆叠在一起,我害怕这些堆叠的想法被摇动……影响了我的创作,这伟大而又阴郁的诗篇。”
或许困难正源于此。他所刻画的世界,他所描述的悲惨生活,这个苦刑犯的生活,小女孩的生活,以及她那可怜母亲的生活,把他带回到他周遭看到的这个世界。当他写作时,他听到这个时代的暴力与残酷在更猛烈地咆哮。
在比藏赛发生了一次暴乱。面粉厂被毁,富人被残杀,接着,城镇广场上竖起断头台,三名暴乱者被砍了头。几乎每个星期,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如米卢斯,如巴黎的圣奥诺雷大街,爆发一次次暴乱。因为面包价格高昂,人们没有工作,孩子们被饿死。
他看见了这一切,这道横亘在富人和穷人之间更深更宽的鸿沟。
他想起当他前往蒙庞西耶公爵在万森纳森林举行的宴会时,那些注视着他的目光。“里外三层观众。每一刻,这群人都冲着四轮豪华马车内穿着绣有花边服饰的过路者骂出恼怒的话。仿佛一团仇恨的乌云笼罩在这瞬间的炫光之上。当人群以这种目光注视着富人时,这不是每个人脑海中的想法,而是事变。”
一想到这些,他又战栗起来。
怎么办?杀了这些穷人?
他曾经参观监狱,遇到一个死刑犯。
“人民,”死刑犯说,“在这样的社会状况下,承担着如此多的负担,也承受着比其他阶级更重的刑罚负担。这并不是他们的错,因为一方面,他们缺少知识,另一方面,他们缺少工作。一边是需求在推动他们,另一边,没有任何火焰照亮他们。堕落便源于此。”
他还希望人们保护那些从五岁便开始工作,最悲惨最受剥削的孩子们。他愤怒地说:“有些实现优势和达到繁荣的方法,于我而言,我是拒绝的。当涉及孩子时,法律不应该再是法律,它应当成为母亲!”
但他确信,当他写下这些有关监狱和儿童劳动法规的言论时,他的心声不会被听到。人们甚至没有给他发表这些言论的机会。
贵族院太忙了,根本没有对它进行评判。
雨果惊恐地听着针对法兰西贵族院议员库比埃斯将军、前任部长泰斯特以及他们同流合污与腐败的控诉。议员们因此将他们判了死刑。
与此同时,一个叫舒瓦瑟尔-普拉斯兰的议员杀死了他的妻子,然后服毒自杀。仿佛这个社会日益腐朽,正给了那些想要摧毁它的人行动的理由。
他想要大声疾呼:“必须当心啦!”
“上个月,军队在库比埃尔将军身上遭受了打击,法官在泰斯特院长身上遭受了打击;现在,贵族们在普拉斯兰公爵身上遭受了打击。然而这一切必须结束了!”
他发现基佐还在继续统治,面对反对者们毫无畏惧又漠不关心。这些反对者举办“宴会活动”要求改革,希望将选举权的纳税额由两百法郎降至一百法郎。宴会在巴黎,在马孔举行。刚刚发表了《吉伦特派史》的拉马丁在马孔的宴会上进行演讲。
雨果读完《吉伦特派史》后,给拉马丁写信说:“您用符合这些特大时事规模的观点记述了它们……”但他也担忧大革命,即暴力似乎对谨慎的人,如拉马丁产生的吸引力。路易·布朗、米什莱也在这时候发表了他们的《革命史》。
他们都在期待什么?难道他们不明白“当所有人的贫穷夺取了某些人财富的那一天,黑夜便来临了?大家都变得一无所有,这充满危险”。
他向拉马丁坦承:“为了你我二人都热爱并效劳的人民的这项神圣且正义的事业,我希望您能更严苛一些。”
但阻止事态加剧是否已经太迟了?在夏隆,路易·布朗和莱德律-洛兰在一次宴会上要求全民普选。然而,于他们而言,这场政治革命仅仅是达到“社会主义革命”目的的一种手段。
他对这些夸张的文辞感到陌生。他觉得自己是为数不多了解这个世界方方面面的人之一,也是为数不多的并不仅仅看到这个世界一面的人之一。
他直视苦难,并描绘它。苦难是他创作小说的灵魂。但他也与富人往来,接近权力,出入杜伊勒里宫和圣克卢城堡……
他在王家广场的家中为育儿所筹款举办乐透抽奖活动。大家都来了,包括德卡兹公爵夫人、亚历山大·仲马、拉马丁和蒙特伯爵。乐透活动产生了两千法郎。这是设立二十来个摇篮所必需的。
太少啦?可能选什么呢,1792年9月的大屠杀和罗伯斯庇尔的断头台吗?
