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为庆祝三八妇女节的到来，“女性文学工作室”特意刊发一期阅读专辑，包括张莉老师在《芭莎》杂志的评论《有些书像火种，可以点燃心灵》，一起回顾那些对女性成长多有助益的作家及其作品。
©Lisa Ha
为庆祝三八妇女节的到来，“女性文学工作室”特意刊发一期阅读专辑，包括张莉老师在《芭莎》杂志的评论《有些书像火种，可以点燃心灵》，一起回顾那些对女性成长多有助益的作家及其作品。
后面则附录“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团队选出的“2024年我们喜欢的女性文学好书”，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杨知寒《独钓》、乔叶《要爱具体的人》、埃莱娜·费兰特《页边和听写》、珍妮特·温特森的《河之夜界》入选本书单！一起和各位朋友们分享。
有些书就像火种，可以点燃心灵
张莉
小时候我喜欢读小说，《红楼梦》《简·爱》《呼啸山庄》《飘》等，长大以后慢慢发现，我喜欢的多是女作家笔下的女性人物和生活，她们冥冥中引领着我成长。很喜欢简·爱，一度非常沉迷，尤其喜欢那句话，“你以为，就因为我贫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既没有灵魂，也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跟你一样有灵魂，——也完全一样有一颗心!”少年时代，简·爱的这些话曾在心中引起无数次震荡，甚至我都能背诵。但那时，我将《简·爱》视为一部爱情小说，要到很久很久以后，读到《阁楼上的疯女人》，才重新理解它，认识到它的复杂性。
夏洛蒂·勃朗特与《简·爱》
当然，要特别提到三毛。读三毛的时候我在读中学，是典型的“小镇做题家”，每天除了做作业，就喜欢读三毛。三毛和她的作品对少年时代的我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远方和远方的生活。她的文字让我想到，原来人可以这样活，原来人可以这样爱，原来人可以这样无拘束，那是还在读中学的我所不了解的。伴随着三毛的作品，我开始长大。还记得散文《爱情》里的片断。有人向三毛约稿，请她写《我的另一半》。她征询荷西的意见，荷西问：“什么另一半？”三毛说：“你的另一半就是我啊！” 荷西则说“我是一整片的。”于是三毛在文中这样说：“其实，我也没有另一半，我是完整的。”没有另一半的观念对于年轻读者是很大的冲击。关于爱人是另一半的说法，所蕴含的价值观大致是这样的：一个人是缺失的，有了爱情和爱人，人生才完整。但是，人本身就是完整的。在当年，我只是懵懂记住了这个说法，读大学后，才慢慢醒悟。这些观念，这些看法，对青年时代的我来说，意义非凡。
三毛
读研究生阶段，我喜欢上了伍尔芙和桑塔格，我喜欢伍尔芙的《一间自己的房间》和《普通读者》。天知道我曾经翻过多少遍！《一间自己的房间》里的许多话我都曾经抄写过，她的起承转合，她的散文化表达。她的很多话是记在内心深处的，比如“不必匆忙，不必火花四溅，不必成为别人，只需成为自己。”尤其是那一句：“那些女性创作者，她们在写作时犹如持着一束火把，而火把组成的微火则照亮了那些在历史中被尘埃掩埋的面孔。”我在许多场合都说起过，我的评论集《持微火者》的书名就来自于这句话，包括我对文学评论美学风格的理解都来自于伍尔芙。而后来我主办的“持微火者 女性文学好书榜”的名字，也出自伍尔芙。另一个批评家是桑塔格，我喜欢她作品中的直接和敏锐，我对《重点所在》和《反对阐释》以及《论摄影》情有独钟，一读再读。
《一间自己的房间》，[英] 弗吉尼亚·伍尔夫 著 贾辉丰 译
《普通读者》，[英] 弗吉尼亚·伍尔夫 著，马爱新 译
《论摄影》，[美] 苏珊·桑塔格 著，黄灿然 译
最近几年，我喜欢读波伏瓦。20年前，我第一次读到波伏瓦，当时还是在读研究生，当时知道她也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成为的”，波伏瓦的话，对我来说像一个火种。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作家很好，会说一些金句，但这些金句读过就过去了。可波伏瓦的话是火种，多年后会慢慢燃烧你。遇到一些事情，遇到一些人，不明白的时候，突然会想到那句话，慢慢会明白，原来她是从这个角度想的，原来也可以从女性的角度去描述世界，女性原来也可以这样说。——作为火种，波伏瓦点燃了我对女性文学或是“女性何以成为女性”这些问题的好奇心。前几年读到《成为波伏瓦》，这是新引进来的一个关于波伏瓦的传记，它打开了我对波伏瓦理解的新视角。
《成为波伏瓦》，[英]凯特·柯克帕特里克 著，刘海平 译
