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医生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只是点头示意我先去支付费用。
当我的另一半,何云生,在急救室里与死神搏斗时,
我为了支付那高昂的医疗费用,
不得不打开家中的保险柜,
没想到,里面竟藏着一份遗嘱,
他竟然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了一位名叫刘春笛的女性,
她,是他年轻时的未婚妻。
记得那年,饥荒肆虐,
他为了换取粮食,入赘到了我家。
那时候,我并不清楚那些粮食最终去了哪里,
但现在,我似乎明白了一切,
原来,与我共度余生的伴侣,
他的心,其实从未属于过我。
当医生从手术室步出,他的脸色显得颇为沉重。
“家属们,我得说,手术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他说道。
我顿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连忙上前紧握医生的手,
“大夫,求您了,一定要治好云生,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愿意。”
医生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同情,只是点头示意我先去支付费用。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带的钱不够,转身对儿子说:“楚庭,你在这里守着你爸,我得回家一趟。”
或许是我年纪大了眼花,没注意到儿子眼中的一丝不安。
炎炎夏日,我一路奔波回家,汗流浃背,但当我打开保险柜的那一刻,我的心却凉透了。
这个何云生从来不让我触碰的保险柜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和信。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犹豫再三,最终我还是从最上层抽出了一张泛黄的报纸。
报纸上刊登着一则寻人启事。
启事上写着:1989年5月23日,
我于1960年,
与未婚妻刘春笛失散至今,
如今我事业有成,
想知道你的近况,
如果你遇到困难,
可以联系我。
那一刻,我的耳边响起了刺耳的耳鸣声,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泪水一滴滴地落在那张保存完好的报纸上,我急忙擦拭干净。
25年前的5月,
正是儿媳生下孙女的那一年,
那时候儿子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
我忙于医院和家之间,
而何云生却在报纸上寻找他的未婚妻。
我再次念出“未婚妻”这三个字。
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多么可笑,刘春笛是何云生的未婚妻,那我算什么?
这保险柜对我来说,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
我知道我应该把报纸放回原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我们都已是古稀之年,还能活几年?还有什么值得折腾的?
但我心有不甘,
我从20岁起就与何云生结为夫妻,
这一生,
我自认为做到了一个贤妻良母的本分,
在家里为云生打理家务,
在外面陪他一起创业。
我陪他一起睡过街头,
陪他坐过三天三夜的火车去南方进货,
我们一起奋斗了半生,
终于有了家业,
后来儿子成家立业,
我又回家帮忙照顾孙女。
我这一辈子就像一列永不停歇的火车,从未有过片刻的休息。
现在却告诉我,我这一辈子都活在一个谎言之中,要我如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那双干枯、布满皱纹的手,从保险柜里一件件地取出里面的东西。
1989年,何云生与刘春笛重新取得了联系。
刘春笛在信中说,她成了寡妇,独自抚养女儿,生活十分艰难。
于是何云生每月都会给刘春笛寄钱,有时候几百,有时候几千。
我盯着那些汇款单,仿佛要把它们看穿。
没错,
从孙子出生的那一年起,
何云生突然说,
担心我宠溺儿子,
给他无节制的转账,
找了一个借口,
把存折从我这里全部拿走了。
我每个月只能靠着他给的几百块钱过日子。
有时候想给孙女买个玩具,
我手头紧张,
去找何云生要钱,
他总是皱着眉头,
不太高兴地说:
“孙女都这么大了,
你还有什么好花钱的?你这么大年纪了,
不好好在家里呆着,
就知道乱花钱。”
我随手拆开那些满是甜言蜜语的信,只看了一眼便扔到了一旁。
我翻到最下面,发现了一份遗嘱。
上面写着:「我死后,我的房产、存款和股票,全部留给刘春笛女士,身份证号码是:——」
遗嘱的最后一行这样写着。
我看了一眼日期,那是何云生住院时写下的。
在这份遗嘱里,没有我,也没有我们的孩子,好像我们根本不存在。
我心中先是一阵悲凉,随后愤怒涌上心头。
何云生把我放在了什么位置?
