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做了定北侯府的女主人,婚后十年,不孕不育,却子孙满堂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8-05 09:04 1

摘要:父亲被先帝钦点为探花,放榜当天,我爹还未来得及上马游街,便被风尘仆仆归来的定北侯一把捉住。

……

父亲被先帝钦点为探花,放榜当天,我爹还未来得及上马游街,便被风尘仆仆归来的定北侯一把捉住。

「姜辙,我听说你文章写的极好,老夫有一女,能文善武,你可愿做我的女婿?」

我爹哪经历过这强抢探花的场面。

但看这莽夫熟悉的处事风格,还有莫名眼熟的容颜轮廓,他还是多问了一嘴。

「敢问千金名讳?」

「老夫定北侯,女儿只那一个,杜悠悠。我只问,你可愿意?」

「我愿。」

我爹说这是他人生考试中,最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一次作答。

这也成了坊间「定北侯榜下捉婿」的美谈。

而那时,长公主因为犹豫父亲出身贫寒,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向先帝表明心意。

后来,父亲受先帝、当今圣上爱重,现如今官至三品。

父亲在朝堂上每前进一步,长公主都倍加悔恨,更是认定了母亲抢了她的姻缘。

所以才有了前世种种。

……

「公主府此番糟了算计,不知道又会耍出什么装惨卖乖的招数来」

我娘生气之后又觉得我此番行事太过冒险,生怕被反咬一口。

「夫人放心,他们一时还分不出心思到咱们这。听说了后院的热闹以后,我的一位小友特地留意了后来的事」

我爹抿了口茶,给我们绘声绘色地描述宴席散场后宁王府的鸡飞狗跳。

……

在众人散去后,宁王妃与长公主进入宁王书房。

书房门刚关上,就传来长公主的赫然大怒。

「王嫂这是什么意思?事发在您的院子,这戏您是知还是不知?还是说王嫂让我相信,你竟然连这小小宁王府的奴才都管不住?」

「妹妹这是何意?难道我们姑嫂十余年,我难道还会上别人家的船?」宁王妃忙着安抚。

长公主哪有平时见到的柔弱模样。

「若你有心,在场的奴才就该直接杀了,回头我到皇兄面前哭一哭,也未必就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至少也能把姜家那丫头给牵进来」

「妹妹,你执拗这么多年又是何必?听我家兄长说,两江总督出缺,圣上有意指派姜辙赴任」

宁王妃的兄长在两江地区任职,正是管着盐税。这方面消息也格外灵通。

「这才是王嫂本意吧?我们孤儿寡母不过是待拆的桥,今日这一出出,不就是因为在王兄眼中,两江总督比我重要么?」

父亲模仿的绘声绘色。我的关注点却完全跑偏。

两江总督的赴任不应该是在两年后么?

难道因为我的重生,一切都被改变了?

那我能够改变这个死局么?

6.

赏菊宴后我照常去学堂上课。

听说长公主依然不松口允诺杜久安与赵婧和的婚事,我自然要助他们一臂之力。

就像他们在我的丧仪上助我重生一样。

其实我做的并不多,只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让一切在重演而已。

快入冬之前,庶子言论甚嚣尘上。

好像人人都在讨论公主府与定北侯庶子那点事儿。

长公主其人最是看重出身,当年我爹被钦点探花的时候,她都因出身问题不肯屈尊,其心性可想而知。

我在某个课后,火急火燎拉着杜久安去学堂里一个偏僻院角。

院内假山正是背对着一个驿马的角门。

……

「表哥,你可是当真要娶婧和?」

「知乐,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我也是听从母亲」

「可是表哥,明明是我们认识在先!」

我忍住恶心,抓住杜久安的衣袖

「赵婧和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

「我爹即将擢升二品大员,他说表哥你有孔明之才,若我们成亲,父亲必定倾力相帮啊表哥」

「这…表妹还是别让我为难了」杜久安说「感谢姑父爱重,只是……」

「表哥你先别急着拒绝,依我看你们的婚事也成不了。其一,谁不知道皇家姻亲最是看重家风门第,这一点表哥并不占优势;其二,郡主将来可能是抬格为公主的,表哥你别忘了,尚公主后不能在朝廷任实职,表哥你的才干就甘心这样被埋没么?」

