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宠无度》by赫连菲菲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3-10 10:54 1

摘要:外瞥见窗内一双人影,心底漫过的微微酸涩,那是什么心情,他从来不肯正视,也不肯回头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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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

外瞥见窗内一双人影,心底漫过的微微酸涩,那是什么心情,他从来不肯正视,也不肯回头去想。

昨夜他在厅中幽坐, 在昏暗的灯下瞧那两人笑语,他离去时不发一言。他气恼自己没来由的失意。

她算什么呢?如今多少朝臣愿意将掌上明珠献给他,任他择选,难道哪个都不如她吗?

从她出现后,他的行踪就泄露了,她跟他萍水相逢,她一瞬就咬牙决定以命相搏为他吮毒,这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应有的果断魄力?

他任由楚渊留着她,他试图在她身上寻找合理这一切的出口。

寻找他如此介意身边多了一个她的理由。

这一路,从锦城到云城,从云城到临城再到入京。生生死死,她救过他,他也救过她,她在他面前痛哭自己的不幸。

此刻,轮到他发泄他压抑已久的情绪。

凭什么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捏着她的脸颊,很用力,那张绝美的面容被他粗暴相待变了形,小巧的唇瓣不由自主地张开,眼底一片水盈盈的光色,瞳仁倒映着他的影子。

他心跳快得呼吸不匀,此刻全部的理智都被抽去。

他垂下头,眼中唯今只瞧得见那两片诱人的唇瓣。

他吻上去。

那诱人的果子终于吞入腹。

汁液甜得发腻,一沾上就上了瘾。

瑗宛伸手来推他,被他扣住手腕压到榻上。他吻她的唇,一寸寸向内攻破。

瑗宛喊不出来,也推不开他。他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力气那么大,按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手脚一刻不停的挣扎着,换来的是他更粗暴的对待。

他咬着她的舌尖,她的嘴唇,下唇被他的牙齿刮破了块儿,血腥在香甜的唇角漫开。

夏奕已失了魂,他已经不记得自己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脑海中唯一残存的理智,不断告诉他,这样就好,不能再继续,不能再继续……

她是个妖精。

一个会吸干男人血肉吞噬掉男人灵魂的妖精。

夏奕吻到冰凉的眼泪,泪珠混着唇上的甜被他抿入口腔。

这一吻不知有多漫长。

瑗宛挣得脱力,闭上眼睛让不争气的眼泪肆意流淌。

夏奕以为她顺服了,他喘着气微微抬起头又重新覆下去。

他贪恋少女湿热柔软的嘴唇。

这种感觉从来未曾有。

心底那抹怅然若失,他尝到的那抹失意苦涩,都一一得到抚慰。

再继续下去,就忍不了了。

他不想失去理智。

昏暗的灯下,他缓缓撑起身,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少女唇瓣肿得不像话,头发松软地披散在榻上,莹白的肌肤泛着光。她本来就是极美的,此刻被他欺负得更添了几分妖媚,她眸光清明一派纯真的样子尚且诱人犯罪,此刻这模样,难不成要让人连命都舍给她么?

她眸中暗淡的无光,沉默地在他注视下坐起身,系好适才被弄乱的衣襟和裙摆。

他把心里想做的做了,此刻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背转身正要离去,身后一言不发的少女忽然勾住他的手臂。

夏奕愕然转回头,适才那个被他欺负得哭出来的女孩一扬手,响亮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夏奕怔了怔,脸色立时沉下来。

她打了人,眼泪却没出息的涌出来。

跪坐在榻上,这乱七八糟的情况到底是为什么。

那晚在昏暗的房中她将筹码押在他身上为自己谋个出路,那时她根本不曾想,利用了他将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夏奕许久许久都没能从震惊中回神。

他被打了。

被一个毫无根基靠他恩赏才活到今天的女人。

被打了脸,十分响亮的一耳光。他如今不是那个备受冷遇的皇子,他是当今摄政王。

他沉默着,沉默地打量着她。

她无从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他一开始明明是震怒的,眼底杀机一闪而过,片刻他却牵了牵唇角,转身离去,什么都没说。

瑗宛从榻上爬下来,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殿门前,正撞上引宫女端饭菜进来的邓大监。他讶异地瞧着哭肿了眼睛嘴唇也肿得厉害的瑗宛,怔了怔立时又注意到她头发散乱,衣裳也……

