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睁开眼,熟悉的火焰灼烧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姜府闺房的藕荷色纱帐。手指下意识地攥紧,掌心传来坚硬触感——一枚温润的玉佩正紧紧贴在我的肌肤上。
我睁开眼,熟悉的火焰灼烧感还残留在皮肤上,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姜府闺房的藕荷色纱帐。手指下意识地攥紧,掌心传来坚硬触感——一枚温润的玉佩正紧紧贴在我的肌肤上。
这是...沉烟的玉佩?
我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前一刻我还在现代公寓的熊熊大火中,为救隔壁老太太而吸入过量浓烟,怎么转眼间回到了这里?
梳妆台上的铜镜映出一张年轻了至少十岁的脸庞——这是我前世二十岁时的模样。窗外,初夏的阳光斜斜照在院中的海棠树上,那棵树在我婚后第二年就被雷劈倒了。
"小姐,您醒了?"丫鬟碧竹推门进来,"老爷说晚膳时要考您《女诫》呢。"
我的手指微微发抖。碧竹早在五年前就嫁人了,而现在她活生生站在我面前,提醒着我一个可怕的认知——我重生了,回到了那场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大火发生之日。
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场始于城南纸铺的火灾,因风向突变蔓延至半个城区,死伤近百人。当时刚调任京城的城防司指挥使沉烟带队救灾,而我因送药给受灾百姓与他相识。后来我们相爱、成亲,度过了十年幸福时光。
直到我在他书房发现那本火灾伤亡名册,才知道我们的姻缘竟建立在那么多人的痛苦之上。我从未告诉沉烟,此后每年火灾纪念日,我都会偷偷去祭奠死者。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异常。
"申时初刻,小姐。"
我浑身一颤——距离前世那场大火只有两个时辰了!若我记得没错,火应该起于城南"翰墨轩"纸铺,因伙计不慎打翻油灯引燃纸张,又恰逢东风大作,火势迅速蔓延至周边民居。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玉佩,我陷入天人交战。如果阻止火灾,或许永远不会认识沉烟;若任其发生,又会有无辜者丧生...
"碧竹,派人去告诉父亲,我做了个噩梦,梦见城南起火,想请他去查查府上的防火措施。"我最终开口,"再让厨房准备些治烧伤的药膏,多备些清水和干净布条。"
碧竹一脸困惑,但还是领命而去。
我快步走到书案前,凭着记忆画出前世火灾的蔓延路线,标注出最危险的区域。若不能完全阻止,至少要让伤亡降到最低。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形——我可以提前警示,同时确保自己仍在适当的时间、地点与沉烟相遇。这样既能救人,又能再续前缘。
我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衣裙,将玉佩贴身收好。前世的记忆告诉我,沉烟会从城防司带人沿永安街一路救灾至纸铺附近,而我最容易"偶遇"他的地点,是在离姜府不远的慈幼局门前。
府中管事来报,父亲已命人检查了所有烛火,并派家丁去城南各商铺提醒防火。我暗自松了口气——这些措施虽不能完全阻止火灾,至少能争取时间。
申时三刻,我借故出门,带着碧竹和两名家仆向城南走去。天空湛蓝如洗,丝毫看不出灾难将至的迹象。
"小姐,咱们这是去哪儿?"碧竹小跑着跟上我的步伐。
"慈幼局。我梦见那里...需要帮助。"我含糊其辞,心跳如擂鼓。
还未走到目的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锣声:"走水了!城南走水了!"