我知道,公主府的马夫是从前的公主亲兵,我还知道那马夫最爱在这驿马站偷懒小憩。

就让我最后再为你们的伟大爱情添一把柴吧。

「我爹说了,既然他能从布衣走到蟒袍,那你一定也能」

「我不愿唯父母之命,我只愿相信我自己相信的。表哥你再多斟酌吧」

说完我便跑开了。

长公主的心结,说到底是她以为自己因为犹豫错失了良人。

虽然只是她一厢情愿,却不影响这成为她的软肋。

可能是怕捉婿之事重演,还没到元旦,皇帝赐婚的旨意便下达到定北侯府。

由于我提醒了尚公主不能任实职一事,长公主也并未讨破格晋封的赏赐。

赵婧和失去了唯一一次破格晋封为公主的机会。

「兹闻定北侯府世子、静和郡主男才女貌,情投意合。为成佳人之美,钦赐良缘,择良辰完婚」

一纸圣谕,终于让我的心有了踏实感。

我终于确确实实远离了原本的命运,从此在分岔路走向另一个方向。

静和郡主的婚礼很盛大,我看着在我丧仪的地方举办婚仪的他们,为静和郡主接下来的命运感到酸楚。

我精心挑选了一大幅石榴的刺绣作为新婚贺礼。

石榴,多子多福。前世结婚十年一无所出,却有十六个孩子叫我母亲。

这份福气,现在送给你,郡主大人。

除夕前夕,父亲终于接到了任两江总督的圣旨,父亲开始忙碌。

他频频出入圣上的书房,频频迎来送往接受各路官员的祝贺。

我和母亲一起收拾好行装准备随任。

父亲那段时间不再满脸轻松,每天也不再秉持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为官态度。

他开始觉得亏欠了我,担心我因此耽搁了成家。

「父亲怎得开明了三十年,现在开始糊涂了?只要您和母亲康健快活,知乐就永远有家,何必再去选一个不一定快活的家?」

其实我心里紧张得很。

此前的种种虽然艰难,但都是我曾经历过的人生。

而从赴任两江起,便都是我未见过的挑战了。

这一次,我一定一定要好好护住你们。

7.

到了江南,父亲变得和以往不同了。

他开始应付那些从前不屑的应酬,家里开始出现名贵的字画,他开始违背自己的心思批一些擦边的通关文牒。

有时候甚至连我都怀疑,难道前世父亲变节、与这些两江商贩同流合污了?

直到那天,父亲新提任了一个文官,还郑重其事地把他带回家里吃饭,说是要把自己看中的年轻人好好给我和娘认识认识。

当我看到他带来的身着布衣的年轻面孔,差点儿绷不住笑出声来。

「爹,这位是?」

「知乐,这是申阙,是我在江南发现的得力干将,少有的聪慧少年,这你得叫小叔叔」

我看到沈确过分出色的脸凝固了一瞬。

「总督大人,我视您如师如父,令爱唤我叔叔可就差辈份儿了」

他说如师如父的时候,我看到我爹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毕竟,谁敢跟先皇抢儿子啊。

「是啊爹,申大哥看起来明明大不了我多少,申大哥不介意的话我还是唤名字吧,叫一句“确哥哥”可好?」

我爹和沈确听到这个肉麻的称呼都愣了一下,直到我娘来喊我们吃饭,才打破这份尴尬。

沈确,他的出现让我在江南也有了安全感。

沈确是先皇最小的儿子,自幼养在当今太后宫中。

与当今圣上比普通兄弟多一分爱重,比父子多了一份亲密。

前世,是沈确在宴席上着人提醒我小心杜久安与公主府。

在我被困在后宅茫然无措时,是沈确,带着府兵突袭两江,查明了我父亲的死因,捉拿了二百一十五人回京,为我父亲报了血海深仇。

也是沈确,与皇帝争辩力求严惩公主府,并为我争取了厚待。

前世我们相识于父亲的墓前。

他从腰间摘下一枚名贵的玉环,递给我。

「姜姑娘,我过去的二十五年人生,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没能救下令尊。如今血仇虽报,但遗憾难消」