他了然的目光刺痛瑗宛的尊严。

她紧紧抓住衣襟,快步步下丹樨。

榻上落了一根钗子,鎏金葫芦嵌珠,坠着二寸长的流苏。大监眼尖,一眼瞥见,过去拾起来,小心走到夏奕跟前,将钗子奉上去,“王爷,陆姑娘落了东西。”

夏奕坐在案后,闭着眼。脸颊那块巴掌印不明显,女人清瘦纤细,哪有什么力气,一巴掌受下来也不过如此。

大监不知他在想什么,心道适才姑娘哭着出去的,也不知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正出神,余光忽然瞥见案上那幅画上。

是个女人,穿得比教坊司歌舞姬还过分,盈盈一双杏眼,咬着下唇,像在哪儿见过。

大监一时想不起,见夏奕情绪不佳,将酒菜在小厅摆好,就引着宫人们退到殿外。

夏奕睁开眼,瞥着案上那根钗。

她秀发浓密,一头云鬓,腮边衬着这钗上缀下的流苏,一回眸,滴珠在脸颊上摇摇晃动,活色生香,倾国倾城……

瑗宛奔回宿处,阖上门,抱着茶壶给自己斟茶,咕咚咚一口气灌下去。

她想把属于夏奕的味道都去除掉。

她脸颊发酸,不用说定然被掐出印子了,她肌肤敏感,轻轻碰撞一下就易留痕。

她奔到镜前,点燃烛台瞧镜中自己的模样。

脸颊果然有两道指痕,哭得眼睛也肿了,最吓人的是嘴唇,他那样粗暴,哪里是吻,简直就是……

她想不下去了,抱着头伏在案上。

舅母有一句话说得对,她这样的颜色,迟早是祸端。

夏奕,为什么是夏奕。她这一生,最绝望的两晚,都是他,都是他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将她救了下来。他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虽然她没有深想过这种不一样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总不会是这样……

她要走了,她该走了,明日不管怎样都得离开。

瑗宛不愿再想下去了,念头一起就仿佛看到夏奕那张阴沉的面容。他不笑的,满眼讥诮地望着她,瞧她在他手掌中紧缩成一团,将她全部的尊严都击垮。

四月十六,京城大雨。

雇来的马车不能停在王府广场前,只能隔一条巷道等着瑗宛。

楚渊持一把伞,疾步穿过甬道。瑗宛穿着石青上襦,下着石榴红百褶裙,赵嬷嬷一手扶着她,一手撑着伞,主仆二人越过月洞门,正朝外走。

楚渊上前,喊“陆姑娘”,瑗宛朝他行福礼,昨晚他回来得太晚,后来又和夏奕发生了那种事,都没来得及向他辞行。

但他显然已得了消息,一脸急切地冲过来,停在距她两步之遥的地方,“怎么走得这么突然,我原想着,等姑娘对京城更熟悉些再搬出去,如今也有一些歹人在城外试探,姑娘住过王府,这总是个隐患。”

瑗宛笑笑道:“我一介白身,不好总是在王府里叨扰公子和……王爷,公子不必为我担心,您万事都替我思量过,但路还是得我自己走。陆家有间纸墨铺子在京郊,偶尔我也要去瞧瞧,学着把家里的生意顾好。改日我还来瞧您,您在王府操劳大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骨儿,天凉要添衣,这种雨天不要在外头淋着,京城天气比家里冷多了,莫要吹风……”

她把能嘱咐的都嘱咐一遍,楚渊的日子过一日少一日,想到他的境况就难免鼻子发酸。

不远的山亭里,夏奕负手立在那。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瞧见垂花门前的情形。

那两个人沐浴在雾雨里,水汽将他们的影子模糊了几分,但那纤腰窄肩,饶是背对着这边,他也知那是谁。

他们说了很久的话。

夏奕是个寡言的人,且威压深重,轻易没人敢在他面前话家常说闲话。

这些年他就是这么孤寂的过来的,如今掀翻了天,他占了高位,好像忽然才发觉,身边少了那么点人气儿,缺了几个可以说话的人。

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呢?

