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强抢臣妻后,将我赔给权臣,可我长了张祸水脸,权臣钟情了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6-26 02:16 1

摘要:皇上强抢臣妻后,将我赔给权臣,可我长了张祸水脸,权臣钟情了(下)

皇上强抢臣妻后,将我赔给权臣,可我长了张祸水脸,权臣钟情了(下)

"当然!我叔父参加段大人寿宴回来,说那位出嫁的段小姐丑得吓人,下半张脸全是黑斑!"

"怪不得她未出阁时总推脱邀约,原来是没脸见人!"

娇笑声中,突然有人讥讽道:"你们还好意思笑?段小姐现在这样,不照样嫁给了裴丞相?你们的夫君有他俊朗温和、位高权重吗?"

"而且她独占如此优秀的夫君,你们那些嫁了浊骨凡胎、满脑肥肠还三妻四妾的,有什么资格笑话她?"

"今日我父亲也去了寿宴,说她即兴作诗洒脱不凡,自有过人之处!怎么就配不上那个阴险狡诈的裴相了?"

原本热闹的雅间突然安静下来。

有人小声嘟囔:"段菀仪命真好......"

"我愿茹素十年,换这样一位夫君!"

......

既然店里没有"连理枝",那一定是裴鹤砚随口取的名字。

我仔细回忆着脂粉的颜色,在角落夹缝里找到了它。

"姑娘,这款脂粉慎用。"

珠帘突然掀开,正是刚才那个讥讽的声音。那女子认真道:"这脂粉出过问题,虽美但含霜月昙,若沾上朱砂粉尘就会......"

她突然顿住,上下打量我:"你该不会已经......"

我放下脂粉,向这位好心提醒的姑娘行礼致谢。

不用试了,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她爽朗一笑:"不用谢!你哪家千金?我叫祁欢,威武侯府次女,改日约着玩呀!"

"我叫......邱薏,普通人家,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20

暮色四合时,我终于走到了丞相府门前。

这座宅院我绕了一圈又一圈。明明知道它不是归宿,可天地之大,竟再无容身之处。

初来时还做着云游四海的梦,如今才知——南有洪灾,北有蛮夷,西有匈奴。我这般只会说几句俏皮话的弱女子,莫说盘缠,怕是连路费都凑不齐,出门便是案板上的鱼肉。

丞相府前的栾树落英缤纷。一阵马蹄疾驰而过,惊起满地飞花。

"裴大人。"

清凌凌的呼唤让疾驰的马匹猛然收蹄。裴鹤砚甚至来不及停稳,便翻身滚落马下。

他浑身湿透,定是听闻消息便去湖里寻我。京中并未传开丞相夫人溺水的消息,想必他为段菀仪隐瞒了此事。

眼睑充血,皮肤被冷水泡得发白。他大步走来,攥着我的手腕上下打量。

"你——"

"菀妃娘娘想看我溺水挣扎的狼狈模样。"我抢先开口,"可惜我会凫水,既怕不能让她尽兴,又担心被捞上来后继续受欺,索性潜入水底逃脱了。"

恶人先告状是我的拿手好戏。

裴鹤砚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她确实...骄纵。"

只是骄纵吗?

曾经我以为自己洞若观火。这个来自千年后的灵魂,自诩能俯瞰他们的一生。可今日行走在长街之上,我突然明白——每个人都是鲜活的。

裴鹤砚更是如此。他复杂得难以捉摸,既会处心积虑给我下药,又会为我亲自下湖。若那些算计都是真的,为何那瞬间的心动与紧张也如此真实?

我终究看不透他的目的。

可我需要看透吗?

不必了。

我不过陪他半程。此后山高水长,终成陌路。这样想着,反倒卸下了负累。或许是我把爱看得太重,其实这算计里掺杂的真心,不过让我自己快活便好。

伸手揭下面纱,脸上的黑斑不知何时已经褪去。我闷声道:"夫妻本是一体,今日连累你了。许是我不小心蹭上了脏东西,从湖里上来便消了。"

这不是解释,而是宣示一体。往日我避之不及的暧昧说辞,今日竟说得这般自然。

裴鹤砚眸光微动,像是要看透我的心思。

"菀妃生气,一则因我坏了她的名头,二则怕我与你假戏真做。"我轻笑,"既已受了罚,总该讨些甜头。"

仰起脸,我在他近在咫尺的唇上印下一吻。青涩而仓促。

"这就是答案。"

"裴大人,可还满意?"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半晌,才从喉间挤出一个低沉的"嗯"。

夜风拂过,栾花如小灯笼般四处滚落,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谁在为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轻声叹息。

