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漫话】这个冬天没下雪|| 张道辉

摘要：我生于六十年代，自记事以来，从未经历过一个无雪的冬季。在淮安生活了四十余载，记忆中每个冬天总会有一两场雪，尽管雪量逐年减少，雪意渐淡，但冥冥之中，老天似乎仍眷顾众生的期盼，总会洒下些许雪花，以示慰藉。近日，天气预报提及夜里有雨夹雪，天空阴沉，仿佛在酝酿一场雪事

这个冬天，雪未曾降临。

我生于六十年代，自记事以来，从未经历过一个无雪的冬季。在淮安生活了四十余载，记忆中每个冬天总会有一两场雪，尽管雪量逐年减少，雪意渐淡，但冥冥之中，老天似乎仍眷顾众生的期盼，总会洒下些许雪花，以示慰藉。近日，天气预报提及夜里有雨夹雪，天空阴沉，仿佛在酝酿一场雪事。我心中满怀期待，希望这场雪能赶上冬日的末班车，为人间留下一抹洁白。然而，清晨醒来，依旧是红花大太阳，高架桥上甚至洒了融雪盐，显然，有关部门早已未雨绸缪，做好了防雪的准备。寒冬已去，期待中的雪似乎已无望降临。

风霜雨雪，本是自然的馈赠。若真要选择，人们往往偏爱雪天，并非因其稀有，而是雪景之美，实在令人心醉。银装素裹的世界，仿佛被净化了一般，尘埃、沟壑与一切污秽都被白雪掩埋，令人暂时忘却烦恼，心境澄明。曹雪芹在《红楼梦》中，以“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来形容贾府的没落，实则是对封建社会的控诉。唐代诗人白居易咏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一幅静谧的雪景图。岑参则写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将雪花比作梨花，生动而富有诗意。百姓虽无这般诗情画意，却也期盼雪的到来，因雪对庄稼有益，谚语云：“麦盖一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大雪覆盖大地，待其化为冰，天寒地冻，虫卵被冻死，病虫害自然减少，来年庄稼有望丰收。

儿时的冬天，雪总是下得格外厚实。清晨推门，大雪封门，天地一片洁白，刺得人睁不开眼。雪深及脚踝，甚至没过小腿，踩上去滋滋作响。我们常常故意跌入雪中，仿佛跌入温暖的被窝，顾不上吃饭，呼朋唤友，在雪地里尽情嬉戏，堆雪人、打雪仗、溜冰滑雪，忘却了寒冷，忘却了时间。有时，大人们也会加入我们的行列，一边扫雪，一边陪我们堆雪人，看谁的雪人堆得又高又大。把雪人点上眼睛，戴上帽子、围巾，仿佛有了生命。几天后，雪人渐渐融化萎顿，我们心中不免伤感。儿时的雪天，带给我们无尽的欢乐。

成年后，工作繁忙，每逢正月初八上班，第一件事便是扫雪。春节假期结束，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互致新年问候，随后加入扫雪的队伍。那时，各单位负责清扫门前雪，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办公楼顶的喇叭播放着激昂的乐曲，有人甚至脱下外套，干劲十足。很快，单位的院子便被清扫干净，领导还会发动大家将门前的马路一并清理，引得路人称赞不已，这个单位高风亮节。

职业生涯中，我曾相当长一段时间担任高速公路收费站的负责人。江苏高速人曾向全社会承诺：“冰雪天不封路。”这并非一句空话，而是需要全体高速人付出巨大的努力。每逢冰雪预警，行人纷纷归家，毕竟家才是风雪来临时最安全的港湾，而高速公路的员工却逆向而行，坚守岗位，随时准备奔赴扫雪一线。雪花飘落时，我们便组织员工洒融雪剂；雪厚时，立即上路扫雪，确保道路畅通。公司领导坐镇调度室，随时督查每一段路、每一座桥、每一个收费广场的扫雪进度。寒风夹着雪粒，打在脸上如刀割般疼痛，匝道桥上更是寒风凛冽，站不住人。雨雪打湿了外套，内衣也被汗水浸透，但大家全然不顾。深夜，车轮上系着防滑链的司机们，在艰难爬坡时，透过车灯的光影，看到我们扫雪的身影，总会鸣笛致意。那些80后的收费员们，虽在家中娇生惯养，却在每一次扫雪中经受着意志的考验与淬炼。如今，每逢雪天，我总会怀念那段在高速公路扫雪艰难而光荣的时光。

雪未至，生活依旧。人生亦如此，不必事事追求圆满，留些缺憾，才是生活最真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