以前，我们通常会认为，在萨特和波伏瓦的关系里，萨特是主导，读《成为波伏瓦》让我看到了一个特别强悍、特别有激情的波伏瓦，实际上在这本书里，作为女人的波伏瓦和作为男人的萨特呈现了一种智识上的平等。书中提到，萨特在创作《恶心》时，是波伏瓦来帮助他。波伏瓦帮他修改作品，她是帮他修改甚至誊抄的人，可以说，如果没有波伏瓦的修改，萨特不会发表他的作品。波伏瓦并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但她的行动力真是让人敬佩，她把自己变成了自己哲学的实践者。什么是爱，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存在，什么是真正的女性，她努力用她的行动去实践她的思考。至于外面的人如何评价，她照单全收，毁誉由人。别人怎么说，她不去辩驳，按自己的路线去走。这多么强大，尤其是她一生都生活在别人的目光之下。人到中年，我越看她的传记，越会认识到行动力的重要性。也会认识到，没有一成不变的人，每个人都在成长过程中。波伏瓦20 岁的时候对女性与男女关系的理解，与30 岁到50 岁，再到70 岁的理解，都不一样。晚年的时候，她对记者承认自己是一个女性主义者，以前，她并不承认的。看到她的谈话时，我想到这就是人的过程，她最后长成了作为女性主义者的波伏瓦，也许那并不是她最初的目标，这很令人感慨。
《第二性》（纪念版），[法] 西蒙娜·德·波伏瓦 著，郑克鲁 译
波伏瓦在《第二性》中曾说：“解放女性意味着不再把她禁锢在与男性的关系中，但并不是割裂这种关系。”这句话让人深受启发。坦率说，我读这本书获得了很多启示：一个女人、一个人如何不固步自封，如何不断地、不知疲倦地打开自己。这个打开，首先通过写作，她时时刻刻要把看到的记下来，她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非虚构写作者；打开的另一个意思便是，不固步自封，要学会爱他人，在爱他人的过程中，努力爱这个世界。比如说到了50岁时，波伏瓦认为自己不可能再被别人爱，也不可能爱上别人了，她内心深感悲哀，但后来她发现事情不是这样。这个女人通过自己的行动不断地面向这个世界，面向世界的多面和多种可能，然后确认，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自由，什么是真正的女性生存，直到晚年，直到临终，她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在她身上，我们可以看到年纪的增长，但却看不到衰老的叠加。正是强大的行动力、正是强大的主体性使波伏瓦在男女关系之外成为了她自己，这很了不起。
《持微火者（修订版）》，张莉 著
阅读这些女作家作品对我意味着什么呢，是探索，是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借用伍尔芙的话就是，“这一切都等着你去探索，攥紧你手中的火炬，首先照亮自己的灵魂，发现其中的深刻与肤浅、虚荣与慷慨，认清自己的意义，无论你美或平凡。”事实上，阅读很多文学作品时，我也常常有重写的冲动。尤其是看到不满意的结局，内心里无数次想去改动。读书让我认识到，人不应该囿于书斋，而是成为有智识的人，成为有力的行动者、实践者。简而言之，读书其实就是一种自我教育、自我教养。
©Henri Matisse
最后，想讲一个故事，也是关于阅读的。少年时代的我读过一篇关于两个女孩一起成长的小说，并不是一个知名作品，但我非常着迷，看了许多次后，我不满意它的结局，所以在一个晚上，我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重写她们的故事。两个女孩子长大了，她们各自登上火车去远方，一个向南走，一个向北走，远方等待她们的是什么？是辽远的世界，是阳光、是大地，是郁郁葱葱的植物和丰盈的果实。在当年，我设计的道路显然比那位作者的更光明、更自由、也更理想化，直到现在，我都记得当时写下故事结尾时的愉悦感，我想，那是属于创造者的愉悦感和幸福感。多年后回头看，正是在那一刻，我感觉少年的自己在文字中获得了自我，成全了有关自我的想象。
三八节到了，“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团队的年轻人们推荐了他们喜欢的2024年女性文学作品，也一并附在后面，祝大家阅读愉快。
原发《芭莎》2025年3期
张莉，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第五届最受研究生欢迎十佳教师，“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主办人。
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
2024年我们喜欢的女性文学好书
《天鹅旅馆》
张悦然 著
上海三联书店
2024年7月版
《白露春分》
辽京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24年9月版
《如风似璧》
张欣 著
花城出版社
2024年3月版
《生死结》
尹学芸 著
译林出版社
2024年4月版
《白貘夜行》
孙频 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24年1月版
《独钓》
