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被接回侯府后,假千金主动把住处让给我。我正要拒绝时,眼前一花(完结)
被接回侯府后,假千金主动把住处让给我。我正要拒绝时,眼前一花(完结)
被接回侯府那天,假千金亲自领着丫鬟来腾院子。我正要开口推辞,忽然眼前一花,耳边炸开几道乱糟糟的声响——
【浮云轩那地界儿邪性得很呐!满屋子游魂野鬼,原主身子骨弱成那样,全因头顶悬着个采阴补阳的色中饿鬼!】
【多亏真千金归位了!等半月后云游道士打此路过,一记五雷符劈下去,满屋子魑魅魍魉都得魂飞魄散!】
【可惜真千金命薄,恰巧在那天咽了气。原主心善还给孤魂野鬼办水陆道场,超度功德化作福报,倒让她气运节节攀升……】
游魂?饿鬼?
我攥着包袱的手指猛地收紧,喉间泛起抑制不住的饥渴感。这哪里是凶宅,分明是摆满珍馐的宴席!
"这院子清幽雅致,正合我心意。"我抢在对方前头抱起被褥,故意将"妹妹"二字咬得亲热,"劳烦妹妹挂心,我这就收拾安置!"
我立在浮云轩朱漆门扉前,身后几个丫鬟探着脖子张望,眼底浮动着好奇与轻蔑交织的神色。
"长姐风尘仆仆赶回来,不如先梳洗歇息。"
一道绵软嗓音自身后飘来。
转身便见沈玲珑扶着丫鬟的手袅袅行来,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纤弱身姿堪比风中柳絮。那张小脸苍白如新雪,倒像破庙里饿了半月的小乞儿,偏生还强撑着笑意,亲热地攥住我的手腕。在触到我掌心粗粝老茧时,她指尖不易察觉地颤了颤。
"浮云轩已收拾妥当,长姐且安心住下。"话未说完,又是一串撕心裂肺的呛咳。
沈琅剑眉紧蹙,大步流星跨到近前:"玲珑,你这身子怎能住翠竹轩?那处偏僻荒凉,冬冷夏热,哪比得上母亲当年特意为你修的浮云轩?"说罢冷眼扫向我,"当年你被拐子掳走,原是自个贪看花灯乱跑,怎好怪到玲珑头上?这些年她代你承欢膝下,合该念着她的好,怎的刚回府就鸠占鹊巢?"
我抱臂看着这对兄妹唱双簧。
晨光熹微时我还在市集挥刀斩肉,这锦衣玉带的少年突然闯来,非说我是流落民间的侯府嫡女。老夫人端坐正厅,只拿绢帕虚掩鼻尖,皱眉嘟囔:"怎的浑身腥臊气。"随即托词头痛离席,独留沈琅安排诸事。
此刻我尚未开口,倒先成了巧取豪夺的恶人?
"世子爷。"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我虽年幼走失,两岁孩童的记性却未全消。若非你攥着我看灯市,人贩子哪能得手?"若非干爹从马蹄下救我,怕早被卖进腌臜地界。
沈琅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一派胡言!"
沈玲珑忙打圆场,柔荑轻扯兄长衣袖:"哥哥莫恼,长姐远道归来,心里有气也是应当的。浮云轩就让与姐姐罢,我即刻命人收拾细软。"她越是委曲求全,沈琅望向我的目光便越添三分愠怒。
我正要开口回绝,眼前倏地闪过几行金漆小字:
【浮云轩闹鬼呢!那女鬼日日趴在女主头顶采补,亏得路人甲姐姐回来得及时。再等半月就有道士收妖,女主心善还给超度,积攒的功德让她此后鸿运当头。】
【可叹路人甲姐姐命薄,超度那日正好魂归西天,女主又能搬回风水宝地喽。】
我悚然一惊,四下张望却见众人神色如常,唯有我瞧得见沈玲珑发间萦绕的灰影!这宅子当真有鬼?
舌尖抵住后槽牙,我眼底泛起兴奋的光——自打记事起,我便能见常人不可见之物。更奇的是饥肠辘辘时,吞了那些游魂竟能饱腹。干爹曾吓得抱我求遍寺庙,见无邪祟附体才放下心来。
"如此便多谢妹妹割爱。"我忙不迭应承,生怕她改口。
沈琅气得面皮涨红,小心翼翼搀着沈玲珑离去。我望着兄妹二人背影,指尖抚过门廊雕花,唇角勾起冷笑。
这浮云轩果真精致非凡,假山叠水曲径通幽,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处处透着簪缨世家的气派。
带路的小丫鬟小桃瑟缩发抖,引我至厢房门槛便借口取茶果落荒而逃。
木轴吱呀声里,朱漆门扉推开半尺,刺骨寒意混着腐锈味扑面而来。常人或许只当是地气潮湿,我却瞧见满室鬼影幢幢——悬在梁上的青衣丫鬟舌长三尺,井台边浮起的紫袍妇人发间水藻滴答,墙角蜷着三五个佝偻老妪,脖颈间皆绕着暗红尸斑。
"新来的主子?"满脸血污的鬼魂忽然欺至眼前,裂开漆黑嘴角,"可算有乐子耍了!"
我五指如铁钳扣住它命门,在它骤然收缩的瞳孔里,张口吞下这团虚影。其余魑魅魍魉顿时作鸟兽散,哭嚎声撞得雕花窗棂簌簌作响。
"跑什么呀,远来是客。"我舌尖舔过齿缝,这阴煞之气可比城隍庙祭酒鲜美百倍。
屋内顿时上演起猫鼠戏,左手扯住披头散发的溺亡鬼,右手揪住半边天灵盖飞溅的小厮魂,仿若嚼糖葫芦般咬得咔嚓作响。这些游荡经年的阴魂周身阴气缠绕,入口竟是透心凉的滑腻,滋味竟比珍馐美味还要妙上三分。
"救命呐!这女娃是索命阎罗!"老鬼缩进拔步床底,花白胡须还露在外头打颤。
我蹲身拽住他脚踝拖将出来,这老东西死了怕有三十载,魂体浑厚得紧。"老丈莫躲,您这陈年老阴魂最是滋补。"
"作孽哟!"老鬼在我掌心扭成麻花,"老朽在此间游荡半甲子,从未见过这般凶煞!"
我咧嘴一笑,喉头滚动将他化作青烟吞尽。饱嗝声里,余下几只残魂已抱团缩在房梁,抖如秋风中残叶。
"这煞星怎的吃鬼?好狠的心肠!"穿葱绿比甲的小鬼抽噎。
"瞧她周身血煞之气,定是屠了满门!"白面书生鬼结结巴巴。
它们猜得倒也不算错,我背上的确沾着百十条性命——不过是生猪的嚎叫。若知我本职是市集砧板上的屠户,不知要惊掉多少鬼下巴。
"诸位且合力镇压了她!"有胆大的鬼物虚张声势。
众鬼齐刷刷退后三尺:"您请!"
