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而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做了和上辈子不同的选择，有些东西也变了。

第18章

“嫂子也在呢！嫂子好！”

柳淑英像是才发现叶知慧一样，和她笑着打招呼。

叶知慧心想，上辈子的这个小年，柳淑英是没有来的。

当然，沈君桦也没在家过小年。一直忙到直到除夕才回家。

而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做了和上辈子不同的选择，有些东西也变了。

尽管这就是曾经的“情敌”，但叶知慧却没摆脸色。

她朝柳淑英点了点头。

“叫我名字就好，我不是沈君桦同志已经分开了。”

这话虽然含糊不清了点，但是这样说也没错。

不过柳淑英有一瞬错愣，求助似的看了一眼沈君桦。

沈君桦脸色微变，没有接这个话茬。

“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么？”

柳淑英管理好了表情，脸上再度挂起温柔的笑脸。

“谢谢你的关心和照料，我已经好多了。”

“本来应该大年初一再来拜年送恭喜，不过今年我想回樊城给少城扫墓。”

“明天就走，回来怕是都年初三了，到时候也不知你还在不在家。”

叶知慧看着眼前的两人一来一回，倒是没有生气，也不觉难受。

倒是沈母先开口了。

“你是专门来看君桦的？”

柳淑英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赶紧找补。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我听说知慧同志在北京念书。”

“我怕过完年沈家也和周团长家一样搬到北京了，那我们就难再见了。”

当柳淑英提起已故的丈夫李少城时，沈君桦的眼神就柔和了下来。

柳淑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叶知慧和沈母，说了几句吉利话就准备告辞。

沈君桦放下筷子，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

“妈，知慧，我去送送她。”

叶知慧心里嗤笑。

献了那么多殷勤，白月光一来还不是坐不住了。

幸好她意志坚定，没被他三言两语哄得找不着北。

碗里最后还剩下一个饺子，叶知慧突然完全没有了胃口。

硬塞不进去，叶知慧干脆都倒进了垃圾桶。

这个举动让沈母顿了顿，不过她最终还是没开口说她浪费。

反而和颜悦色的对叶知慧说。

“君桦就是面冷心热，责任心太重。”

“柳淑英的丈夫李少城是替他挡子弹去的，且他们三个打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君桦这才对柳淑英多有照顾，你别往心里去。”

叶知慧当然不会往心里去。

“不会的，我理解。”

她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说。

这时候两人忽然听得屋外有汽车发动的声音。

沈母皱了眉头。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他这个时候开车去哪？”

叶知慧嘴上应着好。

心里想的却是：还能为了什么事，肯定是要送柳淑英一程。

果不其然，出门就看见沈君桦替叶知慧拉副驾的车门。

叶知慧见了，准备点头就走。

她下午也有自己的事忙，才没空理会他们两。

但柳淑英却没打算这样轻巧的放过叶知慧。

“知慧同志，要是不忙的话，一起去县里一趟吧。”

“过年了，逛逛集市热闹热闹。”

第19章

叶知慧的脾气上来了。

她是直到上辈子过完了，才恍然大悟沈君桦心里藏着这样一个白月光。

她也知道最后这位女同志算是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死于乳腺癌。

这个癌症放到几十年后，发展成晚期存活率也很低。

但如果早期就发现干预，其实是有大概率可以治愈的。

叶知慧有限的几次与柳淑英的交汇，只道这是一个柔弱的南方女人。

人也娇小，语调也柔软。

大概很能激起沈君桦的保护欲吧。

但她没想到这次相遇，柳淑英表现出的敌意如此直接。

或许，是上辈子她一直像一个背景板一样，安静的在沈君桦的身后。

一个一无是处的家庭主妇，能和文工团的女干部相比么？

而现在，或许是柳淑英感到了威胁？

“柳淑英同志，我没空和你们去逛街，你们自己去吧。”

“还有，你要是有时间也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每年别忘了去体检。”

留下这两句话，叶知慧就转身走了。

背后她听见柳淑英语气略带哽咽。

“嫂子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生我的气了？”

“要不你还是不要送我了，你先去安慰下嫂子吧。”

叶知慧知道几十年后有个词叫：“绿茶”。

原以为沈君桦心中的白月光，该是怎样光风霁月的人物。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可叹自己上辈子竟然是输给了这样一个女人。

真是……

真是什么，叶知慧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词语形容。

不过也不重要了，这辈子沈君桦和柳淑英什么样，都与她无瓜。

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分钟不到。

沈君桦又敲开了她的门。

“你不是送柳淑英去县城了么，怎么……”

“没有。我把车开到大门口，然后让司机送她去了。”

叶知慧一时无言，最后回了一句：“哦”，就准备关门。

谁知沈君桦又撑住了大门。

“过节的年礼你买了没，没买的话我陪你去吧。”

“我骑自行车载你！”

叶知慧拒绝了他载她的提议，不过还是从沈家借了一辆自行车上路。

她本就是要去县城一趟的，但没想和沈君桦同去。

只是，看着和她并排骑行的男人。

叶知慧心想，大概过年的这几天都拜托不了这个牛皮糖了。

真烦，他什么时候能学着许援朝一样，觉悟高一点呢？

县城自然是没有北京繁华的，不过也算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地方。

叶知慧灵巧的穿梭在长街各个摊位前，挑选着自己需要的。

看中了，谈拢价格，付钱购买。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过于自然，给沈君桦看得愣是没有插上半句话。

更别提替她付钱了。

每次他捏着票子的手刚递过去，叶知慧和摊主已经顺利完成交易互道感谢。

有些八卦的摊主还会笑着打趣沈君桦：

“这位男同志不如女同志速度快呀！”