杨知寒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4年6月版
《要爱具体的人》
乔叶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4年11月版
《茫然尘世的珍宝》
黎戈 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24年9月版
《女人们的谎言》
【俄】柳德米拉·乌利茨卡娅 著
赵振宇 译
湖南文艺出版社
2024年5月版
《战争，战争，战争》【法】蕾拉·斯利玛尼 著
袁筱一 译
浙江文艺出版社
2024年10月版
《页边和听写》
【意】埃莱娜·费兰特 著
陈英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4年8月版
《亲爱的人们》
马金莲 著
湖南文艺出版社
2024年4月版
《女猫》
盛可以 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24年7月版
《猫鱼》
陈冲 著
上海三联书店
2024年6月版
《孔雀的呼唤》
草白 著
百花文艺出版社
2024年6月版
《逃走的人》
李颖迪 著
文汇出版社
2024年8月版
《胎记》
苏南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24年8月版
《卿本著者》
【加】方秀洁 著
周睿/陈昉昊 译
江苏人民出版社
2024年2月版
《河之夜界》
【英】珍妮特·温特森 著
于是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24年8月版
《初老的女人》
【日】伊藤比吕美 著
蕾克 译
海峡文艺出版社
2024年4月版
○特别推荐○
《平静的海：2024年中国女性小说选》
张莉 主编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25年3月版
本书简介
本书是由著名评论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主持编选的一部短篇小说选。本书延续以爱、秘密、远方为辑，收录了2024年度二十位活跃在当下文学现场的不同代际的中国女性写作者的短篇小说。20位风格鲜明的女作家，20个真实、切肤又深具力量的女性故事，她们的写作将习以为常的生活化为生命中的“灵性时刻”，“用女性的看见”生成一种“新的语法”。
《有情：2024年中国女性散文选》
张莉 主编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25年3月版
本书简介
本书是由著名评论家、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主持编选的一部散文作品选。本书以此在、记忆深处、远游为辑，收录了2024年度二十位来自不同代际的、风格鲜明的中国女性写作者的散文作品。通过写下日常生活的“有情瞬间”，女作家笔下的20种情感共振的鲜活表达，以不同的女性经验滋养女性故事，她们的讲述逐渐凝聚起一个众声喧哗的情感共同体。
《拿起笔，制造光》
张莉 主编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24年7月版
本书简介
“光”是一系列以女性文学、女性文化为核心的主题书，关于女作家们所写下的我们时代生活与命运的改变。光，闪烁不定，但又无所不在，它呼唤着越来越多的普通女性写下她们的日常所见和所得。这些文字里既有她们对外部世界的敏锐观察和深入剖析，也有对自我成长的深刻反思和真挚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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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莉老师与书评团成员
凡“持微火者”，手中皆有光｜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2024年度十大好书奖揭晓
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2024年春季书单
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2024年夏季书单
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2024年秋季书单
持微火者·女性文学好书榜｜2024年冬季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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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