那出头鬼登时缩颈藏头,活人尚且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这些死了百十年的精怪。
我正待攀上房梁逮人,门外忽响起细碎脚步声。"大、大小姐,茶点来了。"
我抹净嘴角血渍,正襟危坐。小桃捧着漆盘的手抖如筛糠,眼风半点不敢斜睨,只将护身符攥得指节发白。
"搁着罢。"
她如蒙大赦,搁下盘盏便要夺门而逃。"且慢。"
小桃背脊僵直,回眸时笑得比哭难看:"小姐吩咐?"
"你很惧此处?"
"奴婢、奴婢内急……"话音未落,人已逃得比受惊野兔还快,绣鞋在门槛上绊得踉跄。
我嗤笑摇头,目光扫过满室金玉。这浮云轩果真配得上侯府千金的排场,苏绣锦被泛着粼粼波光,倒叫我想起干爹那床打满补丁的棉絮。
翻检声里,玉镯在掌心泛着温润光晕,金瓜子落进包袱叮当作响。干爹把我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时,自己都啃了半月树皮,如今我既攀上高枝,自该好生尽孝。
正收拾得兴起,檀木衣柜忽地翕动条缝。“自己滚出来,别逼我动手。”
我指尖抚过斩骨刀磨出的厚茧,头也不回地冷声道。
一颗煞白的头颅从衣柜缝隙里缓缓探出,舌头垂得老长。
"偿命来!"
最厌烦正忙活时被搅扰。
我旋身一把薅住它的发髻,拎着从雕花窗棂甩将出去。
远处传来"哎哟"一声,接着是重物坠湖的闷响。
"轮到你们了。"
满室寂静,连房梁上那几位都蜷作一团。
我继续整理包袱。
忽听得青花瓷瓶里咕嘟咕嘟冒泡。
凑近细瞧,瓶口浮出张黑洞洞的嘴,翕动着不知说些什么。
"聒噪。"
伸手进去掏摸半晌,只抓出几颗烂牙,还沾着黏糊糊的液体。
再往深处探,指尖触到硬物。
拽出来细看,竟是支赤金八宝簪!
"发财了!"
没想到沈玲珑还藏这般好东西。
眼前飘过密密麻麻的弹幕:
【这姐们儿不怕吗?她没瞧见刚把手塞进饿鬼嘴里了?】
【这可是百年饿鬼!上回想吞了那位病秧子小姐,差点被护身符打得形神俱灭!】
【说好的《锦鲤玲珑》甜宠文呢?】
……
他们说沈玲珑生带阴煞体质,在浮云轩住了十四载,里头都快成鬼窟了。
半月后会有道士来清场。
巧了,那道士正是书里男二号。
往后沈玲珑招鬼,道士收妖,沈玲珑再超度,功德循环。
这般产业链,把她气运养得愈发旺盛。
最后嫁入东宫,走上人生巅峰!
我那便宜哥哥,连男配都混不上。
只在暗处当个默默付出的舔狗。
整座侯府被阴气浸染,日渐衰败。
侯爷夫妇更是莫名暴毙。
沈玲珑能引鬼?
我忽然心头一动,若将她囚禁起来,岂不有取之不尽的鬼物?
不过转念又想,人家又不是待宰羔羊。
惋惜地叹了口气。
这夜我睡得格外香甜,腹中装满阴魂,连梦都没做一个。
天光微亮时,丫鬟小桃在门外探头唤我用膳。
见我神色如常,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
正厅里。
沈玲珑已端坐桌前。
我甫一进门,她慌忙捂住脖颈。
那儿有粒红点,倒像蚊虫叮咬的包。
"沈菱!你怎能让玲珑受这般委屈?"
沈琅猛地拍案,厉声斥责。
"翠竹轩蚊虫肆虐,玲珑整夜被叮得睡不着。"
我眨眨眼:"那我把浮云轩还她?"
哐当——
沈玲珑的银勺跌入粥碗。
她面色惨白,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姐姐住着便是!我、我配不上那处院子。"
"爹娘能收留玲珑,已是天大恩德。不是我的,绝不敢觊觎。"
好一招欲擒故纵。
侯爷夫妇果然心疼得不行,当场赏下数匹云锦和整套红宝石头面。
我眼馋地盯着那些珠光宝气。
被蚊子咬口就能换这么多宝贝?
这买卖太划算了!
早膳后,我拎着杀猪刀准备出门。
沈琅大步流星地挡在我面前。
"你这是要去哪儿?"
"宰猪呗。"
我理直气壮地晃了晃杀猪刀。
沈玲珑惊得用手绢捂住嘴,精心描画的柳叶眉高高扬起:"姐姐如今可是侯府嫡小姐了,怎还能干这屠户营生?说出去多失体面!"
"我不宰猪,预订的猪肉怎么办?"
我从围裙兜里掏出记满订单的册子:"东街王员外家要二十斤五花肉,西市李掌柜订了整副猪下水,还有城南张举人……"
话未说完,沈琅劈手夺过账本,满不在乎地甩着册子:"我替你赔银子便是!"
我眼睛倏地亮了:"此言当真?按契约可是要十倍赔偿的,拢共得万两雪花银呢。"
他喉结滚动两下,账本险些脱手坠地,干咳着后退半步:"那什么……兵部还有紧急军务要处理!"话音未落,人已像踩了风火轮般窜出巷口。
我嗤笑一声,扛起明晃晃的杀猪刀,昂首阔步往城郊屠场去。
路过干爹的肉铺,我把昨晚收拾的包袱往案板上一撂。
"这啥劳什子?"干爹抖开包袱皮,金钗玉镯叮铃哐啷滚出来,惊得他差点把屠刀甩飞。
"侯府顺的!"我擦着汗笑。
干爹眼眶泛红,粗糙的大手揉我头顶:"傻闺女,在侯府受委屈了?"
"哪能啊!"我咧嘴露出白牙,"顿顿有红烧肉,夜夜睡拔步床,比咱家土炕舒坦多了。"
日头西斜时,我踩着满地血水收工。最后一家客户是太子府,朱漆大门前早候着个圆脸厨娘。
"沈姑娘可算来了!"厨娘笑眯眯递上银锭,"太子殿下就认您宰的猪肉,说旁人的肉腥气重。这是今日的银钱,劳烦明日再多送些。"
我擦着汗接过银子,心里直撇嘴:什么侯府千金,哪有抡砍刀来得痛快?
正要转身,回廊尽头突然传来纷乱脚步声。一个发丝凌乱的男人赤脚奔来,中衣松垮垮挂在身上,双眼布满血丝,张着血盆大口嘶吼:"肉!给孤肉!"
"哎你这人!"我下意识去夺被抢的半扇猪肉,"青天白日怎的抢东西?"
"使不得啊沈姑娘!"厨娘脸色煞白拽住我衣袖,"这是太子殿下!"
我定睛细看,这疯汉虽形容癫狂,眉眼间却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正是当朝太子宋裕景。
说话间他已抱着生肉撕咬,血沫顺着下巴滴落,活似话本里的夜叉。后头追来的侍卫太医围成圈,竟无一人敢上前。
"殿下又犯病了……"
"快按住殿下!"