不过不知不觉叶知慧买的东西越来越多，一个篮筐已经装不下了。

沈君桦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

“我来提吧，你提着东西不好逛。”

叶知慧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淡定的吐出两个字。

“不用。”

第20章

她随即转身找上一个牵着驴车卖萝卜的年轻人。

“同志，你这驴车能送货吗？”

“当然可以！”

叶知慧爽快的付了钱，让人把东西送到邻县的孤儿院。

那人本是来卖萝卜的，还有一些萝卜没卖完。

叶知慧给他一并包圆了，喜得车主冲她敬了个礼。

“保证完成任务！”

叶知慧笑了笑说。

“不急，我还要逛一会。”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让摊主把东西都送到你这。”

沈君桦在旁边听着，有些懊悔的开口。

“早知道就开车来装了，不知道你要买这么多。”

“你不知道的多了去。”

沈君桦沉默了一瞬，眼见她越买越多。

不由出言提醒。

“孤儿院的孩子们也吃不了用不了这么多。”

前面那两筐吃的用的，做为新年年礼已经足够。

但这后面堆了满车的东西，感觉是灾年在囤货。

勤俭节约是这个年代提倡的美德，叶知慧知道沈君桦是怕买多了浪费。

“没关系，吃不了的让他们送人。”

“用不完的明年再接着用。”

叶知慧轻飘飘的说出这两句话，沈君桦又被堵得哑口无言。

想批评教育吧，又开不了这个口。

不说些什么吧，他又觉得叶知慧现在的行动做派越来越激进了。

而且，这些钱她从哪里来的？

叶知慧没管沈君桦的想法，她现在买买买，买上了瘾。

其实最开始她也只是想买点节礼，不过雇完驴车后便改了主意。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来都来了。

以前她想多买点东西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和吴院长，却畏手畏脚的。

巴掌大的地方，谁家孩子多吃了一根冰棍都能传得整个村子都知道。

更何况是拿着沈君桦的钱买年礼送人。

虽说她送的等同于自己的娘家人，但外人一看革命家庭大肆挥霍。

对沈家和沈君桦的名声不好，院长也不会收。

上辈子，沈君桦从未在物质上苛待过她，可叶知慧花他的钱也从未真正随心意过。

今天赶集，她体会到一种自由支配金钱的快乐。

这种快乐让她回想起第一次参加工作，第一次拿到工资时的欢喜。

这欢喜不取决于金钱本身或多或少，而只在于它是完完全全属于她自己。

花掉手里最后一张票子，叶知慧对驴车师傅说可以上路了。

“驾”

赶车的年轻人喜气洋洋的调转车头，往邻县驶去。

现在这个年头人们多数很朴实，再加上沈君桦一身军装，肩上的星星杠杠那么明显。

一看就不是普通群众，而是正儿八经的“长官”。

叶知慧确信，那人不敢偷奸耍滑，所以才爽快付钱让他送货。

沈君桦跟在叶知慧身边做了一下午的透明人，也没有放弃跟着她。

叶知慧第一次知道，原来沈君桦也有这样“难缠”的一面。

走到集市尽头的时候，沈君桦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让叶知桦等他一等。

两人一道过来的，沈君桦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又特别恳切。

叶知慧就站住了脚，她也想看看沈君桦还能有什么招。

第21章

她坐到了一个茶摊上要了一杯茶歇脚。

没一会儿，沈君桦挤挤挨挨的过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子。

“给你的，看看喜欢不？”

叶知慧打开纸袋子，是一条火红火红的围巾。

“去年除夕你看中了这一款……”

沈君桦似乎笃定，她会喜欢这个礼物。

叶知慧拿着这条围巾轻笑了一下，却不是因为高兴。

“红围巾我去年就自己买下了，这一条你还是留着送给别人吧。”

“沈君桦同志，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叶知慧将围巾还给了沈君桦。

沈君桦很是不解，拉住叶知慧的手不让她走。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都太突然了。”

叶知慧挣脱了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回答。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你与我只是一对表面和睦的夫妻。”

“而你心中真正爱的是柳淑英，爱了足足五十余年，至死不渝。”

沈君桦听了叶知慧的话，心中大惊。

这怎么可能？这也太荒谬了！

“可那只是梦，你怎么能因为一个梦就要和我分开呢？”

叶知慧看着沈君桦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心中感慨。

他可真的深藏不露。

如果不是亲眼看过那张被他珍藏了近半个世纪的照片，面对这样的沈君桦，她也不会信。

但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以前是她沉浸在他编织的谎言里，所以很多细节没有在意。

但现在她跳出感情的束缚，重新审视他们这段婚姻，重新审视这个男人。

她只觉沈君桦，不过是一个既要又要还要的，拎不清的男人。

想到这里，叶知慧忽然失去了跟沈君桦交流的欲望。

“我还有很多事要忙，没时间和你在这闲聊。”

“你如果真的介意，我可以和柳淑英同志保持距离。”

沈君桦目光灼灼，郑重承诺。

尽管叶知慧已经对他断情绝爱，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这话时神情过于诚恳。

诚恳到让叶知慧的心跳没由来的漏了半拍。

但她很快又清醒过来。

男人，为达目的什么情话说不出来？

“如果你的心中有一个深爱的人，你的理智可能会告诉你，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恋爱对象。”

“甚至你可以选择不与她在一起，不与她接触。”

“但你的自由意志杀不死你对她爱的感觉。”

叶知慧说完这段话，沈君桦的目光倏忽一沉。

但叶知慧没给他继续纠缠的机会，站起身对他说。

“沈君桦，我希望好聚好散，余生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沈君桦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叶知慧上一段车轱辘转的话。