我猛地抬头,只见东南方天空已腾起一缕黑烟。比前世晚了半个时辰,但火还是烧起来了。
"快!去帮忙!"我提起裙摆向火场相反方向跑去——这是经过计算的,沉烟的队伍一定会经过这条路。
转过街角,我故意放慢脚步调整呼吸。当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时,我假装扭伤脚踝跌坐在路边。
"让开!城防司救火!"为首的男子高喊。
我抬头,刹那间仿佛被雷电击中——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正是我魂牵梦萦的沉烟。他比记忆中年轻些许,眉宇间少了我们婚后常见的温柔,多了几分凌厉。
"姑娘,这里危险,请速速离开。"他勒住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强忍心中波澜,镇定道:"大人,我懂些医术,带了药膏和布条,可以帮忙救治伤者。"
他眉头微蹙,似在权衡。远处又一阵爆燃声传来,黑烟愈发浓重。
"跟紧我。"他终于开口,伸手将我拉上马背。
熟悉的松木气息包围了我,我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仿佛回到了前世共乘一骑的甜蜜时光。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我死死咬住下唇。
这一次,我一定要救下所有人,包括你,沉烟。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火势终于被控制住了。
我靠在慈幼局门前的石狮旁,双手被药膏和血污染得看不出原本肤色。这一夜的忙碌与前世记忆重叠——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群,却有了不同的结局。
前世这场大火烧毁了半个城南,十二人丧生,数十人无家可归。而如今,只有三人重伤,翰墨轩和相邻的两家铺子损毁,火势没有蔓延到后面的民居。
"姑娘医术不凡。"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时险些绊倒——是沉烟。他卸下了厚重的防护皮甲,只着一件被烟熏黑的靛蓝劲装,额前的碎发还湿漉漉地贴着。晨光中,他眉骨上那道细长的伤口格外显眼,那是前世他在救我时留下的。
"只是些皮毛。"我递过一块干净帕子和药膏,"大人也该处理下伤口。"
他愣了一下,接过帕子随意擦了擦脸。当他的手指掠过眉骨时,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小心别碰那里",硬生生忍住了。前世这道伤口感染,让他高烧了三天。
"在下沉烟,新任城防司指挥使。姑娘是......"
"姜璃,家父是工部侍郎姜明德。"我微微福身,心跳如擂。这是我们前世第一次正式相识时完全相同的对话,只是提前了六个时辰。
沉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一个官家小姐会出现在火场。"姜小姐怎会预先把药物准备得如此周全?"
我早已准备好说辞:"昨日路过翰墨轩,见伙计搬运油罐时洒了些在地上。夏日天干物燥,便做了些准备。"这半真半假——油罐确实存在,只不过前世是火灾后才被发现是起因。
沉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炭笔:"姜小姐可还记得油罐摆放的位置?这对查明火因很重要。"
我接过炭笔,在他本子上画出纸铺的平面图,标出油罐位置和可能的火源点。沉烟的目光在我和图纸间来回移动,眼中的惊讶越来越明显。
"姜小姐竟懂建筑布局?"
我笔尖一顿。前世作为建筑师的专业知识流露得太自然了。"家父有时会带回些工部图纸,看得多了便略知一二。"
沉烟正要再问,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我们。一队姜府家丁匆匆赶来,为首的正是父亲的心腹姜福。
"小姐!老爷派我们来接您回府!"姜福看到我身边的沉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行礼,"沉大人,我家老爷说改日必登门致谢。"
沉烟拱手回礼:"职责所在,不必言谢。"
我不得不离开,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沉烟站在原地,晨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恍如隔世。直到这一刻,我才确信自己真的重活了一次,而他,又回到了我的生命里。
回府的马车上,我悄悄摸出贴身藏着的玉佩。这枚白玉佩只有半圆,雕刻着精细的云纹,玉质温润如脂。前世我在沉烟的书房暗格中发现它的另一半,才知道这是他家族的传家宝。当时他说那一半在家族变故中遗失了,没想到......
我的思绪被突然停住的马车打断。姜府大门前,父亲姜明德负手而立,面色阴沉如水。
"父亲。"我下车行礼,心中忐忑。
姜明德的目光在我脏污的衣裙上停留片刻,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我的脸。"你预见火灾,提前备药,彻夜不归,与陌生男子攀谈......"他的声音越来越冷,"我竟不知女儿有这等本事。"
我后背沁出一层冷汗。父亲向来严厉,最重礼教。前世我私自出门救火后,被他禁足半月。
"父亲明鉴,女儿只是......"