即使确定了关系,裴鹤砚待我依旧如初,甚至......开始学我从前那样躲着我。

他慌乱窘迫的模样,简直让我想揪着他的衣领大笑一场。

这般纯情又俊美的男子,要是到了我原来的世界,怕不是要把人的心都骗走。

从前他利用我时,能若即若离地说些暧昧不清的话。可他骨子里终究是内敛含蓄的,注定一辈子恪守礼法,言行举止皆是世家子弟的清贵风范。

我坏心眼地想,段菀仪会不会就是嫌他太无趣,才投向了殷纵的怀抱。

但我不是这个时代循规蹈矩的女子。在离开前,我要让裴鹤砚明白——有些心动,只有我能给他。

往后余生,无论他位极人臣还是落魄潦倒,都不会再遇见我这样的人。

这次换我主动靠近他,既不会惹人厌烦,又能让他时刻记挂。

从前他以教我书法为由制造独处机会,如今我便推说后宅无聊,请他为我抚琴。我总爱在琴声中哼唱些这个时代没有的曲调,看着他茫然又新奇的模样。

我的歌声算得上天赋异禀。大学时赶上互联网兴起,靠着翻唱古风歌曲成了小有名气的网红。

我尤其擅长唱那些缠绵悱恻的情歌,每每唱到暧昧歌词时,就故意朝他抛去一个眼神。

他总是慌乱移开视线,让我恨不得把媚眼贴在他脸上。

不过泛红的耳尖倒是个不错的安慰奖。

裴鹤砚分明就很享受。

我央他执笔为我作画,又请画师用炭笔描摹他的模样回赠。

他只抽空画了一幅,我却偷偷画了数十张素描——他负手而立的温润模样,伏案疾书的专注神态,情动时的半阖凤眼......

数量悬殊?不,纯粹是我痴汉上头。

其中一张小像被我悄悄夹进他常用的册页里。

古人讲究发乎情止乎礼,我却不管这些。眼前是我心悦的男子,他的气息令我沉醉,想亲就亲,想抱就抱,土味情话张口就来。

他并非真的抗拒。

起初裴鹤砚还会红着脸说我像狐妖上身,后来竟也渐渐习惯,甚至......食髓知味。到最后反倒是我嫌他黏人。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寒冬将至,他被殷纵派去镇压流民。

南方夏季洪灾,黄河沿岸房屋田地尽数毁坏。朝廷发放的赈灾粮款被层层盘剥,灾民们连口粮都保不住。

寒冬腊月,熬过夏秋的灾民再也撑不住,纷纷北上抢掠。

按理说镇压流民该派武将,让裴鹤砚这个文官去,明摆着是圣上盼着他死在暴民手里。

但他似乎早有预料。

先帝子嗣单薄,几位皇子都是酒囊饭袋,唯有殷纵还算出众。等他顺利登基后,发现朝中大权竟有三分之一掌握在新晋丞相手中。

权力失衡自然寝食难安。这些年两人明争暗斗,只是君臣有别,殷纵明里刁难,裴鹤砚暗中周旋。

但裴鹤砚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人。他温和外表下藏着一颗凉薄心肠。

此次南下,就是他谋反的第一步。

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裴鹤砚从身后将我拥入怀中。

"冷。"我挣扎着推开他。

他却不依不饶地贴上来,叹息着将我搂得更紧:"抱一会儿就不冷了。"

"悠悠,明日我就要启程了。"他声音温柔,"少则十天,多则半月才能回来。不过除夕我尽量赶回。"

"这会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年。"

悠悠是我的小名。段菀仪曾炫耀说裴鹤砚的表字只有亲近之人才知晓,可早在避嫌期间,他就把这个名字告诉了我,还让我这么称呼他。

只是"扶清"二字总容易被听成"父亲",我不想占他便宜。这儿的习惯是在名字前加"阿"字——阿砚、阿欢、阿铃......

为了不让他叫我"阿姨",我告诉了他我的小名。

这是我父亲希望我一生悠然自在。

而我,正践行着他的期许。

"好。"他低笑,"若我平安归来,正好去祝将军府上吃涮兔肉。你准备好的惊喜,我可等着呢。"

"现在不能说。"我狡黠地眨眼,"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那些难民也是走投无路才......坏的是那些贪官!"

裴鹤砚转身将我搂住,从袖中取出枚玉佩:"这是信物,带上它,三名暗卫会贴身保护你。"

"父亲那边有母亲照拂,但你......"他顿了顿,"听闻你近日总出门,虽不阻拦,但记得戴好面纱。"

我接过玉佩,突然拽住他衣袖:"等等,该我说了。"

他轻笑:"悠悠,我才说了两句......咳,你说。"

"祝将军说你的咳疾是北疆寒气入体留下的病根。"我认真道,"稍有刺激就会复发。南下风餐露宿,你定要保重。"

我从妆奁取出个锦盒:"这是枇杷秋梨膏,我亲手熬的,不苦。"

又捧出个平安符:"听闻丈夫远行,妻子要去寺庙求符。我本不信这些......"

"给你的。"我把符塞进他手里,"我留着无用。"

裴鹤砚挑眉接过,指尖抚过"平安"二字,唇角微扬:"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平安符。"

他语气缱绻,我别过脸:"好好收着吧,裴大人。"

他低应一声,将符箓攥在手心。

下一秒,眼前突然一暗——他的唇已覆了上来。

21

裴鹤砚离去后,我愈发深居简出。

整日里只带着蜜雪和奈雪,在闺房中埋首创作。

记得初来乍到被禁足时,我曾向她们讨要话本解闷。

谁知她们搜罗来的尽是些老套故事——不是才子佳人私奔,就是志怪传奇,更有不少佛经禅道之类。

翻开第一页时,我几乎以为自己穿越错了时空,这分明是高三备考文科的节奏。

看得腻了,索性自己编故事讲给她们听。

后来发展成我口述,她们执笔记录。

成书后以"宇宙待机"为笔名,在天桥底下兜售给说书人。

起初无人敢接——内容太过离经叛道。

直到遇见那位头戴幂篱的说书娘子。

她擅长口技,能惟妙惟肖地模仿各色人声。

可惜女子气息终究不如男子雄浑,在说江湖恩怨时总逊色于男说书人。

我的第一部作品《天降福宝!八个哥哥为我争风吃醋》让她一炮而红。

京城说书界为之震动。

同行纷纷打探这是哪家书会的新作,想谈合作。

说书娘子拿不定主意,便来询问送稿的奈雪。

其实我早有准备——

古代说书人的收入主要来自两方面:

