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话要从十五年前说起。那年二婶还在镇上食品厂上班,一个月工资一千出头。日子过得不宽裕,但好在二叔在外打工,每月能寄回来两三千。
村里人都说,我二婶是个”倔脾气”。
这话要从十五年前说起。那年二婶还在镇上食品厂上班,一个月工资一千出头。日子过得不宽裕,但好在二叔在外打工,每月能寄回来两三千。
“倔脾气”这个说法,起源于二婶坚持每周给我奶奶送饭。其实我奶奶不是二婶的亲婆婆,是大伯家的。那时候大伯欠了一屁股债跑了,大伯母改嫁去了外地,留下奶奶一个人住在村头的老屋里。
“你说你操这个闲心干啥?”隔壁李婶总这么说,“又不是你婆婆。”
二婶每次都笑笑:“老人家一个人,总得有人管。”
我记得那是个夏天的下午,蝉鸣声震得人耳朵发麻。二婶像往常一样,提着饭盒往村头走。饭盒是那种老式的铝制的,磕碰得坑坑洼洼的,上面还贴着一张褪了色的Hello Kitty贴纸,听说是我表妹小时候贴的。
路过我家院子,二婶总会停下来歇会儿。我爸在院子里支了个躺椅,躺椅旁边放着个塑料小桌,桌上搁着半瓶二锅头,用来当蚊子药水,瓶口插了根艾草。
“今天又炖啥好吃的?”我爸问。
二婶掀开饭盒盖子:“红烧排骨,还有个炖蛋。”
说着,她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给,你最爱吃的卤鸭脖。”
那时候的二婶还挺胖的,走两步就喘。但每次送饭,她都坚持自己走过去,风里雨里从不间断。后来我才知道,二婶其实早就查出了胃病,医生让她注意饮食,少吃刺激性的食物。
可她还是每周都要给奶奶做些拿手菜。“老人家牙口不好,”她总这么说,“得做些软烂的。”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村里人渐渐习惯了看到二婶提着饭盒的身影,连以前爱说闲话的也不说了。倒是我奶奶,逢人就夸二婶:“这孩子,比亲闺女还亲。”
去年冬天,二婶去医院做了个胃镜。那天我正好去镇医院配药,远远地看见二婶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穿着件旧棉袄,领子都磨白了。手里攥着一张检查单,神情恍惚。
我走过去,她才回过神来:“哎呀,小文啊。”
检查单上写着”胃癌”两个字。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喉咙发紧。
“别告诉你奶奶。”二婶说,“我还想给她多送几顿饭。”
消息还是传开了。农村就这样,藏不住事。第二天一早,我就看见村口排起了长队。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个保温桶,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炖汤。
有人炖了老母鸡汤,有人炖了排骨汤,还有人特意去镇上买了燕窝。李婶端着个砂锅,里面是炖了一整夜的鲫鱼汤,连鱼刺都炖得软烂。
“二婶,这些年你给婆婆送饭,我们都看在眼里。”李婶红着眼圈说,“现在轮到我们照顾你了。”
二婶站在家门口,愣了好一会儿。阳光照在她脸上,我看见她眼角的皱纹深了许多。她抹了抹眼睛,笑着说:“你们这是干啥?我这不还好好的吗?”
可是大家谁都没走,就这么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往她家送。小孩子们也来了,踮着脚往保温桶里张望。我记得有个小男孩,手里还攥着半个面包,说是要给二婶补身子。
那天下午,我去看奶奶。她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二婶昨天送来的饭盒。
“你二婶啊,”奶奶说,“这些年,风雨无阻地给我送饭。我总想着,得让她享享福。可是…”
说着说着,奶奶就哭了。
现在二婶还在做化疗。村里人轮流给她送汤,连医院的护士都惊讶:从没见过一个病人能喝到这么多煲汤。
前几天,我去医院看她。她躺在病床上,比以前瘦了很多,但精神还不错。床头柜上放着个保温桶,是村里谁送来的骨头汤。
“你说咱们村里人,”她笑着说,“真是赶早不赶晚的,非得等我病了才显出这么好。”
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这么多年,她付出的那些温暖,从来都被大家记在心里。只是我们都学着她的样子,把那份情意藏得很深很深。
窗外,是个阴天。医院的走廊里传来推车的声音,混着消毒水的气味。二婶突然说想喝奶奶煮的绿豆汤。
“下次让奶奶给你煮。”我说。
“好啊,”她笑了,“等我出院,还得给她送饭呢。”
我看着窗外,天边透出一点亮光。这世界上的温暖,就像这么多年来二婶提着的饭盒一样,看似普通,却总能在最冷的时候,温暖人心。
后来村里人都说,我二婶不是”倔脾气”,她是个”暖心肠”。这话,要从十五年前说起。从她第一次提着那个破旧的饭盒,走向村头的那天说起。
来源:一丝不苟星星NT4bfs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