"做得好。"父亲突然松开手,嘴角竟浮现一丝笑意,"城防司刚派人来致谢,说你提供的线索极为宝贵。知府大人也称赞姜家女儿心系百姓。"
我呆住了。这与前世截然不同。
"不过,"父亲话锋一转,"你如何得知火灾一事,还需给为父一个解释。现在先去梳洗休息,午膳后到书房来。"
回到闺房,碧竹伺候我沐浴更衣。热水洗去一身疲惫,却洗不去心中疑惑。父亲的态度太过反常,难道这一世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午膳后,我来到书房门前,刚要敲门,忽听里面传来父亲和祖母的争执声。
"......那沉烟是什么身份?也配与我姜家千金攀谈?"祖母姜老夫人声音尖利,"媛儿都看见了,两人在街边窃窃私语,成何体统!"
"母亲,沉烟是正五品武官,年轻有为,家世......"
"家世?"祖母冷笑,"二十年前那场变故后,沉家还剩什么?不过是个破落户!媛儿说周尚书家的公子对璃儿有意,这才是门当户对!"
我心头一震。二十年前的变故?这与玉佩有关吗?前世沉烟极少提及家族往事,我只知他父母早亡,由叔父抚养长大。
"周家权势虽盛,但周景元品行不端......"父亲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我端着茶盘推门而入,装作刚到的样子。祖母冷哼一声,拄着凤头杖起身离去,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
书房内只剩下我和父亲。他示意我坐下,从抽屉里取出一卷图纸铺开——是城南的街区图。
"说说吧,你怎么知道火会从翰墨轩烧起?"
我早已想好对策:"上月随母亲去慈幼局施粥,路过翰墨轩时见他们新进了一批桐油,就堆在后院库房,紧贴着纸垛。女儿读过《天工开物》,知道桐油易燃,这几日东风又盛......"
父亲目光如炬,似要看穿我的灵魂。半晌,他微微点头:"观察入微,不错。"他卷起图纸,"城防司沉大人申时会来拜访,你一起见见。"
我心跳漏了一拍:"沉大人要来?"
"他来感谢姜家提前预警,减少伤亡。"父亲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女儿只是......觉得他办事认真。"我低头掩饰泛红的脸颊。
申时整,沉烟如约而至。他换了一身靛青色官服,腰间革带上挂着一枚玉佩——那玉佩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形状竟与我怀中那半枚完美契合!
我的视线死死黏在那枚玉佩上,直到父亲轻咳一声才回过神来。沉烟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失态,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沉大人,小女对你腰间玉佩很感兴趣,可否一观?"父亲突然开口。
沉烟略显诧异,但还是解下玉佩递过来。父亲接过,仔细端详片刻:"玉质上乘,雕工精湛,应是古物。这云纹......很特别。"
"家传之物,据说原是一对。"沉烟解释道,"另一块在家族变故中遗失了。"
我强忍伸手触摸的冲动。父亲将玉佩还给沉烟,话题转向火灾调查。沉烟说初步判断是意外,但有几个疑点——火势蔓延速度异常快,且有人报告在起火前看到蓝色火光。
"蓝色火光?"我脱口而出,"那可能是......"我猛地刹住,差点说出"磷火"这个现代词汇。
沉烟目光炯炯:"姜小姐有何见解?"
"可能是...油中混入了什么特殊物质。"我含糊其辞,"大人可查验油罐残骸。"
谈话持续了半个时辰。沉烟告退时,父亲让我送客。走过回廊转角,沉烟突然停下脚步:"姜小姐似乎对火灾颇有研究?"
"只是关心百姓安危。"我微笑回应,目光不自觉又落在他腰间的玉佩上。
沉烟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若有所思:"姜小姐喜欢这玉佩?"
"觉得雕工精美......"我鼓起勇气,"大人说原是一对,可知另一块下落?"
"家族传说,另一块在我出生时赠予了恩人之女。"沉烟的目光变得深邃,"可惜家父早逝,详情已不可考。"
我心跳如鼓,正想再问,假山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咳。堂姐姜媛款款走出,手中团扇半掩朱唇:"妹妹,祖母找你呢。"
她的目光在沉烟脸上停留片刻,闪过一丝我熟悉的算计——前世她也是这样看着沉烟,后来多次试图接近他未果,便处处与我作对。
沉烟拱手告辞。姜媛凑到我耳边,声音甜得发腻:"妹妹好手段,刚认识就勾得人家解玉佩给你看。周公子若知道了,不知该多伤心呢。"
我冷冷推开她:"堂姐慎言,沉大人是父亲客人。"
姜媛笑容不减,眼中却闪过怨毒:"咱们走着瞧。"
回到闺房,我取出那半枚玉佩,在灯下反复查看。玉背刻着两个小字——"永"和"心",只是被残缺处切断,不成语义。若与沉烟那半枚合在一起,会是什么字?"永结同心"?还是"永忆心期"?
