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五这人不太爱吃西餐,但德国菜除外,尤其是德国和俄国相混合的那种,比如说烤猪膝配酸菜,比如说慕尼黑香肠配烤土豆,外加一大堆沙拉,当然有的时候他也喜欢加点蛋炒饭。
老五这人不太爱吃西餐,但德国菜除外,尤其是德国和俄国相混合的那种,比如说烤猪膝配酸菜,比如说慕尼黑香肠配烤土豆,外加一大堆沙拉,当然有的时候他也喜欢加点蛋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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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得了,五哥,你别光吃了,说说怎么办吧?
包子小姐不乐意了,她这会儿没有胃口,撅着嘴把那些照片悻悻的收了起来,托着下巴,她问坐在对面那个油乎乎的老五。
老五用餐巾抹了一把嘴,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又歪过脑袋朝啤酒杯那凑过去了……
咕咚咕咚。哎呀,这个季节喝点热啤酒太舒服了。老五把手放在下面,悄悄的松了一截裤腰带,哎,他现在也不运动了,越来越胖。自打太太她们这一大堆人走了之后,老五觉得自己肉眼可见的开始邋遢了,有的时候三四天都不刮胡子,有的时候吃喝到很晚,然后回家倒头就睡,还有的时候和朋友出去打梭哈也输上点钱,唉,他觉得自己都堕落了!
堕落就是一眨眼的事。老五总算是腾出嘴来了,他叹了口气,望着包子凝重地说!
关小艺堕落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原来我就没觉得他有多好。一个当丫头的和你哥在一块儿,眉来眼去,哼。要是正经结婚也行,她又知道你哥以后会找正妻,又知道你们一家子人都是个势利眼,不会同意她名正言顺嫁到你们家来。那她图什么,不就是一份富贵?
三儿。你五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也是没有父母,是寄人篱下的,我也是个穷亲戚,但是咱行得端走得正,咱认真工作,咱不搞那歪的斜的,咱堂堂正正做人,咱…
老五跟个大狗熊似的,把自己的胸膛拍的咚咚响,但此时三小姐却怒了。
呸,你个大老爷们儿跟关晓艺有什么可比的,你干一番事业,那是应当应份,别说你了,就连我一个女子都打算干一番事业呢。你以为我就是吃喝玩乐,成天享受,哼!实告诉了你吧,我这回回来就是打算认真学习,就是打算学点真本领,我要用一支笔唤起民众。直接闹革命,这事儿我不灵,但是间接的为革命推波助澜,这事儿我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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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就跟这叫着耗子,开始相互宣誓上了,足足说了半个钟点,他们才回过闷来,是不是酒喝多了?哎,包子小姐都有些贪杯了,的确,这热啤酒太好喝了!
接下来说正题吧,还是说关小艺这家伙。包子小姐挠着卷花头分析上了:
小艺其实也不是坏人,可是。嗯,我觉得她这孩子就是没个心眼儿,人家谁说两句就信了,哎,你说她是不是被别的什么登徒浪子用花言巧语给骗了?
老五,这会儿可能是因为松了皮带,所以氧气也足了,他也开始转动上脑筋了,晃了晃眼珠子之后他说:
你到底瞧清楚没有,你怎么能够认定那人是个当兵的。
废话,军装跟我哥一样一样的,而且我听他的马靴声也和我哥一样一样的。
那你能够确认他们俩在一块,那个了吗?会不会就是串个门啊?
放屁,谁们家上嫂子那儿去探望,然后还捎带手洗个澡,睡个觉的,你就别帮他着吧了。铁证如山!
也对,不可能那么巧,正好被窝也被打散了,浴室里也有那个头发,这人会是谁呢?哎,对了,那个什么老魏呢?就是和小艺扮假夫妻的。
不是他。魏师长现在还在前线呢,还剿匪呢,没回来呢。我哥是因为受了伤,所以才被飞机给运回来的。
哦,那会不会是你哥原来在那个什么国方部二局的同事呢?
诶,五哥还别说,我觉得你分析的有道理,对他们穿的那种军装。和我哥现在的这个还不太一样。对对,五哥,我想想,我想想。
包子小姐搅起了她新修剪好的柳叶眉,跟那琢磨了一阵子之后,喃喃的说:
小艺有阵子跟着我哥到处跑,那会儿我哥周末老把她叫到北平去,又是看戏跳舞,又是看电影什么的,哎,你说会不会在那会儿小艺勾搭上了别的爷们?