听到她说“互不打扰”，心中又是一紧，再看她起身要走更是着急。

于是他不顾大庭广众，站起身大声喊出来。

“叶知慧同志，我对你是真心的，请你重新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他这一嗓子，让喧闹的茶摊顿时安静下来。

叶知慧觉得很“社死”，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取了自行车，叶知慧登得飞快，但沈君桦还是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没关系，等回了科研学院，他就不能再纠缠自己。

正这样想着，突然只听得“嘎嘣”一声异响，叶知慧感到脚下出现异常的阻力。

糟糕，车拉链可能断了。

她低头，抬起脚借助惯性小滑了一段距离，准备停下来检修。

就在这时，一束强光打来，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吱嘎”

叶知慧只觉在一瞬间人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是被按了静音的长镜头，一格一格缓缓播放。

沈君桦疯了一般朝她跑来，而自己飞到半空，然后像个破布娃娃一般落在草垛里。

“知慧！！！”

沈君桦的呼喊声嘶力竭，但叶知慧已经昏倒在地，无知无觉。

第22章

沈君桦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医生说这是叶知慧最后的24小时。

“虽然送医及时，但是她磕到了后脑勺。”

“如果今天还不能醒，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沈君桦很后悔，如果不是自己追那么紧，叶知慧不会骑那么快。

如果他骑在前面，受伤的也不会是叶知慧。

如果……甚至如果他就是没借车出去，叶知慧也不会受伤。

事情就那么凑巧，撞了叶知慧的是自己的司机。

沈母提着饭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儿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坐在叶知慧的床边。

“君桦”

她想劝，却发现自己无话可劝。母子二人一起沉默。

……

昏昏沉沉，叶知慧从昏睡中醒来。

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说话。

“柳淑英同志，感谢你的探望。知慧还没有醒，你不必天天过来。”

“我只是担心她。”

男人和女人的对话隔着病房的木门，隐隐约约传进叶知慧的耳朵里。

叶知慧脑子里嗡嗡的，身上也痛的厉害。

她慢慢想起来是在回程的路上被车撞了。

而看现在看情形，应该是在军区医院。

叶知慧想下床，却发现自己双脚都被打上了石膏，动弹不了。

手也似乎不听使唤，扎着很多针管在输液。

唯一能转动的，好像只有自己的眼珠子。她心下一沉：

她不会被撞成一个高位截瘫了吧？

门外的对话还在继续。

“我将鲜花放下就走。”

“不用，交给我就好，你去吧。”

叶知慧听出来，沈君桦其实是在赶人。

柳淑英声音更加哀婉柔弱。

“君桦，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这几天对我这么冷淡？”

“没有。只是我觉得，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避避嫌。”

沈君桦的声音平平的，柳淑英手里的花掉到地上。

她后退半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而沈君桦却仿佛突然顿悟的佛子，不为外物所动。

“我已经结婚了，再像从前那样知慧会误会的。”

“今后我会与你保持距离，希望你能理解。”

柳淑英最后捂着嘴跑了。

沈君桦推门进来，就看见叶知慧睁着眼睛，一脸痛苦的问。

“我残疾了吗？”

沈君桦的眼泪瞬间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叶知慧见了，心中更慌了。

下一秒沈君桦俯身凑到她的跟前，声音哽咽。

“没有，没有。你好好的。”

“你终于醒来了！”

等医生来了，叶知慧才了解到自己的病情。

全身多处骨折，后脑袋撞到石头，颅内淤血，脾脏破裂。

抢救过来后陷入昏迷差点成了植物人。

“好在你及时苏醒，最大的难关算是过了。”

“好好修养，注意别太劳累了。”

叶知慧无奈，只能休学在军区医院养病。

而沈君桦也请了假，每天来照顾她。

叶知慧不想麻烦他，开口拒绝，沈君桦却说。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无论如何你给我一个机会尽尽心吧。”

“撞到你的是我的司机，开的是我的车。”

第23章

叶知慧摇头。

“和你无关，只是我运起不好而已。”

沈君桦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是担心我对你纠缠不休，那你现在放心好了。”

“我不会再勉强你了。”

“等你病好了，我不会再打搅你的生活。”

叶知慧不知道他怎么就想通了。

但既然是想通了，她也懒得管那么多。

包括她醒来的时候，沈君桦明明白白拒绝柳淑英的事，她其实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叶知慧没有提。

因为她早就不在乎这个男人了。

他往后爱谁，与谁在一起，她不关心，也不过问。

日子就这么平淡如水的过去。

半年后叶知慧出院了，但没有回军区大院，而是转去了疗养康复中心。

“沈君桦，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

“我在康复中心可以一个人了，不必再耽误你的事。”

康复中心条件很不错，叶知慧请了一个专门的护工照看自己。

沈君桦这次没有再坚持，只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我送你过去吧。”

“行。”

山一程，水一程。

这一路青山绿水，风景如画。

沈君桦的车开得很好，哪怕路有些颠簸，他也尽力开得平稳。

叶知慧生平第一次坐上了沈君桦的副驾。

但她的心里波澜不惊。

忽然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当你对一件东西唾手可得的时候，或许你就失去了对这个东西的热情。

于人于事都一样。

沈君桦看她一直不说话，就伸手打开了前面的抽屉。

“还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你可以放歌听。”

叶知慧闻言，随手挑了一盒卡带，推进去卡带收音机，按下播放键。

“弯弯的小河、青青的山冈，依偎着小村庄……”

悠扬而的歌声响起，寂静的车厢里气氛瞬间柔和了不少。

“在梦里，我又回到了我难忘的故乡。”