我急忙把所有东西塞回保险箱,
取出一张银行卡,
然后匆忙赶回医院,
在大厅里成功缴费。
我这才又回到了手术室门前。
我到的时候发现手术已经结束了,何云生已经被推到了病房。
儿子看到我来了,
仔细地观察我的表情,
看到我没什么异样,
才笑着说:
「妈,
医生说爸的手术还算顺利,
接下来要细心照料。」
「等会你去找医生,医生会告诉你一些注意事项。」
儿子那理所当然的语气,听起来让我有些不快。
我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就我一个人照顾吗?」
儿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说:「当然是妈你照顾了,我工作忙。」
「而且妈你照顾了爸这么多年了,爸有你照顾,我们才放心,知道你最细心体贴了!」
他说话的时候,电话响了,我瞥了一眼。
我还没老到眼花,那一闪而过的屏幕上,我看到了“小妈”两个字。
小妈?
何云生没有姐妹,何楚庭哪来的小妈?
我心里的警钟大作。
何楚庭走到一边去接电话,我走到病房外,望着里面的何云生。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何云生以前多英俊啊,是方圆十里的帅哥。
可人老了,一场病就让他半条命没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身体弯曲。
但心酸过后,我又恨起他来。
我靠在门边,
突然想起何云生被推进手术室前,
把儿子叫到病房里,
低声说了些什么。
那时候何云生说了什么呢?
大概没提到我吧,
他在遗嘱里说,
他死后要埋在老家的祖坟,
旁边要留个位置给刘春笛。
他说生前对刘春笛有亏欠,死后要带着他那个笨笨的未婚妻一起走黄泉路。
何楚庭接完电话,走到我身后,问:「妈?你怎么不进去?爸已经醒了。」
我语气平静地问:「楚庭,小妈是谁?」
「刘春笛吗?」
何楚庭的脸上挂着僵硬的谎言,仿佛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揭露真相。
他尴尬地辩解:“妈,什么继母啊,你一定是看错了吧?”
我扭头,心里满是疑惑,不明白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儿子,怎么可以这样欺骗我。
我愤怒至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爸和刘春笛的事了?”
何楚庭见躲不过,只好叹气,劝我:“妈,你和我爸都七十了,还折腾啥呢?”
“再说,我爸和春姨也挺难的,要不是你,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我爸又没说要和你离婚,就是给春姨寄点钱,帮帮她,你能不能别这么小心眼?”
“啪!”我一巴掌打在何楚庭脸上。
这是我第一次打他。
何楚庭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让我心里一惊。
何云生在屋里醒了,听到外面的动静,咳嗽了两声,声音沙哑:“楚庭,你怎么惹你妈生气了,快去道歉。”
何楚庭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我爸刚醒就护着你,你还不知足,非要把家拆散了才满意吗?”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眼里有些迷茫,难道真的是我拆散了这个家吗?我做错了什么?
我推开门,慢慢坐在何云生床边。
何云生温和地看着我,仿佛经历了生死边缘,明白了一些事,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凤亭,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这下连楚庭都欺负你了。”
我看着何云生的眼睛,怎么也想不通,他怎么能这么流畅地说这些话,一点不结巴?
何云生这辈子,到底爱的是谁?
何云生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握我的手,我手一缩。
何云生愣住了,他疑惑地看着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耍脾气呢?”
我有些厌烦了,活到这个岁数,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直截了当地说:“何云生,我看到了保险柜里的东西。”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
何云生眼里满是怒气:“谁让你翻我的东西的?”
我反问:“这个家里,有什么是我不能翻的?”
我语气不佳,没给何云生插话的机会:“整整25年,你都和刘春笛有联系,连儿子都知道她,全家人都瞒着我。”
“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门开着,有几道脚步声停在门口。
我不回头,也知道是儿子、儿媳和孙女。
我也不怕场面尴尬,我做了一辈子世俗意义上的好女人,可到头来,我却像是个可怜的糊涂虫。
如果我不说,我什么时候说?留到棺材里说吗?
何云生躺在病床上,声音虚弱,但不甘示弱:“我这一辈子,没对不起任何人,唯独对不起春笛。如果当初我娶了她,她也不至于被坏男人骗,那男人是个赌鬼,酒后失足,溺死在河里,留下春笛孤儿寡母,她一个女人不容易。我帮帮她怎么了?”
我声音有些冷:“你说得倒是冠冕堂皇,道貌岸然。”
“你帮帮她怎么了?你把我放在哪里?”