老五听了这话,很谨慎的嘬了一下牙花子,随后他吭哧了两下,然后像有个鱼刺卡在嗓子眼里似的。包子嫌他墨叽,上来攥着小拳头,照着他胸脯就捶,这才把老五的话给捶出来了……
我觉得小艺这孩子挺老实,好像没什么坏心眼儿,不过就是,人家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你何出此言?
我是听小何说的,小何试听小莲子说的。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哈。好像是,当初你奶奶让小艺往我跟前凑。
什么。我奶奶疯了,我姐能干吗?不把小艺撕吧了!
嗯,我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后来后来听小何分析,你姐那会儿不正怀孕吗?她觉得我。我肯定得跟外头瞎搞,所以她先在我房里安一个人。但是。你也知道,你五哥我不是那样的人,有那功夫我去健身房玩玩。打套拳游个泳打台球,我干什么不行啊,偏得往那脏的臭的地方跑。咱是个新青年呀!
嗯,对五哥,你是个新青年。否则我就不理你了。
哦,我想说的是,小艺这孩子还算规矩,她没搞什么装神弄鬼的,那些扭扭捏捏,搔首弄姿都没有,她就是被你奶奶轰着在我面前转悠了两下,后来见我没这心思,她也就回营交令去了!所以以此类推,我觉得吧哈。小艺不是贪图富贵或者是淫邪之人。你说呢?
嗯,这事不好说。
包子小姐说到这儿也犯难了,她也顾不上形象,愁的把自己那个新作的嘭嘭狮子狗发型全都给挠乱了。
小艺和我哥早就好上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打小儿我哥就挺喜欢她的。对了,我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我抱来一只猫,那猫总挠小艺,然后我哥就把那猫给轰出去了,气的我和他打架,他挺护着小艺的。哼,所以小艺要是跟外面与野男人鬼混,我就更恨她了,这相当于背信弃义。
你快拉倒吧,你哥在外面跟多少野女人鬼混过?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关小三。我发现你屁股没坐正啊!
啊呀,包子小姐这下被怼的哑口无言了,但是没一会儿她又想起词儿来了:
这你也不能怪我哥呀,他在外面得应酬啊,就他们那班丘八少爷,哪有什么高尚的活动,可不就是一会儿上舞厅,一会儿泡俱乐部,哎反正就是乌烟瘴气,但是不整这一套,怎么升官?怎么发财?我哥那会儿多受欢迎啊,他说就连他们主任都请他吃饭呢,让他帮着跑单帮挣钱。
但小艺就不一样了,我哥给她顶的房子,给她留下了钱,让她过的舒舒坦坦的,而且还给她雇了小老妈,你说她是不是应该踏踏实实的守着。要搁我?我要是遇到了心爱的人,我就会守着。哦,对了,我姐,别看我姐闹那么多花唬哨,但实际上她也没跟外面干这个呀!
包子小姐说到这的时候真急了,她拿手指头敲着那个白信封,跟那儿咧着嘴低吼道:
这不是板上钉钉吗?
也对啊。老五这会儿也嘬牙花子了,没法替关小艺找吧,包子小姐就差举着相机把两个妖精打架的画面拍下来了,唉,铁证如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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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越商量越乱,到最后草草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先别说,首先如果说了此事,那关耗子哪受得了?躺在病床上,非得给活活气死不可。这家伙最近来了个大开膛,老五还惦记着去看看他呢,想来也怪可怜的。听说折了两根肋骨,还流了好多的血。哎,还有,老五一听说陈焕章给关文浩献血气的他直哼哼。他抡起自己那壮硕的大胳膊,在包子面前晃悠:
你五哥有的是血,有的是血,还用得着找那老陈头,哼,我看他那身子才不干净呢,指不定在哪玩呢?我跟你说,你躲他远点,他竟在我二哥的小花园里瞎鬼混,
是吗,他也不是好东西呀?
