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0年的夏天，湖南耒阳。一个名字在当地的高考榜单上蹿跃而出，钟芳蓉，676分，湖南省文科第四。县城广播反复念着她的分数，父母远在广东厂房的一头，宽松工装上蹭了铝屑，当场怔住。同学里的一些人，羡慕得有点不服气；村外的大喇叭喊着这消息，午饭时连饭都咽不下去。很
2020年的夏天，湖南耒阳。一个名字在当地的高考榜单上蹿跃而出，钟芳蓉，676分，湖南省文科第四。县城广播反复念着她的分数，父母远在广东厂房的一头，宽松工装上蹭了铝屑，当场怔住。同学里的一些人，羡慕得有点不服气；村外的大喇叭喊着这消息，午饭时连饭都咽不下去。很多人觉得这女孩要彻底翻身，怎么也得进北大的经济管理类，毕业以后进投行做分析师年薪三十万，精准、现实，没有沾一点多余的幻想。谁料最后竟是一纸志愿填向了北京大学考古专业。是不是脑袋发热呢？有人很直接，甚至在网上劝诫“就业哭了别后悔，分分钟让你明白世道多现实。”网上的质疑像雨点密集，能不能一夜之间全忘了这些？
往往一个人做出不合理选择，周围的声音就会变得爆炸。钟芳蓉父母出去打工，她和弟弟都送到镇上最严的私立学校住宿。实际上家里经济天天计较着来，每年学费差点卡到年关。只有冬天，她会跟着爷爷奶奶凌晨4点去田里，冬瓜藤上的露珠拂在手背上。地翻开，底下偶尔会蹦出一块古怪的陶片，还有拾到带凸起花纹的小石头。每次都吓一跳，爷爷皱眉说那是以前谁家掉的吧。她觉得其实不是，哪里那么碰巧。小时候她就觉得，地里肯定埋着什么。
当时村里小学条件不好，老师也缺。钟芳蓉小学五年没换过班主任。恰好这老师是个比较上心的人，经常家访，说孩子聪明。没人觉得女孩子会被重视，她成绩太好，班里比不过的几个男孩私底下悄悄说怪不得她读书，就光她一个人，爸妈不在身边。她倒是没那么自信。弟弟出生那会，家里明显忙，重男轻女感觉其实挺明显。偶尔讲句话都没人应声，慢慢懒得多话，话憋心里。
外婆家书多，喜欢历史，暑假抱着枕头跑过去。表姐柜子里《木兰从军》《卧薪尝胆》那一摞书让她咬得真切。马王堆西汉的素纱禅衣，“T形帛画”，是她第一次觉得历史可以抓到。其实地里翻出来的东西也许和这些有关？哪有这么巧，正好是自己捡到了点东西。
考古的兴趣早就有，只不过周围人没当回事。课余时间没有别的可玩，她干脆抱书不撒手。她本身不多话，读书成了发泄方式。学校严，学生基本没娱乐，偶尔一次校外参观北京、天坛、故宫，全国大事就在《新闻周刊》里看。她说这些大事和自己距离太远，更多时候是在数校服上的补丁。有时候看央视片子看出神了，想着人为什么会消失，城市一层叠一层的灰都埋下多少人。
高考志愿怎么填？表面上说一挥而就，实际上早就盘算。2020年教育部开始“强基计划”，基础学科重新被重视，历史、考古赫然在列。消息出来前几天，她找了很多遍北京大学的专业介绍，反反复复地看论坛，查就业。有一瞬间她觉得也许还是该顺从现实，经济、法学或者外语，稳定、体面，家里能早日有好日子。可又想，还有谁会记得马王堆？怎么没人去呢。犹豫、反复、甚至一度有点自我否定。那次夜深，外面下暴雨，家里只有收音机声，父亲打来电话没说两句就挂。
说她只是冲动一时填的志愿，实在无稽可笑。每一个留守的小孩心里都有几分算计、几分孤注一掷的执拗。钟芳蓉父母最终没有过多逼迫，希望她过得比自己好，别再成为“留守”。家门口那年拉横幅，村里看热闹的也不少。其实她小时候很怕人，因为不说话，也没人会逼她出去。哪有外人理解？每次说穷人家不能学诗人、选冷门将来过苦日子，那些说话的人从没蹲在地头过，怎么知道现实到底是啥样？