更令我困惑的是,父亲和祖母口中的"二十年前变故"是什么?沉烟说玉佩另一块赠予了"恩人之女",难道姜家与沉家真有渊源?
窗外,暮色渐沉。我摩挲着玉佩,思绪万千。这一世,我不仅要赢得沉烟的心,还要揭开这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谜团。
三日后,我提着精心准备的药篮站在城防司大门前。药篮里除了治疗烧伤的膏药,还有一罐蜂蜜枇杷露——前世沉烟每逢换季都会咳嗽,这是我特意为他熬制的。
"姜小姐?"守门的士兵认出了我,"沉大人正在校场操练,需要通报吗?"
"不必,我放下药就走。"我微笑着递过药篮,目光却忍不住往院内瞟去。前世我从未来过沉烟的办公处,好奇他平日工作的地方是何模样。
士兵接过药篮:"沉大人交代过,若姜小姐来访,务必好好招待。请随我来偏厅等候?"
我心中一动,点头跟随。偏厅简朴整洁,墙上挂着京城防御图,案几上堆满卷宗。我的视线被一本摊开的册子吸引——那是火灾伤亡记录,旁边还有几张翰墨轩的平面图,上面用朱笔圈出了几个点。
"姜小姐对火场勘查也有兴趣?"
沉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身时差点碰翻茶盏。他穿着一身黑色练功服,额上还有汗珠,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只是随便看看。"我慌忙后退一步,"大人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多亏姜小姐的药。"沉烟走到案几前,收起图纸,"小姐来得正好,我有些火灾疑问想请教。"
他展开一张更大的图纸,是城南街区全貌。我凑近细看,发现他用墨线标出了火势蔓延路线,几个关键节点旁写着小小的"磷?"字。
我心头一跳——他竟已猜到磷火!前世直到第三场火灾后,沉烟才发现有人故意在油中添加白磷。
"姜小姐上次提到的'特殊物质',可是指这个?"沉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后是些灰白色粉末。
我强自镇定:"这是......"
"从翰墨轩废墟中发现的。"沉烟目光锐利,"遇水即燃,燃烧时呈蓝绿色火焰——正是多人目击到的异象。"
"像是...磷粉。"我谨慎回答,"《本草纲目》中提过,磷火出自尸骨,可入药,但极易燃。"
沉烟眼中闪过讶异:"姜小姐博学。但这磷粉纯度极高,非寻常可得。"他压低声音,"我怀疑有人故意纵火。"
这与前世完全一致!我心跳加速:"大人可有怀疑对象?"
"尚无确证。"沉烟收起纸包,"不过近来城南地价飞涨,几家大商户拒绝搬迁......"
我假装初次听闻,实则清楚记得前世沉烟正是顺着这条线索,最终查出了周家勾结户部官员强征民地的阴谋。那场斗争险些要了他的命。
"大人若需帮助,家父在工部或许......"
"不必。"沉烟突然打断,语气生硬,"此事不宜牵连姜侍郎。"
我怔住了。前世沉烟从未对父亲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戒备。
一阵尴尬沉默后,沉烟似乎意识到失态,缓声道:"姜小姐送来的药很有效,多谢。"
"大人喜欢就好。"我指了指药篮最上层的小罐,"这是枇杷露,对...对嗓子好。"
沉烟打开盖子,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他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眼睛微微睁大:"这味道......"
"不合大人口味?"我紧张地问。
"不,很熟悉。"他神情恍惚,"像是...小时候生病时尝过的味道。"
我心头一震。前世沉烟曾说过,他母亲是江南人,最拿手的就是蜂蜜枇杷露。难道我无意中复刻了那个味道?