那当然了,这年头混的好的,升官发财的有几个干净的?老五说到这儿,似乎有些喝飘了,嘴瓢了,他点起一根骆驼香烟,跟那晃悠着。只用椅子的两个后腿着地,慕尼黑餐厅的椅子,老五已经坐折三把了,
我看,三儿,那这事儿你也只能堵在心里了。再观望观望。
这是老五最后给出的建议。包子听了沮丧的说:
那好吧,五哥,我听你的。那就相当于我没看见呗,那就等于这事儿白发生了呗。哼!看关小艺以后的行动了,要是 她对我哥好嗯,我就把这事瞒下,否则。哼!这事就得大白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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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沮丧的包子小姐由老五给送到了丽思公寓的楼下。一进门,又被老奶奶给絮叨了一顿:
你说你成天净乱跑,这都几点了,你上哪去了,我差点又得奔警局。
哎呀奶,我不是跟你说吗?和五哥一块吃个饭。
你别老跟赫老五在一块了,如今咱跟他们不是亲戚了,这若是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对你姐也不好。那个老陈,这人的心眼儿小的赛针鼻儿,你说要是让他瞅见这又是事儿,又得跟你姐打。
絮絮叨叨的老太太,一边给包子拿着睡衣,一边把家里如今的境况向她传达了一下,可谁知听了这一席话,再加上自己肚子里的那一堆憋屈事,当天晚上,包子小姐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她呜呜的哭了。
好在老奶奶和她不在一个房间,不知道这事,哎,深夜里小姑娘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无助,如今这关家三虎将哪一个也蹦蹬不起来了?憋屈死了!
姐姐那边,虽说老陈对她看起来还不错,但实际上呢,很明显,姐姐闷闷不乐的。哥哥就别说了,差点把命扔了,只有自己还算好点,只是得了一场大病,进了一回局子。他们的日子艰难起来了。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呀。我真想你们呀,呜呜呜!
不知哭了多久,包子小姐才昏昏睡去,第二天睁眼一照镜子,哎,眼皮沉沉的,他们家的孩子都有个毛病,只要是一哭,第二天必肿眼,就连关文浩也是如此,二小姐稍微好点,拿个冰勺子在眼睛上摁着,会好一些。至于三儿,那就更别提了,只要一哭,那俩眼就跟小桃似的,眨起来都有些酸痛呢,可没法子,顶着这两只桃子眼,包子小姐还得去关小艺那儿做客,因为,她知道哥哥在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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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探关小义家的时候,包子学乖了,在临行前打了个电话,心想,哼,别让我们撞见你们那些丑事。小艺一听说是三小姐,在电话里非常惊诧,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她都等不急包子去串门儿了,就急火火的问:
你哥怎么样了?我急死了。
包子一听,哼了一声,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哼,你要是真这么担心我哥哥还会和别的男人鬼混?不过在表面上,她还得维持着一份平和,于是包子慢吞吞的说:
没什么大事儿了。都好着呢,见面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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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来到大河公寓这间套房的时候,包子小姐转着脑瓜左右看了看,这里变化挺大的,屋子收拾的干净了,桌案上摆了一个花瓶,里面插了几支康乃馨与唐菖蒲。小艺还特地做了几道西餐,一个炸猪排,一个煎牛肉饼,拌了份儿沙拉,外加两块香肠卷面包。又煮了一壶咖啡,都摆在小茶几上。也算是个小招待吧!
穿着白色花边围裙的小艺,这会儿就插着手站在包子小姐面前,可她那面容却很是憔悴,脸也尖了,腮边以前那些圆润润的肉也不见了,弄得一双眼睛倒是显得分外的大!包子觉得她没有以前好看了,以前有一阵小艺像个挺体面的时髦小太太,可现在呢,哼,又有点像受气丫头了。
不过这些在三小姐眼中都无所谓了,她拿着茶杯看着屋里的情景,瞧哪儿都不顺眼,这么好的房子,哼,是我哥给你住的,你却招来了别人。一想到这儿她都懒得说话了。但关小艺却很着急,一个一个的问题,急的跟箭头似的,全都搜都射来了。
老爷太太怎么样啊?现在老爷怎么样啊?我听家里的老妈子说,不大好呢。
没什么不好的,我爸是被冤枉的。现在跟香港正打官司呢,当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过也没什么事儿。
那太太呢?太太身体好吗?
