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工程款一结算,我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她却拦住我,伸手俩字:“给钱!”
工地上,我跟煮饭阿姨合住了整整6年。
本以为是纯粹的雇佣关系,好聚好散。
工程款一结算,我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她却拦住我,伸手俩字:“给钱!”
我当场就火了,这不讹人吗?
可当她拿出那个泛黄的账本时,我才发现,我错得有多离谱。
那里面记着的,根本不是钱,是我的命。
01
“给钱。”
两个字,从王桂英嘴里蹦出来,又冷又硬,像两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石头。
李建波收拾行李的手,猛地一顿。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王桂英,他工地上雇的煮饭阿姨,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农村妇女。
皮肤黝黑,指节粗大,一双眼睛总是半垂着,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可现在,这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里面是李建波从未见过的执拗。
“王阿姨,你说什么?”
李建波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
“我说,给钱!”
王桂英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李建波的耳膜上。
工地板房里,气氛瞬间凝固了。
外面是工友们拿到工程款后震天的欢呼声,板房里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李建波心里“腾”地一下,窜起一股无名火。
“王阿姨,你这就没意思了吧?”
他站起身,个子比王桂英高出一大截,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六年,我哪个月差过你工资?一分不少,按时打到你卡上!现在工程结束了,大伙儿都开开心心回家,你跟我来这一出?”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六年了,整整六年。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深山项目上,李建波作为项目经理,带着一帮兄弟从零开始,把一座大桥给架了起来。
王桂英是中途经人介绍来的,负责整个项目组的后勤,说白了,就是做饭,打扫卫生。
一个月四千五,在这深山里,算是不错的待遇了。
李建波自问对她不薄,逢年过节的红包、福利,一样没落下。
可他妈的,临走临走,竟然被反咬一口!
这叫什么事?农夫与蛇?
王桂英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只是摇了摇头,嘴唇翕动着:“那个钱,是做饭的钱。”
“哈?”
李建波气笑了,他把手里的衣服往床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做饭的钱是钱,难不成你还干了别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话里,已经带上了一丝轻蔑和羞辱。
周围几个还没走的工友,也都围了过来,对着王桂英指指点点。
“这王大姐咋回事啊?想钱想疯了?”
“就是,李经理对她够意思了,这不是讹人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唉。”
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王桂英却充耳不闻。
她只是固执地看着李建波,伸出的那只手,依旧没有收回,像一座沉默的山。
“李经理,你再好好想想。”
她的声音里,似乎藏着一丝旁人听不懂的疲惫和失望。
“这六年,我只拿了做饭的钱。”
“可我做的,不止是饭!”
话音刚落,整个板房里的人都愣住了。
不止是饭?那是什么?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暧昧起来,在李建波和王桂英之间来回扫视。
李建波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这要是传出去,他李建波成了什么人了?跟一个煮饭的阿姨不清不楚?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李建波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桂英的鼻子骂道:“我告诉你,别在这儿给我泼脏水!一分钱没有!赶紧给我滚!”
他以为,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能把这个农村妇女吓住。
可王桂英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无比锐利。
她冷笑一声,缓缓地从自己那破旧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一个用牛皮纸包着,已经磨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账本。
“滚?”
王桂英把账本“啪”地一声拍在桌上,灰尘四起。
“李经理,今天这笔账算不清楚,谁也别想走!”
那本账里,到底记了些什么,能让她有这么大的底气?
02
那本账本,像一颗炸弹,被扔在了桌子上。
李建波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死死盯着那个账本,心里又怒又疑。
一个煮饭的,能记下什么惊天动地的账?
无非就是些柴米油盐,今天买了多少斤白菜,明天用了几两猪肉。
拿这个来要挟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好啊!”
李建波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双臂环胸,摆出一副“我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的姿态。
“你不是要算账吗?来,算!我倒要看看,我李建波是欠了你金山还是银山!”
他刻意把声音提得很高,好让门口看热闹的工友们都听清楚。
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个女人的脸皮,一层一层地撕下来!
让她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
王桂英没理会他的挑衅,只是伸出粗糙的手,小心翼翼地解开捆着账本的细麻绳,那动作,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翻开本子,一股陈旧的纸墨味混着淡淡的油烟气,扑面而来。
“李经理,你别急。”
她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李建波一眼。
“咱们一笔一笔地算,从头算起。”
她的手指点在泛黄的纸页上,开始了。
“五年前,三月十二号,夜里两点。”
王桂英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像个冰冷的读报机。
“你突发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人差点脱了水。这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也叫不到。”
李建波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事他记得。
那次确实凶险,他感觉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
“是我,”王桂英的手指重重地按在纸上,“用土方子,给你熬的姜糖水,一勺一勺喂下去。又用热毛巾给你焐了一整夜的肚子。第二天早上,你才缓过来。”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李建波,眼神里带着一丝质问。
“李经理,请问,这是煮饭阿姨该干的活吗?”