“那弯弯的小河，阵阵的花香。使我向往，使我难忘。”

邓丽君甜美又极具情意的念白，萦绕在两人的耳边。

叶知慧心情也好了不少，一盒磁带快放完，她发现抽屉里还有别的。

于是准备再挑一盒，却突然摸到了一个小铁盒。

她顺手拿出来，却越来越觉得这铁盒眼熟。

这不就是当年沈君桦藏照片的那个小铁盒么？

沈君桦转过头看到这个，目光凝聚起来，皱起眉头。

脚下猛的踩下刹车。

“咔吱”

叶知慧故意问他。

“你紧张什么，盒子里有秘密？”

她将铁盒塞回抽屉，然后给磁带换了个面，继续播放音乐。

“我不看，别紧张。”

沈君桦一手把着方向盘，然后将小铁盒掏出来仔细看了看。

“这不是我的东西。”

“可能是柳淑英落在这里的。”

“但”

叶知慧不由追问，“但什么？”

沈君桦将铁盒拿到手里，磨搓了一会。

“这是少城的遗物，也是他和柳淑英的定情信物啊。”

说着沈君桦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的赫然是柳淑英和沈君桦的一张合照。

“他们的定情信物，里面放你两的合照？”

第24章

沈君桦哑口无言，同时也一头雾水。

“这是上次文工团宣传照，我配合去拍了一组照片。”

“怎么会有一张留在这里？”

叶知慧撇了撇嘴。

“你翻过来看看，没准还有你的誓词。”

沈君桦将照片翻过来，背后确实写了一行小字：

“今生挚爱柳淑英。”

“这不是我写的”

沈君桦矢口否认。

叶知慧没有再说话，轻轻的闭上了眼。

“快开车吧，不然天黑前赶不到了。”

车轮飞速旋转，这一路直到目的地，叶知慧都没再同沈君桦说过一句话。

临走前，沈君桦对叶知慧说。

“这件事我一定会弄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叶知慧只回了他一句。

“不重要。”

然后就示意护工推她进康复中心。

康复训练的第二个月，黄桂芬从北京千里迢迢来看她。

一见面，黄桂芬就给了叶知慧一个大大的拥抱。

“可算亲眼见到你了，我担心死了！”

半年多不见，叶知慧也很想黄桂芬。

“福大命大造化大，你看我这不挺好的。”

“医生说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回去学校念书了，以后只要不做剧烈运动都没事。”

黄桂芬也感慨。

“你回去刚好和许援朝一起上学，你这次休学完只能往下留一级了。”

“说起来他对你也是痴心一片，听说你车祸，写信给辅导员要请假照顾你。”

叶知慧有些惊讶，过年那会许援朝确实天天来看她。

就算沈君桦对他臭着一张脸，他也照来不误。

快开学的时候，叶知慧劝他不要耽误学业，自己修养好了也会回到学校。

“你忘了入学的时候答应我的事了吗？”

“好好学习，报效祖国。”

“我有人照顾，不需要担心我。但你如果因为我耽误了学习，我是会内疚的。”

许援朝这才一步三回头，回了学校。

“你知道的，我对谈情说爱的事没兴趣。”

黄桂芬打开黄桃罐子，拿来筷子递给叶知慧。

“知道知道，我们叶知慧同志那是一颗革命红心向着党。”

“不过人是铁饭是钢，干好革命的基础是要有个好身体！”

“快尝尝我妈妈做的黄桃罐头，可好吃了！”

叶知慧知道，黄桂芬的家乡小孩子生病了都吃这个。

她没吃过。但光看那诱人的色渍，就已经直吞口水了。

最后两人快快乐乐的干光了一斤黄橙橙的黄桃罐头，还意犹未尽。

叶知慧擦了擦嘴，又拿眼睛去唆剩下的罐头。

黄桂芬将带来的吃的分门别类的收好，放进床头柜里。

“一次吃多了也不好，明天再吃！”

第二天，叶知慧正拄着拐杖在黄桂芬的陪同下，在后花园散步。

一道熟悉的在她身后响起。

“知慧”

叶知慧回头一看，吴院长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她眼前。

音容笑貌，是四十岁中年时的模样。

叶知慧的泪水突然就决堤。

“吴妈妈！”

她像小时候那样，叫了她一声“吴妈妈”。

吴院长的眼眶也顿时红了。

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嘴里不断的念着。

“好孩子，好孩子”

第25章

等缓过了劲，叶知慧带着吴院长和黄桂芬坐到凉亭里。

秋风扫落叶，康复中心的花园里却不见萧条之景。

因为这里种了很多一年四季长青的植物。

“吴妈妈，你看这院里花草多好。”

吴院长打量着叶知慧，发现她虽然行动有些不便，但精神却很好。

心里虽然放心了几分，但还是忍不住说。

“你这报喜不报忧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要不是我在路上遇到沈团长，还不知道你发生这么大的事！”

叶知慧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心道，难怪吴院长突然过来了。

她明明一月一个电话打过去，瞒得好好的。

原来是在他那里漏了馅。

不过穿帮这种事，向来是“一穿百穿。”

她和沈君桦分开这事，想必吴院长也是清楚了。

果不其然，吴院长下一个话题就是她和沈君桦的婚事。

“还有你和沈团长，好端端的怎么就分开了？”

“是不是他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叶知慧赶紧摇头。

“没有没有。”

“我们就是感情不太好，所以我提了分手。”

吴院长还是不太相信。

“我记得你之前挺喜欢沈团长的，去年见你，你还痴心一片。”

“真的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转了心思？”