一是茶馆酒肆的抽成;

二是听众的打赏。

那说书娘子此前籍籍无名,根本没有茶馆邀请。

我干脆给她租了间听书楼——

一楼免费开放,吸引人流;

二楼设雅间,收取199文铜板的门票。

要知道寻常茶馆听书不过十文钱,包月才三百文。

199文的门票看似贵了,但能听完整故事,还送两本话本,实在划算。

更妙的是——

我事先调查过市场,这个价位刚好卡在听众心理承受上限。

半年时间,说书娘子、听书楼和"宇宙待机"的名声在京城迅速蹿红。

外地进京的商旅,除了听书还要抢购话本带回去。

只是近来与裴鹤砚厮混,创作量大不如前。

闲暇时还会陪祝将军搓几圈麻将;

或是应祁欢之邀逛逛酒楼脂粉铺......

我渐渐觉得自己快要融入这个世界了。

但铜壶滴漏,日夜不休。

转眼已是两年光景。

每当夜深人静,总有个声音提醒我——

切莫沉溺太深。

22

已近隆冬,离新春佳节还剩两日,裴鹤砚那边没听到什么消息,应当是赶不回来了。

祁欢约我去酒楼吃冬日特有的铜锅涮鹿肉,我提前在丞相府外的小巷等她。

“邱姐姐!”刻着威武侯府标志的马车轱辘辘地在青石板上响起。

“太冷了,快上来!”祁欢伸出一只手将我一把扯了上去,时至今日,我还是适应不了这个长着一张娃娃脸、暴脾气却力大无穷的怪力少女。

每次和她上街,我都像是被她扯着的快要散架的木偶。

“邱姐姐,你若是愿意告诉我你家在哪儿便好了,下次我直接停你府前等你,这么冷的天在外面等着我,冻死了。”

告诉你我住丞相府才完蛋了。

“没事。”我正了正她因为颠簸而歪斜的发簪,“我家小门小户,马车不好通行。”

祁欢沮丧地撅了撅嘴,白嫩的脸颊从侧面看鼓成一个小弧度,“好吧,其实今日我哥哥本来也要跟过来的。”

“说是要感谢你上次给他出的点子,他营中的不少士兵操练时都不再受冻了,冻疮药都省下一木箱。”

“好在半路母亲抓他去和谁家千金相亲,不然我们就没这么自在了!”祁欢自顾自地感叹。

认识祁溯是在他接祁欢回府的路上,他顺带捎了我一程。此后时常看见他亲自驾着马车,接送我和祁欢四处闲逛。

前阵子,祁欢说了句今年寒冬难熬,朝堂给军营发的辎重有限,将士冻得日常操练都无法进行,把她哥折磨了好几日,头发都快想秃了。我再次唾骂了一句比资本家黑心的狗皇帝,又想着都是守家卫国的战士,便将制作暖宝宝的两种方法告知,让她去试一下。

“不过邱姐姐,你怎么会这么多?”

在抖音大学学到的知识。

我眼神闪了闪,还在找一个善意的谎言,掀开一寸的车帘外闪过一个缩在墙角的乞儿。

“祁欢,外面有个孩子冻晕过去了!”我赶紧招呼马夫停车,下了马车小跑到落满积雪的断壁残垣,这次看得更清楚!看上去不足五岁的男童倚着墙,已经没了知觉,不蔽体的破烂衣物下皮肤冻得发黑发紫!

可怜到让人看一眼便觉得于心不忍。

“祁欢,我们赶紧带他去找医馆吧!”我将披风给他盖住,回头问向祁欢。

毕竟马车是她家的,今日也是赴她的约。

“好,邱姐姐,我来抱她上车。”

祁欢将小孩抱向一旁马车时,转角巷子里一瘸一拐跑来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穿得乱,像是捡了衣服一层层往身上套,但至少能避寒。

他还未走到跟前便大声喊叫:“拐子,抓拐子!”

他跛着脚想要来扯我的衣服,被马夫挡了一下。

“这是你的孩子?”祁欢问他。

不是!

如果是他的孩子,怎么会让他穿这么少的衣物,怎么会让他倒在雪地里不管不顾,怎么会在此刻露出兴奋的神情!

马夫将大喊大叫的男人拦下,我们却还是没能到医馆,祁欢犹豫地开口:“邱姐姐,他好像……没有气息了。”

那个男人听见后眼睛放光,高喊着:“杀人了!”

我们被巡逻的官差带到了大理寺,将一切弄清楚后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仵作验了尸,这个可怜的小乞儿凌晨便没了气息,老乞丐将他从破屋里搬到街边,想讹路过的好心人,只是他没想到祁欢是威武侯府的,官差畏惧权势不会草草判案。

大理寺没让我们擅自离开反而去通知了侯府,也就是我两人现在等着被捞。

“祁欢,连累你了,抱歉……”我垂着眼,脸色还有些苍白。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以往匆匆背过,如今完成了最后的闭环。

若是投胎需要排队的话,等我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再和那黑白两鬼求求情,让这个可怜的孩子以后投去不会饥饿受冻的人家。

再怎么说,我下面也是有人脉的……

“邱姐姐,我跟在我爹身边看过不少死人,刚一下马车我就已经猜到了,所以不用自责。”

说话间,一道身影从门厅走进来,祁欢松了口气,语气松快,“我哥来了,我们可以走了,说不定还赶得上庆云楼的饭点!”