楚渊绝不会冷场,他看得书多,各种典故信手拈来,他见过她被他逗得笑起来的样子。她待楚渊也和气,不像对着他时,她眼底总是恐惧戒备。身后有从人上前,夏奕收回目光,听从人说道:“陛下又发病了,几个宫人都按不住,要闯出庵堂,已经请薛太医过去了,陛下这回比前几次严重些,王爷要不要去看看,……太医们有顾忌,怕是不敢施针。”

夏奕颔首表示听到,回房换了衣裳,被从人护拥着蹬车入宫。

他到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沙哑的嘶吼声。

“……狗贼夏奕,外族孽种,窃朕江山,不孝不仁,天理不容……”

这些话老皇帝敢说,臣下们不敢听,几个太医急得团团转,想上前用药,被老皇帝一脚踹了出来。

夏奕抿唇步入,太医们面露喜色,上前求问示下。

夏奕不吭声,敛眉朝内走。

宫人们有的被老皇帝打了,有的被他扔东西砸中,殿中乱糟糟的,满地狼藉。

几个小太监围在龙床畔,劝着哄着,说些好听话,求老皇帝肯让太医进药。

“哗”地一声,小太监手里捧着的药碗又被老皇帝挥落在地,老人脸色蜡黄,从床上跳起来,迎面遇上个要拦他的小太监,一巴掌挥在对方脸上,“狗东西,连你们也反了?这江山是朕的江山,朕还没死,你们眼里一个个都没有朕,只认夏奕那狗贼?”

这话骂完,外头几个太医恨不得将自己耳朵割去。摄政王被骂,他们在旁听着,这滋味可谓煎熬。

“将他按着。”夏奕开了口,张开手掌,“药给本王。”

他简单下令,底下人全都松了口气。

如今皇位尚未交替,夏奕虽控制皇城,但老皇帝也不能得罪,下人们行事多有为难。如今夏奕开口下令,那他们就只是奉命行事,将来若有人要怪罪,也可用“上命难为”来开脱。

有夏奕坐镇,小太监们胆子也大了起来,上前七手八脚地把怒极的老皇帝控制住,太医上前奉上药碗,夏奕捧着碗几步行至老皇帝跟前。

他目视着父亲。

这个富有四海,在龙座上坐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此刻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枯瘦的、腐朽的,行将就木的一把骨头。

他渴望过他给的温暖,渴望过父慈子孝的生活,渴望他一句夸赞,渴望他承认他不是外族人、和其他所有皇子一样是他的血脉他的骨肉。

转瞬经年,那些深埋在心底的渴望最终都化成了恨,化成了怨,最后化成一声叹息一句自嘲。他甚至开始为当初那个渴望父爱的自己而羞愧。

就当他只是母亲一个人的孩子,他眼里不再有父亲,有的只是个碍眼的仇敌。

他捧着药碗来到他面前,抿着唇一言不发望着他。

老皇帝摇头挣扎,可他多有力啊,他托着他的下巴,将手里的药仰头给他灌下去。

老皇帝一时吞不下那么多那么烫的药,喉腔咕哝着,想呕。可仰着头,药水还在朝他喉咙灌入,他险些窒息,一面呛着一面大口吞咽。

难受的滋味生不如死。夏奕做到了,他就是要他生不如死。

老皇帝被灌了药,脸色涨的通红呼吸不来,眼睛翻白似乎随时要呛死过去。

太医们赶紧上前,压住老皇帝舌根助他把喉腔残余的药吐出来。

夏奕转过身,无声地穿过人群,径直朝外走。清正殿,当朝历来皇帝所居,这殿宇于他来说已经脏污透顶。待他临朝,要将这殿宇夷为平地,重塑楼阁,方可屈居。

朝堂上,太子战战兢兢地坐在金座上。

上首正中的龙座空着,在三层阶下设一金座给太子,监国听政。

文武大臣都到了,殿中鸦雀无声,太子不敢称朝,唱礼的宦官也根本没有丝毫要喊一声“上朝”的意思。

所有人都在等摄政王来到。

夏奕穿朱红云锦朝服,配戴朝珠,着纱帽,端步踱入金殿。

朝臣拜下,呼“王爷”,再拜,才称“储君”。

太子夏颉欠了欠身,恭敬唤“皇兄”,夏奕颔首,在朝臣前列居左而立,至此,宦官方高声唱礼,道“上朝”。

夏奕与朝臣们议事,近来不外乎拨乱反正,肃清障碍,郑敏在位多年,爪牙党羽遍地;太子外家阳山公对夏奕不满,几番挑拨臣子质疑夏奕。大殿上,他面容端肃,瞧不出悲喜,哪怕是御史正情绪激昂地当着他的面向太子提出弹劾、细数他的罪状,他也始终沉稳如山。