"谁敢近身?上次三个侍卫都被咬伤了!"
我眯眼打量,忽见太子背脊趴着团黏糊糊的黑雾,狰狞面孔在雾气中时隐时现。那邪祟察觉我注视,竟冲我龇出獠牙。
眼前突然炸开密密麻麻的弹幕:
【太子又被附身了!】
【这体质简直像茅房,招苍蝇啊!】
【可现在女主还没开金手指,太子咋就发疯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俩人是天定姻缘!一个招邪体质,一个未来功德圣体,可不正是瞌睡遇枕头。等沈玲珑功德圆满那日,就是给太子当移动挡灾牌的时候!
正琢磨着,太子突然摔了案上生肉,猩红的双目直勾勾锁住我,整个人如饿虎扑食般压过来!
"当心!"
侍卫们齐声惊呼。
我下意识要往旁边闪避,偏生脚底沾了滑腻的猪油,结结实实被这具发狂的身躯压在青砖地上。他沉甸甸的躯体压得我肋骨生疼,沾满血污的面容近在咫尺,腐烂的腥臭直往鼻尖钻。
这哪是活人气息,分明是附身恶鬼的阴煞!
"现原形!"
我咬着后槽牙,死死盯着他身后那团翻涌的黑雾。
邪祟发出桀桀怪笑,反而将煞气又浓三分。太子铁钳般的手掌突然扼住我咽喉,力道大得能捏碎瓷瓶。周遭侍卫急得直转圈,刀剑出鞘又不敢真往主子身上招呼。
眼前金星乱冒时,右手已摸到腰间那抹冰凉。
老伙计还在。
"最后通牒。"我从牙缝里挤出话,只让那脏东西听见,"自己滚,或者被我吞了。"
邪祟笑得愈发张狂,太子手上力道又重三分。我喉头泛起铁锈味,突然想起个要紧事——
这要失手宰了太子,侯府满门怕是要给这蠢货陪葬吧?好在干爹远在江南,总归牵连不到他……
"殿下恕罪!"
我猛然抽出剔骨刀,刀背携着风声重重拍在他印堂。刀身上暗褐色的血痂应声泛起红光,这柄沾过千头牲畜性命的凶器,煞气冲得佛像都要退避三舍。
"嗷——!"
凄厉惨叫震得房梁簌簌落灰,那团黑影如遭火焚,从太子天灵盖弹射而出。方才还凶神恶煞的躯壳顿时软成烂泥,歪歪斜斜倒在了我身上。
我踹开这烫手山芋爬起来,仰头正对上那团飘在半空的煞气。好精纯的怨念!馋得我舌尖在齿缝间打了个转,眼睁睁看它倏地钻进东厢房没了踪影。
"妖女!你对太子做了什么!"侍卫长刀尖直指我鼻尖。
我慢条斯理收刀入鞘,拍打裙裾上的灰:"救了他狗命。不信您瞅瞅。"
太子眼珠转了转,茫然四顾:"孤这是……"
"殿下旧疾又犯了。"老太医搭上脉搏,突然惊呼:"怪哉!这次心脉竟平稳如常!"
数十道目光瞬间聚成实质,扎得我后背发毛。
"祖传手艺,专克疯病。"我摊开手,"杀猪匠的土法子,让诸位见笑。"
两个内侍搀着太子起身,他这才注意到我:"你……是永昌侯府新接回来的嫡姑娘?"
"回殿下,民女宰猪前是侯府血脉。"我指指案上缺了半扇的生猪,"这肉钱记得结,小本生意。"
行礼时袖口滑出半截刀鞘,太子脸色精彩得能调出七十二色颜料。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压低声音:"你方才……可见着什么?"
我心跳漏了半拍,面上仍作痴呆状:"见着殿下生啃肋排呢,啃得可香了。"
太子嘴唇翕动,最终从牙缝里挤出句:"赏银十两。今日之事,若有半句风声传出去……"
回府马车轱辘压过青石板时,我满脑子都是那团精纯煞气。按说真龙血脉自有紫薇星护体,寻常邪祟近身三丈都要魂飞魄散,这孽障竟能盘踞太子识海多日,背后必有蹊跷。
更蹊跷的是,太子问话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是知晓自己被邪祟缠身!
管他呢!那团煞气对我而言,可比御膳房的熊掌还诱人。天色才泛起鱼肚白,我饿着肚子扛起昨夜新宰的半扇黑猪,哼着小调往东宫方向去——昨晚梦里全是那个凶鬼的模样。
墨色浓稠的魂魄裹挟着腐尸的腥臭,这般品相的恶灵于我而言无异于珍馐美馔。
前足刚跨过太子府门槛,头顶梧桐枝桠便簌簌作响。
仰首望去,但见当朝储君蜷在树杈间,齿间还叼着半只血淋淋的麻雀,猩红瞳仁如毒蛇般锁住我的身影。
呵,倒是赶巧了。
这孽障比昨夜更甚,几乎要与太子魂魄相融,漆黑雾气凝成的触须已攀上他四肢关节。
见我抬眼,它操控着太子突然啐出一口,黏腻的鸟首正砸在我额角,血珠顺着鼻梁蜿蜒而下。
我面不改色接住坠落的鸟头,目光扫过树上那癫狂身影。
"殿下!快下来啊!"
树下侍卫们急得直跺脚,却无一人敢上前拉扯。
太子咧开沾着鸟羽血沫的嘴,挑衅般撕下块生雀肉,猩红齿缝间发出咯咯怪笑。
眼前忽然炸开无数血红弹幕:
【这恶灵猖狂得没边了!】
【救命!这吃相比饿死鬼投胎还吓人!】
【高能预警懂不懂?老子裤子都吓尿三回!】
我轻叹一声,不紧不慢地解开腰间那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刀刃在掌心转出个漂亮刀花。
"殿下当心!"
侍卫们的惊呼声中,我手腕猛然发力,杀猪刀如流星赶月般直击太子眉心。
"咚"地闷响,储君直挺挺从树上栽落,太医们七手八脚接住坠落的身躯。而我死死盯着那团被震出体外的黑雾,眼底泛起幽光。
"都闪开!殿下需要透气!"
我暴喝着拨开人群,在众人眼中是忠仆护主的模样,实则趁机揪住那团欲逃的恶灵,顺势塞进嘴里。
"嗝~"
这滋味!
冷冽如陈年竹叶青,滑过喉头竟泛起回甘。到底是皇室血脉滋养出的邪祟!
恶灵在我口中疯狂扭动,我佯装被太子绊倒,整个人扑在他身上,借机将最后半截魂体囫囵吞下。
太子瞪着失焦的瞳孔,两眼一翻晕死过去,铁钳般的手掌却死死扣住我腕子,任凭如何掰扯都纹丝不动。
侍卫们无奈,只得连人带椅将我们抬进内室。
我斜倚在雕花木榻上,望着满屋鬼影暗自窃喜。
房梁蹲着青面獠牙的鬼童,床底趴着骷髅头叠罗汉的女鬼,屏风后两个无脸太监正用骨头玩骰子。最绝的是太师椅上摇头晃脑的老鬼,周身阴气浓得能凝成水珠。
好家伙!