我兴致不高地点头,再一抬眼,吓到差点和那男童一起投胎了,这哪是祁溯那个阳光小狼狗啊!

是裴鹤砚啊!

远山紫色的常服,如竹如松地站在不足十步远的地方,一双潋滟的琥珀色浅眸定在我身上,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侵略性,嘴角噙着一抹掩饰不住的笑意。

“悠悠,这是你说的惊喜?”

“……”

23

裴丞相保人自然更轻松,离开大理寺正门,祁溯才正好赶来。

他见到我们三人大步走来,第一句便是:

“邱姑娘,没有受到惊吓吧?”

之前没受到,现在受到了……

我看向裴鹤砚,他正好将视线转向我,轻轻挑了一下眉,眼里仿佛又在质问,“惊喜?”

“我挺好的,祁欢……”

“不必担心她,她从小就胆子大,不会有事!”

一旁的祁欢听到这句话,脸气得瞬间鼓起,不满地瞪向她哥。

“听阿欢说你们原本是准备去庆云楼吃饭的,现在还不算太晚。”

说完,祁溯好像才看到裴鹤砚一般,装模作样地惊呼一声,“裴丞相要同我们前去吗?”

“自然。”

文官武将自古不太对付,尤其我听祁欢说过很多次裴鹤砚是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想必两家彼此不服,所以,我不知道四人怎么又坐上酒楼的雅间了。

祁溯一顿捣鼓,将碗里剥好鱼刺的鱼肉递到我面前。

“邱姑娘,多谢你上次告诉阿欢的办法,帮了我大忙。”

“今日本来是要和阿欢一起来的,奈何家里有事耽搁了。”

讨好的样子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小狗。

啧,我完了。

裴鹤砚倒茶的手一顿,同样将茶杯放到我面前,杯底碰到桌面发出啪嗒一声。

“确实不怪祁小将军,相亲是人生大事,算不得耽搁。”

祁溯因为他一句话又急又气,想要解释又没有立场解释,只能红着脸,拱起手干巴巴地再次向裴鹤砚道谢:“多谢裴丞相从大理寺将舍妹和邱姑娘带出来。”

裴鹤砚没有说话,反而是侧下身子转头询问我:“铜锅热好了,想放什么?”

方桌上摆了不下十盘肉,但大多我都不认识,并非我见识浅薄,而是这些肉放以后吃一口要坐十年牢。

“这是鹿肉,这是熊掌,这是……”

我讨好一笑,声音小小地在他耳边回复:“我觉得我还是更喜欢你这块心头肉。”

土味情话奉上,希望您息怒!

筷子掉落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祁溯的笑容有些牵强,“邱姑娘和裴丞相相识吗?”

不等裴鹤砚开口,我率先点头,声音轻柔:“我愿意嫁给裴大人,哪怕是妾。”

当我放屁哈,女人哄男人的时候什么鬼话都编得出,我只是和他谈谈,再过阵子就断崖式分手了,没几分真心,这句话既可以哄他,又可以断了热情小狼狗的念想。

祁欢刚放进嘴里的肉吓得吐出来,没想到我如此不矜持,眼神仿佛在质问:“姐妹你玩我?你早说你喜欢他,我还在你面前放肆说他坏话?你俩没在背后蛐蛐我吧?”

转念一想又不对劲,她脱口而出:“裴家只许娶一妻,裴大人已有家室了。”

祁溯放在桌上的手紧了又紧,忐忑开口:“是的,邱姑娘……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爹也只有我娘一个夫人,若是你期许这一点,我以后……”

我摇摇头,“只喜欢他。”

24

裴鹤砚早习惯了我的油嘴滑舌,那几句情话让他消气没那么容易,回府后扯着他去祝将军那打了三圈麻将,回院后又亲又抱,他的眼神还是不善。

我知道祁溯的事情他确实有资格生气,毕竟我应该体谅他是被绿过的人,在这种事上难免敏感。

但左哄右哄还是一副心有芥蒂的样子,我也只能赌气冷着他。

甚至一时不着调,说出了人家祁将军比你年轻,比你干净的混话。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裴鹤砚以往温润带笑的脸冷成冰雕,比第一晚他用剑指着我时还吓人。

什么惊喜,什么久别重逢的思念通通作废,连新春佳节都是在祝将军面前各自演戏。

我将学着绣的云鹤手帕扯得皱皱巴巴,一股脑丢进存放衣裳的檀木柜里,不再想要将它送出。

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貌合心离。

25

开春的季节,栾树长出了新芽,裴鹤砚入了一趟宫将段菀仪带了回来。

自那日他南下归家,爆发了那一场激烈的争吵后,我们就像因为阴差阳错而交集的两颗行星,在撞裂出火花后,又各自向着原本的轨道撤离。

他逐渐疏远我,宁愿待在书房处理事务也不愿过来看我一眼,彼此不主动后我们便不再有任何交集,连那随口而出的情话我也再对他说不出口。

但我还是能自娱自乐,也能将心思精力放在我最后要完成的那本书上。

直到段菀仪的回归,我发现自己好像成了多余,成了尴尬的存在。

我跑去问他,抿着唇质问,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他从桌案前抬起头,多日不见倒见他有些瘦削,他下意识想伸出手牵住我,却又缩回去了。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也并非有意气你。”

我嘲讽一声:“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

“裴鹤砚,是我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地位,妄想在你心里终究有几分不同,所以恃宠而骄,不知好歹。那日酒楼心甘情愿做妾的话是我胡说,你真正的妻子回来了,我不会不要脸地缠着你。”

“我们的关系就此断了吧,还有……你就是贱!绿帽子不够上赶着当爹,全世界你最贱!”

