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为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8周年,第九八二医院结合中国医师节,开展“军旗指引我成长”系列征文活动,邀请医院官兵以及医护人员分享从军初心故事、重大任务经历、精神传承感悟等,展现新时代军医风采,不断激发全体官兵投身建军百年奋斗目标的责任感、使命感、担当感。
军旗指引我成长
为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8周年,第九八二医院结合中国医师节,开展“军旗指引我成长”系列征文活动,邀请医院官兵以及医护人员分享从军初心故事、重大任务经历、精神传承感悟等,展现新时代军医风采,不断激发全体官兵投身建军百年奋斗目标的责任感、使命感、担当感。
高原淬火,玉树花开
五官科 徐睿
2010年4月15日凌晨,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我从熟睡中惊醒。我猛地从床上弹起,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255野战方舱医疗队,紧急集合!目标青海玉树!”——这简短的命令如同惊雷滚过耳际,一下子就将我残留的睡意震没。我打开灯,开始穿衣服收拾行囊,兴奋、激动、不安、惶恐,纷乱的情绪纷至沓来,一时间指尖竟有些控制不住地轻颤。玉树?那个海拔近四千米、此刻正被大地撕裂的高原腹地!两年前的汶川地震,我没能参与救灾救援,心里满是遗憾。这一次,我要去玉树了,只是,我真的能做好吗?能像去汶川的同志们做的那么好吗?
16日零点,凛冽的寒风如刀刮过唐山火车货运站站台前空旷的广场。所有装备物资都已装载完毕,野战医疗所176名成员整装列队待命。当队长将印着“255野战方舱医院”几个遒劲大字的鲜红旗帜郑重交到我手中时,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散了我所有疑虑不安。旗帜沉甸甸的,仿佛浸透了无数前辈的誓言与担当。我深吸一口凌晨刺骨的寒气,双手用力攥紧旗杆,粗砺的纤维摩擦着手心——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与灼热的使命感在血脉里奔涌。登车令下,引擎轰鸣,车轮碾过冰冷的土地,载着我们,载着使命向西北疾驰。回望车窗外迅速退去的城市灯火,那面鲜红的旗帜在我的心中猎猎作响,像一团不灭的火炬,烧尽了我心底最后一丝忐忑,照亮了通往前方的道路。
征程的艰辛远超想象。列车在广袤的西部大地上日夜兼程,出河北,过河南,穿陕西,经甘肃,入宁夏,达青海。窗外风景由葱郁渐次荒凉,最终只剩下青藏高原粗粝、苍凉的轮廓。17日深夜,抵达西宁后,我们迅速换乘方舱车辆,向玉树挺进。钢铁车厢在颠簸如浪的搓板路上剧烈摇晃,每一次震荡都仿佛要将骨架摇散。“七道山、八道梁、九道岭下行路难”,我们翻山越岭,过隘口,穿峡谷,从黑夜到白昼,再到暮色四合,历经一天的跋涉,车队终于抵达荒原中的临时驿站——花石峡兵站。
这里海拔已逾四千二百米,稀薄的空气第一次显露出狰狞的面目。深夜,我开始剧烈的头痛,脑袋像被无形的铁箍紧紧勒住,每一刻都在不断的缩紧。胸口憋闷得仿佛压着巨石,每一口呼吸都是那么艰难,还不停的干呕。兵站的板房里面没有暖气,根本无法抵御高原寒夜的侵袭,零下二十度左右的严寒穿透薄薄的棉被,冻得人牙齿打颤。我蜷缩在冰冷的铺位上,每一次吸气都伴着刀割般的刺痛,意识在缺氧的混沌与剧烈的头痛中艰难维持。窗外是死寂的、吞噬一切的高原寒夜,身体承受着极限的折磨。那一刻,我真正触摸到了“生死一线”的冰凉边缘。但是,我的心里有股劲在支撑着我,我还没到玉树呢!怎么能现在就倒下!我是来抗震救灾的,不是来享福的!再难受我也要挺过来!既然出发前队长把院旗交给了我,让我带队登车出发,我就要亲手把它插到玉树去!