我喉头滚动,腹中饥火熊熊燃烧。这些可都是百年修为的凶灵,平日里遇见哪个不得让我追出三里地!
梁上鬼童突然尖叫着扑来,我下意识瞪圆双目,那小鬼竟在半空急刹,被我反手拽住脚踝送进嘴里。
满屋鬼物齐刷刷后退三尺,惊惧交加地窃窃私语:
"她把小五生吞了?"
"我的亲娘嘞!这哪是活人?"
我正待再诱几只过来,忽闻榻上传来细微响动。
太子颤巍巍抬起手指:"你……你方才……"
"殿下莫慌!"我急忙截断话头,"定是上天感念殿下仁德,特遣神女下凡护佑。"
太子狐疑地打量我藕节似的胳膊。“就你?”
咋滴?
不信?
弹幕画面突然卡顿了半秒。
【太子:您是神女下凡,我是真龙托生。】
太子殿下嘴角抽搐两下,显然被这番厚颜言论刺激到了。
他闭眼深呼吸三次,突然改口说要聘我每日到太子府遛弯。
美其名曰,坐镇府邸。
"月俸百两!你只需每日来府里转悠一圈。"
我揪着衣角,扭捏着开口:"这个……民女每日屠宰场活计忙得很。"
"二百两。"
我喉头滚动两下,二百两银子,吃饱喝足还能攒下老本。
"殿下,我们屠户也是有行规的。"
"三百两,再多就……"
我抢话道:"成交!"
"我是说,您要乐意多给尽管开口。"
我瞪圆眼睛盯着满脸得意的太子。
这小子绝对在消遣我!
他根本就是存心逗弄!
弹幕飘过一串省略号。
拿钱办事的准则,我执行得格外尽职。
接连半月,我天天准时打卡。
清晨睁眼就往太子府钻,就为蹭顿皇室早餐。
临走前还要拐去膳房顺顿夜宵。
太子府的食材储备堪称豪华,珍馐美味应有尽有。
就是每次我处理脏东西时,那位主儿总要跟过来凑热闹。
典型的又怂又爱看。
上次我逮着只偷吃他芙蓉糕的饕餮鬼。
他攥着我袖口,强装镇定追问:"往后可还有脏东西抢本宫吃食?"
敢情他每次用膳都跟打仗似的。
但凡慢半拍,桌上的菜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有库房里那位穿金戴银的艳鬼。
见我们推门而入,撅着血盆大口就要亲太子。
亏得我手快,不然真要和鬼物来个亲密接触。
偏生他脚底打滑,整个人栽进我怀里。
那艳鬼还想霸王硬上弓,被我反手塞进嘴里嚼了。
当我打横抱起受惊过度的太子离开库房时,侍卫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太子殿下当场塞给我五百两封口费,勒令我不得外传。
这日我哼着小曲回侯府,老远就觉出气氛不对。
侯府众人齐聚正厅,活像专门等着审讯我。
主母见我挺着吃撑的肚子晃进来,脸色瞬间阴沉。
"整日在外疯跑,成何体统?"
矛头直指我来着。
沈玲珑忙端茶抚慰:"娘莫气,姐姐在屠宰场劳碌惯了,一时难改习性。"
"哪家名门闺秀会操刀杀猪?简直辱没门楣!你回府多日,也该学学规矩了。"
侯爷端着茶盏冷眼旁观,任由妻女对我口诛笔伐。
沈琅摇着折扇帮腔:"外头都在传咱们侯府出了位屠户千金,你若真闲得慌,不如赴宴赏花。"
这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我倚着门框,冷眼打量厅内光景。
老太爷鬼魂正偷喝侯爷的雨前龙井,假牙不慎掉进茶盏,这会儿撅着屁股捞得正欢。
沈玲珑肩头趴着的色鬼愈发凝实,正对着她耳垂吸吮得啧啧作响。
沈琅领口里还钻着个花娘鬼,媚眼如丝地往他衣襟里钻。
我揉着吃撑的肚皮直叹气。
今儿实在没胃口超度它们。
主母见我沉默不语,误以为我心虚,猛地一拍案几。
当场宣布要给我寻门亲事,找人好好管教。
近日脾胃总觉滞涩,我倚在贵妃榻上揉着肚子,顺手写了封短信,唤来檐下栖着的那抹青影。这吊死鬼生前是教坊司的头牌,即便化作鬼魂,那截猩红舌尖也总在唇外打转。此刻她捧着信笺的十指抖如筛糠,雪白腕子上还留着上吊时勒出的淤青。
"你当真不吞了我?"她怯生生抬眼,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我拈起案上蜜饯丢进嘴里:"生得这般标致,留着解闷多好。"
约莫一炷香时辰,青影飘飘荡荡归来,说太子殿下吓得钻了御榻。我往舌尖压了颗助消化的山楂丸,含糊道:"告诉他,待我嫁作人妇时,自会去收贺礼。"
次日天刚蒙蒙亮,冰人便踩着露水登门。说的仍是周侍郎家那个药吊子不离身的病公子。主母押着我往周家去相看,才踏进花厅,就见周文恺撑着紫檀拐杖起身,后襟上竟趴着个脐带还连着的婴灵。那小鬼突然扭过头,黑洞洞的眼眶正对上我视线。
更绝的是他贴身侍婢,周身竟悬着七八个嘤嘤啼哭的婴孩魂魄,活像串糖葫芦。"这是我们大姑娘。"主母将我往前推搡。
周文恺突然剧咳起来,帕子上洇开朵朵梅花。"这桩婚事……不成。"我率先开口拒绝,这病秧子看着虽弱,房中秘事倒没落下,若没看错,那些婴灵全是他与婢女造的孽。
"周公子若想病体痊愈,不如多行善举,莫再让红颜知己堕胎了。"此言一出,满室寂静。主母酝酿的寒暄堵在喉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归途马车辘辘,主母揪着我耳朵数落整路:"周夫人娘家可是皇商!等他两腿一蹬,偌大家产不全归你?"我懒懒掏着耳蜗,心想人家娘家富贵,又非自家产业,况且那周文恺面相分明长寿得很。
正昏昏欲睡时,马车戛然而止。侯府朱门前立着个眉眼清俊的小道士,拂尘甩得虎虎生风。"贵府阴云蔽日,恐有血光之灾啊!"