如果说实话，叶知慧相信，以吴院长的脾气会直接找到军区首长那。

但说到底，感情的事是最说不清楚的事。

这些捕风捉影，没凭没据的事也大都是上辈子的事。

她只是想做自己，不想将这些事闹大。

所以叶知慧很肯定的和吴院长说。

“我想去北京上学，想报效祖国，不想一辈子围着灶台打转转。”

“也不再喜欢沈君桦。”

吴院长听她这样一说，才住了口。

“只是往后你有什么事要及时和我说，不能再这样瞒着了。”

“是是是！”

叶知慧忙点头，随即又将黄桂芬引荐给吴院长认识。

吴院长拉着黄桂芬的手，不住的点头。

“真是个标志的好姑娘！”

“你们都是祖国的栋梁之材！”

回房后，吴院长从布包里拿出一叠钱，并一篮子手工制品交给叶知慧。

“过年的时候你送了那么多东西，实在太多了。”

“孩子们听说你病了，都说要来看你。”

“我带不了那么多人，就让他们做好礼物，写好信交给你。”

“这些钱是他们糊纸盒子攒下的，还有我的一部分津贴。”

叶知慧收了礼物和信，钱却不肯要。

“这我不能收。”

吴院长却坚持让叶知慧收下。

“钱不多，一份心意。”

叶知慧只能将钱一并留下，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将来要回报吴妈妈，回报孤儿院。

……

又是一年年关，叶知慧彻底康复了。

她拖着行李走出康复中心，大大的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这一年的训练，堪比重生再造。

医生都惊讶，叶知慧的毅力。

“知慧同志，你是我从医多年来见过的最坚韧不拔的患者。”

“你恢复速度很快！”

第26章

叶知慧腼腆的笑了笑。

“我只不过是照着医生您制定的计划训练，应该说是您医术好。”

除夕这天，她打电话给北京的张老师。

“我大概要到元宵才能回来了！”

电话那头张老师声音也有些哽咽。

“不着急，你修养好了再回！”

“学校那边也都打好了招呼，就是再修一学年也没关系，一定要将身体养好！”

“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

挂了电话，叶知慧办理了出院。

孤儿院的车已经在康复中心门口等她。

见她出来，吴院长带着两个大小孩赶紧过来提行李。

“卫华，丽娟！都长这么高了呢！”

叶知慧见到来人，本就灿烂的心情更加飞扬起来。

“阿姐”丽娟甜甜的叫了一声。

卫华则一脸憨笑的冲叶知慧裂开嘴。

叶知慧心中又是一酸。

小丽娟和她一样，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

卫华则是吴院长在垃圾堆里捡来的，救回来以后发现他先天就是哑巴。

叶知慧和小丽娟坐到后头，吴院长坐副驾，开车的却是卫华。

叶知慧有些惊讶，“卫华都考了驾照，会开车了？”

吴院长笑着说。

“沈团长一直挺照顾孤儿院的孩子们的。”

“有事没事就来探望，去年更是推荐卫华去了山林实局汽车队。”

叶知慧竖起大拇指。

“卫华真聪明，一年就将驾照考了下来。”

吴院长又说起沈君桦这一年以来替孤儿院和孩子们做的那些事。

话里话外，还是对他挺满意的。

首先一年四季的衣物吃食是一点都没少的分发了下来。

其次就是孩子们的住宿条件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漏风的屋顶窗户、土墙沏的土坯房通通修缮了一番。

再然后就是小孩子的读书问题，和大孩子的就业分配问题。

“听说他已经升旅长了，那么大个长官还亲力亲为操心这些事。”

“他真是有心了。”

叶知慧听了也跟着点点头。

“是啊，他真是有心了。”

思绪渐远。

叶知慧想起临近年关的时候，沈君桦其实是有打电话过来的。

“快过年了，我妈说想接你回来过年。”

“去年除夕你在医院过的，今年你看”

叶知慧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不了，好久没回孤儿院了。我今年准备去陪陪吴院长和孩子们。”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半晌沈君桦才说。

“也好。那你多保重，有任何事直接打电话或者发电报找我。”

“好。”

电话挂断，叶知慧心想，她当然会保重身体。

死而重生，濒死复生。

她等于两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现在的她，比任何人都珍爱生命，感谢命运的恩赐。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辈子犹豫她的拒绝。

沈君桦却开始异常关心起她来。连带着对孤儿院也重视起来。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孤儿院其实经营的非常困难。

别说是送孩子们上学，推荐工作。

就是基本的温饱，也是很艰难才维持的。

要说不感动，那不可能。

人心肉长。

看着孤儿院的孩子和吴妈妈这么真心诚意的夸赞沈君桦，叶知慧知道他是做了实事的。

但要说就这样心动，接受他的示好，那也不能够。

爱他这件事，已经是很遥远的从前了。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

第27章

人如果总是回顾过往，就会让自己止步不前。

就像是低下头走路，容易摔倒一样。

她和沈君桦这辈子已经从相交线变成平行线。

只是这行平行线，却都改变了原本运行的轨迹。

这一点点改变却让孤儿院的孩子们的人生起了变化。

叶知慧希望，她选择的科研方向，将来也能结出好的果子，造福更多的人。

“砰砰砰”

烟火盛放，鞭炮阵阵。

孤儿院里这年的除夕，比往年更加热闹。

孩子们一早就知道叶知慧会来，早早就做好了饭菜，等着她回来。

“吴妈妈和阿姐他们回来啦！”

“阿姐啊姐！”