何云生闭了闭眼,他说:“至少我让你这一辈子过得很幸福!”
幸福是什么?
我幸福吗?
我二十岁就嫁给了何云生,
那会儿刚经历完饥荒,
我怀着孩子,跟着何云生四处奔波,
他是个有抱负的人,
我得在家庭和事业上两头忙,
直到临产前,才不得不去医院。
生下孩子后,我背着孩子继续和何云生一起打拼,那时候我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何云生的第一次生意就亏了本,是我四处借钱,帮他渡过了难关。
我带大了儿子,又带孙女,
回想起我这一辈子,
我忙忙碌碌,
我失去了自我,
我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我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
但我从未感到过幸福。
想到遗嘱里的内容,
我站了起来,
平静地说:
「既然你想和刘春笛葬在一起,
那就让她来伺候你吧。」
何云生勃然大怒:「你真是不可理喻!」
这时,何楚庭站在门口,试图缓和气氛。
「妈,别这么认真了,这事我清楚,我爸和春姨之间没什么。」
「我爸只是帮帮她,男人有点初恋的回忆很正常,你也体谅一下我爸嘛。」
我看着何楚庭,他四十多岁了,脸上写满了世故。
我还记得他小时候,
从学校回来,
端着一大盆洗脚水,摇摇晃晃地放在我脚边,
笑得很甜:
「妈妈,
我来给你洗脚,
我们老师说,妈妈生养我们很不容易。等我长大了,
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那天我刚应付完债主,躲房间里偷偷哭过。
但那个说「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孩子,如今已经长大。
我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何楚庭,你什么时候能真正把我当成一个完整的人来看待。」
何楚庭没听懂我的意思,
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说:
「春姨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
我就认她做了干妈,
平时帮我爸跑跑腿,
你别太小题大做,
和我爸好好过日子。我直说吧,
你和我爸还能活几年啊,
折腾什么呢,
传出去也不好听。」
我轻描淡写地回了他一句:「你爸都不觉得丢人,我担心什么。」
何楚庭在社会上混得久了,
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立刻羞愤交加地说:
「我还在想,
把春姨接到家里来,
你们俩一起照顾我爸,
不是更轻松吗。」
「再说,我爸病还没好,这也是了却他的一个心愿。」
我想起了手术前他和何云生的对话。
我淡淡地说:「这是你的想法,还是你爸的想法?」
何楚庭巧妙地回答:「我们俩都觉得这样好。」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们以为我会轻易妥协?
我挺直了腰板:「我不同意。」
我回头看着何云生,声音坚定:「离婚。」
「什么?」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没人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何云生一边咳嗽,一边向我表达了歉意:“凤亭,你干嘛跟我较劲呢?”
“我和春笛,压根儿就没那回事儿,”他解释道,“你心里清楚得很。在我向你求婚之前,虽然跟她有过婚约,但后来找到她,也不过就是给她转点钱,偶尔去瞧瞧她而已。”
儿子跟着附和:“是啊,妈,你瞧瞧,哪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还想着离婚啊。”
明明何云生才是做错事的人,可大家的态度,却好像我才是那个犯错的人一样。
只有孙女何由站出来为我说话,她挡在我面前,抬起头:“你们凭啥这么说我奶奶?”
她转向何楚庭质问:“你可是奶奶亲生的,你不保护妈妈,反倒怪她,这就是你给我树立的榜样吗?”
她一脸怒气:“你竟然还称呼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为小妈,你的价值观还正常吗?”
接着何由转向何云生:“爷爷,你说如果你当初娶的是那个女人,她就不会过得不幸福,难道你当初不是自愿娶奶奶的吗?”