主母刚要呵斥,沈玲珑突然惊呼着从门内奔出:"道长说得是!自长姐回府,我夜夜听见怪响。"我瞥见她肩头趴着个色迷迷的野鬼,正对着道士直流哈喇子,差点笑出声来。
这道士倒有几分真本事,可惜未开天眼,浑不知说的邪祟就在眼前。主母面露犹豫,我素日名声本就狼藉,若再添个养鬼的恶名……
"何方妖道在此招摇?"侯爷轿辇恰在此时落定,他掀帘怒目而视。小道士拂尘一甩:"贫道乃玉台山御风真人。"
沈玲珑忙不迭帮腔:"爹爹,让道长进去看看吧,女儿瞧着他像有真章的。"侯爷从鼻孔哼出气:"进去瞧瞧!若有妖孽,本侯重赏;若装神弄鬼,立刻送官!"
说罢转向我,老脸皱成苦瓜:"太子已向圣上求娶,你自个儿回绝了罢,这般行径怎堪为后?"沈玲珑飞快扫我一眼,又垂下头去。
我???
他娶我,是想白嫖吗?
三百两都不愿意给,要让我给他吃一辈子的鬼?
那可不行。
天下鬼物千千万,我可不能吊死在他那棵树上。
我毫不在意的回了个是。
沈玲珑的表情更古怪了。
弹幕:
【不是,太子怎么求娶姐姐了?他的官配不是女主吗?】
【很明显,姐姐并不乐意啊,你们瞧她嫌弃的嘴角。】
【有一说一,她在太子府给太子捉鬼时,我还蛮好磕的。都快把太子调成小狗了。】
......
御风在府邸廊道间疾行,罗盘指针疯狂摆动。行至我院门前时,我飞起一脚将正在调戏落魄书生鬼的吊颈鬼踹出院墙。
"蹊跷。"他额角渗出冷汗,"方才分明阴气冲天,此刻竟消散得无影无踪。"说罢猛然转身,罗盘指针如受磁石牵引,齐刷刷指向东南方位——正是沈玲珑居住的翠竹轩!
"妖孽藏在此处!"御风反手抽出背负的桃木剑,剑身泛起暗红光泽,"能引百鬼夜行,这宅院主人必是养鬼之徒!"
沈玲珑闻言血色尽褪,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血口喷人!我这院子素来清净……"
"道长可看清白了?"我佯装讶异凑上前,背在身后的手指冲着墙头探头探脑的吊颈鬼疯狂摆动。
他以剑拄地掷地有声:"贫道以玉台山百年清誉担保,此间主人定是招阴体质!否则侯府怎会鬼患不绝?"
我以帕子掩唇惊呼:"哎呀呀,这不巧了么?此处恰是我家二妹妹的闺阁呢。"
弹幕区炸开锅:
【男二在搞什么飞机?说好的英雄救美怎么变成落井下石?】
【笑死,这哪是助攻分明是补刀!】
主母攥着佛珠的手剧烈颤抖:"道长此言当真?真乃玲珑招惹的邪祟?"
"哥哥明鉴!"沈玲珑攥着沈琅的衣袖泪如雨下,"这江湖术士分明是讹诈钱财!"
沈琅见妹妹哭得梨花带雨,当即沉下脸喝令:"哪来的神棍?还不拿下送官!"
御风气得直跳脚:"好个不识好歹的!今日便让尔等开开天眼!"说话间甩出两张黄符,咬破中指凌空画咒。血符分别贴上他与沈琅眉心,口中暴喝:"天目开!"
沈琅方才还嗤之以鼻的面容瞬间僵住,喉间迸出凄厉惨叫,整个人如八爪鱼般攀上御风后背。但见翠竹轩上空黑压压一片,无数青面獠牙的鬼影在屋檐下飘荡!
御风倒抽冷气,被沈琅坠得踉跄两步:"现在信了吧?这趟活得加双倍价钱!"
他在院中手忙脚乱布下驱魔阵,符咒金光所到之处,鬼物发出刺耳哀嚎。沈玲珑杵在阵外,惨白着脸嗫嚅:"道长慈悲,可否……可否超度他们?"
"放肆!"主母厉声截断话头,鎏金护甲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这些腌臜东西害得侯府鸡犬不宁,还不速速诛灭!"
三更鼓响时,沈玲珑的妆奁已搬至别院。老夫人以"侯府容不下养鬼之人"为由,连夜将其逐出主宅。
月色下,她扶着马车垂首而立,忽地抬眸轻声道:"多谢长姐成全。"
我嚼着从周府顺来的山楂糕挑眉。
“谢我?你不怨恨我夺走你的所有?”
她轻笑一声,缓缓摇头。
“若非你出现,他们怎会放我离开这囚笼。”
弹幕瞬间炸开满屏问号。
【等等!女主为啥谢恶毒女配?这剧情走向不对劲啊!】
【同懵!原著里女配早该领盒饭了,现在活得好好的,倒是女主要被扫地出门了!】
“招惹邪祟的从来不是我。”
“是沈琅。”
我瞳孔微震,细想又觉合情合理。
自回府那日便察觉,沈玲珑能感知那些魑魅魍魉。
她这般受侯府宠爱,为何从未请过法师驱邪?
反而放任她日渐枯槁。
沈玲珑道出惊天秘闻:“沈琅出生时,侯爷就请高人批过命格。”
“他八字纯阴,天生招邪,活不过十岁稚龄。”
“而我,却是天生的富贵命,福泽绵长。”
“父母找大师调换了我们的命盘。”
“这些年我替他挡了十数载阴煞,身体垮掉并非患病,而是命数将尽。”
我心中五味杂陈。
她享了十几年锦衣玉食,代价却是用命来偿。
“今日这场戏,是你与御风道长合谋的?”
她颔首:“夫人早算过,你的命格比我还适合承接沈琅的厄运。”
“他们起初不愿认你,只因我还有利用价值。”
这真相令我愕然。
“浮云轩里那些证据,是你刻意留下的?”
沈玲珑眼波流转:“正是。”
“我在寒山寺见过你养父。”
“他跪在佛前,为你求了整宿平安符。”
“自那刻我便知晓,你与旁人不同。”
她眸光忽现暖意。
“姐姐,我不求你宽恕。”
“只求你救我一命。”
“夫人派了眼线盯梢,御风道长是小桃引来的。”
“我院里那些惨死的婢女,化作阴灵护我多年。若姐姐方便,可否超度她们往生?”
我反手扣住她肩头色鬼。
“既如此,我便成全你。”
沈玲珑郑重福身,马车渐渐隐入夜色。
我攥着她塞来的平安符,指腹摩挲着熟悉纹路。
同是招邪命格,太子被吓成疯癫,沈琅却将灾祸转嫁他人。
弹幕疯狂刷屏:
【高能预警!原著里男二帮女主驱邪后,女主气运暴涨的伏笔在这!】
【细思极恐!男二肯定偷偷把命格换回来了!】
【破案了!原著姐姐就是被万鬼噬身而亡!】
【沈琅是在命格归位后才暴毙的吧!】
【女主实惨!原来她才是被算计的棋子!】
三更鼓响,我潜出侯府,摸进御风下榻的客栈。
他端坐蒲团,眼皮未抬分毫。
“姑娘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我单刀直入。
"道长,你可有手段将他人命格调换回来?"