越过难关是坦途,闯过生死事等闲。最难熬的时刻终于过去了!我闯过了生死关,通过了高原的考验!19日清晨,我和大家一起再度踏上前往玉树的征程。野牛沟,星星海,海拔5028米的巴颜喀拉山口……夜里23时30分,历经数千里奔波,三天两夜后,我们终于抵达了玉树囊谦县结古镇跑马场这片被选定的“生命方舟”驻扎地。虽然一路走来已经见过了一些地震的景象,但眼前的景象依然令我们窒息:周围的大地仿佛被巨手狠狠撕裂揉碎,房屋如脆弱的积木般坍塌倾颓,到处都是建筑残骸和各种物品碎片,夜风里不时传来痛苦的哀鸣。
搭帐篷,展方舱,我们所有同志一起,齐心协力,用最短的时间,把方舱医院搭建了起来。然后,按照医疗分组,诊治收容,各负其责。一切开始井然有序的进行。
工作展开的同时,生存的严酷考验也接踵而至。跑马场空旷的野地就是我们的营地,水成为了我们最奢侈的幻想。清晨醒来,帐篷上结满冰霜。掀开帐篷厚重的帘子,外面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荒原。没有热水,甚至没有冷水。我抓起一把冰冷的积雪,用力揉搓在脸上。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肤,激得人浑身一颤,头痛似乎被这冰凉的刺激暂时压制下去。更多的时候,我们只能仰赖高原气候无常的恩赐——用脸盆承接冰冷的雨水,雪花,甚至冰雹。浑浊的雨水带着泥土的腥气,泼在脸上,算是完成了所谓的“洗漱”。至于饮用水,只有瓶装矿泉水,那是限量的,每人每天只有两瓶。不过,生活虽苦,却更能磨砺锻炼一个人。那些天,我偶尔照下镜子,能看见镜子里的人,脸颊被高原的紫外线和寒风刻上了深红的印记,嘴唇干裂出血,唯有那双眼睛,在疲惫深处,跳动着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的火焰。
作为医疗队里少数有些绘画基础的人,我接下了绘制宣传展板的任务。那天午后,我正在画画,骤然变天,狂风卷着冰冷的骤雨抽打下来。简易的绘图桌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我赶紧将东西搬到最近的帐篷里。可是,天色太暗,帐篷里的灯光又微弱,而且头痛在高海拔风雨的刺激下也卷土重来,像无数根针扎进太阳穴。怎么办,今天必须完成这一期宣传展板的更换!再拖延下去就来不及了。我咬紧牙关,冲回自己的帐篷,取来了手电。就这几步路,我就几乎被大雨淋个精湿。我左手拿手电,右手拿画笔,用冻得几乎麻木的手指,一笔一划地勾勒出“高原常见病防治要点”、“灾后防疫注意事项”等的图示与文字。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很凉,冰的我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完成。这些图文,将向藏族人民传递希望与知识,也是我们和他们沟通的桥梁,我必须按时完成它们,把它们立在方舱医院的门前。当最后一笔结束,我看着四块图文并茂的展板时,一种混合着疲惫与成就感的暖流,驱散了身体的寒冷与痛苦。我开心的笑了起来。
门诊是直面灾民疾苦的最前沿。帐篷外,等待的队伍从清晨排到日暮。诊室里,我面对的不仅是地震造成的创伤,更多的是被恶劣环境和巨大悲痛诱发的身体反应、心衰加重、难以控制的血压飙升以及深重的心理创伤。一位年迈的藏族阿妈,被家人搀扶着进来,她因失去家园和亲人而悲伤过度,已经几天没有好好进食了,身体虚弱不堪,还出现了耳鸣的症状。我仔细询问、查体,语言不通,就请旁边的年轻藏族志愿者帮忙翻译。阿妈浑浊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和无助。我耐心地解释病情,和内科医生一起给她诊查后,开出了处方,叮嘱注意事项。