“你分明就是在为自己的自私找借口!”她坚定地说,“别说奶奶今年七十岁要离婚,就算她一百岁了,要离婚,我也支持她。”
孙女那温柔而有力的声音,就像一股清泉,滋润了我心中干涸的土地。
何楚庭愤怒地指着孙女的鼻子斥责:“闭嘴!大人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我抱着何由,也喝止她:“别说话,我和你爸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但何由的话,也让我回想起何云生当初娶我的原因。
那几年,城乡都在闹饥荒,粮食匮乏,饿死了不少人。
我家在村里,靠着山和水,勉强还能维持几个人的生活。
我和何云生是高中同学,他是城里人,靠供应粮生活,但城里粮食也紧张。
他不知从哪儿听说我家还有点余粮,就上门来了,虽然缺水,但还是尽力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问我:“汪凤亭,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有些犹豫地说:“只要你能给我一袋粮食。”
“汪凤亭,我是咱们班学习最好的,将来一定有出息,你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为了何云生的这句话,我从自己一个月的口粮里硬是扣出了一袋给了他。
就这样,何云生来我家提亲了。
他是城里人,高中毕业还分配了工作,我父母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
但我从未问过何云生那袋粮食的去向。
我只是听说何云生在老家有个订婚的未婚妻,家里很穷,在饥荒时,父母都饿死了,未婚妻是死了还是失踪了,不得而知。
总之,和何云生的婚约是解除了。
想到这儿,我问何云生:“何云生,当初我给你的那袋粮食,你给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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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生沉默不语,只是低下了头。
我和何云生过了一辈子,怎能不了解他这反应。
原来当初的那袋粮食,他给了刘春笛。
怪不得。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何云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开口说:“那些都是汪年往事了,咱们还是多关注现在吧。”
何由的手掌紧握着我的手,好像在传递着无尽的勇气与力量。
我微微一笑:
“你把过去送给了刘春笛,
你把将来也给了刘春笛,
现在留给我的,
还是带着刘春笛的影子。”
“我还有什么可考虑的呢?”
“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人生。”
何由用力地点了点头:“对啊!奶奶也有自己的人生!”
在我即将离开病房时,
何楚庭叫住了我:
“妈!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现在没房没车,
你要是和爸离婚,
这些可都不会是你的。”
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法院给我判多少,那就是我的。”
何楚庭皱着眉头,
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屑:
“你这辈子,
对家里也没多大贡献,
法院不会给你分太多的,
你离开了咱们家,
可就没现在这好日子了。”
我轻轻一笑:“何楚庭,你妈赚钱的时候,你这小子还没出生呢。”
“我都活到七十了,难道还能饿死不成?”
一转身,我看见何由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崇拜地望着我。
“奶奶,你太酷了。”
我拍了拍她:“这有什么酷的。”
何由嘟着嘴:
“你不知道我爸这个人,
特别大男子主义,
都不知道跟谁学的,
天天在家里嫌弃我是个女孩,
还觉得我妈做家庭主妇,
不肯给我妈钱。”
听着何由的抱怨,我笑了笑:“我也搞不懂,你爸小时候还挺听话的。”
何由是这个家里,唯一让我感到舒心的存在。
她今年刚好毕业,找工作的形势很严峻,一直没找到工作。
我看了看自己的存款,精打细算地买了一辆二手房车,开始了直播生涯。
在何由的指导下,我在短视频平台上注册了一个账号。
名字叫做“孙女和奶奶的房车之旅”。
我在这边整理房车,
那边我直接起诉了何云生,
何由说现在离婚需要三十天的冷静期,
离婚的手续非常繁琐。
不如直接起诉离婚,如果第一次没成功,只要分居满一年,就可以彻底离婚了。
我觉得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从小就不是那种能闲得住的人,
不然也不可能嫁了人,
怀着孕还和何云生在外面跑业务。
只是那时候我以为何云生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
直到被困在家里,照顾孙女之后我才发现,其实夫妻之间,也是分得很清的。
何云生把他的公司都看作是自己的,那些赚的钱都是他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没想到我到了晚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但七十岁创业,也不算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种下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实是现在。
按照我能活一百岁来看,我剩下的生命还有三十年。
生命多么宝贵啊,没必要浪费在那些不值得的人身上。
我和何由开着房车,开始了全国旅行,我们一边旅行,一边拍视频,一边直播。
也许是因为我们孙女和奶奶的旅行太引人注目,
我们去的第二个旅行地——大理时,
我们的账号就火了。
我们经常是何由在前面开车,我在后面直播,我戴着老花镜,和弹幕里的网友们互动。
他们都亲切地叫我汪奶奶。
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时,
才意识到,
原来我有自己的名字,
我不是谁的妻子,
不是谁的母亲,
我只是我自己。
何由还教会了我弹吉他。
我现在还能在镜头前,表演几个小节目了。
一年之后,当何由的房车再次停靠在海市,我感到了一种仿佛穿越时空的错觉。
我并非一直扎根在海市,
在我年轻时,我也曾与何云生一起走遍了大半个中国的土地,
但那时我们总是提心吊胆,
忙于生计,从未驻足欣赏过沿途的风景。
过了五十岁,我的生活又被囚禁在了小小的居所中,抚养孙女长大成人。
当我再次找到我们曾居住的房子时,我竟然感到了一丝陌生。
何由搂着我的手臂,
他问我:
“奶奶,
如果待会儿开门时,
爷爷说他现在过得很糟糕,
说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你会原谅他吗?”