他双目骤然睁开,眉峰拧成川字。
"此举乃逆天悖理之行,老朽断不可为。"
我将沈玲珑的生辰帖从袖中滑出,轻轻推至青石案角。
又解下腰间沉甸甸的锦囊,金锭碰撞声清脆作响。
"若只是物归原主,可算悖逆天道?"
他喉结滚动,目光在钱袋上逡巡不休。
"若为完璧归赵……"
"自是积德行善之举。"
"老朽……接了!"
天色未明御风便告辞离去。
托人捎来口信,言明改命格乃邪门歪道,须回观中查阅典籍。
未料当夜太子府便递来烫金请柬。
主母亲自替我回绝,只道我性如烈火,恐冲撞贵人,实不宜踏出府门半步。
三更时分。
吊死鬼的猩红长舌突然垂落床幔。
"姑娘,太子翻墙来寻你了,眼下正被鬼打墙困在后院,绕着茅房打转呢。"
这深更半夜的,他来做甚?
莫不是忘了上次被鬼物附身的教训?
我提着灯笼冲向后院时,正见那明黄身影在粪池边沿晃晃悠悠。
诸般阴魂见我来势汹汹,顿时发出凄厉惨嚎四散奔逃。
"殿下这是来我院中如厕?"
我拽住他腰间玉带往后急扯。
谁料他脚底打滑,整个人扑将过来,直撞得我胸肋生疼。
这登云履怎的如此不防滑?
太子手忙脚乱撑着身子爬起。
我捂着心口躬身喘息,眼眶泛起泪花。
"殿下、殿下莫慌,我见你似在啜泣……"
"谁家好人蹲茅坑哭丧?"
这回当真是疼出眼泪了。
"夜半造访所为何事?"
"听闻侯爷拒了父皇赐婚,说你誓死不嫁东宫。"
他眸子亮得惊人,倒映着满天星斗。
父亲既打定主意让我与沈琅换命,自是不愿我嫁入天家失了掌控。
便是要嫁,也该配那药罐子周家公子。
既能当提线木偶,又能拿嫁妆贴补侯府。
一箭双雕!
"确是民女不愿高攀。"
他身形微僵,眉宇间浮起讶色。
"你我之间,不过是银货两讫的交易。"
若只因替他清宅驱邪便要嫁入宫闱,这笔买卖委实不划算。
太子眸光骤黯,唇角溢出一声苦笑。
"原是如此……倒是在下唐突了。"
他垂首掸去衣摆尘土,嗓音沙哑如磨砂。
"这便……告辞了。"
言罢纵身攀上墙头,月白袍角翻飞如蝶。
眼见他身形晃动似要跌落,我暗道不好。
弹幕如潮水般涌出:
【她给干爹的体己钱都能买下半条朱雀街,要太子作甚?】
御风失踪整五日。
第六日晨光熹微时,他扮作菜农混进府来。
趁四下无人,往我掌心塞了只青瓷瓶。
"给沈琅服下此药,命格自会归位。"
"沈姑娘在别院已吓得只剩半条命,再拖延……"
我攥紧瓷瓶,鬼使神差脱口问道:
"可有天生招邪的体质?"
御风闻言一怔,捻须沉思良久。
"除非……那厮本就是具行尸走肉,三魂七魄早已离体。"
"又或是有人在他躯壳里动了手脚,专为引魂入瓮。"
我心尖猛地打了个突。
究竟是有人觊觎他的皮囊,还是他早已成了活死人?
日头刚过晌午,我端着亲手蒸的枣泥酥往沈琅的院子去。
那人正倚在紫檀案前挥毫泼墨,见我来访,眉梢高高挑起,眼底泛起讥诮的涟漪。
"哟,今儿个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咱们二小姐竟肯下厨了?"
我笑吟吟揭开食盒,露出里头码得齐整的点心。
这是昨夜我剩的半碟残羹。
"世子爷赏脸尝尝?"
沈琅鄙夷地扫过瓷碟,从鼻孔里哼出声:"这玩意儿给狗吃都嫌寒碜,连玲珑半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提及沈玲珑时,他瞳孔骤然紧缩,唇角抽搐着牵出复杂弧度——似追忆,又似裹着冰碴的惧意。
看来这位大少爷,至今蒙在鼓里,不知自己与沈玲珑的命格早已调换。
我状似无意地拎起青瓷壶,茶水汩汩注入白玉杯,手腕突然一抖,整杯滚烫的茶汤泼溅在他月白锦袍上。
"你存心的?!"沈琅霍然起身,脸色铁青如锅底。
我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世子爷冤枉人呢。"
他冷笑连连,甩袖往内室去换衣衫,临走前还不忘踹了脚食盒:"带着你的破烂滚蛋!"
我柔顺应承着,慢条斯理收拾残局。待他背影消失在屏风后,袖中滑出御风给的瓷瓶,将药粉尽数抖进茶壶,晃得琥珀色茶汤泛起诡谲涟漪。
明晃晃下毒多无趣,自然是要下在他自个儿常用的茶具里才有趣。
我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轻轻合上茶壶盖。里间传来沈琅骂骂咧咧的更衣声,倒像是为我奏的凯歌。
【艹!老子以为她要下在糕点里,结果直接投茶壶?!】
【姐姐:老娘送点心是幌子,下毒才是正经事!】
是夜,沈琅的院子突然炸开凄厉嚎叫。
侯爷夫妇连滚带爬赶来时,刚推开门就被发狂的沈琅掐住脖颈掼在地上。
"鬼!有鬼啊!"夫人披头散发地尖叫,家丁们七手八脚才将人拽开。
我立在院外石榴树下,听着内院鸡飞狗跳,唇畔笑意渐深。
看来药效开始发作了。
"去,瞅瞅里头什么情况。"我朝身旁吊死鬼努努嘴。
那女鬼翻着惨白眼珠,还是慢悠悠飘了进去。
片刻后折返,满脸嫌弃:"你那便宜哥哥的院子,现在比义庄还热闹,孤魂野鬼挤得满屋子转!"
我挑起描金团扇:"他瞧得见了?"
"瞧不见,但能觉出阴气。"吊死鬼幸灾乐祸地咧嘴,"这会子跟疯狗似的,见人就骂是恶鬼,连亲爹娘都不认得了!"
正说着,侯夫人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院墙:"老爷,会不会是玲珑的魂魄回来了?怎的阿琅的命格又开始动荡?"
侯爷脸色阴得能滴出水,从牙缝里挤出字:"速去请圆真道长!即刻将命格换回沈菱身上!"
吊死鬼闻言啐了一口:"呸!这老两口真不是东西!亲生骨肉也分三六九等?"
