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储物间的旧纸箱落了层灰，我蹲在地上翻找，指甲缝里嵌着陈年灰絮。指尖触到箱底硬物时，手背蹭掉一片浮尘——是个掉漆的铁盒，掀开盖子，一张红喜帖"刷"地滑出来。
储物间的旧纸箱落了层灰，我蹲在地上翻找，指甲缝里嵌着陈年灰絮。指尖触到箱底硬物时，手背蹭掉一片浮尘——是个掉漆的铁盒，掀开盖子，一张红喜帖"刷"地滑出来。
边角磨得发毛，像被反复攥过又展平，烫金纹路都褪了些。"林晓女士敬启"几个字刺得眼睛疼，是陆明的笔迹，笔锋依旧凌厉，和他大学时在我日记本上写"晓晓的笑比烟花亮"时一模一样，那时他的钢笔总漏墨水，本子上还留着蓝黑的晕染。
喜帖里夹着张照片。穿香奈儿高定的姑娘腕间晃着钻石镯子——去年生日他说"项目太紧，下次补"，原来早就补了。照片背面小字娟秀："明哥，谢谢你为我放的烟花，那是我见过最浪漫的求婚。"
太阳穴突突跳，三年前跨年夜的风突然灌进脖子。
那天我在医院守了妈妈整宿。监护仪的滴答声像秒针在心脏上走，她刚拔了镇痛泵，攥着我的手腕直发抖，指节白得像玉，却还是笑着说："晓晓，别告诉明子，他公司正冲业绩呢，忙得脚不沾地。"
凌晨两点出医院，风刮得人脸生疼。我裹紧穿了四年的旧羽绒服往家走，路过人民广场时，人群突然哄叫："看烟花！"
抬头的瞬间，夜空炸开金红。百来米高的烟花像瀑布倒悬，火星子簌簌落下来，炸响震得耳膜发疼。我被推到花坛边，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得发烫——是陆明的语音，背景里全是欢呼："宝贝，喜欢吗？全城最高的烟花，只给你一个人看。"
可烟花里炸开的分明是"周周生日快乐"。
三天前他说要出差，西装搭在沙发上，我给他熨的时候，内袋掉出张酒店房卡，名字是"周雨桐"。当时我安慰自己，可能是客户；此刻看着夜空里的字，突然想起他说"在开会"的深夜，说"项目聚餐"的周末，说"我妈催得紧，今年你自己回"的春节——原来早有另一个人，分走了他所有的"下次"。
手机又震，是视频邀请。我慌乱中按了接听，镜头里陆明西装笔挺，身后烟花还在炸。周雨桐的手从他肩后绕过来，指尖涂着酒红色甲油，贴在他脸颊上："晓晓姐，谢谢你呀，明哥说你最懂浪漫，我才知道烟花要做成爱心形状呢。"
他鬓角沾着碎发，是我上个月用剪子给他修的发型。可他眼里的光，不是当年在出租屋煮泡面时的暖，倒像谈成两千万单子时的得意。
"晓晓，等我回去办手续吧。"他声音里有酒气，"雨桐怀孕了，我得负责。"
人群的欢呼突然远了。我靠着花坛慢慢蹲下，羽绒服蹭上泥土，可一点都不觉得冷。妈妈手术时我没哭，医生说可能下不了手术台时我没哭，此刻却像被抢了糖的小孩，眼泪大颗砸在喜帖上，把"林晓女士敬启"的烫金字都晕开了。
后来的事很老套。他说公司需要"形象夫人"，周雨桐是金融硕士；我说我可以回职场，他说"你三年没工作了，别折腾"；我说房子归我，他说"婚后财产得平分"。最后我只拿了妈妈留给我的玉镯子，那是她用一辈子攒的钱买的，说"养人"。
小芸骂我傻："他公司现在估值翻三倍，你至少能分两百万！"我摸着腕上的玉镯子笑，它跟着我搬了三次家，被眼泪泡过无数回，倒越发光润。其实是那天烟花下我突然懂了——陆明早不是当年在公交站等我两小时，就为送束打折玫瑰的男孩了。他现在爱的，是能帮他谈成项目的周雨桐，是能在庆功宴上替他挡酒的周雨桐，是能让他朋友圈晒"神仙爱情"的周雨桐。而我，不过是他从出租屋到别墅路上，一件旧了的外套，沾了油烟味，该换了。
储物间的木门被风刮得吱呀响，我才发现腿麻得像泡在冰水里。喜帖最底下还压着张拍立得，是2018年跨年夜。那时我们刚买小两居，陆明举着相机手直抖，我端着他煮的姜茶，两人鼻尖都冻得通红，他说"等有钱了，每年跨年夜都给你放烟花"。照片背面是他的字，钢笔水晕开一小片，像滴没擦净的眼泪。
手机在裤袋里震，是快递通知："同城急件，人民广场花坛旁。"
六月的风带着槐花香，花坛边站着个扎马尾的小姑娘，举着束蓝玫瑰："姐姐是林晓吗？穿黑西装的叔叔让我给你，他说'那年烟花没给你看，现在补'。"
花束里掉出张纸条，是陆明的字迹，钢笔字没了当年的凌厉，有些抖："雨桐上个月流产了，医生说她可能没法生。公司资金链断了，她爸撤了投资......晓晓，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远处商场的电子屏在放广告，画面里情侣仰头看烟花，女生笑，男生眼里全是她。
突然想起妈妈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声音轻得像叹息："晓晓，爱像烟花，亮的时候是真亮，灭的时候也是真灭。别等烟花凉了，还站在原地找光。"
我把蓝玫瑰轻轻放进垃圾桶，转身往家走。身后有小孩拽妈妈的衣角："妈妈，烟花什么时候放呀？""快了，"年轻妈妈低头笑，"等天再黑些，就更亮了。"
腕上的玉镯子温温的，像块月光。你说，当年那片烟花，到底照亮了谁的眼睛？是周雨桐的欢喜，是陆明的炫耀，还是我蹲在花坛边，终于看清的、这段婚姻的真相？
来源：就是那只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