孩子们如雏鸟一般投入吴院长与叶知慧的怀抱。

叶知慧心想，有家的感觉，真好。

一顿团年饭，吃得热热闹闹又热泪盈眶。

这一夜，孤儿院里欢声笑语不断。

在一片又一片绚烂的烟火里，叶知慧坐在书桌前，就着煤油灯在日记里写到：

原来家人与家人之间，不需要贵重的馈赠，常回家看看就是最好的礼物。

大年初四，叶知慧提着水果和花篮拜访老首长。

退休后老首长和他爱人赵老师搬离了军属大院，住到村里的老宅。

村里和镇上今年通了汽车，出行还算方便。

叶知慧坐在汽车里，推开车窗往外看。

依着青山、傍着绿水，连片连片的岭南风格建筑起起伏伏。

青砖、石柱、石板，还有外墙上那些好看的花鸟图案。

像是一幅精美的画卷，徐徐在她眼前展开。

叶知慧的心情有些微妙。

这样的景致在以后几乎是越来越少……

青口镇、王家村。

隔着老远，叶知慧就看见村头那棵不知种了多少年的婆娑大榕树。

树下村民们聚在一处聊天，孩子们追逐玩耍，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叶知慧心想，等退了休，也去村里盖一个青砖大瓦房。

屋前种树种花，屋后种菜养鱼。

天气好就在院里坐着摇椅晒太阳，天气不好就坐在廊下赏花赏雨。

进了门，叶知慧一眼就看到了沈君桦的车停在院子里。

不消说，今天算是“来着了”。

但是来都来了，也没有刻意避开的道理。

她大大方方的进了门，和老首长拜年。

“早就该来看您，但都耽误了，真是抱歉。”

老首长不以为意，反而关切的问她。

“听君桦说你受伤了，现在伤养的怎么样了？”

叶知慧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表示已经全好了。

老首长乐乐呵呵的，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

“嗯，活蹦乱跳的，看来是好全了！”

“你来得正好，赵老师做了你最爱吃的栗子蒸饭。”

叶知慧立时笑得眉眼弯弯。

“那我可真是有口福了，王老师在厨房吗，我去帮忙！”

这时一直没有插上话的沈君桦开口说到。

“我也去帮忙！”

叶知慧拿眼睛瞟了瞟沈君桦，不过碍于老首长的面子，终是没有反驳。

两人前后脚进了灶屋，赵老师见了递给两人一个一个竹篮。

“这里没有要你们帮忙的，你们去菜地给我摘点青菜来。”

“再去果园里摘点枣子来！”

第28章

沈君桦立刻答应说“好”，然后拉着叶知慧离开。

出了门，去菜地路上，叶知慧后知后觉的甩开了沈君桦的手。

“好什么好！”

“我去菜地，你去果园，我们分开采！”

沈君桦这时候显得有几分强词夺理了。

“王老师让我们一起，没说分头行动。”

叶知慧无语，干脆直接扭头自己去果园。

沈君桦跟在她身后，一脸憋笑的看着她。

叶知慧抬头看着高高的枣树，再看看自己两手空空，只一个竹篮。

咬牙切齿的说。

“不摘青枣了，去摘草莓。”

“草莓地远一些，还是摘枣子吧，老首长爱吃。”

沈君桦否定了叶知慧的提议，问老乡借了两把伞和长竹竿。

然后开始打枣。

叶知慧蹲在地上将不好的都撇掉，将好的放选竹篮里。

做完了这些，他们又分了一点给老乡。

“不用不用，这都是村里的……”

老乡还要推辞，沈君桦却说。

“现在改革了，土地已经承包下去，只需要上交一小部分给集体和国家。”

“剩下的都是农民自己的。没关系的，拿着吧。”

那老乡还有点不敢信，捧着冬枣又问了一句。

“长官，这是真的吗？”

沈君桦又肯定和解释了一下这个政策，老乡才把枣子揣兜里。

“这政策真好！等我儿子回来，我让他去队里签字，也承包一块地！”

叶知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解说政务，心里有些惊叹。

告别了老乡，叶知慧又跟着沈君桦去菜地里采了一些青菜。

两人提着满筐的菜和枣子往回走，沈君桦看着她的神态，主动开口解释。

“从前只知道埋头训练，自从你去读大学后，我反思了很多。”

“首长说，已经改革开放了，新时代新使命，不能只一味知道革命革命，训练训练。”

“该多读点书，开拓眼界。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叶知慧没有做太多评价，只接了一句。

“首长说的对。”

两人回来以后，关系已经不像之前那样生疏。

老首长和赵老师看着也挺欣慰，看着他们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可亲。

叶知慧没在这个时候梗着脖子和沈君桦显得太生分。

就当是……哄长辈开心了。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

叶知慧甚至有一种“今夕何夕”的错觉。

仿佛她和沈君桦其实并没有分开，还是如上辈子那样，逢年过节带着礼物来看老首长。

暖黄的灯光里，和和睦睦，其乐融融。

直到她临走，老首长把她叫到跟前，递给了她一张纸条。

上面写了几个名字和几串电话号码。

“我在北京的几位老战友，我都打过招呼了。”

“要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你只管去找他们。”

叶知慧忽然觉得手里的纸条份量很重很重。

“首长，不问问我和沈君桦的事吗？”

老首长摆了摆手。

“你一心向学，我非常支持。”

“至于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决定，我就不问了。”

第29章

老首长虽然说不过问，但是临走的时候，王老师还是把她塞进了沈君桦的车。

“你们一道走，沈君桦负责将知慧安全送到火车站！”

“不然天黑路远的，我不放心！”

就这样，叶知慧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却是两个人。

并且大包小包，老首长和王老师送了一堆土特产给他们。

一路上，沈君桦几乎没有说话。

叶知慧以为他知道自己会不太搭理他，也算“知难而退”。

却不想他在送她上了火车，隔着车窗，忽然提起了照片的事。

“那天在车里发现的铁盒子和照片，确实不是我的，照片上的字也不是我写的。”