「这支玉佩是我幼时一位天外方士所赠,名为“江南阙”,姜辙大哥总是玩笑说这玉阙名字与你相称。」

「这玉佩是环。当年方士曾说,此玉为阙,虽未得圆满,但终点也是起点。」

「如今把这玉佩送给你,祝愿你也能在艰难的生活中乐得其所,做回真正的自己。」

……

两江局势看起来繁花锦簇,实则暗箭无数。

每每想到前世密谋杀害父亲的人关联人员有二百一十五人,我便四面楚歌。

好在我还记得当年的一些核心人员,有公主府的辞了官职的侍卫、有宁王妃的兄长。

虽为一介女子,却因父亲历来开明,多了很多进言的机会。

我们总是在夜里,瞒过母亲,在父亲的小书房剖析两江官场的复杂关系。

一天夜里,沈确一身夜行服风尘仆仆归来。

把手里的宁王妃兄长与两江黑道来往信件轻放到桌子上。

「这东西,赶上皇上脾气不好的时候,够要了宁王妃娘家老小的命了」

「不得不说,知乐敏锐的甚至有点可怕,就好像事先看过什么盐犯名单一样」

一段时间的夜读,我与沈确愈发熟稔。

但此刻他看我的眼神却带着探究。

有什么可探究的,都这么熟了你不也还穿着你申阙的马甲呢么。

「大概是我天赋异禀,天生有做女捕头的潜质」我打哈哈道。

在两江就这样度过了一年的时间。

到年尾收官时,我爹已经基本摸清了宁王、长公主的关系脉络。

之所以未敢直接凭据捉人,是因为两江的军兵是掌握在宁王手里。

虽不敢反,但却不为沈确和父亲所用。

而两江盐商黑道里虽有端王的人,但黑道关系冗杂,可靠性不佳。

最重要的是,父亲开始怀疑两江不远处有宁王豢养的私兵。

从当前掌握的证据来看,长公主与宁王妃依靠贩卖私盐大肆敛财,一年的收入大概能抵得上宁王府百倍的开销。

历来却从未见有大批金银从两江流入京城。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两江赚的钱,两江花。

花销能够如此之大的,大概就是豢养私兵了。

而我更是笃信此事。

记忆中的前世,沈确到两江缉拿人犯时,是带了五百府兵和五百历城兵。

这说明沈确后来一定是意识到了,端王的身份无法在两江顺畅行走。

能让一个最受宠的亲王都受掣肘的两江。

转眼就到了岁末,按照规定,父亲要回京述职。

回京述职的父亲,不出意外也带上了沈确。

「姜大人好大的官威,回京也要把小申带着,不留人家在家好好过个年。」

……我爹对着我娘的抱怨一阵沉默。

他哪敢反驳说,这不就是带着他回去过年么。

「话说回来,申阙虽然生的白净,但看骨架却像是北方男子,想是祖上定有北方人!」

我的娘啊,再这么说下去一会儿端王爷马甲藏不住了……

我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一声不吭,瘫坐在马车的角落。

看父亲吃瘪实在是快乐。

离京城愈发近了,我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8.

回到京城那天,刚好赶上下雪。

看惯了江南景色,再回到北国凛冽飒爽的冬风里,看什么都新鲜。

回京过年没早些做准备,便抓紧时间陪母亲给府里置办年货。

准备到樊楼准备预定茶点,在门口偶遇定北侯府的马车。

马车的排场极大,并非侯府常用的车架。

我娘正跟我纳闷儿「这侯府如今也过于铺张了」。

我却知道,这不过是杜久安做给外人看的。

展现他爱妻如命的一面。

正要解释给我娘听,就看到静和郡主带着一群丫鬟小厮怒气冲冲地出了樊楼的大门。

赵婧和抬头见到是我,很是意外。

慌忙收起脸上原本的愠色。

「原是姑母和表妹回京了,这群奴才,竟没人通报我,也好早日与姑母和妹妹相见」

「我们也是前日才刚回,正忙着筹备过年的东西,准备着年前回娘家团员呢」我娘毕竟是景和郡主的长辈。

我接着我娘的话,问道「婧和,刚才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说到底咱们是一家人,要是真受了这酒楼的气,咱们必要讨回来的」