离开城防司时,一名侍卫追上来:"姜小姐,沉大人让我送您回府。"
我正要婉拒,余光瞥见街角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姜媛!她怎么会在这里?只见她迅速躲进一辆马车,但那车帘掀起的一瞬,我分明看到了周景元的脸!
回府路上,我思绪万千。沉烟对父亲的戒备,姜媛与周景元的秘密会面,还有那似曾相识的枇杷露......这一切似乎都与二十年前的"变故"有关。
当晚,我偷偷潜入父亲书房。若说姜府有什么关于沉家的线索,一定藏在这里。借着月光,我翻检书架和抽屉,却一无所获。正要放弃时,手指碰到了书案底部的一个暗格。
暗格中有一个褪色的锦囊,里面竟是半块玉佩!与我和沉烟的不同,这半块雕刻着水波纹,玉质也略逊一筹。锦囊下压着一封泛黄的信笺,字迹已模糊,但落款清晰可见——"沉舟绝笔"。
沉舟?这不是沉烟父亲的名字吗?我颤抖着展开信纸,只有断断续续几行字能辨认:
"......知遇之恩......玉佩为证......犬子沉烟托付......真相在......"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我慌忙将东西塞回暗格。刚躲到帘幕后,父亲就推门而入。他没有点灯,径直走到书案前,取出暗格中的锦囊,长叹一声。
"二十年了......"父亲喃喃自语,"沉兄,我对不起你......"
我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父亲口中的"沉兄"是谁?他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那半块水波纹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父亲离开后,我悄悄回到闺房,彻夜难眠。天蒙蒙亮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中成形——我要查清二十年前的真相,无论那会揭开怎样的伤疤。
"小姐,这太危险了!"碧竹脸色发白,看着我换上她弟弟的衣裳。
我束起长发,戴上儒生巾:"只是随沉大人查看几个火场,不会有事的。"
"万一被人认出来......"
"所以你要替我打掩护啊。"我拍拍她的肩,"就说我感染风寒,不见任何人。"
半个时辰后,我以"姜离"的身份站在沉烟面前。他今日要去查看前几日西市又一起小火患的现场,我谎称是姜府派来协助的远亲,专精建筑防火。
沉烟打量着我,眉头微蹙:"姜公子与姜小姐是......"
"堂兄妹。"我压低嗓音,"家父与姜侍郎是兄弟。"
沉烟似乎仍有疑虑,但当我指出西市建筑密度与防火布局的问题时,他的眼神逐渐变为欣赏。
"姜公子见识不凡。"他指着一条狭窄的巷子,"火就是从这里蔓延开的。"
我蹲下检查地面,果然发现几处焦黑痕迹与翰墨轩相似。正当我要指出这点时,一块松动的石板引起了我的注意。
"大人,请看这个。"我撬开石板,下面竟藏着一个铁盒!
沉烟迅速蹲下身,我们头几乎相碰。熟悉的松木气息包围了我,心跳顿时加速。他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张画满标记的京城地图和几封密信。
"这是......"沉烟快速浏览信件,脸色越来越沉,"周家与户部勾结的证据!"
我佯装惊讶:"周尚书家?"
"他们想强征西市扩建私宅,商户不肯,就......"沉烟突然收声,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此处不宜久谈。姜公子,烦劳转告姜侍郎,此事重大,我需与他面谈。"
我暗叫不好。父亲若知道"姜离"的存在,我的伪装就穿帮了。
回府路上,我正苦思对策,一辆华贵马车突然横在面前。车帘掀起,露出周景元那张阴鸷的脸。
"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啊。"他眯着眼打量我,"与沉指挥使很熟?"
我低头拱手:"在下姜离,只是协助调查火情。"
"姜离?"周景元冷笑,"姜家哪来这么个远亲?"他突然伸手要抓我衣领,"让我看看你是......"
"周公子。"沉烟的声音如冰刀般插进来,"为难我的人,有何贵干?"
周景元收手,假笑道:"沉大人误会了,只是想结交这位小兄弟。"
"那就不必了。"沉烟挡在我身前,"我们还有公务在身。"
周景元悻悻离去,但眼中的怀疑让我后背发凉。他肯定看出了什么!