当他为波拿巴家族求情,希望国王热罗姆·波拿巴和他的儿子们能被准许返回法国时,他在贵族院的讲台上说:
“我心中没有任何东西不是平静且温和的。”
他重申那些他担忧的事情,以及他对“道德沦丧,金钱统治,腐败蔓延”的看法。他大声说道:
“现在来谈谈皇帝吧,这对我们有好处!”
他知道人们要把他说成波拿巴王朝的拥护者。可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当前的危险,先生们,你们想知道在什么地方吗?请不要把你们的目光投向君主们,而是投向群众……那里有如此多有用的萌芽,但同时,我痛苦地指出,那里也存在许多可怕的因素……一定不能让人民遭受痛苦!一定不能让人民挨饿!严肃的问题就在那里,危险也在那里……比藏赛的暴动可以猛烈地撕开一个裂口。”
他继续说:
“我的这项警告是向政府发出的!”
但谁会听他的呢?基佐吗?
雨果摇摇头:
“基佐个人并不腐败,可他通过腐败进行统治。他让我觉得像是一个正直的人经营着一家妓院!”
他想要摆脱这焦虑,可悲伤、苦恼仿佛黏着他一般。
马奎斯被砍了头,雨果同这个杀人犯在死刑犯牢房里聊了很长时间,还记得这个二十来岁年轻人的脸以及他讲的话。他正值夏尔的年纪啊!夏尔要求独立,需要钱,为了让他不去服兵役还得找个替代者。替夏尔·雨果参军的那个人要一千一百法郎,得付给他啊!
至于弗朗索瓦-维克多,他病了:妄想,面红,身体颤抖,得了伤寒。而曾经如此强壮、坚不可摧的妻子阿黛尔也病了。
死神再次盘旋。朱丽叶试图让他安心,然而她也忧虑起来,她安慰道:“你知道,除了爱情的嫉妒,我所有的敬意和同情都献给您尊贵杰出的夫人……我有勇气等着你,亲爱的。”
可他无法摆脱面对命运的无力感:
“如果阴影继续笼罩着我,我会结束我的生命,并且这不会如我本以为的那么悲伤。哦,我的上帝啊,我希望死在没有人再爱我的那一天……”
已经离世的莱奥波蒂娜和克莱尔也萦绕在他心头。每个逝去的孩子都再次揭开了他的伤疤。
我们是命运的苦役犯,他对刚刚失去独女的作家阿尔塞纳·乌赛耶说:“我们去,我们来,我们工作,我们仍然微笑。但无论做什么,我们心里总感到阴郁沮丧。”
他专心工作。为了能持续创作,他决定凌晨一点再用餐。然后他出门了,头脑发热,疲惫却又兴奋。
他来到朱丽叶的住处。这时,她常常是在睡觉或是满腹抱怨:“我悲伤地想着你不愿在午夜之前来我这里,午夜是我睡第一觉的时候,让我在我经受的孤独中去逃避这一觉,是不可能的。”
她不想再听他讲“他的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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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被定义者:雨果传》 | [法] 马克斯·加洛
| 内容简介
法兰西学院院士马克斯·加洛以大量史料和雨果作品为基础,多角度切入,运用颇具画面感的生动叙述手法,将文字幻化成近景镜头,复杂而有序地慢慢呈现雨果内心和外在世界,勾勒出十九世纪法国的社会、政治、历史面貌,展现了一幅恢弘壮丽的时代与城市全景画卷。
本书法文版出版于2001年,风靡法国二十余载,是法国当代文学不可多得的兼具权威性、艺术性和文学性的传记作品。
| 作者介绍
马克斯·加洛,法兰西学院第24号席位院士,法国历史学家、作家。他于2007年5月31日入选法兰西学院,成为40位“不朽者”之一。马克斯•加洛最早致力于历史研究,后来转入传奇小说和历史人物传记的写作,取得了很高的声望。主要作品有《法国大革命》《拿破仑》《戴高乐》《凯撒大帝》《雨果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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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编辑 吴蒙蒙
责任编辑 吴蒙蒙
审 核 阳继波
来源:长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