“邱薏!”他咬牙出声,眼神闪着怒火。

“收回你的话!”

谁说裴鹤砚泰山崩于眼前都面不改色,永远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这不是气急败坏了么!

我轻笑一声,喃喃道:“真心话,收不回。”

……

段菀仪抱着她刚生的儿子进来时,我正抱着那堆稿纸准备离开。

鹤仪院啊鹤仪院,这自始至终都是鹤仪院。

裴鹤砚和段菀仪的爱巢。

只有我才是这个院子、这个时空最突兀的人。

段菀仪看见我,扬起红唇,施施然地走过来:“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她的话语变得锋利,谈吐间劲劲的,“我说过的,只要我愿意,他依旧可以毫无芥蒂地接纳我。”

我平静地反问:“裴……夫人?你也知道当初的选择有多蠢了吗?浑身上下这么强的攻击性,你在宫中的日子过得不幸福?”

其实不用她说也知道,这副憔悴的样貌已经说明了一切。

除了生产后的疲惫,段菀仪的眼中还有深深的失望和警惕。

君王薄情,色衰而爱弛,后宫中那么多美人,谁又会只钟情一人。

她当初没有控制好那颗躁动的心,就已经走错棋了,只是她有退路,能够皇宫,丞相府来回自由,她是被相争的美人,憔悴只是暂时的。

不像我,只能拜托祝将军给我重新找个宅院,度过这最后的一年。

还好,世上还是有好人在的,要是之后祝将军要避嫌也不能收留我了,我就带着蜜雪、奈雪去找说书娘子,总归能滋润地活下去。

26

新院子临着祝将军的院子,肯定比不上鹤仪院,但也很不错了,反正客房肯定比不过主卧。

刚住进去就发现一只雪白的猫窝在院里。

“四时好!”蜜雪惊喜地叫了一声。

“它叫四时好吗?”我疑惑。

奈雪笑着道,“不是的夫人,通体颜色一致的狸奴都叫四时好,它应该是一直住在这没人的院子里,没想到没人喂养也长得如此肥硕标致,我们凑近也不怕。”

“豪猫豪猫,爵士豪猫!”我挠了挠它下巴,真的一点不怕人。

“咱们养了它吧,可以吗?”我一脸可怜兮兮地看向蜜雪、奈雪。

这还是要征得她们同意的,我最多一年就成了撒手掌柜,猫咪余生的幸福还是掌握在她们二人手上。

……

四时好在我深思熟虑下取名叫一点点。

我还自制了一个逗猫棒,每天日子过得清闲自在。

祝将军一开始就极力反对段菀仪重新回来,后面索性不再过问。

祁欢频繁向丞相府送来书信,询问我的身份,段菀仪都回来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简洁告知了一声。

她第二次来信便告知她哥想娶我,吓得我赶紧用狗爬字体写信拒绝。

春天悄然消逝,一点点又胖了一圈。去了几次祝将军的院子后,我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只是天皇贵胄王朝更迭的那些重大事件是悬在苍穹的走马灯,而小人物只能守着自己屋檐下的豆油灯。

在我拿上写好的最后一本书准备去找听书楼时,正好撞上了丞相府门前衣染鲜血的裴鹤砚。

多久没见到他了?

不记得了,只感觉日子不长也不短。

他又瘦了些,身上世家公子的翩翩温润已经消失殆尽,只剩肃杀和凉薄。

“你要去哪儿?”

我没想到会撞见他,老老实实道:“出门一趟。”

“不许去。”

他朝身旁的侍卫说了一句,便大步向我走来,扯着我一路折返回丞相府。

最终,在一间隐蔽的柴房前将我一把推入,上了锁。

又关我?

柴房昏暗,只余不足宣纸大的木窗透气。

“裴鹤砚,放我出去!”

我又向后环视了一眼四周环境,语气更加可怜。

“太黑了,换个地方关好不好,求求你!”

“又小又黑的房子我真的会害怕的。”

见他像是冷了血一般望着我,我只能拍着窗喊蜜雪奈雪。

“她们二人是宫中来的,我已经——”未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裴鹤砚你把她们怎么了!”

“她们是宫中来的又怎么了?!她们没有干坏事!”

“裴鹤砚我不会原谅你了,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我流着泪转身将自己缩成一团。

气死了,这吃人的封建社会太可怕了,我想回家。

“你可以回家了。”

听到声音,我将头从臂弯中抬起,结果见到此生最惊悚的一幕。

两只脸色惨白、长舌垂地的鬼正凑上来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啊——!!!下面的公务员不能注重一下形象吗?