好。都挺好的,就是我哥,我哥受伤了。
啊什么?
什么?文浩受伤了?怎么伤的他?他不是说他去做参谋吗?就是去检查检查工事堡垒嘛。这这怎么还伤了什么参谋?
我哥去打仗了。你不知道。
接下来,包子小姐把关文浩的伤势同小艺说了个大概,这下可不好了,吓的小媳妇花容失色的坐在沙发上,身子都不直了,她不能自持的在那里失声痛哭起来:
他怎么,怎么这么拼命往上冲啊?当初我问过老魏,老魏说就让他跟参谋部里呆着,说会把他保护的好好的呀!他这是要为家里立功啊,呜呜呜,家里就他这么一个男丁。可怎么还要这么拼命啊!
小艺在那里哭着哭着,一下子塌了身子,她扑倒在沙发背上,一不留神,将头上的一根发簪给碰掉了,哗啦一下她的头发散了下来,她也没心思顾得梳拢一下,就那么披散着头发直管哭。像个被冤屈了的小媳妇似的,喊天堕地的哭。看那情景可不像是装的!
坐在她对面的小法官包子小姐冷眼观瞧着,她觉得小艺对哥哥还是有感情的,那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儿?哎呀,闹不清,不过这事儿还真不能轻举妄动。对,我得听五哥的。
哭了片刻之后,小艺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迷蒙着一双眼睛问三小姐,你哥现在跟哪儿呢?他现在跟哪儿呢?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伺候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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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一场大难,让关家儿女都面临了一份突如其来的抉择,这其中实际上也包括小艺!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你以为像咱们这样的人就能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我告诉你吧,你不往上走,就有人把你往下拽,就有人扑过来把你的东西抢走。哼,这世界就是这样你抢我夺的,要么变成强者,要么变成强者的食物。
薇薇安曾经这样教育过她的妹妹,不过那会儿包子压根儿也不想听,左耳进右耳出二小姐一看,她也不是那块料,后来这话说的也就少了。
不过传道一千,不如遇事一件,通过这回遭难,包子小姐一下子看明白了这世界的残酷。
昨天与你一起宴饮欢歌的人,今天也许就是第一个跑来加害你的人,甚至于可能无冤无仇,关小艺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或者说他哥哥关文浩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掠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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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回关耗子来这间公寓,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这80天里发生了许多大事!
首先,由于三小姐的口风不严,关晓艺的真实身份浮出了水面,这也就让洪宝仪不干了,又哭又闹啊,没办法,耗子只好分身作战,去安慰那位大小姐,所以往小艺这边跑的也就少了。
不过他早就花言巧语的把这小丫头给安抚好了。文浩对她说了个什么十年大计,五年大计的的。大概意思就是,现在的感情都是演戏,全都为了配合关氏团伙的坑蒙拐骗,反正无论跟谁结婚都是假的。少则两三年,多则五六年。他关氏团伙就会集中收网,满载而归,然后一家子全都去花旗国享福!
到那时就像是他妹妹总惦记着祁志英一样,他关耗子,也会把小艺拴在裤腰带上,绝不会把她扔下,对这一点,小艺也是很笃信的。所以她倒并不吃醋,一见郎君如今戏法败露,乖乖的小艺赶紧钻进小公寓里,不敢露头,生怕给关耗子增加什么麻烦。
可是很快,糟糕的消息传来了。
有一天夜里,洪宝仪突然打电话过来,那声都不对了,她上来就问:关文浩在不在你这儿?
小艺吓得心里扑腾扑腾的:
不在。不在,真的不在不在呀。大小姐啊。我不是骗您。真的。
那边的宝仪突然低声吼一句:生死关头,你别跟我说瞎话。
这边一听就傻了,什么生死关头,但的确真不在呀,所以小艺只得带着哭腔说,他真不在我这儿,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他好久不来了。
这边还在解释,突然只听咔嚓一声,那边电话挂了!
生死关头。
这一句话让小艺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她怎么也睡不着了,这必是出了什么事吧。
小艺一直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一个树洞里,对。关耗子给她打了一个舒适的树洞,把她藏在里面,但现在她待不下去了,想露头,可露头又去哪呢?到哪能打听到消息呢?俩眼一摸黑呀!
