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泛黄的《斐多篇》译本躺在清华档案馆,边角卷起的书页间,还留着钱钟书调侃的批注:"季康此译,堪比苏格拉底转世。"
有人说,这世上最奢侈的书房,是摆着杨绛手稿的那一间。
泛黄的《斐多篇》译本躺在清华档案馆,边角卷起的书页间,还留着钱钟书调侃的批注:"季康此译,堪比苏格拉底转世。"
这位被称作"最贤的妻,最才的女"的先生,晚年独居时却在日记里写:"我的正经职业,是给老钱当图书管理员。"
2016年杨绛逝世后公开的71册读书笔记,像一把钥匙,解开了她105载春秋的奥秘——
那些在牛棚煤油灯下、在协和医院走廊、在三里河寓所藤椅上的深夜阅读,原来都在完成一场跨越世纪的"补课"。
01读书,补生存的课
1969年寒冬,58岁的杨绛戴着"牛鬼蛇神"的纸帽,在河南息县干校的麦田里直起酸痛的腰。
远处传来批斗会的口号声,她摸出藏在围裙里的《稼轩词》,就着北风默诵"我见青山多妩媚"。
五七干校三年,这位昔日清华教授的主要工作是打扫女厕。她用玉米须扎成小楷笔,在《毛泽东选集》的空白处写满注释——前半本抄录《庄子》,后半本藏着《荷马史诗》的译稿。
当同来的学者在绝望中自尽,她却把《论语》当菜谱:"三月不知肉味,改成三月必尝新书味。"
"他们抽走我的钢笔,却不知道真正的笔在脑子里。"
她在给钱钟书的信里画了幅速写:茅草棚里,两个白发人借着月光共读《奥德赛》,远处看管人员的探照灯扫过,倒成了天然台灯。
读书,补表达的课
1972年回京后,杨绛接到特殊任务:重译《堂吉诃德》。
这本从西班牙语直译的巨著,困住了整个翻译组——如何让风车战役的荒诞,穿透四百年时空依然灼人?
她在笔记里记下魔幻的破局时刻:连续熬夜校对时,恍惚看见徐志摩在康桥捧着《唐吉诃德》原版,梁启超在饮冰室疾书《中国之武士道》。
凌晨三点,她突然冲向书房,把但丁《神曲》与冯梦龙《三言》并排摊开,墨汁溅在郑振铎送的歙砚上。
"原来悲喜剧的结界,要用蒙田的怀疑和庄子的寓言同时刺破。"
最终译本里,桑丘的俗谚带着《醒世恒言》的市井气,骑士的独白染上《论语》的顿挫节奏。
当西语专家质疑"归化过度",她指着《管锥编》说:"老钱早讲过,东海西海,心理攸同。"
读书,补告别的课
1997年早春,北京协和医院走廊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
握着女儿钱媛逐渐冰凉的手,86岁的杨绛从包里掏出《斐多篇》。
苏格拉底饮下毒酒前说:"真正的哲学家一直在练习死亡。"
她突然在护理记录背面写:"阿圆只是先去整理书架了。"
丧女之痛最蚀骨的那年,她每天清早到北大哲学系资料室"上班"。
管理员后来回忆:"老太太总坐在东南角,面前堆着海德格尔、维特根斯坦,还有本翻烂的《楚辞》。
有次听见她自言自语:'屈原问天,我且问书。'"
在《我们仨》书稿里,她创造出一个"古驿道"的意象。
有读者在悼念会上问是否借鉴了但丁,她笑着摇头:
"是《酉阳杂俎》里说,黄泉路上有座文书库。"
读书,补生命的课
2010年深秋,清华文图馆员发现一件怪事:
每周三上午,总有辆轮椅准时停在B区203室。百岁老人对照着《时间简史》,在《周易本义》上画满红蓝批注。
"霍金先生把时间煮成了咖喱,我却想尝尝魏晋玄学的味道。"
她对来访的物理学家李淼说这话时,正用放大镜研究《量子力学史话》。
那本夹着银杏叶的笔记里,海森堡的不确定性原理旁边,是她清秀的小楷:"《道德经》第四章早说过类似的话。"
103岁生日当天,她指着新到的《弦理论导论》对护理员说:
"等我看完这一章,就能和老钱讨论宇宙到底有没有边缘了。"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