“审批已经通过,你的身体也已经复原好了,等你回到你的时空正好是倒下的前一秒。”

屋子里有东西在我就没那么怕,反问道:“不是两年吗?还差个半年。”

其中一鬼翻了个白眼:“最、迟、两年,请相信我们地府办事处的效率好吗?”

“不过姐们?你在这个世界干啥了?怎么主线进程加速了这么多?副线进程也乱乱的。”

“啥也没干,就谈了场恋爱。”

“行了,这也不关我们的事了,走吧!”他准备扬起法器。

“等等——等等——能不能再推迟一周啊?”

“我想和朋友告个别。”

27

裴鹤砚就是故意吓我!我问了那两个公务员,蜜雪、奈雪活得好好的,寿数还长。

“夫人!”担忧的两道女声传到小柴房来,我赶紧起身。

“你们没事吧?”

她们摇摇头,凑了上来,“刚才府里有人将我们的卖身契给了我们,还将我们赶出了府,现在丞相府四周好像有重兵把守,我们两个担心您,记得……有个狗洞,就钻了进来。”

太棒了,不愧是宫里出来的,能屈能伸!

我隔着木窗,将那本书递给奈雪,嘱托道:“这是准备给说书娘子的最后一本书,你要她今日便开始讲,免费讲!那栋听书楼的地契我写的是你们两个的名字,你们两个以后便是那听书楼的主人了。”

我哽咽了一瞬,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们了,莫名有些伤感,“你们为我誊写的这么多本书,肯定能借着听书楼找到谋生的本事,还有我赚的银钱你们都拿去分了,我还给祁家的小姐写了几封信没送出去,就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

“奈雪,你先去送书吧!蜜雪帮我想想怎么打开这柴房的锁。”

她们看出事态紧急,没有过多询问,照着我的要求做。锁是铁打的,女子的力量根本打不开。

焦急之时,一点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猫爪扒拉了一下地上掉落的细铁丝。

爵士毫毛!

蜜雪会撬锁,捡起细铁丝几下便打开了柴房门。

我一路疾走到祝将军的院子里。

主线里裴鹤砚揭竿起义争权夺天下的这天,他母亲喝下了一杯奸细下的毒酒。

主线提前大半年,那也就是这天!

院子里,祝玲重新穿戴上了当初火红的骑服,一名嬷嬷手中端着放了酒樽的檀木托盘。

我冲上前将它打翻,酒水洒了一地。

“邱薏?!你怎么在这里?扶清不是——”

我快速将头上银簪一拔,往地上洒落的酒水处一沾,银簪变黑。

“有毒。”

“什么人——”

我猝不及防地抱了抱祝将军,眼眶湿润,将她的怒气堵住,“祝将军,和你搓麻将的这些日子我很开心,你穿上骑装的样子比我任何一次给你上的妆都美!”

28

朝堂上暗流涌动,裴鹤砚和殷纵身后每日都有不少官员默默站队。

殷纵虽是帝王,却并未将权力全部掌握,这些年来暴戾专横,无心朝政,只想着怎么从裴相手中收拢权力,在治国上庸碌无为。

而裴相,自先帝将三分之一权力让他代掌后,即使在殷纵的施压和刁难下依旧能执柄若衡,转圜乾坤。

只是,篡位的名声……不太好听啊。

京城气氛紧张,人人自危,威武侯主动站队裴丞相,此外有关皇帝抢夺人妻的消息从一间小小的听书楼传出。

故事讲得委婉,但来听书的人中不乏有侯门贵族心思活络的人,稍稍一思索便能对应得上。

段菀仪出阁前虽不常参加宴席,但她那张美人脸有心人还是会有印象的。

前年她多次参加宫宴,年关过后宫中就多了一个像丞相夫人的菀妃?

听书楼的受众女性占多,一年前的一场寿宴上裴丞相爱妻护妻的样子她们还历历在目,那女子丑瞎人眼,现在想来根本不是真正的段菀仪,极有可能是帝王恶意的羞辱,但裴丞相还能尽力维护,如此温和的一个人即使被折辱成这样依旧忍耐,可见品性!

若是有女子犯下错是因为男子待她不好,那也能让人心生理解,这段菀仪就这样舍弃了什么都没做错的裴相投向皇帝的怀抱?

还真是毫无水分的红杏出墙,朝秦暮楚。

众人难免不齿。

更没想到一国之君竟然如此不顾纲常伦理,荒淫无道!

谁说裴相是狼子野心?若被如此折辱,毫无反应忍气吞声那才是千年王八了。

君王失德,民心难向。

舆论的力量,在不停地动摇着民心。

南方甚至已有百姓请天命,换君王。

佑德三十二年,殷纵被废,关入地牢,这一场宫门事变,没有多激烈,权臣裴相扶持不足一岁的皇子登基,摄政朝堂。

我在远处城楼上看着那场登基大典,裴鹤砚抱着幼帝一步步踏上那权力之巅,紫色蟒袍玉带轻扣,眉眼温润,眸底却似淬炼后冒着寒光的刀刃,袍摆随步子翻飞,压尽玉阶下伏跪的众臣。

“我还以为裴鹤砚会自己登上皇位呢……”

我将手肘撑在城墙围栏的间隙上,掌心托着腮帮自言自语。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至少骂名少了些,像他这样还算清风朗月的人,史书上还是多些笔墨颂他的功绩和文臣风骨好些。”

“哎!所以你们没让我知道的后续走向,也是裴鹤砚夺了天下吗?”