不消他开口,楚渊等人排开众人上前进言。

这天下他要,名声也是要的,除非对方实在冥顽不灵,大多时候他都愿意手下留情放对方一马。

今日这位曹御史显然就在冥顽不灵之列,夏奕听他们吵得累了,他甩了甩袖子,目视太子,“朝堂之上,岂容鼠辈如市井泼皮般胡闹?藐视储君,一如藐视天子,望太子定夺。”

他目光扫过来,便如一座沉重的山压过来一般。夏颉早见识过他的手段,上一个对他不忿的宗室,是他们的四皇叔夏毓砚,才在朝堂上大骂夏奕窃国,次日就在狩猎途中跌下马摔死了。

太子住在东宫,在他掌心里,如何敢不从。同时夏颉也明白,夏奕是故意的,是要他这个当外孙的,亲口驳斥外祖父阳山公,处置阳山公的人。

“好了,朝堂之上,这是做什么?”太子为难地起身,制止两方争论。夏奕的人住了口,那御史还在气头上,指着夏奕骂道:“王爷能堵住百官的口,堵得住天下人的口吗?将来史书评说,王爷不怕后人戳您脊梁……”

“够了!”夏颉提高声音,打断曹御史的话。

曹国章是个执拗人,被太子打断后,仍没有住口,夏颉闭了闭眼,他想救此人一命,必然是不成了。

只得咬咬牙,把心一横,“曹国章当朝喧哗,举止无状,攀诬宗室,藐视国法,把他拖下去——斩立决。”

此话一出,大殿陡然静谧无声。

只闻曹国章被人拖行下去的惨叫,他口中还嚷着,奸佞、小人、身份等字眼。

再过了一会儿,外头彻底静下来。小太监在殿前跪禀,“曹国章已斩。”

夏奕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太子,继续议事吧。”

再没人提及适才的事情半句,恍如从来没有一个曹国章曾在殿上出现过。

散朝后,夏奕和楚荻等几个重臣留在御书房说话。

梁王夏仞奉命平定云南,如今人已走了大半月,半点消息未曾传回。云南总兵钟尧递折子进京,痛斥夏仞罪行,说其“不遵上谕”、“拥兵自重”、“胆小惧战,临阵脱逃”,不遵上谕,以及拥兵自重,种种都是死罪。

在场之人都明白内情如何。

南玥突然进犯,是和迦兰国说好了一起虚晃一招,中原平定多年,各国按约定岁贡,彼此相安无事多年。此番异动,多半是夏奕从中起的作用。阁老们都是聪明人,自不会说破,有楚荻把握风向,一个个都开始痛陈梁王罪责。

彼此心里都明白,如今摄政王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那个手上握着两万兵马的梁王了。

等梁王处置好,这位多半就要临朝称帝。

夏奕不理会众人心思如何,内阁六阁老眼前只有四个,郭明义罢相,西门厉称病不朝,人心他并未完全收复。不过不重要,他并不在意这些强弩之末,一切都按着他的想法在推进着,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遇到如曹国章这样不听话的,自有人伸手替他将人除了。

一切迟早都是他的,人心是,这江山是,他想要的一切都是。

瑗宛在自己的新居所忙碌,和赵嬷嬷彩屏一块儿收拾着新家。

虽没能顺利回到姑苏去,但总算有个天地算是属于她的。如今手里有钱,样样都置备得好,这院子里原有的东西不少,可心的留下,不可心的便换掉。

瑗宛伏在炕上列了长长一张明细单,都是明天要上街采买的东西。

京城安定,她如今只能暂居在京城,不管留在这里的日子有多长,她都要好好的把每一天的生活经营好。

夏奕议事从宫中出来,王府的马车候在宫门前,他没看到楚渊,从人会意,忙禀道:“楚公子去燕子胡同瞧陆姑娘去了。”

夏奕抿唇没吭声。

虽他昨日说不准她走,但终究没下令强把她留下。她搬离的飞快,天不亮就和楚渊在门前辞别,逃也似的,不知她可有与楚渊说那晚在他屋中发生的事。

若是楚渊知道,又会是什么反应?