我走得虽然缓慢,但我还是认真思考了何由的话。
如果何云生说他现在过得不好,我会原谅他吗?
如果我原谅了他,那很可能我以后还得待在家里照顾他。
现在他已经动了手术,
身体状况也不如从前了,
可能更需要别人的照顾了,
而我年轻时照顾何云生的父母,
照顾自己的儿子,
中年时照顾孙女,
到了老年还要照顾爱人吗?
这样一想,我觉得我的生活哪是人生,简直是泥潭。
我摇了摇头:“我可不想这样。”
何由抬头问我:“为什么呢?你不爱他了吗?”
我正纳闷何由不是一直在向我宣扬女性主义,鼓励我拥有自己的人生,重新开始吗?
怎么现在会问这样的问题。
我一低头,就看到了何由眼里的狡黠,原来他是在考验我。
我也不生气,
微笑着说:
“嗯,
我现在更爱自己,
我还能活多久呢,
当然是自己更重要了。”
我敲了敲门,开门的却不是何云生,而是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
她看到我,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随后是淡淡的敌意。
“你找谁啊?”
何由比我反应更快:“我找我爷爷,你是我爷爷请来的保姆吗?”
房间里传来何云生不高兴的声音:
“何由,
我看你出去玩了一年,
心都玩野了,
这是你刘奶奶。”
何由撅嘴:“什么刘奶奶,我就一个奶奶。”
何云生走到门口,看到我也在时,愣了一下。
他又看向了刘春笛,刘春笛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刘春笛,
我仔细地打量着她,
她可能比我小几岁,
围裙后面的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
没错,
何云生对刘春笛从不吝啬。
粗略一算,何云生一个月给刘春笛转的钱,比我一年收到的还要多。
刘春笛自然过得比我好。
不过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这一年我依靠网络,
挣了一笔钱,
我听从何由的建议,
改善了一下自己的生活质量。
何云生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话:“凤亭,你这一年年轻了很多。”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不肯移开。
我恍惚间回想起这几十年,何云生好像从未像今天这样,认真地、正视过我。
一旁的刘春笛却生气了,
她脱下身上的围裙往地上一扔,
翻了个白眼就往客厅的沙发上一坐。
何云生开着门,说:“进来坐吧。”
我往里走,刘春笛大声说:“鞋子在柜子里,别弄脏了地板,还得我打扫。”
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
何由小声嘀咕:
“你还没和我爷爷离婚呢,
她这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何云生瘫坐在沙发里,
他好像想掩盖自己的不自在,开口说:
“你一走,我就没得人照料,
正好春笛有空,就搬来了。”
春笛却冷笑一声,目光转向我:“云生哥,你跟她解释个啥劲儿?”
“云生哥,要不是你当初想让我活着,也不会和她结婚。”
“咱们那会儿,只能说是命运捉弄。”
“不然你也不会到现在老了,还被这狠心的女人扔在病床上,
她倒是洒脱,满世界旅游,
压根儿没考虑过你的生死。”
“要不是我来照料你,你可能死在床上都没人知道。”
刘春笛带着挑衅的语气说:
“汪姐姐,我还得谢你呢,
要不是你主动让位,
我就算想照顾云生哥也没机会。”
“云生哥这么好的人,可惜你眼瞎,看不上他。”
都一把年纪了,还搞这种争风吃醋的事。
我可不擅长这个,
我从包里掏出离婚协议,
放在何云生跟前:
“今天,我是来让你签这个离婚协议的,
不过你就算不签也无所谓,我直接去法院告你也行。”
何云生盯着眼前的离婚协议,嘴唇有点干,抬头看着我:“你这是何必呢?”