“柳淑英承认了是她不小心留在车里的，字也是她仿照我的笔记写的。”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的这些心思，让你伤心了。”

听了他这番话，叶知慧低头看着这个自己上辈子爱了大半生的男人，

心中一片平静。

她也很惊异于自己的反应。

叶知慧曾幻想过无数次，沈君桦发现自己的忽视后，是否会解释，是否会后悔。

而现在，沈君桦似乎真的后悔了，也解释了。

但叶知慧却觉得，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沈君桦的解释和后悔都不重要了。

不过叶知慧还是对他说了一句。

“没关系，我不伤心了。”

沈君桦好像没有料到，叶知慧会这样平静。

他的眼里透着浓浓的不解，倔强的问出了那经典的三个字。

“为什么？”

叶知慧心想，他问的应该不是为什么自己不伤心了。

而是他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也改了那么多。

为什么自己还是不愿意同他复合，甚至连一次追求机会也不给他。

可是她要怎么给他解释这“前世今生”的因果呢？

午夜梦回，她也在梦里踟蹰过。

她梦见她接受了沈君桦的道歉，和他恋爱结婚。

婚后他与她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两人甚至还生下一双儿女……

可是，大梦初醒。

谁又能真正分辨这究竟是宛宛类卿还是兰因絮果。

上辈子的她，一直困守在他与她的爱情里，从不看向其他的地方。

最后她用一首匈牙利爱国诗人的诗，回答了沈君桦的问题。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沈君桦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眉眼里是深深的振动。

站台上的哨声急促的响起，绿皮火车“轰隆轰隆”。

沈君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知慧一点点离他远去。

“哐当、哐当”

车轮与钢轨接头的碰撞，单调、枯燥。

叶知慧最后说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

从前他只顾赶路，停下了歇脚的时候叶知慧就温柔的在他身后。

他以为这就是全部的她。

可现在他恍然发现，他与她好像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的思想已经与时俱进，充满了朝气，她在追自己新的梦想。

而自己，却还停留在“旧世纪”，像一张旧报纸，被遗落在时光深处。

……

第30章

沈君桦的想法，叶知慧不会知道。

她只知道，火车启动了，这一次她彻底告别了过去的人和事。

新的学年，新的任务。

她因为生病落下的课业不好补，于是和学校申请重修这一学年。

这样一来，她就和许援朝同级了。这令许援朝很是高兴。

不过叶知慧并没有因此就对他变得更为热情。

她与他刻意的保持着三分距离，既不会过分疏远，也不会太过亲近。

这一天下了课，黄桂芬带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张教授的科研小组正式成立，想要参加的都可以报名！”

张教授就是张老师，她的课一直是热门课。

同学们纷纷积极报名，甚至有的都找到了张老师的家，天天来“套近乎”。

张老师烦不胜烦，让叶知慧告诉大家。

“十一月二十日，4号教学楼201，统一参加笔试。”

“公平竞争，名次靠前者参加面试。”

这一下，大家又都放弃“走后门”，转而去看书复习。

私下里，张老师又提醒叶知慧和许援朝。

“我挺看好你们两个的，回去好好复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

两人拍着拍着胸脯表示，不会让恩师失望。

张老师转身去书房，给了两人两大框书，说让他们仔细看。

回去的路上，许援朝和叶知慧的自行车上都绑着厚厚的书。

许援朝有些踟蹰。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好？这真的公平吗？”

叶知慧摇了摇头说。

“这都是老师一早就公布了名录的书，只不过她怕我们找不齐。”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抓紧复习吧。”

“我们的竞争者，可是整个学校的同学！”

埋头苦学的日子里，叶知慧几乎快要忘记沈君桦这个人。

但这一天，报纸上却报道了一则令她震惊的消息。

岭南军区附近有一处鞭炮厂发生了爆炸，部队组织救援群众的时候鞭炮厂发生了二次爆炸。

士兵们伤得很重，事故还在调查重。

叶知慧打电话给老首长，又辗转联系到医院，询问情况。

接电话的是沈母。

“他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伤情也已经稳定了，”

“只是可能会有脑震荡的后遗症……”

叶知慧左思右想，没有记得上辈子有这样一件大事。

她只记得前几年有一个很大的鞭炮厂爆炸事件，但她穿来的时候那事情已经发生了。

而且岭南那边几年前就排查过了，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呢。

沈母自然也不明白，叶知慧没有多问，转而有些担心沈君桦。

还有三天就考试了，叶知慧来不及赶过去，托沈母问好。

然后说考试完再请假过去看沈君桦。

没过多久，沈母回电话。

“君桦让我转告你，不用来看他。”

“你就安安心心搞科研，他现在挺好的，不需要你特意跑一趟。”

挂了电话，叶知慧心绪有些复杂。

沈君桦这个男人一向要强，也不知道他说的没大碍，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扪心自问，如果是上辈子的自己受了重伤。

也不想沈君桦看到自己狼狈虚弱的模样吧。

叶知慧说不清楚，这一刻的心疼是从哪里来的。

但她想，她还是尊重沈君桦的想法比较好。

毕竟他们已经分开了，他有他的人生，她也有她的梦想。

第31章

在备考的这段时间里，她还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谢谢你，知慧同志。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就麻烦了。”

“我为曾经对你的敌意道歉。我不会再介入你和沈君桦了，他也同我已经说清楚了。”