他心底不存在任何愧疚或羞耻的感觉。

他确定了自己并非身有“隐疾”,他对女人尚是渴望的。

眼前登位在即,入主宫城之后,臣子们就会劝他立后,同时恢复选秀,扩充后宫。他不欲做个出格的皇帝,虽取得皇位的法子本有些出格,他总是要有女人伴驾的。

楚渊到时已是黄昏时分,瑗宛听说他来了,忙叫人将他请进来。

二进小院不大,前头会客,后头住宿,打理得井井有条。楚渊坐在椅上隔窗瞧外头的梧桐,瑗宛换了衣裳快步走进来,笑道:“楚公子是我新家头位客人。”

明明早上才见过面,傍晚又见,却叫他相思得难捱。见着她的笑颜才觉空虚的灵魂被填满了,他敲敲旁边椅子上的盒子,道:“正是来贺姑娘乔迁之喜。”

他觉着她喊“楚公子”太见外了,他也不想总是称呼她为“姑娘”,他在心底唤了很多回她的闺名,终是不敢喊出来。隔着一重礼貌疏离的称呼,好像他那些不敢外露的心思就能掩藏得很好。

瑗宛接过礼谢了,楚渊秉承礼教规矩,不敢送太出格的东西,知道她懂音律,送了一把瑶琴。

不算太贵重,却是能用半生之物,轻易不会舍掉。

春柳做了河鲜小面,请楚渊一道在厅中用,楚渊筷子停在碗缘,含笑听瑗宛介绍春柳手艺多好,他道:“那真是要好好尝尝了。”

挑面的动作很慢,眼底有些微迟疑,瑗宛转头去接春柳递过来的桃花饼,错过了他这抹迟疑。

楚渊回去后就起疹子呼吸困难,跟着引发了旧病。

夏奕闻声来瞧他,听见楚荻在窗内训斥,“你失心疯了么?明知道自己不能碰鱼腥,小时候你吃鱼险些没了命,这么大的教训竟记不住么?”夏奕步子顿住,没有再向里走。

听得楚渊虚弱的声音:“我不妨事,不过误食了一点儿,我这身病,迟早是要去的,河鲜美味,也想尝一尝……”

桃花饼也要试试,姑苏城外望绿亭边的杨梅也想尝尝,她喜欢的东西,他都想跟她一道试试。

只是上天太残忍了。

他注定做不到。

他的时日没多久了,近来放任自己去接近她,已经觉得很亏欠。

他什么承诺都不能许给她,更不可能成为她的良人。

他明知不该去招惹,可相思滋味,难受,太难受了……

昏暗的侧殿中,夏奕给面前的牌位上了香。

一盏小烛在旁燃着,照亮他半边面容。

“母妃……”

他开口唤了两个字,跟着便是无尽的沉默。

他不习惯开口倾诉,不习惯自言自语。

万般心思,埋在心底,只有自己知。

他在龛前立了片刻,吹灭烛灯转身离去。

晚上雨丝又飘下来,赵嬷嬷怕瑗宛吹风受寒,蹑手蹑脚地摸进来替她关窗。

帐中瑗宛睡得很沉,眉头微蹙,正在发梦。

梦里也是昏暗的一间屋,她在榻上,被人束住手脚,逃不掉。黑影里站着个男人,高挑、沉默、威严。

她朝他望过去,流着眼泪哀求,“救救我,救救我……”

他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静静瞧着她。

有一双手,凑过来捏住她的脚踝,将绣鞋脱掉,灼热的手掌一点点捏紧。

她怕极了,这种羞耻和无助,她哭着朝那人喊。

“王爷,救我……”

她终于喊出声,暗影里那个人,却倏地不见了。

她沉没在无边的恐惧中,在孤立无援的快要被溺死。

赵嬷嬷听见细微的抽泣,忙奔过来撩开帐子。

瑗宛侧着头蜷缩成一团,她无助的发着抖。

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孩子身上发生了太多事,她看起来再坚强洒脱终是留了些阴影。

赵嬷嬷抚着她的头发,一声声喊她的乳名,哄她,“要不改日去天龙寺求个宁神符,兑水喝下就好了。”