我摇着团扇轻笑,扇面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是啊,在沈家夫妇眼里,沈玲珑的命比草芥还轻贱。
何况我这个半道寻回的野丫头。
弹幕沸腾:
【靠!沈琅失心疯了!看不见的威胁才最要命!】
【侯爷夫妇慌了神!他们以为沈玲珑咽气命格就复位了!】
【姐姐这手操作,直接让沈琅体验了把大女主剧本!】
【吊死鬼:这户人家忒不是东西!】
我倚在廊柱旁看了半晌热闹,回屋后对着空气扬声道:"去太子府递个信。"
"跟太子借几个得力干将,盯紧侯爷派出去的那波人。圆真老道既能给沈琅和沈玲珑换命格,想来也不是善茬。"
指尖把玩着玉佩轻笑出声,语气淡得像晨雾:"既如此,不如直接送他归西。"
吊死鬼从房梁倒挂下来,瞳孔一缩比了个赞:"小丫头片子够毒!"
待那抹青影飘远,我利索地卷起细软。金簪玉镯银票子,但凡值钱的通通塞进行囊。
【姐姐这是拿太子当刀使?】
【圆真:我招谁惹谁了???】
次日天光未亮,前院已炸开了锅。小厮连滚带爬冲进来禀报,说寻到圆真踪迹。
侯爷眼底精光乍现,忙不迭吩咐押解回府。
不过半柱香时辰,又有人踉跄闯入,面如金纸:"老爷!出大事了!圆真道长遭劫匪截杀!"
侯爷手中茶盏应声而碎,夫人两眼一翻直挺挺栽倒。丫鬟婆子们哭天抢地搀扶主母,前厅顿时乱作一锅粥。
我抱臂倚在朱漆廊柱后,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太子的人,办事倒是利落。
这般混乱光景,正是溜之大吉的好时机。我拎着包袱猫腰往后院角门挪,青石板上落着几片早凋的梧桐叶。
弹幕炸屏:
【姐姐:走你!】
【这当口沈琅该咽气了吧?】
【侯府要凉!鬼物要暴走了!】
刚摸到门栓,阴风骤起。吊死鬼拦在跟前,学足了太子幽怨腔调:"人我替你除了,答应的事可别赖账。实在不成……以身相许也使得。"
我嘴角一抽,这债主追得忒紧。不过是许诺助他解决附身之祸,倒像欠了卖身契。
让干爹提前猫起来后,我独自蹲守太子府。这倒霉太子日日被鬼物轮番附体,眼下乌青得像被十拳打过。
四日后,侯府惨状惊动全城。起因是隔壁黄犬冲着墙头狂吠,有好事者翻墙查看,当场吐着白沫连滚带爬去报官——满院碎尸块,活似人间炼狱。
太子从现场回来抖如筛糠,我往他嘴里塞了颗定心丸:"殿下放心,您断不会死这么惨。毕竟……有位大仙瞧中您这副皮囊了。"
太子生无可恋地瘫在罗汉床上:"孤宁愿即刻暴毙。"
弹幕烟花绽放:
【杀人诛心啊姐姐!】
【太子:我谢谢你全家】
【姐姐的嘴,阎王的笔!】
我在太子府过起了米虫日子。
该说不说,东宫掌勺的厨艺比侯府强出八条街。
鬼物和糕点轮番上阵,倒也不觉得腻味。
就是太子每日下朝归来,总要上演一出活人版川剧变脸。
时而脸上搽着两坨猴屁股似的胭脂咿咿呀呀唱大戏,时而身上挂满琳琅满目的配饰活像移动的首饰架。
昨儿个更绝,刚跨进门槛,突然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汪"地迸出一声犬吠。
十九见怪不怪地领着他往我跟前带。
这回附身的是只奶狗精,顶着太子的皮囊围着我疯狂摇尾巴,还拿那张俊脸直往我手心蹭。
别说,这谄媚模样可比正主讨喜多了。
【建议东宫改行做犬夜叉主题乐园】
待那小狗精玩尽兴溜之大吉,太子清醒过来时,正对上自己双手撑在我膝头、吐舌散热的滑稽模样。
空气突然安静。
我望着他瞬间红透的耳尖,贴心补刀:"多大点事,方才某人追着自己尾巴转了九圈呢,头晕不?"
太子捂着脸"嗖"地窜出去,那速度堪比受惊的兔子。
接下来半日,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愣是躲在寝殿当鹌鹑,连晚膳都是十九从门缝里塞进去的。
半月后。
弹幕飘过最新八卦,说沈玲珑自打换回命格,病秧子身子骨日渐硬朗。
御风那臭道士借着驱邪的名头,三不五时往沈府送补药。
我派吊死鬼前去打探,回来时她笑出了眼泪花。
"那道士竟夸您妹妹比野蔷薇还娇艳!"
"说是送补药,连师门镇派之宝千年老参都顺走了!"
我嗑瓜子的动作顿了顿。
嚯,这哪是送补药,分明是送姻缘呐!
弹幕给这对起了个响亮名号:禁欲系道长与病美人千金。
虽不懂嗑CP的学问,但莫名觉得挺带感。
临近中元节,太子这具身子彻底成了孤魂野鬼眼中的香饽饽。
用膳时,前脚还在夹八宝鸭,后脚突然蹦上餐桌,扭着水蛇腰唱起了十八摸。
我淡定地往旁边挪了挪板凳,继续啃我的烤鸭腿。
【这小蛮腰扭得能掐出水!】
【姐姐:这趟饭吃得值,附赠才艺表演】
太子清醒后,把脸埋在臂弯里装鸵鸟。
他闷声闷气地问:"我是不是没救了?"
我正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喧哗。
十九兴冲冲来报,说消失十五年的国师回朝了,还带着救治太子的法子。
皇后急诏太子即刻入宫。
太子愣怔片刻。
"国师不是发誓不再插手红尘事?怎的突然回心转意?"
十五年前国师为救他身受重伤的旧事,宫里老人都还记得。
那年太子落水,被早夭的兄长魂魄附身,是国师拼着修为尽散的风险,才将他从黄泉路上拽回来。
犹豫再三,太子还是进了宫。
回府时他脸色古怪,说国师断言他魂魄动荡,须得中元鬼节当夜,行镇魂秘法方能根治。
我叼着牙签含糊道:"殿下信这番说辞?"
太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傻子才信。"
看来还没蠢到家。
七日后,中元夜。
我穿着侍卫服,怀里塞满从御风那儿买来的符咒,跟在太子身后进了宫。
百年老鬼我吃了不少,千年的我怕还没吃到嘴,先被弄死了。
备着以防万一也行。
太子脸色发白,一路上问了千八百遍,他会不会出事。
我瞥他一眼,没说话。
谁知道呢?
乾坤殿。
国师已经布下了七星镇魂阵。
“殿下,请入阵。”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太子犹豫了,回头看了眼皇后。
“快进去,国师好不容易才寻到这法子,母后等这一天,很久了。”
她不停的催促,眼底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
我站在一旁,眯了眯眼。
她在期待什么?
