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八大山人(朱耷)的画,乍看怪异——鸟栖危石,鱼游虚空,山形似鸭,猫眼如虎。这种“不似之似”并非疯癫,而是禅宗“即幻即真”的哲学表达。他的荒诞构图,如《眠鸭图》(1689)中鸭与山融为一体,暗喻“山即鸭,鸭即山”,打破物象界限,直指“诸法无我”的佛理。
鹧鸪天·题八大山人
白眼朝天冷意深,孤禽枯木写寒心。
鱼飞鸟立乾坤乱,墨点无多泪点沉。
山似鸭,石如禽,世间万象总难寻。
朱明旧梦成空幻,留得残荷听雨音。
一、荒诞表象下的精神密码
八大山人(朱耷)的画,乍看怪异——鸟栖危石,鱼游虚空,山形似鸭,猫眼如虎。这种“不似之似”并非疯癫,而是禅宗“即幻即真”的哲学表达。他的荒诞构图,如《眠鸭图》(1689)中鸭与山融为一体,暗喻“山即鸭,鸭即山”,打破物象界限,直指“诸法无我”的佛理。
他的鱼鸟常翻白眼,如《鱼鸟图轴》(1694)中,鱼鸟对视,眼神冷峻。这种“白眼朝天”的意象,既是遗民对清廷的无声抗议,也是禅宗“破相”的体现——世人执着形相,而他以荒诞解构之。
二、八大的绘画风格历经三变:
1. 早期(1659-1680):出家为僧,画风写实,如《传綮写生册》,尚无明显怪诞。
2. 中期(1681-1684):自号“驴”,精神苦闷,如《古梅图》,梅枝如剑,暗含亡国之痛。
3. 晚期(1685-1705):弃佛还俗,号“八大山人”,画风彻底荒诞,如《鱼鸭图卷》(1689),鱼大于山,鸟栖危崖,空间错乱,象征世界的颠倒与荒谬。
高居翰(James Cahill)曾误读其怪诞为“精神失常的产物”,但史料证明,八大晚年神志清醒,其荒诞乃精心设计,绝非病态涂鸦。
三、“画者东西影”:禅与道的视觉哲思
八大曾评石涛:“禅有南北宗,画者东西影。” 此语道破他的艺术观——画中之物仅是“影子”,真实在观者心中。他的《花果册》(1697)中,芋头似鱼,茎如鱼尾,谐音“芋(余)鱼(裕)”,暗讽世人贪恋浮华,却不知“诸行无常”。
他的构图常打破物理法则:
- 鱼飞鸟沉(《竹荷鱼诗画册》1689),颠覆常识,表达“万法皆空”。
- 物象变形(《葡萄鸟图》),鸟尾如鱼,暗喻“众生轮回”。
这种荒诞,实为“不立文字,直指本心”的禅画传统延续,比西方超现实主义早两百年。
四、孤愤与超越:一代宗师的永恒价值
八大的荒诞,绝非空洞,而是:
1. 遗民的血泪:身为明宗室,国破家亡,画中冷眼是无声的控诉。
2. 禅者的破执:以“不东不西”打破世俗成见,直抵“实相”。
3. 艺术的革命:其“怪诞”实为对“四王”摹古风气的反叛,影响扬州八怪、齐白石乃至当代艺术。
七律·再题八大山人
孤禽独立冷霜秋,白眼朝天万古愁。
笔底山河皆破碎,墨边鱼鸟自沉浮。
禅机暗藏形骸外,遗恨深埋尺幅幽。
莫道画师多怪诞,人间至痛是无俦。
八大的“怪异”,是时代的裂痕,亦是心灵的超越。他的画不写实,却写心;不摹形,却问道。正因如此,荒诞成了真实,空洞反成永恒。
来源:当代板桥杜振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