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九四三年深秋，月亮光跟冰碴子似的，冷飕飕地劈在鲤鱼山脊梁上。李铁成攥紧那把缴来的三八大盖，枪管子还带着三天前伏击二狗子时的火药味儿。他摸了摸腰上挂的酒葫芦，想起老队长咽气前那句话：“咱苏家庄游击队，就是卡在小鬼子嗓子眼儿里的枣树刺儿！”

一九四三年深秋，月亮光跟冰碴子似的，冷飕飕地劈在鲤鱼山脊梁上。李铁成攥紧那把缴来的三八大盖，枪管子还带着三天前伏击二狗子时的火药味儿。他摸了摸腰上挂的酒葫芦，想起老队长咽气前那句话：“咱苏家庄游击队，就是卡在小鬼子嗓子眼儿里的枣树刺儿！”

这都第三回了，鬼子又要来抢粮。田里最后那点稻子刚见黄，狗日的就开着三辆带铁蒺藜的大卡车，押着二十来个被抓来扛粮的乡亲往据点赶。最让李铁成恨得牙根痒痒的是，人群里还捆着个穿红棉袄的姑娘，辫梢上那截红头绳，在风里飘啊飘，红得刺眼，像要滴出血来。

“铁成哥！鬼子快到鹰嘴崖了！”通讯员石头猫着腰蹭过来，破布鞋糊满了带冰碴的泥巴。李铁成眯缝着眼望去，远处车灯像两团鬼火，正顺着盘山道一扭一扭往上爬。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灰围巾，迎着风使劲抖了两下——这是动手的暗号！埋伏在两边峭壁上的队员们，立刻把子弹推上了膛。

“砰！”第一枪划破黑夜，鬼子卡车挡风玻璃“哗啦”一下碎成了蜘蛛网。李铁成瞄着驾驶室，“啪啪”就是两枪，里头那个戴眼镜的司机，脑袋像个烂西瓜似的开了瓢。可小鬼子是真贼精，那少佐举着指挥刀哇哇乱叫，眨眼功夫，当兵的就把歪把子机枪架起来了。

“糟了！铁成哥，咱让人抄后路了！”石头猛地拽住李铁成胳膊。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崖顶那会儿，他瞧见十几个端着刺刀的鬼子黑影，正从山侧面包抄上来！狗日的留了后手，派了股人绕后山想打咱们埋伏！

子弹“嗖嗖”地贴着李铁成头皮飞过去，他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糊味儿。手刚摸到腰间的手榴弹，眼睛却瞥见那个穿红棉袄的姑娘，正被两个鬼子死命往卡车上拖！姑娘一口咬住鬼子的手，却被枪托狠狠砸在脸上，登时满脸是血。这景象像根烧红的铁钎子，猛地捅进了李铁成的心窝子！“二组！压住火力！三组的，跟我冲！”他嗓子都喊劈了。

斜坡上的碎石乱飞，李铁成的草鞋底子都快磨穿了。他甩出手榴弹的当口，听见那鬼子少佐用半吊子中国话嚎叫：“统统死啦死啦滴！”轰隆一声，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两个二狗子。他趁机滚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心还没落定，就看见石头另一面躺着个昏迷的队员。

“老张！醒醒！”李铁成使劲摇晃着战友，手摸到他后背，黏糊糊的全是血。远处又传来姑娘撕心裂肺的尖叫！他一扭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鬼子少佐正用军刀尖儿挑着她的红头绳，刀尖离她脖子就差那么一丝丝！

命悬一线！李铁成猛地摸到怀里的酒葫芦，眼睛“唰”地亮了！他拧开盖子，“哗啦”倒了半葫芦高粱酒在石头上，摸出火折子一擦——轰！蓝汪汪的火苗子猛地窜起来，烧得鬼子兵吱哇乱叫！趁着这乱乎劲儿，他抄起地上的刺刀就扑了上去！

少佐的军刀带着一股腥风劈过来，李铁成侧身险险躲过，手里的刺刀却被对方用刀背“当啷”一声磕飞了！两人扭打在一起，李铁成这才看清，这鬼子脸上爬着条蜈蚣似的长疤，眼珠子凶得跟饿狼一样！“八嘎！”少佐膝盖狠狠顶向李铁成小肚子，疼得他眼前一黑金星乱冒，可手上半点没松劲，死死攥着对方手腕，张嘴一口咬在他耳朵上！

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少佐疼得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身子往后一缩。李铁成哪肯放过这机会，顺手抄起块石头，照着他脑袋瓜子就狠命砸了下去！“噗嗤”一声闷响，那张带着刀疤的鬼脸，连同里面的脑浆子，一起开了花。

撂倒了少佐，李铁成气儿都没喘匀，转身就朝被捆着的姑娘冲。她的红棉袄早被血染成了暗紫色，可那双眼睛还死死瞪着鬼子。“别怕，咱回！”李铁成用刺刀挑断麻绳，话音还没落，就听见石头炸雷似的吼：“铁成哥！小心后面！”

他猛地回头，一颗子弹“嗖”地擦着他肩膀飞过去！最后一个鬼子兵正举着枪，脸上挂着狞笑，枪口还冒着青烟！李铁成只觉得肩膀火辣辣地一麻，整个人就往地上倒，倒下那瞬间，他反手把最后一颗手榴弹甩了出去！爆炸声震得他耳朵嗡嗡响，火光里，他好像看见姑娘朝他扑过来的身影，还有漫天飞舞的红棉袄碎片……

等他再睁开眼，人已经躺在苏家庄自家的热炕头上了。石头正给他换药，嘴里念叨着：“可算把你小子从阎王爷门口拽回来了！”窗户外头传来乡亲们劫后余生的说笑声。李铁成撑着想坐起来，却被一只温软的手轻轻按住：“别动，大夫说了，你这伤得躺半个月。”

姑娘洗干净了脸，露出一张清秀的鹅蛋脸。辫子散了，只用根红布条随便系着。“我叫秀兰，”她声音轻轻的，带着点后怕的颤音，“要不是你们……我怕是……怕是已经进了鬼子那狼窝了……”

李铁成摸出酒葫芦灌了一口，呛得直咳嗽：“咳…咳…说啥呢，咱游击队有规矩，见不得乡亲们受欺负！”月光从窗户纸透进来，正好照在墙上一张旧相片——那是牺牲的老队长，笑得跟秋天熟透的柿子一样甜。

这一仗，游击队伤了三个兄弟，却干掉了二十多个鬼子，缴了两挺歪把子和二十多条三八大盖。可李铁成觉着，最让他心头热乎的，是把秀兰平平安安带了回来，还有那些差点被抢走的救命粮！

深更半夜查哨，他又摸上了鲤鱼山。崖壁上坑坑洼洼全是弹痕，像一道道还没长好的伤疤。风吹过枯草，呜呜地响，仿佛还能听见那晚的枪炮声和喊杀声。李铁成摸了摸腰上的酒葫芦，对着黑黢黢的夜空，像是自言自语：“老队长，您老瞅瞅，咱这根枣树刺儿，还扎得够深、够硬实吧？”

山脚下，苏家庄的灯火一点一点亮着，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星星。村口，秀兰的身影立在那儿，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李铁成心里头猛地一热，这夜再长，天也总会亮的。而他们这些卡在鬼子喉咙里的枣树刺儿，会一直扎下去，扎到把这帮畜生彻底赶出咱们的地界！

来源：我家的机敏小老虎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