空荡荡的旁边传来回复:“是的。”

我点点头,裴鹤砚确实更适合成为那个赢家。

殷纵多情享乐,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而他薄情、理智、自律,有风骨,比殷纵更适合当一个没有私情的掌权者。

若是在他的治理下,天下能少一些贪灾民救命钱的蛀虫,少几个无声无息死在风雪夜的孩童,那这皇权他确实应该颠覆。

他给我有毒的脂粉,让我在众目睽睽下出丑,以此立下忍辱负重、仁心仁德的人设;哪怕后面没有我写的那本书,他也能够利用世人的同情心去讨伐攻击皇权的神圣,将九五之尊的威严拉下神坛。

坐上皇位固然好,但篡位的千古骂名少不了,所以他毫无芥蒂地将被厌弃的段菀仪连同刚出生的皇子接回当做棋子,让自己端坐幕后,成为操纵傀儡皇帝的真正掌权人。

裴相啊裴相,作为角逐天下的男主,果然是温润外表下一颗狠厉聪慧的心。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和他都得到了想要的。人和人的关系大致上是各取所需,得到了,得到过,都不留遗憾。

“好了,他们我都见到了,送我回去吧。”

我从城墙护栏边离开,走向旁边阴影处,那里正好飘着两只鬼。

“悠悠,你要去哪儿……”如寒玉碎地的声音从我身后幽幽响起,声线中带着一丝鬼魅的怒意。

可怕,比前面的鬼还可怕。

“其余人你都好好告别,赠银钱、地契、拥抱,彻夜畅谈,把酒言欢。唯我,只是远远望一眼……是吧?”

我胆颤了颤,回过身迎上他的目光。

“裴丞相,我没有原谅你,为什么要和你彻夜畅谈,把酒言欢?”

他伸出冰凉的手将我的手紧紧攥着,十指紧扣,仿佛这样我就逃不掉了。

“是我的错,今后我有很多时间和你解释,你想怎么惩罚我才可以原谅我?”

“我带你回去慢慢想吧。”

他的眼中还真的透着认真,似乎我说出个惩罚一切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他在自欺欺人,我不信裴鹤砚不会怀疑一个冷宫出身的小妃子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没有特意明说却也没有刻意藏拙,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可能他并没有设想过我还会离开,此时有些慌了神地将视线钉在我身上,薄唇抿得紧紧的。

“你有时间,但我不赶趟了。”

我笑着抚上他的脸颊,语气柔和,“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大多都是美好快乐的,不是吗?”

没有什么狗血的跳城楼、白月光、二选一、挡刀、挡箭、带球跑、中毒……我觉得已经菩萨保佑了。

“今后你回想起来这几年,也不完全是屈辱忍耐算计和背叛,而是一个美得像天仙的古怪人降临了你的世界,又奇奇怪怪地离开了。”

离开二字刺激了他的神经,他怔住片刻,额角的青筋突显,肩膀微微颤抖,仿佛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又刻意向我俯首低耳,显得异常卑微。

“邱薏,我不许你离开!”

“不许离开。”

“别这样。”我心疼的触了触他的额角,语调轻松,“说不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比如...呃...考古现场?”

“......为什么?”

他开口的一瞬间嗓音沙哑,琥珀色的瞳孔都深了几分,泛红的眼睫毛低垂似在思考,“先是祁家那个小将军欲想将你从我身边夺走,现在你又执意想离开我,我只是为了保护你才忍着思念疏远你,怕让人知道你是我的软肋。”

“现在没有任何人能够阻碍我们相爱了,殷纵和段菀仪被我关了,祁溯不日便会将他调离京城......是不是要将你关起来你才不会走!”

他将我的手攥得更紧,似乎在估算可行性。

“可是这样我会害怕,也会怕你。”我认真拒绝。

相顾僵持沉默间,我将指尖摸上他的耳后,一道白光一样的丝线透过他的皮肤消失。

而原本翻滚着执拗欲海的眼眸渐渐平和下来,紧攥的手也在渐渐泄力。

他在快速失去有我的记忆。

“裴鹤砚,我回家了,你要好好的。”

——完结

番外一“裴鹤砚”:

我失去过一段记忆,是关于某个人的一切。

可我依旧清晰的保留着对她的情感,那种情感好像是

——恨。

恨她什么?我不知道。

我在朝堂之上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在记起她的这件事上束手无策,哪怕苦涩的药、泛着寒光的银针甚至荒唐到各种古怪的仪式。

我觉得我疯了,母亲也劝我不要执着了,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这句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午夜梦回时就有一道俏皮带着怜悯的声音幽幽传来,她说:裴大人,过客何须千千结,留不住的人便一脚踹开,折磨自己才是下下策。

可每次梦醒,我又忘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母亲是骗人的,明明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怀念她口中那个不存在的人。

怀念到对着一杯稀奇古怪的冰沙唉声叹气,日日擦拭一颗颗写着字的木头块。

他们都说没有这个人,可身体不会骗人。

夜里我总要醒一次,看看身侧之人有没有盖好被子。

可身边空荡荡的,哪有什么身侧之人。

我常用的册页本中夹着一张我的肖像,我请宫中画工最高超的画师来辨画,他说从未见过这种画法,甚至问我是谁?可不可以向他引荐一番。

我没有答应。

我也想知道她是谁?用尽荒唐靡丽的笔触摹画我动情时的神色。

太医说是心病,让我休息一段时日,每日弹琴静心,修生养息,可我脑子里却总是响起陌生的旋律,交织在一起,好像有道浅浅淡淡,清软和缓的女声隔着千山万水,在一旁唱着:故事鲜艳而缘分却太浅......