分别前,沉烟叮嘱我明日同一时间在东城门碰头,要去查第三处可疑火场。我犹豫再三,还是点头应下——虽然冒险,但这可能是揭开真相的关键。
然而我刚回府换回女装,祖母身边的嬷嬷就来传话,说老夫人要见我。
姜老夫人端坐厅中,姜媛侍立一旁,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我心头一紧——不妙!
"跪下!"祖母厉喝。我刚屈膝,一叠男子衣裳就摔在我面前——正是我换下的那套!
"媛儿亲眼所见,你女扮男装与外男私会!"祖母气得手发抖,"堂堂姜家千金,竟如此不知廉耻!"
姜媛假意劝解:"祖母息怒,妹妹或许只是贪玩......"
"你闭嘴!"我怒视她,"你跟踪我?"
"我是为姜家名声着想!"姜媛转向祖母,"孙女还听说,妹妹与那沉烟来往甚密,今日便是与他......"
祖母拍案而起:"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闺房半步!下月周家来提亲,你乖乖待嫁!"
如五雷轰顶!前世周景元确实曾提亲,但被我以死相拒,父亲最终让步。难道这一世要重蹈覆辙?
"我宁死不嫁周景元!"我咬牙道。
"由不得你!"祖母冷笑,"你父亲已应允了。"
不可能!父亲明知周景元是什么货色!我转身冲向书房,却被家丁拦住。
被锁在闺房中,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如油煎。明日沉烟等不到"姜离",会怎么想?周家提亲在即,我该如何反抗?更重要的是,父亲为何突然同意这门亲事?
夜深人静时,窗棂传来轻叩。我推开窗,一枚系着丝带的石子落在脚边——是沉烟惯用的联络方式!丝带上墨迹匆匆:"令尊应非自愿,周家握有把柄。明日子时,后花园假山处相见。——烟"
我攥紧丝带,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知道了!不仅知道我被禁足,还猜到了父亲被迫同意的可能!这一世的沉烟,比前世更加敏锐果断。
但问题是,我该如何在严密看守下溜出去见他?
碧竹的配合让我得以在子时溜出闺房。她穿上我的睡衣假装就寝,而我则换上她的衣裳,借着夜色摸到后花园。
假山后,沉烟一身夜行衣,与黑暗融为一体。见到我,他一个箭步上前,却在即将触碰到我时硬生生停住,拳头攥得发白。
"姜小姐,你没事吧?"他声音沙哑。
月光下,他眉宇间的担忧如此明显,让我心头一热。"暂时无碍,但周家提亲一事......"
"我查到了些东西。"沉烟压低声音,"周家以二十年前旧事要挟令尊。"
我呼吸一窒:"什么旧事?"
沉烟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份残破文书:"这是从周府偷抄的。二十年前黄河决堤,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当时工部侍郎是令尊,而负责堤坝验收的......"
"是你父亲?"我接过文书,上面模糊记载着沉舟因渎职被处死,家产充公。
沉烟摇头:"不,验收无误。但周家当时任户部尚书,克扣修堤银两,以次充好。事发后他们栽赃给我父亲,令尊......"他喉结滚动,"令尊作为见证人,作了伪证。"
我双腿发软,扶住假山才没跌倒。原来这就是两家的恩怨!父亲作了伪证,导致沉烟家破人亡!
"我不明白......"我声音颤抖,"父亲为何要这样做?"
"周家握有令堂通敌的'证据'。"沉烟苦笑,"后来证明那信是伪造的,但沉家已......"
我如遭雷击。母亲在我五岁时病逝,父亲终生未续弦,原来是因为这份愧疚!
"现在周家又用同样手段。"沉烟继续道,"他们伪造了令尊与叛王的书信,威胁若不联姻就告发。"
"卑鄙!"我气得发抖,"我们必须揭穿他们!"
"正在筹划。"沉烟突然警觉地转头,"有人来了!"
远处灯笼晃动,家丁巡逻的脚步声渐近。沉烟刚要离开,突然一声厉喝炸响:"什么人!"
灯笼光直射过来,沉烟拉着我急退,却被围住。为首的竟是父亲!
