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抽油烟机嗡鸣着,我颠着锅铲盯着糖醋排骨收汁。陈默的手机在餐桌上轻轻震动两下,他正蹲在玄关系鞋带。余光瞥见亮屏的瞬间,那抹白裙又撞进眼里——樱花树下的姑娘发梢沾着粉瓣,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和三年前、去年此刻见到的一模一样。
厨房抽油烟机嗡鸣着,我颠着锅铲盯着糖醋排骨收汁。陈默的手机在餐桌上轻轻震动两下,他正蹲在玄关系鞋带。余光瞥见亮屏的瞬间,那抹白裙又撞进眼里——樱花树下的姑娘发梢沾着粉瓣,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儿,和三年前、去年此刻见到的一模一样。
"我去取快递。"陈默拎起钥匙,手机屏幕暗下去前,锁屏密码"19980520"闪了闪,那是林小夏的生日。
这是我第三次撞见那张屏保。第一次是结婚第三年,我蹲在沙发缝里找遥控器,他手机恰好亮屏;第二次是去年他发烧,我帮他接电话时瞥见;今天我特意等他洗澡时翻了相册——二十多张照片从大学社团到毕业礼,最新的一张是去年清明,墓碑前摆着蓝风铃,那是小夏最爱的花。
"排骨好了!"我端菜上桌时,陈默正用湿毛巾擦头发,水珠顺着后颈滚进浅蓝衬衫领。他抬头笑,眼角细纹像片舒展的荷叶:"今天怎么想起做糖醋排骨?"
"你上周说馋了。"我夹了块肉放进他碗里,糖醋汁在白瓷碗里洇开,像滴凝固的血。
他咬了一口,喉结动了动:"小夏也爱吃这个。"
竹筷"当啷"掉在瓷碗边,震得糖醋汁溅在桌布上。
陈默没察觉,继续说:"她总嫌食堂的太酸,非让我周末去老城区买。有次下大雨,我撑着伞跑三条街,到店时裤脚全湿了,她捧着饭盒直笑......"
我弯腰捡筷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们是三年前在社区食堂相亲认识的,他帮我捡掉在地上的汤碗,说"我做饭挺好吃的"。后来他每天绕路给我带糖炒栗子,冬天把暖手宝塞进我电动车筐:"你手凉,得捂热乎了"。
可他手机里,林小夏的笑比这些都鲜活。
深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陈默背对着我呼吸均匀。摸黑去客厅倒水时,月光透过纱窗落在茶几上——米白色围巾歪歪扭扭的针脚起了毛球,那是林小夏织的。去年他要扔,我拦了:"小夏手笨,织了半个月。"他当时摸着围巾说,"出事那天她还说,等冬天到了要给我织条新的。"
玻璃杯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原来他不是不会说甜话,只是说给小夏时,连空气都裹着蜜。
转折来得毫无预兆。那天我去陈默公司送胃药,同事小张欲言又止:"陈工今天请假去西郊公墓了。"
写字楼大厅的阳光透过玻璃顶洒在身上,烫得人发慌。手机震动,是陈默的消息:"冰箱有你爱吃的草莓,记得热饭。"
我鬼使神差跟着去了西郊公墓。四月的风裹着泡桐花香,我顺着指示牌走,在最里排看到青石板墓碑——"林小夏 1998-2015"。碑前摆着蓝风铃,还有半盒糖醋排骨,油纸上的酱汁已经凝固。
"小夏,今天降温了。"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蹲在碑前,手里捏着条新织的围巾,"跟楼下王阿姨学了三个月,她说针脚密点才暖和。"
我躲在松树后,看他把围巾轻轻盖在碑上。风掀起他衣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衬衫——是我去年买的,他说"穿着舒服"。
"你走后我谈过两个女朋友。"他摸出烟又放下,"第一个嫌我手机全是你的照片,第二个说我不该记着别人。可小夏,我怎么能不记着你呢?要不是你替我挡那辆车......"
他声音哽咽,我这才想起那场车祸——大四那年,陈默横穿马路,小夏为救他被撞,他的毕业论文还压在医院床头。
"后来遇见了阿芸。"陈默从兜里掏出红布包,打开是枚银戒指,"她会在我胃疼时煮小米粥,会在我加班时留盏暖黄的灯。她不知道屏保是你,不知道我留着你织的围巾,可她还是把我照顾得很好。"
他抬头看天,阳光在眼镜片上折射出光斑:"小夏,你说我是不是很贪心?既想记住你,又不想错过她。"
我退到墓园外的公交站,眼泪砸在手机屏上。陈默的消息又弹出来:"晚上想吃什么?买了虾,给你做油焖大虾。"
那晚他系着我送的草莓围裙在厨房忙活,我坐在餐桌前看他颠锅。油星溅在手背上,他皱了下眉又回头笑:"小心烫,离远点。"
"陈默。"我喊他。
"嗯?"他关了火,擦着手坐过来。
"你手机屏保......"
"我知道。"他打断我,"上周翻到小夏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写着'希望陈默能找到比我更幸福的人'。"他摸出手机解锁,屏幕亮起——是我上周在海边拍的照片,海浪扑着脚面,我举着冰淇淋笑出虎牙。
"今天去墓地,我把小夏的照片设成了相册封面。"他点开相册,第一张是我生日戴生日帽咬蛋糕,第二张是去年冬天雪地里的脚印,第三张是上个月超市抢购打折鸡蛋,他举着两袋鸡蛋比耶。
"她教会我怎么去爱,你教会我怎么被爱。"他握住我的手,指腹是常年握笔的茧,"阿芸,我不想再演了。"
我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突然想起结婚那天,他在誓词里说:"我会努力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那时我以为"努力"是要我包容,现在才明白,他也在努力走出回忆。
深夜我蜷在陈默怀里,听着均匀的呼吸。月光漫过床头柜,那里摆着两枚戒指——一枚是小夏送的银戒,戒面磨得发亮;一枚是我们的婚戒,铂金戒圈还带着新光,像两段重叠却温暖的时光。
窗外飘起零星小雨,我蹭了蹭他后颈没刮干净的胡茬,突然想问:如果当初没在食堂帮他捡汤碗,如果没坚持每天带糖炒栗子,如果没在他胃疼时煮小米粥,现在的我们,会不会还是那出没人看懂的戏?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陈默翻了个身,手臂更紧地环住我,洗衣粉混着厨房油腥的味道钻进鼻腔,这是我最熟悉的烟火气。
你说,这样的日子,算不算另一种圆满?
来源:儒雅山丘frS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