也不能说她完全不考虑家庭，她只是“觉得自己不要太多钱，把余下的钱给父母，能孝敬就好。”选什么不是主要，做好就能有路。网上喷子没有下限，每天揪着“文科高分这样浪费，学考古能干嘛”的问题。真到了那个地步，人生就这么死死一根筋，有意义吗？她不需要别人评判未来。有人说这是天真，但没人把冷门做深，哪里来行业的起色。
争议越烧越大，全国考古、文博圈反而齐刷刷送祝福。考古工具、学者的信件、各种书籍寄到家里，其中最让她意外的是樊锦诗给她的信。“不忘初心，坚守理想。”这话表面普通，她反复读，桌上同学送的包也没动。“国家事，总要有人做。”到底多大分量，身在局中才懂。可有时又想，要是当初去了经管，或许已经改行，根本坚持不下去。这么讲难免自相矛盾，但人谁又不是今天这样，明天那样？
进了北大，世界敞开。以前同学基本不联系，新的朋友圈子更复杂，信息量太大。她走出“只有学习”的生活，课余会和室友讨论现场发掘逻辑，会偷偷跑去看讲座。成了节目《中华考古大会》的嘉宾，许多大人反而看不懂她的执拗，还会有人在背后说“她是不是后悔了？”其实没有。有时候同学聚会，她也会说笑毕竟“生活比想象得简单”，但有一次深夜想母亲、想那个山村，眼泪憋得发酸——后悔和不后悔，有时哪分得清？
你所看到的“成功学”，适合的只有极少部分人。钟芳蓉的成长环境，不是黄金堆起来的温室。学校住宿条件很差，十六个人一个屋，冬天没热水、衣服老干不透。饭是大锅菜，基本上汤里撩油。当然日子久了也习惯，最难的是偶尔看到别人家条件好，心里冒酸。“人只有学习”，她说。也不全对，起初是只剩学习能让她摆脱愁的东西太多。可是真的一辈子只学，撑不住吧！
现实和理想的缝，怎么补？在中国，基础学科的“强基”改革照理说是正面信号，教育部每年招收优质考古生比例提升。这是机遇也是压力，前路不明了，不一定能带来更出路。她身后支持的人多，反对的也不少，“换成你会怎么选？”其实没人理会，真正决定的不到一小撮人。
她看似大胆，其实很谨慎。熟悉她成长的人都这孩子心里有杆秤。有人底层孩子不该理想化，选财务、选技术，务实好。可你怎么看？现实和理想，总归要有点破口。她自己也说“我只是选择了少数人的路，不觉得错。”考古这个专业再热门又怎样，几年后工作不一定就比其他行好。听室友讲自己家里给找的关系，也有点波动。可是，人生哪里有绝对划算。
选择的意义有时不在于结果而在于有人敢做。
钟芳蓉的故事没什么模式，总有人在叫嚣将来会后悔，其实很多说的人自己根本没做过选择。现在社会条件差不多的家庭太多太多，自己是不是能出来谁能预料？
别人的议论永远不会少，当初她被鼓掌和被质疑都是真的。
但最终大多数人的生活都耗在别人的看法里，你说值不值？肯定有人觉得她该换专业，也许这几年风口过去得更快。但回头她选考古，也许是顺拐；也许不是，反正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没有后悔药。
钟芳蓉的人生就是人生。有犹豫，有勇敢，有拿不准的摇摆，也有一股莫名的狠劲。不能说她一定会成功，也没人能给一份百分百满意的答案。下次遇到类似的故事，也许你会想起，她是这样选的——至于结果就让时间自己回答好了。
来源：竹笑康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