打这个电话的人是柳淑英。

叶知慧没想到还有听到柳淑英道歉的一天，不过她早就不在意这些事了。

嘱咐了柳淑英一些要注意的事项，就挂了电话。

张教授的课题组，最终选取了5个本科生、2个研究生加入。

其中就有叶知慧、许援朝。

叶知慧原本以为就是在学校里弄一个实验室，做一做研究。

却没想到，第二年开学的时候，她被请上了直升机。

到了目的地，她才知道，这个课题是很机密的。

而选过来的人，不仅仅要才学过硬，思想也是要层层考核的。

前面的那一学年的课题研究，只是一个筛选。

当看到沈君桦好端端的端着枪站在她面前时，她甚至觉得他的“受伤”也可能是考验。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但两人却都没有多余的表示。

进入研究所后她与沈君桦碰面机会也不多。

毕竟他是负责安全的，而她是负责研究的。

一个在外面，一个在里面。

叶知慧只是偶尔感慨，沈君桦的执着也是够深的。

追她都能追到大沙漠里来。

但她没有分神太多，而是沉浸的在课题研究里。

茫茫戈壁，生命禁区的无人地。

本应该是孤寂的，枯燥的。

但叶知慧却觉得，这里的日子很充实，很幸福。

沈君桦也似乎找到了和她共处的方式。

他不会靠她太近，也没有靠她太远。

这一天又到了交班的时候，战友突然问沈君桦。

“你和那个女研究员真的没故事？”

沈君桦摇头。

“没有。”

战友不太相信，又追问他。

“那你就是喜欢她！”

沈君桦眼皮也没抬一下。

“你忘了纪律？”

战友却说。

“纪律是纪律，感情是感情。”

“只要你不破坏纪律，自己在心里喜欢又不是不可以。”

“不过我看你竞争对手挺强的，那个男研究员和她也挺般配的。”

参加这个科研项目的，当然不是不准谈恋爱，也不是不准结婚。

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研究员的家属也有被接过来的。

没有住到研究所，但是划了新的住区。

也有在这里找到对象，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

也有中途离开，转业做别的事的。

但叶知慧一直一直坚持着独身，专心致志搞研究。

一年、五年、十年如一日。

这一年的除夕，研究所升腾起绚丽的烟花。

除了庆祝新年，也庆祝他们的研究终于取得辉煌的成果。

张老师泪流满面，激动的说：

“同志们，都辛苦了！”

热烈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叶知慧也颇为感慨，这是她要的新生。

她的的确确实现了新的人生理想。

现在大家遇到她，会叫她“叶研究员、叶教授”，而不是“沈太太”，“虎子妈。”

她的人生履历，也不是毕业、结婚、带孩子、照顾孙子……

第32章

分别的那晚，许援朝问她。

“知慧，你往后有什么打算？是回北京还是岭南？”

叶知慧告诉许援朝。

“继续参加课题组呀。”

许援朝有些不解。

“可是，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感情的事吗？”

叶知慧笑笑。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清楚吗？”

“你别只顾盯着我，你也回头看看，或许有更值得你关心的人在等你呢？”

人生其实没有几个十年。

叶知慧和许援朝加入项目的第三年，黄桂芬也进来了。

有时候叶知慧会问黄桂芬，觉不觉得是自己影响了她追逐真爱。

黄桂芬说不会。

“我爱他是我的事，他爱不爱我都不要紧。”

“如果有一天我爱累了，我就放下他。”

黄桂芬的恋爱观，倒是让叶知慧有些意外，确实是挺超前的。

课题研究结束后，叶知慧他们都换了身份姓名，各自生活。

又五年，叶知慧加入了新的研究小组。

送她去研究所的依旧是沈君桦。

只是这一次告别，沈君桦没有问她：“为什么”。

而是笑容满面的对她说。

“等你取得成果那日，我放烟花替你庆祝。”

“好。”

……

叶知慧和沈君桦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黄桂芬和许援朝的婚礼上。

来的人不多，都是黄桂芬和许援朝多年好友、同学、老师等。

叶知慧有些意外，沈君桦也拿到了请帖。

叶知慧揶揄他。

“你这是，男方的朋友还是女方朋友？”

沈君桦笑着回

“这你不用管。”

叶知慧就真的没再管他。

该吃吃该喝喝，婚礼结束后准备回去。

沈君桦却拦住她的去路，说有重要的话要说。

在研究所十年，他没有说过什么。

后来送她参加第二个科研项目，他也没说过什么。

现在许援朝和黄桂芬结婚，他却说有重要的话说。

叶知慧心想，不会是受刺激了吧？

两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沈君桦从包里拿出了那瓶许愿星。

“还记得这个吗？”

“记得。你还留着呢。”

“你的东西，我都留着。”

对话到这里，叶知慧觉得有些暧昧了。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沈君桦摇头。

“我是想告诉你，那次鞭炮厂爆炸我受伤后，也梦到了你做过的梦。”

“我在梦里，看了与这一辈子截然不同的一生。”

“对不起，知慧。”

听到这一声对不起，叶知慧忽然觉得心里有一根绷紧的弦松了。

“嗯。”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辈子他不算对不起她，但上辈子，他确实欠她一句对不起。

沈君桦又接着说。

“那年你问我，有什么心愿么。”

“我后来有了。”

“我的愿望就是，你所有的心愿都能成真。”

……

后来的后来，沈君桦升为军长，终身未娶，领养了一个儿子取名叫虎子。

而叶知慧终身未嫁，投身科研事业，做了一辈子研究。

很多人问她，这样的人生轨迹是否有遗憾。

毕竟作为一个女人，没有结婚生孩子，似乎不完整。

她在回忆录里写到：

“其实，无论怎么选，人生都有遗憾。”

“但为理想奋斗的人生，不觉遗憾。”

来源：小宅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