瑗宛不语,埋头在赵嬷嬷温暖的怀抱里。

楚渊一连数日都没有再来。瑗宛这些日子安置新居和查看铺头的帐,用去了大把时间。

陆家在京城就这么一间店,卖纸墨的,也有文人儒生来寄卖些墨宝,但铺子规模小,位置偏僻,生意很一般,王仁海远在锦城,对这边不大伸手,曾想卖掉这铺子,因地方太远倒搁置下来,正方便瑗宛交接。

掌柜原就是陆家人,瑗宛和顾引表明身份后,对方就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还把账本拿出来给他们瞧。

瑗宛瞧了两日帐,又在铺头实地观察了两天。这天回来得稍晚些,不想正碰上城防营巡夜。

不光有巡防营的人,还有禁卫,穿差服的和穿金甲的泾渭分明。

队伍后两个骑马的人,都穿着蟒纹常服,着金袍的太子瑗宛不识得,着朱红的摄政王是她认识的。

夏奕稍稍落后太子夏颉半步,今天是他第一回以摄政王的身份巡城。往后百姓们就要记得,如今这个天,是摄政王一力撑着。

他敛容肃目,一派矜贵,端坐在马上,从头到脚都合着礼数,硬朗挺拔,气度超凡,便是在人群里,也一眼就能辨出他。

仪仗行得缓慢,瑗宛被官兵呼喝着,随身边的百姓们一起跪下去。

有礼官捧着开道牌,沿路鸣鼓示意避让。

隔着人海,夏奕在马上一眼望见街边的一道丽影。

她换了夏裳,茜红云纱罩衫,衬着水绿色青白六破间裙。

楚渊在养病,近来很少有人和他提起她的消息,她身份虽存疑,但放在她身边监视的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他并不十分着紧。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片刻,陡然被一道惊呼声唤醒。

接着有个轻飘飘的东西朝他袭来,他下意识地挥剑而起。

只见一株水灵的绣球花被剖成两半落在地上。

他朝人群看去,有个少女被官差揪了出来。

人群骚动,人挤人朝那边看。

官差喝问了两句,少女忍不住哭出声,“人家……人家是瞧摄政王生得俊才……才……”

她不消说完,人群便哄笑起来。

有人摇头叹道,“这姑娘真是胆大,摄政王是寻常俏郎君?瞧刚才那些官差差点将她当成刺客活撕了。”

夏奕收剑入鞘,面无表情地继续朝前走。

庞大的仪仗从面前缓缓掠过,有人追上前继续瞧热闹,有人摇头叹息,说“要变天了”。瑗宛收回目光,从地上直起身子。

在一起几回照面,她险些都忘了,初遇时自己差点就丧命在他手上。如今一个骑马,一个跪在道旁,云泥之别的身份,让她再三记得,这人绝不是自己该遇见该招惹的。

夏奕随仪仗走尽大道,转弯前停马驻足,夏颉以为他还在为适才献花的少女之事忧心,忙劝道:“人会带回去仔细审问的,一得消息就立刻呈报皇兄。”

身后是无尽的禁卫队,有百姓沿途跟着,只是人群里再也瞧不见那少女。夏奕根本不知道自己回头是想要找寻什么,是希望她还在,还是希望她不在呢?

她若当真身份可疑,应该会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的吧?

如今好像当真再无瓜葛,再无相见的机会。

四月三十,皇叔夏毓允嫁女,夏奕亲临王府贺喜。

宗亲子弟不少,当朝皇族个个闲赋在家,没事便生儿子。夏奕同辈的堂兄弟有十六个,往上有四个皇叔,往下数三十好几个侄儿,还不算女孩儿。

今日出嫁的河阳郡主算宗室女里得宠的,成婚的排场很大。嫁的是安宁侯世子,夫家在朝中颇有分量,这桩婚事是夏奕摄政后第一桩宗亲喜事。

楚荻劝夏奕尽量表现得平易近人,以安抚宗亲。

于是夏奕饮了不少酒。平易近人真不是容易扮的,到得后来,面前两三个酒壶都空了,夏奕脸一沉,借故退席。

几步蹬上车,灌了冷茶,胃中那股翻腾灼烧之感才退去一点儿。

他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外头随侍的小心问他怎样,他答:“无碍。”话落车子一个颠簸,胃里又开始闹毛病。

他额头抵在车壁上,一手抽出剑握着。他知道自己此刻不大妥当,若是遇刺,只怕格挡能力比平时弱两倍。

一个不察,那个影子就悄悄入了梦。

他混混沌沌的睡着,梦境也是断断续续的。

女人的嘴唇,远远地,慢慢靠近……他捧住她的脸,吻上去,缠绵的,汹涌的,分不开,分不开。彼时瑗宛已经睡下了,睡梦中听见外头兵荒马乱的喧嚣。她被惊醒,揉眼坐起身,外头赵嬷嬷闯进来,“姑娘,王爷来了!”