「哪有受什么委屈,只是这侯府家大业大,主母难做,兄弟姊妹多,吃穿用度也多,怕是家里的哥儿有漏报了账罢了」

赵婧和强装无事。

那我也不好再揪着不放。

「对了婧和,结婚快一年了,有什么好消息可要及时知会我,外祖家多久没添丁进口了,我还要给我小外甥备一份厚礼呢」

赵婧和脸色一沉。

我知道,前一世他们定是恩爱无比。

杜久安其人,于男女关系上,把「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信奉到了极致。

不管外面的女人有多喜欢,只要娶回来养在自家后宅,便从此红袖变鱼目,再无滋味,甚至不愿碰一下。

也正因如此,前世他子嗣有十六个,却全都是外室、婢女、或者其他不明身份者所出。

看到赵婧和难看的脸色我便知晓,他今生即便娶了前世的真爱,也改不了这一点。

只是不知道他在外的那些私生子什么时候才能叫你一声母亲呢?

「这事急不得,郡主定是多子多福的」我娘笑着说。

「当然,一定会多子多福的」我附和道。

很快就到了除夕朝臣宴。

前世,我以侯府主母身份参加。

今生,我以父亲女儿的身份参加。

我知道今夜是有一场大戏的前奏要上演。

……

觥筹交错,把酒正酣。

父亲举酒祝春,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

「臣不负皇恩,未辱使命。今晨接到快马急报,陛下交代查处之事,最后一名证人已认罪,只需臣回到两江亲自提审便可人证物证俱全。阳春三月,臣必归京奏秉」

「这件事爱卿要是办妥了,朕可要好好赏赐你!」

在场宗亲群臣,有人听得一头雾水,有人却吩咐心腹着手下一步计划。

当天晚上我们一家乘坐马车回府的路上,突然出现一批黑衣刺客。

父亲不善武力,被母亲紧紧保护在身后。

而我则是躲在马夫身后,也没有受伤。

我说怎么宴席上没见沈确,还以为他是怕马甲掉的太早引人注意。

没想到他是预料到宴席上演这么一出,宁王和公主府会痛下杀手,所以扮作马夫的样子来保护我们。

回到府中,我娘勃然大怒。

「姜辙,你这胆子倒是大破天了,敢这么兵行险招,你就不怕把知乐,把你自己给算进去?」

「夫人息怒啊!」

我爹看到我娘真的动了怒,连忙劝慰。

「姜大人暗中也派了暗卫保护,只是若暗卫出手,就显得我们今天有备而来,做的戏太容易被看破,若是真有性命之忧,定会保夫人全家毫发无损的!」

沈确哪看到过我娘真生气的样子,忙对我娘解释。

「悠悠,我自是知你武力高强。而且今日我突然发难,他们注定是没细致思考后出的昏招,又赶着年节,必然无法迅速派出最精锐的杀手,你莫要生气」

「悠悠,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会把你和知乐置于危险之中呢?」

我爹急着解释,我在一旁却红了眼眶。

「爹,你是觉得不会把我们置于危险之中,那你有想过你出事后,我们会如何么?」

我娘会决绝随你而去,而我也囿于为你报仇雪恨的执念里,直至死去。

我爹不再言语。

「我是这样想的,悠悠」

我爹稍作犹豫,接着说

「此番从京城回两江,必是危险重重。你会武功,至少能自保。申阙自幼混迹江湖,以他的本事,能护我无虞,只是知乐……」

我知道,我爹前世、今生,总是想在这个节点把我留在京城。

「我本是打算给她尽快许一个人家」

「但我又怕,仓促逼知乐成家,最后反成就怨偶。但她在身边我实在放不下心。」

我爹又来了招以退为进。

「知乐,不如你听爹的,佯装今晚遇刺受伤,留京养伤可好?到时爹拖朋友借用最好的府兵。只要三个月,爹爹和你娘必定安然回来」

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呢?

两副棺椁送回府上,然后又是圣上随口劝慰,让我节哀么?

「好。」

我不愿与他们争辩,转身就朝府外走。

你有你们的计划,我有我的。

我走的极快。

沈确在后面快步追上来。

正赶年节,市集通宵达旦。

我们并肩默声走着,走过几个转角,下一条街就是主街了。

主街纷杂喧闹,而甩在身后的,是一片寂静的夜。

我停下脚步,沈确也跟着停下,轻挑起眉,疑惑地看着我。

「沈确。」沈确,不是申阙

他轻侧身,左半张脸映衬着主街温暖颜色的焰火,右半张脸沐浴着寂寥的月色。

「端王爷,我们聊聊吧。」

9.