我头痛欲裂,心尖泛起忍不住的酸涩,此后再也不碰琴笛。

三十而立,我已到中年,世人皆称赞我是晏晏君子,有经天纬地之才,可我清楚,我一无所有。

身心皆被那个最痛最恨的人桎梏住,再也感触不到世间任何东西,像个活死人。

手下一名幕僚见我如槁木死灰,便推荐我去京中最好的那家听书楼,他说他心情不佳时便会去那散散心,那里的故事有别于以往,尤其是书楼最开始爆火的那几本,不需要思考故事哲理,也不要批判人物是非,爽就完了。

那里的掌柜是两个女子,见到我神色诧异慌乱了几分,临走时其中一位将一本书稿奉上。

书名歪歪扭扭写着:鹤为猛兽,可以搏鹰。

书稿里讲的是我谋得天下前发生的一件事,废帝为了折辱我,将我当时的妻子纳入后宫。寻常书舍说书人都会说一些历史旧事、宫廷传闻,可我却无端觉得这本书是错的!它少了东西,少了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四十出头那年,母亲安然离世,我在她陪葬品的物件中发现一卷陈旧的画卷,缓缓揭开,是一张我亲手所画的美人图,画中用了只有我一人知道的手法,在衣袖间有一小处用清隽细小的字代替了一朵鸢尾花的花纹,我写的是——

卿卿……吾爱。

无法言说的窒息痛感袭来,我攥着画卷望着上面的人,她也看着我,像隔了数十年的光阴,而我泪如雨下。

原来,不是恨啊,是爱而不得的埋怨和委屈。

我依旧没有记住她,却能将她拼凑出来。

这些年的不适,其实都是因为思念的凌迟。

番外二:

“你确定他会失去有关我的一切记忆?”

“当然!地府出品必属精品。”

“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他以后可是要为国为民的,可别成脑残了!”

听到我的担忧,一鬼沉默了片刻,“应该不会,这东西是作用于灵魂的,对他脑子没影响,不过……副作用可能有待观察,毕竟他是第一个用的。”

“哈?!”

“不过你放心,这个几率很小的,就算有,后面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

下一瞬,我仿佛从溺水中被救出,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眼前是不断滚动的评论。

我鼻尖一酸,眼眶湿润。

“宝宝怎么了?不舒服吗?”

“哇,主包委屈的样子好美,以后就立这个破碎凄美人设,爱看!”

“这个喷不了,长得太美了,拉子看了发神经,直女看了断月经,简直是抑郁症的克星,植物人的闹铃。”

“主包还唱吗……”

“主播好像有点怪诶?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么悲伤了,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

......

如此不加掩饰的折辱和绿帽子,裴鹤砚再霁月清风也难免记恨在心。

““和”按下结束键,我仰躺到椅背上,长叹一声:

“真的好像一场梦啊——”

*

那场直播后,我退网了一阵。

有些经历需要时间去消化,我给足了自己时间。

两个月后的一天, 我躺在沙发上放着电视催眠。

断断续续的新闻播报传到耳朵里, “现在插播一条重大考古发现, 今日下午, 洛阳市北部的一处建筑工地内, 意外发现一座保存完好、规模宏大的古代墓葬。”

“经考古专家初步研判,该墓葬距今 1500 年, 规格接近帝王陵寝的建制,墓主人身份极有可能是当时把控朝政、权倾朝野的显赫重臣。”

我闭着的眼皮颤了颤,没这么巧吧……

“稀奇的是,不同于以往大量金银珠宝陪葬品的墓穴,这位墓主人的棺椁内仅放了几张炭笔做的画和一面绣着云鹤的丝绢手帕,可惜纸张纤维严重分解,难以修复。专家又对墓志铭进行破译, 我们得知墓主人姓裴……好的,接下来让我们联系现场记者带我们近距离探访这座千年前神秘的权臣墓穴。”

或许信号不好,连线了半分钟才连上,我坐起来揉了揉头发, 看着画面终于接通, 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口罩身形清隽挺拔的男子出现在电视里,眼神平静的注视着摄像。

“好的, 我是现场记者贺彦, 接下来——”

传来的声音吓得我汗毛竖起,他说的任何话都化作耳中的嗡鸣。

太像了!声音也像他, 身形也像他, 连那双露在口罩外的琥珀色眼睛也格外像他。

但是不可能啊?

巧合吧。

我安慰着自己,将电视关掉。

第二天心里还是毛毛的, 像个神 经 病,害怕又有些莫名的期待,索性开车去爸妈家住几天。

等电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微微侧头,余光中是一截笔直的西装裤,再往上打量就不礼貌了。我收回目光,鼻尖却若有似无地闻到一丝冷香, 好熟悉, 却又想不起在哪里闻过。

可能……是之前买过这款香水吧。

不过这层楼的邻居我还是第一次见, 以往还以为这一层只有我一个住户。

电梯“叮”的一声, 门缓缓打开, 我走进去,转身。

和裴鹤砚长着一张脸的邻居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他也随后走进电梯, 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语调柔和。

“悠悠,别来无恙……”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