这算是个十分有杀伤力的惊吓。

这样的深夜,他缘何要来搅她清梦?

大晚上他找她有什么事?

瑗宛揪着衣裳,沉着脸道:“不见。”

赵嬷嬷慌张,“姑娘,那、那是王爷。”

皇权压在头顶,别说深夜要见她,就是、就是要她服侍,她又能拒吗?

瑗宛沉默片刻,起身换了衣裳往前院去。

厅里没人,前门大开,顾引伏跪在门槛外头,一辆马车正停在那里。

几个禁卫模样的人朝瑗宛哈了哈腰,瑗宛缓步走过去,沉沉拜下,“王爷深夜造访,有何示下?”

车内一点声音都没有。

瑗宛甚至不确定车里究竟有没有人。

她环顾众卫,见他们个个敛容垂首,一派肃容。

得不到提示,瑗宛只得朝前两步,再次开口:“王……”

瞬时,车帘掀开,伸出一只手臂,钳住瑗宛的手腕,粗暴地将她拖上车。

赵嬷嬷在后看见,忙追上来呼唤瑗宛,一个禁卫提剑将她拦着,不许她靠近马车。

瑗宛被人拖上来,身上撞着车板,疼得紧。更疼的是手腕,他的手铁钳似的,钳住人不放,攥得她手腕上好几条指痕。

“王爷,您这是……”泥人也有三分气性,瑗宛气得不行,使劲扭着手臂要挣脱他的拖拽。

夏奕怎可能给她机会,他一手拖着她的手腕,一手去搂她的腰,瑗宛才要张口呼喝,就被他按住腰窝朝自己挤过来。

她扑跌在他胸口,被他捏住下巴寻到唇瓣啄上去。

力量相差悬殊, 瑗宛几乎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他搂着她翻了个身,一只手掌护在她脑后,一只手扣住下巴,垂头胡乱的在她唇上吻着。

车里没有一丝光, 她睁大眼睛瞧不清他此刻模样, 只鼻端涌进淡淡的酒气, 混着他身上干净宜人的龙涎香味道。

他的呼吸声很重, 手掌温度灼烫, 滑过她颈上肌肤, 引得她惊惧的战栗。

此刻她是砧板上不由自主的鱼, 再如何拼命狂跳, 也是徒劳无功。而他就是捏住她命门的屠户, 刀刃悬在她头顶, 没有立时落下来斩断经络,却是轻拢慢捻的、软刀子磨。

夏奕停不下来, 过往的生活与此际此时相较,未免衬托得太过寡淡无趣。他这一生注定孤绝, 可若是中途有一方醉人的美景可供流连, 那就稍迟片刻再归去正途也应该予以原宥。

他与他身份云泥之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和她这个叛逃出外家的无依孤女,原本不该有任何交集。瑗宛吓得脸发白,死死按住他的手。

她别无办法,唯有苦苦哀求,“您别这样,王爷,您会逼死我的, 会让我恨您……”

夏奕嗤笑了一声,她的恨,他在意吗?

瑗宛分明在他眼底看见一丝轻嘲。他居高临下的俯视,像睥睨猎物的鹰隼。

他的视线早已适应黑暗,垂眼望见她明显的锁骨,质地上乘的湖绿色丝质中衣,鹅黄色丝绸小衣。

身下的少女不挣扎了,只是身体僵硬,不受控制的发颤。

她在害怕,怕他。

他手掌下是她轻柔跳动的脉搏,这颈子这样纤细,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掐断了。肌肤上这抹温热绵软,像是打开某扇密道的钥匙,将那些别人看不见的隐忍全部冲破,甜蜜的眩晕感在脑海中炸开,有个声音在灵魂深处呐喊,想要久久留住这种令人着迷的触感。

夏奕一时失神,沁了醉意的眸子微眯,内里有迷离的璀璨光点,他以为掌中人已臣服,不妨唇上传来尖锐的刺痛。

瑗宛狠狠咬破他的嘴唇,趁他失神飞快抽身朝车门处纵去。

夏奕回神,攥住她上臂将她扯回来。

瑗宛眼底有水雾,哑着嗓子低声问他:“王爷究竟意欲何为?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并没做错什么,王爷为何一再戏弄于我?”