「端王爷,我们聊聊吧」

「知乐…你怎么……」

沈确蓦然转过整个身子,惊讶的看着我。

「我们找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吧」

他拉着我,朝热闹的反方向走去。从某个我不知道的院落的马厩里牵出一匹又高又壮的马。

夜太深,看不真切马儿的颜色,只是毛发油亮,反射出柔和的光。

我上马后,沈确翻身落座在我身后。

前世今生,还是第一次离得如此相近,呼吸可闻。

「外面不安全,先跟我回府。」

……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到端王府。

前世作为侯府主母,被困在那四方的后宅。

虽后来与端王相熟,却未踏入端王府一步。

沈确拉我到书房,在那边摆了一幅棋局,想是要手谈一局。

「我的府上是京城里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因此,姜大人格外希望你留下。」

「那知乐现在能告诉我,是怎么认出我身份的么?」

他笑笑「毕竟,我和你爹都觉得我们瞒得不错」。

「沈确。」

即使道出他的身份,我依然还按着从前,叫他的名字。

只是我也在衡量,怪力乱神之事,要说多少,要怎么说。

「我想,我是死过一次的人」

我落下一子,又补上一句。

「在梦里」

沈确,在梦里,就是这一遭,我失了父亲母亲,又与狼子野心之人为伴。

就算父亲母亲精心算计,最后护住了我,却依然无依无靠无牵无挂。

「沈确,我长久地在做一个噩梦,从两年前开始,就终日惶惶等待着两江之行」

「有时候我甚至想,我的名字叫姜南,是不是我人生的大难就在两江」

「梦里,我见过你的。」

「是你带了你的府兵和五百历城军精锐,才得以把杀害父亲的凶手打尽。」

「所以你大概不知道,第一次见到你的那个晚上,我是多么恐慌」

「是你的存在提醒我,那不只是一场梦」

沈确要下棋的手滞悬盘上,又缓缓收回身侧,拇指食指摩挲着。

「梦里,你可还记得什么?都说说看」

沈确不一定是信了我做梦的说辞。

只是我不愿说的,他亦不愿深究。

「我还梦见你转赠我一块方士相送的玉环,叫江南阙。你告诉我,终点也会是起点。」

沈确停住,抬头看我。

「赠你玉环时,我可曾婚配?」

「梦里的你,二十五岁未婚无子…」

他低头不合时宜地浅笑了一声。

「那姜家小女娘,我们便谈谈梦的细节吧。」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晚上当我说出五百府兵和五百历城军精锐时,他便信了我。

这个数字是他能最大程度紧急调动的历城军所有精锐数。

「现在基本可以断定,我们的判断没错」

「私盐一案本不算滔天大罪,即使东窗事发,幕后主使完全没有必要对钦差动杀招,皇城根下,姜大人被刺杀的罪名可比贩卖私盐重的多」

「能让宁王这么狗急跳墙,必定涉及谋逆」

「知乐,不过我还是得重申,姜大人说的没错,现在的两江太危险了,此次回去怕是凶多吉少」

「沈确」

我叫住他。

「梦里,你带回了涉事人员二百一十五人,但宁王不仅无碍,而且长公主也并未被皇帝严惩。」

他苦笑「皇兄这个人,无可救药的仁善。」

「我猜测,大概是当时注意力都被长公主分走了,没掌握宁王养兵的实证」

「但姜大人遇害,说明他是摸到了边儿,惊动了宁王」

「好在之前的一年,因为有你天兵点将般的神助,我们现在完全掌握了长公主和宁王妃倒卖私盐的罪证」

「宴席上姜大人所言也并不为虚,向宁王军队贩卖粮草的富商与宁王府管家往从甚密,那商人已在狱中被人毒死,但其妻女已经被转移走了,只要拿到相关往来信件,宁王的谋逆就定下了」