“我给你道个歉,以前的事,咱就当没发生过。”
“都这把年纪了,还离婚,不像话。”
我轻声笑了:“我回来了,春笛怎么办?”
何云生被我问得无言以对。
我抬眼看着他说:
“你不会真想着像楚庭说的那样,
咱们仨住一块,我们俩伺候你一个吧。”
何云生打断我:“你胡说什么呢?我做不出那种事。”
刘春笛慢条斯理地说:
“云生哥,
你快签了吧。这汪姐姐指不定旅游的时候碰上哪个帅老头了,
想和你离婚,和他一起飞呢。”
“估计是年轻时憋坏了,现在在网上花枝招展的,像个猴子一样被人围观。”
看着刘春笛越说越过分,
我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刘春笛,
这些年何云生给你的钱,
都是我们夫妻共同财产,
我要去法院告你,
你连一分钱都得还给我。”
“你说话别太难听。”
刘春笛立马闭嘴了。
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睛一瞥,看着何云生签完了离婚协议,才罢休。
当刘春笛把我的个人物品塞进包里,狠狠地扔出来时,她嘴里还嘟囔着:“快走,快走。”
她得意洋洋地宣布:“以后何云生就是我的伴侣了。”
我瞧了瞧那个包,这才意识到,和何云生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真正属于我的东西竟然寥寥无几。
何由抢先一步把包拎起来,还不忘瞪了刘春笛一眼:“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老巫婆。”
刘春笛怒气冲冲地冲出门去,何由赶紧拉着我直奔电梯。
我们刚到楼下,何楚庭的电话就来了。
他不耐烦地在电话那头说:“妈,你闹够了没?你真的打算和我爸离婚吗?”
“就不能消停会儿吗?在网上丢人现眼还不够吗?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吗?你肯定是被何由那丫头给洗脑了。”
“追求什么自由?都快入土的人了。”
“唉,算了,既然你已经签了离婚协议,现在也没地方去,就来我家住吧。”
我还以为何楚庭终于良心发现,开始关心我这个老妈了。
没想到他接着低声说:
“我外面有女人了,她说给我怀了个儿子,这可是咱们何家的后代,你得帮我照顾好。”
我站在那儿,冷笑着问:“何楚庭,你还算个人吗?你干的这事恶心不恶心?”
“你把你妈当什么了?”
何楚庭在电话那头急了:“妈,你懂什么?”
“就因为我生的是女儿,所以遗嘱里,我爸一分钱都没给我留下。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刘姨的儿子生了个儿子,我怀疑我爸就是看在那个孙子的份上,才把钱都留给了她们母子。”
我叹了口气:“听你这么说,你是觉得你爸和刘春笛还有另一个儿子?”
何楚庭理直气壮地说:“那当然了,不然为什么我爸遗嘱里只写刘姨的名字。”
听到何楚庭还想继续说,我冷笑一声:
“你连你爸都不如,你爸至少是个多情的人,虽然辜负了很多人,但至少他对每个人都还有点感情。”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转头一看,何由脸上满是泪水。
“奶奶,我都听到了,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妈?”
我摸了摸何由的头:“是奶奶对不起你妈,没把你爸教育好。”
“你放心,别管你爸,等奶奶死了,钱都是你和你妈妈的。”
何由紧紧抱着我,突然哭了出来。
“奶奶,我不要你死!”
“奶奶,我和我妈不要你的钱,将来我赚大钱养你和我妈。”
我笑着点点头:“你不是说了吗,我们女人应该自立,只要活着,就要奋斗。”
何由这才抽泣着从我怀里离开。
我没有在海市多停留片刻,立刻踏上了新的征途。
自从我和何由火了之后,围观我们的人是越来越多。
然而网络上却突然刮起了一阵风,许多媒体账号开始对我们开炮。
我点开一看,原来是刘春笛也注册了一个账号。
她在账号上自称要揭露我的真面目。
“汪凤亭说和孙女全国旅行,其实是抛弃了病重的丈夫,自己卷走了家里的钱财去旅行。”
“我是何云生的初恋,听说他无人照料,我便来到他的家中照顾他。”
“或许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们都老了,都单身,我们就走到了一起。”
刘春笛的话听起来似乎头头是道。
那些营销号为了吸引眼球,把我们描绘成两个女权主义者,吃着人血馒头,实际上是抛弃家庭的冷血动物。
原本和谐宁静的直播间,开始充斥着对我们的谩骂。
我戴着老花镜,浏览着手机里的评论。
经历了这些年的风风雨雨,这些恶意评论早已无法影响我。
何由却是个急脾气,一把抢过手机就开始辩解:“我奶奶怎么可能抛弃我爷爷!”