给关耗子原来的单位打电话,单位人说他不在。去哪儿了不知道。这下本来就生性胆小,又被关大少嘱咐,不要随便乱说乱动,就踏踏实实跟这儿待着的小艺更纠结了。她在辗转煎熬中度过了四五天的时间,到了第五天头上,实在忍不住了,豁出去了,她决定去探探赫公馆。
当然,她这探可不是什么抬高腿进大门,她没那胆,只是鬼鬼祟祟的跟天津赫公馆的后门,那条僻静的小街上溜达溜达来溜达去,在那猫着,看看能不能等到谁。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晚饭六七点钟的时候,小刘妈出来了。
小刘妈手里拿了个洗脸盆,撩着水跟那浇花,由于她是站在三层台阶之上,被躲在门口绿篱边的小艺一下子就看到了。小艺赶紧急中生智,捡了个小石头,啪的一下扔过去,打在了小刘妈旁边的墙上啊。是谁呀?小刘妈抬眼一看,路灯之下,站着一个姑娘,再仔细瞧瞧。呦,好像是小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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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喂我的小奶奶,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刘妈和小艺关系一直还行,毕竟以前俩人也算搭过班子,小艺一直是在二楼伺候细活的,那会儿莲子还在楼下当差呢,小刘妈呢,也一直是打扫二楼的人,他们都是关家从北平带来的,也算是个小帮派吧。虽说俩人后来不咋见面了,但有一回在大街上碰到了,还说话呢!
艺姑娘。家里出事了!
小刘妈这会儿也没啥顾忌了,明摆着,后面那幢大房子里一个上头人没有,所以她就大模大样的,干脆一开门儿把小艺给拽进来了,随后呢,不用小艺张嘴打听,叽里咕噜,小刘妈把一大堆信息全都砸了过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砖头,很快小艺遍体鳞伤了,天哪,这。这。她听的都站不住了,扑通一下,坐在了花园一角的木椅子上!
这。这就是遭了难了呀!她看过红楼梦。这就是抄检大观园了吧!不过据说赫家人好像没啥事,但关家人呢?全跑哪去了?作鸟兽散了。文浩去哪了?二小姐那么精明能干的人,怎么也跑了。三小姐呢?要不是大难,她们不会把三儿也拽走的,三小姐还在上学呢呀。
不过接下来的事,小艺再问就问不出什么来了,小刘妈也就知道这些了。不过别看问不出什么事儿来。小刘妈还给这姑娘出主意呢。我劝你呀,也赶紧走吧,别跟这儿呆着了,你也是关家的人,万一真来个什么军警官兵,也把你抓走呢!听说他们吃官司了,要不然你瞧瞧,那个更衣室里的大皮草褂子,漂亮的纱礼服,还有那玻璃皮鞋,全都在架子上挂着呢,一个也没带走,这就是很着急啊!弄不好是逃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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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呀?全跑了。人没了。
小艺踉踉跄跄的往外走,脑子里全都真空了,什么都没有,脚下跟踩着棉花似的,唯有一颗心在那扑通扑通的跳。啪的一下子,后园的铁门关上了,紧接着哗拉的一下铁门栓和链子锁也都上好了,一个孤魂野鬼般的小姑娘,在大街上,没人管她呀!
风也凉了,天也黑了,街上的人也少了,树叶被旋风吹的在眼前晃悠着。路灯陆陆续续的亮了,两边的店铺也关了,要饭的小孩也收摊了,花子们相互扶持着,不知道要奔哪去了。
小艺走了好久,居然都没有叫车,就这么走着走回了大和公寓,足足在外面飘了俩多钟头,她这脑子里什么念头也想不出来了,只是靠本能回到了自己的小巢。
小艺也没个商量的人。自己身边的那个小大姐,还不如她呢。刚从宝坻农村来勉强强,会做一些粗事,至于那个打扫大娘,哎,连字都不认识。算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梳没洗合衣而睡。
但实际上哪睡得着啊,接下来就是天天煎熬,夜夜烙饼。就这么着,又过了三五天,她实在是没招了,决定去趟北平,去原来的家看看,万一她们又回东直门外了呢!