「也好在宁王兄只知我胡闹闯荡江湖,不知我已是这事中的一环,故不会做过多防备」

「这滔天的罪想让王兄认下,必是要见血的」

「既已经到你死我活这一步,那就必得舍得出去」他说。

我没能拗过父亲和母亲,乖乖留在了京城。

父亲自遇刺后行事极为小心,美其名曰向「朋友」借了几十府兵,准备将我软禁在家。

过了十几天轻松安心的日子,还是要不安地送走他们回到那个躲不开的、布满暗箭的战场。

正月十五,正是留京的最后一天。

花好月圆夜,黯然离别时。

「阿阙啊,你腰上那块玉环,看着甚是特别啊,可是什么女娘所赠?」

我爹喝了不少梅花酒,调侃着沈确。

「小子混迹江湖,那认得什么女娘,儿时一个方士所赠,名曰”江南阙”」

「江南阙?噢哟,这听起来倒像是我女儿的东西,我女儿前年及笄,你这做叔叔的还没送礼呢吧,我看这个就挺好!」

「就这点酒量还跟人家混迹官场呢」

我娘想要搀扶起我爹回房「明早就启程了,喝的这般醉」

沈确半倚在身前的案台边,伸手便开始解下腰间的环佩。

「你莫不是也吃醉了酒?我爹这是开玩笑的」

「没醉,本来也是要给你的」

他解下玉环,拉过我一只手,放到掌心。

「知乐妹妹,这是及笄礼,愿你余岁无忧」

这东西最终还是回到我的手中。

此时我骨量纤细,便将手伸进圆环中间,当镯子带了起来。

「还有以后的话,再送你其他好玩的」。

他不敢说什么,我也不敢听什么。

那些情愫只在土里默默生根,待和风日丽才能安心发芽。

第二天清晨,他们三个轻装简从准备出发。

我娘说要我放心,一路上有几十个伪装成路人的精兵暗中保护。

我乖巧的点点头,不在这时候让她担心。

待送爹娘上了马车后,沈确翻身下马。

「知乐」

他小声叫我。

「给我瞧瞧」

他拉起我的手检查玉环有没有被好好佩戴。

「沈确!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知乐,江南阙是历城军虎符」他趴在我耳边轻声说。

10.

王爷殿下,虎符是能这样随便给人的吗?

「知乐,端王府兵五百,尽听你调度,现在在你身边保护你的阿肆,有事尽管吩咐他去做」。

我默默点头,听他继续说。

「我们走官道,你从城北绕出去,抄近道直接奔历城,人齐了后从南边等着接应」

我细细记住,抬头,看到的是他专注的模样。

如此细细低语,原是怕母亲耳聪目明。一回神,竟然已离的这样近。

他身上不同于前世的肃杀凛冽,现在带着温暖的皂角香气。

我的耳朵微微发痒。

「小知乐,端王哥哥的底牌,就交给你了」

「你放心,在你来之前,我会好好护住你爹娘的」

是了,那时候他说护住我爹娘,但没说护好他自己。

自出生以来,我从未骑过这么久的马。

送走父亲母亲,我赶忙回到府里布置沈阙府兵出走的计划。

府兵全都是壮汉,一同出城必定惹人注意。

按照那天晚上和沈确商议好的,把府兵按百夫分列,五十人为一股,有序按三天出城。

他们扮成农夫、扮成修葺河道的工人、扮成公主府走镖的护卫。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各人的兵器则装在箱子里,上面盖上娇嫩绸缎。