当我把几片营养神经和改善循环的药片塞进她冰冷粗糙的手心时,她突然紧紧抓住我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泪水纵横,用生涩的话语反复念叨着:“托切那…托切那…(谢谢)”。她枯瘦的手传递过来的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托付,像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走了我所有的疲惫。这双手的温度,比任何东西都更能证明我们跋涉千里的意义——在这破碎的土地上,用医者的仁心与专业,来缝补绝望,重新点燃生命的光。
在方舱医院,我除了承担五官科门诊的诊疗任务和外科病房值班的任务外,也随时准备支援其他科室。记得一个夜晚,我正在病房写病历。突然送来一个全身多处外伤的患者。我立刻跟着主任冲进外科处置区。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没有犹豫,我迅速套上手术衣,戴上无菌手套,协助主任和另一名外科医生进行紧急清创、止血和包扎。外科经验不足是我的短板,但我集中全部精神,做好辅助工作,按照指令完成每一项操作。汗水浸透了内层的手术衣,防护面罩上很快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当最后一个伤口被妥善处理,生命体征趋于平稳时,我才感到一阵虚弱感袭来,身子有些软,有点站不稳。主任疲惫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无声的眼神胜过千言万语。那一刻,我真正理解了“方舱”的意义——它不仅是钢铁的医疗堡垒,更是血肉之躯铸就的生命堤坝,每一个岗位都是堤坝上不可或缺的基石。
历经两月的日夜奋战,玉树的春天已然降临,绿草遍地,百花盛开。我要轮休,回家休整啦。我的心中满是不舍。临行前,我来到了营地外的小山上。回望下方,那由无数绿色帐篷和钢铁舱房组成的方舱医院,在苍茫的高原背景下,像一枚巨大而朴素的勋章,庄严地镶嵌在曾经满目疮痍的土地上,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不屈与守护的力量。跑马场上的每一个角落都烙印着刻骨铭心的记忆:深夜里帐篷透出的彻夜不熄的灯光,那是与死神赛跑的无声号角;寒风中排队领取药品的藏胞们期待而信任的眼神;战友们因极度疲惫而倚着药箱瞬间入睡的侧影;还有那场暴雨中,我们冒雨紧急加固保护所有的帐篷……高原的烈日与风霜,粗糙了我的皮肤,加深了面庞的沟壑,却也将一种前所未有的刚毅与沉静,淬炼进了我的内心深处。
如今,十五年的时光过去了。然而,每当看见电视里播报某地灾情的新闻,或者听到哪里又发生地震,玉树的记忆便会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无比清晰。那彻夜不灭的方舱灯火,瞬间便在心中重新点亮。它穿透时间的尘埃,照亮了废墟之上最深沉的暗夜,也照彻了我生命中最本质的蜕变与成长。
所谓成长,并非仅是岁月叠加的年轮,它是在花石峡兵站那窒息般的寒夜中,对生命脆弱性的刻骨认知;是在跑马场刺骨的风雨里,用冻僵的手画出希望图景的倔强坚持;是在方舱的灯火通明下,握着不同民族患者的手,传递跨越语言的生命力量;是在每一次头痛欲裂、呼吸维艰时,依然选择走向诊室、走向伤员的义无反顾。那高原方舱的灯火,早已不是身外的光源,它已被信念点燃,熔铸进血脉,成为生命内核的一部分。它时刻提醒着我,这双手曾托起过绝望中的重量,这颗心曾贴近过生死之间的微温。
怀念曾经的这段经历,让我懂得了什么是玉树花开,大爱无疆。也感谢这段经历,让我淬火成钢,得到了真正的成长。
来源:京津冀消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