到了那儿也没有啊。看家的大娘一无所知,说什么信儿也没听到,还笑话小艺,你是不是瞎琢磨呢?哎,听说你最近跟外面住小房子了,得啵得啵说了一大堆。
小艺根本就不想听,扭身就走了。那接下来呢?她想去找找老魏,可问题是老魏也没影了,不见了,邻居说他搬家了,搬哪不知道。想来也是。老魏的确搬家了,好像听耗子说过,他还帮着买大衣柜呢。可那个新地址在哪儿呢?听文浩说在什么什么军官俱乐部的后身,哪个军官俱乐部啊?是不是在军营里?那都是大兵把守,也不敢去呀。
在关家这个豺狼虎豹的家族里,其实胆子最小的是关小义,最没主意的也是关小义,只不过以前文皓总把她保护的好好的。每次上战场之前,耗子都会先嘱咐关老娘一定要好好待小艺,然后就往她手里塞上一大把零花钱。文浩从来没有把她扔在大自然里,过过一天没招没落的生活。
这会儿小艺每走一步,都是强撑着身子,她随时都想倒下。但是又不敢倒下。因为她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文浩,你在哪儿啊?浩哥哥带我走吧,我真害怕呀!
耗子他们这个营房往外走,是一排排的房子,还有栅栏,闹不清这块地方是怎么建的,反正跟胡同不一样,小艺就那么拖着脚,慢吞吞的往外面的大门走,天已经擦黑了,十月里晚上也冷了,小艺穿着一件玫瑰葡萄紫的加绒旗袍,外面披了一条厚厚的灰色腰果纹羊毛大披肩,下面飘着穗子,她把披肩紧紧的裹在身上,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用白缎做的小包包。越发显得身姿娇小,风中飘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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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后面有个声音响起来了:伊莲娜。艾莉。哎,你叫什么来着?关文浩的那个女朋友,你等等!
小艺回过头一看。呀,原来是个军官从暗影里走来,他和文浩一样,也是高高瘦瘦的身子,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尖一些。与文浩的粗声大嗓截然相反。他是江浙人,嗓音细细的,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等走到小艺面前的时候,她才看清。哦来人是文浩的同事,一个办公室的同事。
以前他们一起去过舞厅。那会儿,这帮浪荡少爷凑在一起,花天酒地的总是玩。小艺被文皓拥着在舞池里跳舞,然后呢,有一次耗子去了洗手间,老长时间没回来,小艺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有些胆怯,这会儿有个家伙走到她身边了,上来就鞠了个90度大躬,说道,小嫂子,跟我跳一曲吧!
小艺不愿意呀,她挺害怕的,现在的曲子是伦巴,这是最近流行的一个跳法,不但得晃着身子,还得紧紧的贴面,哎呀,自己不喜欢这种舞,更何况是和陌生人呢,所以小艺本能的向后仰着身子,可谁知那家伙还死皮赖脸的咧着嘴说道,给个面子嘛,miss艺。
嘿嘿,给你什么面子?你丫也配!
小绵羊正跟那闭着眼,不知所措呢,这会儿她的保护人过来了,一脚把那家伙踹到了一边,随后拉起了小艺,拥着她去旁边的台球室去了。只见那人倒也不生气,就是哈哈的滚在沙发上乱笑,被关耗子搂在怀里的小艺,这心还扑腾呢,她不喜欢这种地方,每每一来,总觉得会有那些坏小子用眼睛在她身上流来流去…
那回这家伙穿的是西装,此时他穿的是军服,要是不听声音,还闹不清是哪个呢?可。可这人也不知道姓氏名谁呀,他。他叫我干嘛?
你是来找关文浩的吧,小嫂子?
小艺这会儿不得不把平生的勇气都使出来了,她大着胆子说道:
是啊,我是来打听一下文浩,他。他有日子没回家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艺用两只手紧紧的攥着大披肩的边穗,她在给自己壮胆呢!
关文浩不在我们这儿了,他调前线剿匪去了,你不知道啊。
我。我不知道啊,他跟我说他要去修工事。
嗨!修什么工事,你听他的呢?被人给发的前线卖命去了,关家倒了。他们家人全跑了,跟我们这儿,没点背景,谁戳得住啊?哎呀,你还不知道呢,小嫂子,你让姓关的给蒙了,这小子摊上事了!
松林藏虎啸,秋风生恶猿!
来源:宁宁0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