这表情,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
太子刚坐进阵中,国师便开始念咒。
刹那间,殿外徘徊的鬼物们尖啸着四散奔逃,仿佛见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一个浑身湿透的小男孩慢慢走了进来。
他约莫七八岁,穿着明黄小袍,面容居然和太子有七分相似。
弹幕炸了:
【卧·槽!这是太子早夭的哥哥?!】
【大皇子死了十几年,怎么鬼气这么重?!】
【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那孩子一步步走向法阵,贪婪地盯着太子的身体,嘴角咧到耳根。
“弟弟,把你的身体让给我吧。”
就在他即将踏入阵中的一瞬。
我猛地甩出怀里所有符咒!
御风的符虽威力不大,但胜在量多,硬生生把那小鬼定住了一秒!
就这一秒,够了。
我扑上去,一把扣住他的脖子,狠狠撕下他一条手臂,塞进嘴里嚼了两下。
“呕!”
水鬼的味道,真恶心!
像臭了的咸鱼反复腌了几百年!
小鬼疼的发出凄厉尖叫。
国师猛地转头,皇后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她是谁?拦住她!”
十九察觉不对,拔出剑,替我抵挡那些一拥而上的侍卫。
殿内鬼气森森,小鬼居然直接显形了。
混乱中,太子惊醒,怔怔看着那残缺的小鬼:
“皇兄?”
小鬼怨毒地瞪着我,残缺的身体疯狂蠕动:
“都是我的!这身体、这江山、母后答应过的!”
我冷笑,硬着头皮把他的胳膊吞了下去。
原来,所谓的镇魂,根本是场换魂。
弹幕彻底疯狂:
【皇后是想让大皇子借太子身体复活?!】
【都是亲生的,咋还换着养呢。】
皇后怒极。
她冲了过来,指着太子厉声尖叫。
“把他拿下!这具身体本就该是煜儿的!”
“你皇兄比你聪慧百倍!若不是你当年非要闹着去水边,他怎么会死?!”
太子脸色煞白,踉跄后退一步。
我的指尖已经悄无声息的捏住了最后一张引雷符。
御风说了,这符威力巨大,能引雷。
万不得已不要碰,要不然劈了自己就糟了。
实在不行,我就劈了这疯婆子。
可下一秒,太子突然笑了。
笑得讥讽,又悲凉。
“母后,原来你一直在怪我。”
他抬起眼,一字一句道:
“当年,是皇兄哄着我去水边的。”
“到了那儿,他掐着我的脖子,想把我摁进水里。”
“我逃了,他追我时,自己脚滑摔进去的。”
殿内死寂。
皇后身子僵在那里,嘴唇颤抖。
“你胡说!”
弹幕:
【卧·槽!大皇子才是凶手?!】
【所以,太子为了不让皇后伤心,隐瞒下了兄弟阋墙的真相?】
【太子:这锅我背了十几年!】
地上,被撕掉手臂的小鬼突然尖笑起来。
“母后,你听啊,弟弟在撒谎!”
他蠕动着爬向皇后,鬼气森森。
“快杀了他!把他的身体给我!”
皇后魔怔般抢过一个侍卫的刀,向太子劈下。
国师悄无声息的念动法咒。
我眼疾手快,碾碎符纸,丢向国师。
一瞬间,眼前亮了又暗。
一道水桶粗的闪电劈穿屋顶,落在了他头上。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方才还仙风道骨的国师成了一具焦炭。
我一脚踩住趴在地上准备逃的国师魂体。
“怎么是个太监鬼?”
皇后也傻眼了。
“怎么是你?”
太监就太监吧,好歹能吃。
我一张嘴,就把他吸了进去。
“义父!”
小鬼怨恨又忌惮的看着我。
转身伺机扑向太子。
“把身体给我!”
太子站在原地,不闪不避,只是冷冷地盯着他。
“皇兄,你当真以为,当年是你自己想杀我的?”
小鬼的攻势微微一滞。
“若非你身边的小太监得喜挑拨离间,你我兄弟,何至于此?”
小鬼的鬼脸狰狞了一瞬,随即暴怒。
“你闭嘴!义父不会害我!”
原来,得喜就是刚才从国师身体里劈出来的太监鬼?
我眉头一皱。
一个皇子,竟叫一个太监义父?
太子冷笑。
“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
“他处心积虑藏在国师身体里,把你喂养成一个暴戾狠虐的鬼物,无非是想控制你。”
“等你夺了我的身体,难道就是未来的皇帝了吗?”
“不,你只会是他手里的傀儡。”
小鬼的魂体剧烈震颤,鬼气翻涌, 似在挣扎。
“那又如何!”
他的声音里竟透着一丝扭曲的执念。
“义父想要这天下, 我就给他天下!”
疯了。
彻底疯了。
弹幕都被震惊要哑口无言了。
皇后跌坐在地上, 神情恍惚。
“得喜、是得喜。”
她喃喃自语,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
“当年煜儿落水前, 得喜确实一直在他身边。”
“可我不是将他杖毙了吗?”
我感觉自己摸到了真相。
大皇子落水, 得喜因为看顾不到位, 被仗杀。
后面, 太子也曾无意间落水,被大皇子附体。
国师将他驱逐后,因伤势过重, 被躲在一旁的得喜抢占了身体。
他把大皇子的魂体带出了宫,在外喂养了十几年。
就等今日。
太子看向国师, 眼神冰冷。
弹幕终于正常了。
【我艹!太监夺舍国师?!这国师有点菜啊。】
【皇后:本宫竟被一个太监耍了十几年?!】
我抬眼看了下太子,
“那我还吃不吃?”
吃的话, 我的确也咽不下去,实在太难吃了。
太子不忍。
“要不, 先不吃?”
我松了口气,把大皇子拎起, 胳膊腿全扯断了。
太子嘴角抽搐。
皇后被刺激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醒来后,听说疯了。
出了宫,我让吊死鬼把御风找来。
他看到大皇子被我折磨的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问我做了什么?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 有些迷茫。
“我怕他跑了,就一直在扯他胳膊腿, 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他长出来了, 我再扯。长出来了再扯。”
御风嘴角抽搐。
弹幕:
【这姐姐真是个人才!】
【要是能死,大皇子早就想死了。】
大皇子被带走了。
御风说, 要净化下他的魂体,是非对错, 自有阎王定夺。
我觉得, 要是他美味点, 早就轮不到阎王, 而是进我肚子了。
太子的身体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国师之前在他体内种了阴煞蛊,压制了他自己的魂体。
所以才会出现能轻易被鬼上身的情况。
现在国师死了, 阴煞蛊也没了。
我收拾收拾,打算去找干爹,重操旧业。
离府那日,太子气喘吁吁的追出来,俊脸涨红。
“沈姑娘, 你......”
我恍然大悟,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厨娘和我说了,府里的猪肉告急,到底是熟人了。以后来买猪肉给你打八折。”
太子的脸更红了,却不是羞的,是气的。
“不是这个!”
“那是啥?”
他深吸一口气。
“就,回头你想嫁人了, 先考虑下我吧。”
“你要是嫁我了,我把全天下的猪都给你杀。”
我愣在原地。
这条件,还怪诱人的。
【全文完】
来源:雨落&听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