"沉大人夜闯我府,意欲何为?"父亲面沉如水。
我挡在沉烟身前:"父亲,沉大人是来......"
"住口!"父亲怒喝,"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家丁一拥而上要拿沉烟。混乱中,沉烟为保护我被棍棒击中后脑,顿时血流如注,昏倒在地。
"快请大夫!"我扑上去按住他的伤口,泪水夺眶而出。
父亲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叹道:"抬到厢房,秘密请大夫来。今夜之事,谁敢外传,家法处置!"
沉烟被安置在偏院厢房。大夫说他脑后有淤血,需静养三日。父亲命人严加看守,却默许我前去照料——这态度耐人寻味。
次日清晨,我正为沉烟换药,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眼神清明:"姜小姐,令尊今晨被周家请去了。"
"你醒了!"我喜极而泣,"别动,伤口会裂开。"
沉烟却挣扎着坐起:"听我说,周景元今日要去东郊别院见一个人——当年伪造信件的师爷!我们必须截住他!"
"可你这样......"
"事关重大。"沉烟咬牙下床,却因眩晕踉跄几步。我急忙扶住他,他整个人靠在我身上,滚烫的呼吸拂过我耳际。
"我替你去。"我下定决心,"告诉我地址和要找什么。"
沉烟犹豫再三,最终交代了细节,并塞给我一块令牌:"找城防司赵副将,他是我心腹。"
我正要离开,房门突然打开。父亲站在门口,面色复杂地看着我们亲密相偎的姿势。
"父亲,我......"
"周家设了局。"父亲直接打断,"今日邀我去,是为当众宣布联姻,坐实此事。"他看向沉烟,"沉贤侄,你查到哪一步了?"
我和沉烟都愣住了。这声"贤侄"意味着什么?
沉烟谨慎回答:"已掌握周家伪造证据、胁迫姜大人的部分事实,但关键证人......"
"在东郊别院,对吧?"父亲苦笑,"我也刚查到。周家这是请君入瓮,别院必有埋伏。"
三人陷入沉默。最终父亲长叹一声,从袖中取出那半块水波纹玉佩:"沉贤侄可认得此物?"
沉烟瞳孔骤缩:"家父的信物!怎会在......"
"当年你父亲托我保管,说若他遭遇不测,等你有出息时交还。"父亲声音哽咽,"沉兄早就察觉危险,却为保我......"
沉烟接过玉佩,手指微微发抖。我这才明白,父亲多年来对沉烟的戒备,实则是愧疚与恐惧——恐惧沉烟知道真相后会报复。
"伯父不必自责。"沉烟突然单膝跪地,"家父信中说过,您是被迫为之。如今我们该联手对付真正的仇人。"
父亲扶起沉烟,老泪纵横。我看着这一幕,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两代恩怨,终于在此刻化解。
"当务之急是拿到证据。"父亲抹去泪水,"但周家必有防备......"
"我有办法。"我取出"姜离"的衣裳,"让他们防不胜防。"
父亲震惊之余,竟露出一丝赞许。沉烟却坚决反对:"太危险!"
"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我直视他的眼睛,"你信我吗?"
沉烟与我对视良久,终于点头:"让赵副将带精锐接应你。"
临行前,沉烟突然拉住我,将那块云纹玉佩塞入我手中:"带着它,就像我陪在你身边。"
玉佩温润如他掌心温度。我紧握玉佩,轻声道:"等我回来。"
东郊别院掩映在竹林中,静谧雅致。我以"姜离"的身份求见周景元,声称有沉烟的重要情报出售。
侍卫引我入内,却径直带到一间密室。门在身后关闭的瞬间,我就知道中计了——周景元端坐主位,两侧站着四名带刀侍卫,而姜媛竟也在场,正得意地冲我笑。
"姜小姐,或者说姜公子?"周景元讥讽道,"这身打扮倒也别致。"
我强自镇定:"周公子何出此言?"
"别装了!"姜媛尖声道,"我早告诉周公子你会女扮男装来此。你那点心思,瞒得过谁?"