这一打岔,车厢内旖旎的气氛登时不复存在。空气一点点变得冰冷,他浑浑噩噩的绮思一点点消退而去。

唇边灼热的温度不再,取而代之是微麻的痛楚,唇间品尝到一丝血腥气,他伸指抿了下嘴唇,指端留下艳红的痕。

疼痛令他稍稍清明几分,他好像当真是醉了,为何会绕道到燕子胡同,到她院前来?

为何又冲动,做出这种癫狂的事。

夏奕从来都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此刻他眼底少有地露出迷茫之色。

抬眼,姑娘缩在车厢角落里,靠着车壁戒备地望着他。

夏奕与她对视,从她水光潋滟的眸子一路瞧下去,掠过挺翘的鼻子、红肿的唇瓣,玲珑的下巴,突出的锁骨,她像件稀世难求的珍宝,无处不精巧……

若身边注定是要有人伴着的,何不就选了她?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段,这把声音,放在身边,赏心悦目。

这念头一起,登时便有无数的声音在脑海里加以肯定,催促他开口,催促他行动,一声声说“要她,要她”。

他向她伸出手,姑娘明显瑟缩了下,怕他再按住她亲一回。

他自嘲地笑笑。

瑗宛攥紧衣角缩在角落里,怕他怕得厉害。

夏奕叹了口气,他靠车壁坐直身体,半闭着眼道:“你为谁守着?你那个表哥,还是楚渊?”

一个孤女沦落在外,没有靠山如何活下去。楚渊再如何为她费心,凭借的还是他夏奕的势。几乎从初遇时他们的角色就定下来了。

她是生是死,全凭他一句话。她是走是留,也要看他肯不肯答应。

跳出王家,除掉郑敏,仅凭她一个人,根本办不到。从始至终她的命运都在他一个念头之间。

瑗宛正色望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为谁,我只为我自己。”

跳出一个火坑,再入一个牢笼,她不答应。

她见他挑了挑眉,明显不信,捏着拳提高声调,道:“我也不是你疑心的探子,信不信由你。我只是个想好好活下去的平凡人,王爷,我招惹不起您,今晚这样的事,我希望不要再发生了。我确实不像那些贞洁烈女,被男人碰了一下就要寻死上吊。可不代表我没底线,没尊严。只是觉得做坏事的不是我,我不该为别人的错处惩罚我自己。王爷您帮过我,我也帮过王爷,我的命不值钱,王爷您的命却是值钱的很,算起来,是王爷您赚了,以后……”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了几丝恳求之意,“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原本是承他的情的,如今却来与他诡辩,说他的性命更值钱所以算起来她已不算亏欠。

夏奕被她逗得牵了牵嘴角,“不欠?”他嗤笑一声,“你知你寻这处宅子是谁人的?”

瑗宛刚要说话,对上他促狭的眸子心里头陡然明白过来。难不成她赁的这处地界竟也是他的。

他根本没想过放她离开,从一开始他就织了一张大网,居高临下瞧她在里头折腾,费尽力气的不断往外逃,却从没告诉过她,这网是圆的,她一路狂奔只是白费力气,花费再多的心血也不过是原地踏步。

瑗宛抿住唇,默了半晌。夏奕打量她,瞧她面色灰败下去,旋即愤怒的红了眼睛,跟着是挫败的无奈。

她点点头,“王爷见笑了,臣女应承来京,看来是自投罗网、自取其辱了。”

夏奕身子倚靠在车壁上,双腿交叠将手掌撑在膝头,淡淡令道:“没兴致了,下车。”

瑗宛艰难地起身,弯身从他眼前越过。

车帘卷起,灯笼柔和的光线照进来。他坐在靠门边的位置,她移过来距离他很近很近。

夏奕睨着她侧颜,心道这美色终是自己的。

来源:琦琦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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