“那刘春笛把我爷爷和我奶奶的关系搅得一团糟,现在还在网上诋毁我奶奶!”
“她早就和我爷爷有联系了,从89年到现在,每个月都给我爷爷转账,那些汇款单都能堆成山了!”
直播间的网友们却说:“这是你们的直播间,还不是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们两个巧舌如簧,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对啊,我支持春笛奶奶,她看起来那么慈祥,和这个狡猾的老女人完全不一样。”
何由气得直跳脚,差点和弹幕对骂起来。
我则拿出手机里拍摄的保险柜照片。
在网上发表了一篇帖子《我用一袋粮食换来的爱情》。
在帖子里,我讲述了我和何云生这段漫长而充满欺骗的一生。
那些汇款单、信件,都成了我的证据。
如果刘春笛以为我是个好欺负的人,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年轻时我为了嫁给何云生,可以饿自己一个月。
在火车上和小偷对峙,即使对方手里有刀,我也从未退缩。
我是个勇敢、果断、有魄力的女人。
否则我也不会在看到保险柜时,立刻决定和何云生离婚。
帖子发出后,我给何云生打了个电话。
“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我不想说难听的话,但如果你再让刘春笛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那我接下来会怎么做,我自己也说不准。”
何云生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凤亭,打扰你了。”
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感到有些奇怪,当我表现得软弱时,大家都不把我当一回事,好像我生来就应该迁就他们。
但一旦我展现出自己的脾气,所有人都开始尊重我了。
老话说得好,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经过这场风波,我的粉丝数量更多了。
在我七十岁这一年,我的人生转了一个弯,从火车轨道上一路狂奔到了狂野之中。
半年时间悄然流逝,再次听闻何云生的消息,却已是他生命垂危之际。
这段时间,何云生试图通过控制经济来抑制刘春笛的火爆脾气。
然而,刘春笛却溺爱儿子,导致儿子成年后沉迷赌博,迅速欠下巨额债务。
面对无法偿还的赌债,母子俩竟然打起了何云生遗嘱的主意。
一天深夜,刘春笛悄悄起身,打开了窗户。
结果何云生突发偏瘫,被紧急送往医院。
当医生询问何云生的病因时,他失望地看了刘春笛一眼,却呼唤着我的名字。
那时我正身处海南,度假中。得知消息后,我立刻乘飞机赶往医院,但何云生已经奄奄一息。
他变得异常消瘦,几乎让我认不出来。
何云生看着我,委屈地呼唤我的名字:“凤亭,他们都欺负我。”
那一刻,我仿佛回到了何云生破产的那一天,他也是用这种语气呼唤我的名字。
“凤亭,怎么办,我创业失败了。”
那天,我抱着何云生,笑着说道:“你娶我的时候不是说过吗?你会有大出息,会照顾我一辈子,没事的,你将来一定会赚大钱。”
但后来,何云生确实赚了很多钱,却没给我花。
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坐在病床边,没有回应何云生。
何云生伸出手,想要握住我的手:“等我死后,我们葬在一起吧?”
他用讨好的语气说:“你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走。”
我轻轻地将何云生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摇了摇头。
我轻声说:“云生,我不会和你葬在一起。”
“这辈子,我已经当够了别人的妻子。”
“我不想再在墓碑上看到自己是谁的妻子。”
“哪怕我的骨灰被随意撒入大海,也比这样好。”
“你是刘春笛的救命恩人,你们是命中注定的缘分,那另一边的坟墓,还是留给刘春笛吧。”
何云生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送何云生离去。
病房里传来刘春笛的哭泣声。
我不知道刘春笛是否后悔,但最终何云生的遗产还是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刘春笛,一份给了我。
我将我的那一份留给了何由。
然后,我继续踏上旅程。
属于我自己的人生,才刚刚拉开序幕。
来源:讲故事时会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