原来是她出卖了我!我冷冷扫她一眼:"堂姐与周公子倒是亲近。"
"媛儿现在是我的未婚妻。"周景元搂住姜媛的腰,"至于你,本是我未来的正室,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非要与沉烟纠缠。"周景元脸色骤冷,"今日你来此,是为找那师爷吧?"他拍拍手,侍卫押出一个瑟瑟发抖的老者,"可惜啊,他只会按我说的作证。"
我暗中观察密室布局,寻找脱身之策:"周公子处心积虑,就为强娶一个不情愿的女子?"
"强娶?"周景元大笑,"我要的是姜家与沉家永远翻不了身!二十年前我能毁掉沉舟,今天就能毁掉沉烟!"
"当年果然是你家栽赃!"我厉声道。
周景元不以为意:"是又如何?证据呢?"他起身逼近我,"今日你自投罗网,正好一网打尽。等'姜离'被发现在此与师爷密谋伪造证据,而你又'羞愧自尽',姜明德除了投靠我周家,还有何路可走?"
我心头一凛——他们不仅要害我,还要栽赃父亲!
"至于沉烟,"周景元阴笑,"他若敢来救你,就是擅离职守、图谋不轨,正好一并解决。"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一名侍卫慌张冲入:"公子,别院西侧起火了!"
周景元皱眉:"慌什么?派人去......"
话音未落,东边也传来"走水"的喊声。浓烟开始渗入密室,众人慌乱起来。我趁机撞翻油灯,火苗"腾"地窜上窗帘。
"拦住她!"周景元大喊,但为时已晚。我抓起燃着的窗帘扔向侍卫,趁乱冲向老者:"跟我走!"
老者却挣脱我,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塞过来:"姑娘快走!这是真账本,老朽罪孽深重,今日以死谢罪!"说完竟冲向周景元,死死抱住他的腿。
我咬牙冲出密室,浓烟中辨不清方向。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拉住我:"这边!"
是赵副将!他带着几名城防司士兵,护着我冲出火场。刚出别院,就见沉烟骑马赶来,额头还缠着染血的绷带。
"姜璃!"他飞身下马,一把抱住我,"你没事吧?"
我紧贴着他胸膛,听着他急促的心跳,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重生不是为了改变那场火灾,而是为了修正所有错误,包括两家的恩怨,包括我与他的错过。
"账本......"我喘息着掏出那本册子,"周家的罪证......"
沉烟快速翻阅,眼中精光暴射:"足够了!"他转向赵副将,"立刻包围别院,活捉周景元!"
然而大火已吞噬整个别院。后来清点废墟时,发现了三具尸体——周景元、姜媛和那位师爷。姜媛手中紧攥着一枚金钗,插在周景元心口;而师爷怀中抱着一个铁盒,里面是周家二十年来所有罪证的原始记录。
三日后,皇帝下旨彻查周家。沉烟父亲的冤案得以平反,我家也洗脱了通敌嫌疑。父亲主动辞去工部侍郎之职,但皇帝念其举报有功,仅降级留用。
最令人意外的是,沉烟被擢升为兵部侍郎,皇帝还特别赐婚我们二人。
婚礼前夜,父亲将我叫到书房,取出一个尘封的木匣:"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嫁妆。"
匣中是一套精美的头面,和半块雕刻着凤纹的玉佩——与我重生时握着的那块正好是一对!
"这......"
"你母亲与沉烟的母亲是结拜姐妹。"父亲叹息,"当年她们约定,若生儿女,便结为夫妻。那半块龙纹玉佩本是我送给沉兄的信物,后来......"
"后来成了我与沉烟的缘分。"我轻抚玉佩,忽然明白了重生的意义——不是强求缘分,而是修复被恩怨切断的羁绊。
大婚之日,沉烟将祖传的龙纹玉佩郑重系在我腰间:"这是我母亲留下的,说是要给未来的儿媳。"
我取出凤纹玉佩:"这是我母亲留给女婿的。"
两块玉佩合二为一,严丝合缝,背面刻字连成一句:"永结同心,世世不离"。
沉烟眼中闪着泪光,低头吻住我的唇。在众人的祝福声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场改变一切的大火——但这次,它不再是罪恶的开始,而是新生的象征。
来源:九月秋风影视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