李建波的喉咙有点发干。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门口的议论声也小了下去。
王桂英没等他回答,手指又滑到了下一行。
“四年前,七月二十号,暴雨。”
“工地突发泥石流,你带着人去抢险,脚被滚下来的石头砸伤了,肿得跟个馒头似的。”
“是我,半夜三更,打着手电,冒着雨,去山里给你采的接骨草,捣碎了给你敷上。”
“连着敷了半个月,你才能下地走路。”
“李经理,请问,找草药、治跌打损伤,这也是煮饭阿姨的业务范围?”
李建波的脸色,已经从涨红变成了青白。
他想起来了,那段时间,王桂英每天都沉默地给他换药,那草药敷在脚上,冰冰凉凉,疼痛确实缓解了不少。
当时他只顾着项目进度,满心烦躁,根本没往深处想。
只觉得,这个阿姨,还挺能干。
现在被她这么一笔一笔地翻出来,每一个字,都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在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还有!”
王桂英的声音陡然拔高,翻到了另一页。
“三年前,过年的时候!你老婆孩子不能来,你自己一个人,喝得烂醉如泥,哭得跟个孩子似的,说想家,说对不起老婆。”
“是我,给你煮的醒酒汤,听你絮絮叨叨说了一宿的胡话。”
“你吐了我一身,我没说什么,默默给你收拾干净,又把你扶到床上去。”
“第二天你醒了,跟个没事人一样,一句谢谢都没有!”
“李经理!”
王桂英猛地合上本子,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都一哆嗦。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积压了六年的情绪,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我给你当保姆,给你当护士,给你当牛做马,甚至在你最难受的时候,我他妈的还得当你妈!”
“你呢?!”
她指着李建波的鼻子,一字一顿地问。
“你除了每个月把那点工资打给我,你还给过我什么?”
“一句好话?一个笑脸?还是一点点,最起码的,尊重?!”
李建波被她吼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站在舞台中央,接受所有人的审判。
那些被他刻意忽略、当成理所当然的过往,此刻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子,扎得他体无完肤。
他一直以为,他付了钱,王桂英就该做那些事。
可他忘了,他付的,只是一个厨子的钱。
而王桂英付出的,却是远远超过这个范畴的,关心和情分。
这份情,怎么算?用钱,算得清吗?
03
“算不清……”
李建波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他高傲的头颅,第一次在王桂英面前,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周围的工友们,也全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王桂英,眼神里从鄙夷变成了同情,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敬佩。
再看向李建波时,那眼神就复杂了。
是啊,这些事,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过、见过。
只是没人像王桂英这样,把一桩桩一件件,记得这么清楚。
人心都是肉长的。
谁是谁非,大家心里,已经有了一杆秤。
李建波感觉脸上烧得慌,像是被人用烙铁烫过一样。
他想道歉,可那句“对不起”,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个大男人,还是个项目经理,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给一个煮饭阿姨认错?
他丢不起这个人!
“那……那你想怎么样?”
李建波憋了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你说个数,多少钱,我给你。”
他想用钱,来堵住王桂英的嘴,来买回自己那点可怜的尊严。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然而,他这句话,却像是点燃了最后一个炸药桶。
王桂英听到“钱”这个字,突然笑了。
那笑声,比哭还难听,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凉。
“钱?”
她笑着摇了摇头,眼角却有泪光在闪。
“李经理,你到现在,还以为我是在跟你谈钱?”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再次翻开那个账本,翻到了最后几页。
那几页纸,明显比前面的要新一些,上面的字迹,也更加潦草,仿佛是在极度不安的情绪下写成的。
“李建波,你知不知道,两年前,你差点就回不了家了?”
王桂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李建波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他。
“你……你什么意思?”
“还记得那个姓黄的材料商吗?”王桂英盯着他的眼睛,“他为了拿下我们大桥的钢材供应,给你送了多少好处?”
李建波的瞳孔,骤然收缩!
黄老板!
这件事,是他心里最大的秘密,也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雷!
当时,他确实动心了。
黄老板给的回扣,足够他在老家省会,买一套不错的房子。
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处在天人交战的煎熬中。
一边是职业操守,一边是巨大的诱惑。
他好几次,都差点签了那个字。
“你怎么会知道?!”
李建波失声叫道,声音都变了调。
这件事,他自问做得天衣无缝,连最亲近的副手都不知道,王桂桂一个煮饭的,她是怎么知道的?
王桂英冷哼一声。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以为你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我就听不见?你以为你半夜一个人对着那份合同发呆,我就看不见?”
“那天晚上,黄老板提着一个皮箱,又来找你了,对不对?”