我们约好在城郊外汇合,只待人员聚集后便立刻开拔。

我从未骑过这么久的马,等到了历城时,大腿内侧已是血肉模糊。

只是我根本不敢耽误片刻。

历城军的将领,是沈确母族的舅舅,沈确早已派人知会。

「李将军,这是端王委托的兵符」

我脱下手腕的玉镯,「此为信物,将军可要查验?」

「确儿连这都给了姜姑娘,那还需要查验。姜姑娘速去吧,这还是确儿第一次找我帮忙,定是形势紧迫了。待你们回来了,我们再好好叙旧。」

我带着这支并不算少的兵马,全速前进,终于进入了两江督查的地界。

我们到达时正是白天,算算时间,他们已到城中有半日。

按照约定好的,我发射了信号烟,便列阵以待在城南等着他们出城。

阿肆带着精锐先行突破城门口的守卫,把持了城门高地。

此时,宁王私兵大概驻守在西侧,光天白日定不敢进入主城。

唯一能有战斗力的便是城内执法的军兵、衙役,还有两江混杂的黑道。

我心里的不安愈发重了。

终于!我听到清脆的马蹄声,短兵相接声。

然后看到我爹骑马先冲出来。

他从不善长这些,在马上脸色苍白,身型不稳。

我赶快下马扶助我爹。

「爹,我娘她人呢?!」

然后又一阵急促马蹄声,我再回头时,看到是我娘骑着马飞驰而来。

身后是已经人事不省的沈确。

他们的身后有一小股城内府兵打扮的人追了上来,被阿肆一枪斩于马下。

「官爷,那人是我们抓的在逃要犯,官人莫不是认错了?」

「放肆!圣上御弟端王在此,谁敢造次!」

从马背上卸下沈确时,他面颊冰凉毫无血色,胸前被箭镞贯穿,素爱的白衣染红了一大片。

我的手沾上了一片血腥,他伤的太重,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两江仍是危险之地,我将父亲母亲安置上备好的马车,转身将沈确胸前藏好的,已经占了学的证据拿给阿肆。

阿肆是沈确最信任的暗卫总管。

「阿肆,你带上最快的马,挑上最精锐的人马先回京呈秉,把这证物亲手交给陛下,向陛下求来最好的御医」

「你走官道,如有交手,务必不要恋战」

「我带着沈确和我爹娘先到历城,现在除了历城,别处不太安全」

「王爷的命,就交给你了」

11.

我将沈确带回了历城。

他躺了十几天,一直都未苏醒。

大夫明明说,这贯穿伤并不致命,却不知为何迟迟不醒。

我在他床前守了三天三夜,直到最后实在撑不住,昏倒在他床前。

这才被我娘逼着去好好休养了一天。

在等待他醒来的日子里,我和历城总兵聊天。

他问我,「姜姑娘可知这玉环是什么含义?」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玉镯、

「我想听他自己对我说」

上一世,听到父亲母亲的去世,却未亲眼见过他们临终的模样。所以离别感并不深重。

这一次,当我看到沈确躺在那里,满身是血,却怎样都叫不醒,这种扑面而来的痛苦冲击的太过剧烈。

我回忆着前世种种,回忆着重生前胸前灼热的痛。是,那大概是江南阙的燃烧。那我重生一次,是和它有关么?

想来,我已经完成我前世的夙愿了。

现下父母康健,回京后,宁王和长公主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重来一次,我未辜负。唯有对不起自己藏不住的那颗早已怦然的心。

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一命抵一命,换沈确回来呢?

我…日夜祈祷着。

……

沈确苏醒在一个飘鹅毛大雪的冬日。

我正在他房间的书桌上抄经,即便重活一次也不信鬼神之说的我,为了沈确能苏醒,开始诵经念佛。

许愿以命换命。

我正潜心默念,只听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知乐」

熟悉的声音暗哑无比。

我忙丢下笔,快步走到他床边。

「沈确,你太讨厌了,你怎么才醒啊!」

活过两世,受了那么多委屈,却第一次像这样肆意任眼泪夺眶而出。

沈确眼神沧桑,不像是少年模样。

他哑声笑笑,伸手为我拭去眼泪。

「我只是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拉过我的左手,端详着手上的玉镯。

「我梦见收到你给我写的一封信。信的最后,你说要了断我在京城的牵挂」

「我赶到时,你已躺在棺椁之中」

「在梦里,我们每一次的见面,宴会上、花园里,我总是忍不住想去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我好恨,我怯懦的一次又一次,便眼看着你执念愈深」

「定北侯府和姜大人的死隔在我们中间,我自恃磊落,却实实在在每一刻都在后悔不敢言说的怯懦」

沈确躺在那里看着我,却好像前世的端王爷在透过我看着定北侯世子夫人,硕大的眼泪从他眼角滴落到枕头上,啪嗒碎成了几瓣。

「知乐,我不想等了」

「你就当我庄周梦蝶吧」

「梦里梦外,我只想把江南阙赠予你」

「我想你做我的妻子,从此爱你、护你」

「有你在,我心中无阙」

「知乐,你愿意么」

我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玉佩,这是我重生以后在京城空觉寺偶然所得。

「那天遇到一位妙法僧人,僧人说,我今生能得圆满」我把玉佩戴到沈确的脖子上,又摘下玉镯。

妙然法师赠予的玉佩,刚好完美嵌入江南阙的圆环之中。

「不管前尘如何,现下有你,便是圆满」

「沈确,我心悦你很久了」

11.

沈确再度陷入「昏迷」

但这次我悠然地等待皇上派来的御医。

沈确醒来后告诉我,他最初可以不必受伤的。

但是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圣上最为看重手足之情,豢养兵马可能最后只给宁王和长公主一个贬为庶民的处罚。

毕竟前世,长公主贩卖私盐事发后,仅被省上斥责和软禁,再无后文。

而能让皇帝陛下当机立断处置发落的,必得沈确引自己入局。

证物上的鲜血便是这药引子。

据闻,圣上看到口供上沈确的鲜血时,勃然大怒,用手边的砚台,猛地砸向宁王的脑袋。当场便将宁王阖府下了大狱。

沈确本打算装一装病,没成想大梦一场,已然过了半个月。

御医一介文人,舟车劳顿赶来时,沈确都快好的差不多了。

他又想法子封了御医的口,传信回京说端王殿下时日无多,着回京诊治。

就这样演了一出大戏后,阳春三月,我们终于又回到了京都。

皇帝亲自到端王府探望,沈确一场梦醒后,好像多长了八百个心眼,活像一朵白莲花。

他在皇上面前一口一个“皇帝哥哥,弟弟好怕”,隔一会儿又“臣弟死而无憾了”。

把从小带他长大的皇帝陛下说的甚是伤心和后怕,回宫就下了永除后患的旨意。

宁王和长公主虽死,但并未祸及不知情的亲眷。毕竟都是皇亲贵胄,诛九族是万不可能的。

赵婧和被贬为了庶人。

而定北侯府也易了主。

据说是在长公主发现杜久安受我暗中委托,向外运了一批绸缎后,便先行发作要了他的命。

而那批绸缎,正是京城端王府兵奔赴两江的“护镖”由头。

杜久安就这样轻易的死了。前一世他也是无意中这样帮了长公主的一个小忙,最后间接导致了我父亲的被害。而我仍然无法原谅他。

重来一次,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他们做的还给他们。

因因果果,互为因果,兜兜转转,自食其果罢了。

眼看着要到岁尾了,我已有二十岁,是京城有名的老姑娘了。

但贵女们无人谈论此事,大家只夸我,是皇上赞誉有加,有勇有谋、救端王爷于危难之中,忠义仁孝的女娘。

我爹结束了两江的任期,即将回京升任宰相。

沈确则为了把这出戏唱好,一直装病装到快过年。直到除夕夜,他才第一次出席了宫宴。

他站在那里与父亲聊着什么,神采风奕,眉目疏然,身型俊朗,吸引无数贵女驻足惊叹。

宴席上,皇上看到沈确的出席甚是惊讶。

「这是病好了,转了性?还跑宴席上凑热闹了,你这小子啊」

「皇兄,臣弟是来请辞的,臣弟想趁着开春再到大好河山走一走」

沈确抬头看了看皇上的脸色,又讨好补充道

「也有助于臣弟养病」

皇上哪不知道沈确的心思,沈确这人在外闯荡惯了,哪喜欢在京城当什么闲散王爷。

「你往常不是说走就走的么,怎么还特地跑来年夜饭上请辞了?」

沈确掀了前裾,郑重跪下。

「臣弟恳请皇兄赐婚,臣沈确,心悦姜家姑娘已久,盼皇兄成全」

后来,我们遵照陛下的要求,规规矩矩盛盛大大地办了一场让皇上和我爹娘都满意的婚礼。

在终于结束所有婚礼步骤之后,沈确便带着我开始了游山玩水的日子。

他说他大概上辈子开始,就想把我拽离那四角的堂院。

想带我看他年少时看过的每一处风景了。

当然,后来我们还是不得不回到了京城。

圣上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我有孕的事儿,直接派了马车、软轿和大批人马到我们旅居之处,请我们回京安胎……

「我们回去吧」

我看看还在踱步想办法的沈确。

「我不再害怕回到府门之中」

我轻轻整理他脖子上一直系着的玉佩,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有你的地方都是我的家」

(全文完)

来源:一颗小白菜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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