李建波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晚上,是他意志最薄弱的时候。
黄老板把一整箱的现金推到他面前,红艳艳的钞票,晃得他眼晕。
他的手,已经摸到了那支准备签字的笔……
“可是,”王桂… …英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的记忆,“你最后,还是把他赶走了。”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李建波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最后的良知战胜了贪婪。
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王桂英指了指桌上那碗,他还没来得及喝的,已经凉透了的绿豆汤。
“因为那天晚上,我给你送夜宵的时候,给你讲了一个故事。”
她幽幽地说道。
“我给你讲,我们村里,有个包工头,也是为了钱,偷工减料,盖的学校教学楼,塌了。”
“砸死了十几个娃,他自己,也被判了无期。”
“他进去的时候,他儿子才五岁,指着他鼻子骂,说没有他这个爹。”
“我还跟你说,钱这个东西,昧了良心,拿到手里是会烫手的。人这辈子,求个问心无愧,比什么都强。”
李建波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
他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王桂英确实给他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当时他心烦意乱,只当是耳旁风。
可那些话,却像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扎了根。
正是那个故事,那个血淋淋的例子,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贪婪的火焰。
让他,在悬崖边上,勒住了马。
是他妈的王桂英,用一个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故事,救了他的职业生涯,救了他的人生,救了他整个家!
这份恩情,比天还大!
而他,刚刚,竟然还指着她的鼻子,让她滚?
“我……”
李建波的嘴唇哆嗦着,一个“我”字出口,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空了。
无尽的悔恨和羞愧,像潮水一样,将他彻底淹没。
他看着王桂英,这个他一直看不起的、沉默寡言的农村妇女。
在这一刻,她的形象,在他的眼中,变得无比高大。
她不是什么煮饭阿姨。
她是他这六年人生的,守护神。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们非亲非故,她图什么?
04
“你……你到底图什么?”
李建波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这个问题,不仅是他想问,也是在场所有工友心里的疑问。
是啊,非亲非故,凭什么?
这世上,哪有这么无缘无故的好?
王桂英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里的锐利和冰冷,渐渐褪去,化作一抹复杂难言的悲悯。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那本账本,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是空白的。
但王桂英的手指,却在空白的纸页上,轻轻地摩挲着,仿佛上面写满了千言万语。
“李经理,六年前,我刚来这个工地的时候,你问过我,家里还有什么人。”
李建波努力地在混乱的记忆中搜索。
好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也就是随口一问,为了拉近和新员工的距离,一套标准的客套话罢了。
“我跟你说,我当家的走得早,就一个儿子,在外面打工。”
王桂英的声音,很轻,很飘,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李建波点了点头,他有点印象。
“你还说,‘阿姨你辛苦了,以后在这儿就把这当自己家,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
李建波的脸,又是一红。
这话,他确实说过。
可那也只是场面话啊!
他对每个新来的员工,都这么说。
说了就忘,谁会当真?
可他万万没想到,王桂英,她当真了。
而且,一当真,就是六年。
“我没把你的话当客气。”
王桂英抬起头,目光穿过李建波,望向了板房外那片连绵不绝的青山。
“从那天起,我就真的,把这里当家了。”
“把你们这群大小伙子,都当成我的孩子看。”
“我自己的儿子,我顾不上。看到你们,就像看到了他。”
“看到你这个当头的,没日没夜地操心,我就想起我那苦命的当家的。”
“我没多大的能耐,就是觉得,让你们吃口热乎饭,生病了有人管,心里烦了有个人听着,你们就能少受点罪,家里的爹妈,也能少操点心。”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在场的好几个年轻工友,都忍不住红了眼圈,悄悄地抹起了眼泪。
他们想起了自己远方的母亲。
李建波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他快要无法呼吸。
他一直以为,王桂英的沉默,是木讷,是卑微。
现在他才明白,那是一种深沉的、无言的慈悲。
她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亲人,所以她做的一切,都心甘情愿,不求回报。
可是……
既然不求回报,为什么今天,又要如此决绝地,伸手要钱?
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一个比之前所有事情,都更重要、更迫切的原因!
“王阿姨……”
李建波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站起身,走到王桂英面前,想要去握她那只布满老茧的手。
“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有眼无珠!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桂英却突然打断了他。
“现在说这些,晚了。”
她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丝决绝。
她把那本账本,小心翼翼地重新用麻绳捆好,放回自己的帆布包里,拉上了拉链。
仿佛,她们之间六年的情分,随着这个动作,也被彻底封存了起来。
“李经理,我今天来,不是来跟你叙旧的,也不是来听你道歉的。”
她站起身,再次直视着李建波,恢复了最初那种冷硬的姿态。
“我还是要那句话。”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给钱!六万块,一分都不能少!”
六万?!
这个数字,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李建波也懵了。
他刚刚升起的满腔愧疚,瞬间被这个数字砸得七零八落。
他搞不懂。
他彻底搞不懂王桂英了。
这个女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刚刚才把两个人的关系,拉到了亲情的高度,为什么转眼间,又把它狠狠地摔回了金钱的泥潭里?
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一个能让她不惜撕破脸皮,不惜赌上六年情分的秘密。
李建波死死地盯着她,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入口。
而解开谜团的钥匙,就在王桂英接下来的话里。
王桂英看着他震惊和不解的眼神,嘴角勾起一抹凄然的苦笑。
她从帆布包的夹层里,又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账本,而是一张被捏得皱巴巴的,医院的……病危通知书。
“因为,”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板房里,清晰得令人心碎,“我再拿不到这笔钱,我儿子……就没命了。”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