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是一头东北虎,体型大得惊人,比张大山这辈子见过的任何老虎都要大上一圈。
张大山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
呼出的白气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中凝成霜花,
挂在他花白的胡茬上。
他眯起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处连绵的雪山。
这片林子他太熟悉了,从爷爷那辈起,
张家就在这长白山里讨生活。
六十年的光阴,他在这片雪林中摸爬滚打,
熟悉每一处山坳,每一条溪流。
可今天,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风里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不是野猪,不是狼,那是一种更加古老而危险的气息。
张大山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猎刀,
刀柄上缠着的鹿皮已经被磨得发亮。
雪地上有一串新鲜的脚印,足有他手掌那么大,
深深陷进积雪里。
张大山蹲下身,仔细端详着这些脚印。
脚印边缘的雪还很蓬松,说明留下脚印的生物刚经过不久。
他的手指轻轻描摹着脚印的轮廓,心跳突然加快了。
"这畜生......"他喃喃自语,"比寻常老虎大得多。"
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虎啸,
震得树梢上的积雪簌簌落下。
张大山站起身,从背上取下那杆老猎枪。
枪托上的木头已经开裂,用铁丝勉强固定着,
但枪管依然锃亮。
这是爷爷传下来的家伙什,陪他度过了大半辈子。
风突然大了起来,
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张大山知道,一场暴风雪要来了。
他必须在天黑前找到避风的地方,
否则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深山里,一晚上就能要了人的命。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呜咽。
那声音像是从东边的山坳里传来的,
夹杂在呼啸的风声中,
几乎微不可闻。
但张大山六十年的猎人生涯,
让他对山林中的任何异响都格外敏感。
他握紧了猎枪,循着声音走去。
雪越下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
张大山不得不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踩实了才敢迈下一步。
呜咽声时断时续,却越来越清晰。
那绝不是普通野兽能发出的声音。
转过一片红松林,张大山的瞳孔猛地收缩了。
在二十步开外的一块巨石下,蜷缩着一个巨大的身影。
那是一头东北虎,体型大得惊人,比张大山这辈子见过的任何老虎都要大上一圈。
它的毛色在雪地里泛着金黄色的光泽,
黑色的条纹如同墨迹般浓重。
但真正让张大山倒吸一口凉气的是,
这头猛兽的右后腿上,赫然插着一支箭矢。
暗红的血迹已经凝固在皮毛上,
周围的雪地被染红了一大片。
老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猛地抬起头来。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张大山,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张大山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老虎的胡须在微微颤动,
能看到它鼻翼翕动时喷出的白气。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张大山知道,自己绝不能转身逃跑。
在老虎面前露出后背,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缓缓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移动着手指,扣在了猎枪的扳机上。
老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那声音震得张大山的胸腔都在共鸣。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
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瞬间结成了冰珠。
就在这时,老虎突然动了。
它猛地站起身,动作却不像往常那般矫健。
受伤的后腿显然影响了它的行动。
张大山的手指已经扣紧了扳机,却在这时注意到老虎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杀意,
反而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
这个发现让张大山愣住了。
在他六十年的猎人生涯中,
从未在任何野兽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神情。
即便是受伤的野兽,眼中也只会充满愤怒和恐惧。
老虎没有扑上来,而是缓缓地向后退去。
它的动作很慢,像是在试探。
张大山这才注意到,在老虎身后的雪地上,
还留着另一串脚印,比老虎的要小得多。
"等等......"张大山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老虎停住了,依然警惕地盯着他。
张大山慢慢放下猎枪,这个动作让老虎的耳朵抖动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从腰间解下水壶,拧开盖子,将里面的水倒在雪地上。
"你看,我没有恶意。"他轻声说,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说话,"你受伤了,需要帮助。"
老虎的鼻子抽动了几下,似乎是在嗅闻空气中的气味。
张大山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味它一定很熟悉——那是常年混迹山林的气味,
混合着松脂、兽皮和火药的味道。
风更大了,卷起的雪幕几乎要将一人一虎隔开。
张大山看到老虎的伤口还在渗血,
在雪地上留下点点猩红。
他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还是个毛头小子时,
曾在暴风雪中救过一只受伤的猞猁。
那只猞猁后来每年冬天都会出现在他的木屋附近,
有时还会叼来野兔。
"让我帮你。"张大山说着,慢慢蹲下身,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布包。
那是他随身携带的伤药,用山里的草药配的。
老虎的耳朵又抖动了一下,这次幅度更大。
它似乎听懂了张大山的话,
又或者只是被他的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张大山看到它的尾巴轻轻摆动,
这是猫科动物在思考时的典型动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老虎瞬间炸毛,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张大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差点没站稳。
等他回过神来,老虎已经消失在茫茫雪幕中,
只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张大山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的手指还保持着刚才准备取药的姿势,
却已经冻得发麻。
那声枪响是从西边传来的,距离这里至少有两三里地。
"不对劲......"他喃喃自语。
这片区域是他的猎场,除了他,很少有人会深入到这里。
而且那枪声很特别,不是猎枪的声音,
更像是......军用步枪?
暴风雪更猛烈了,张大山知道必须找个地方避一避。
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老虎消失的方向。
那串带血的脚印很快就会被新雪覆盖,
但他已经记住了老虎的气味。
"等着我。"他对着风雪中的山林轻声说,"我一定会找到你。"
张大山转身向自己的木屋方向走去,
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等这场暴风雪过去,他一定要找到那只受伤的老虎。
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它,更是为了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敢在他的地盘上伤害这片山林的主人。
雪越下越大,张大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而在不远处的山梁上,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的离去。
暴风雪持续了整整一夜。
张大山蜷缩在木屋的角落里,
听着狂风呼啸着掠过屋顶,
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着这座年久失修的建筑。
火塘里的柴火已经所剩无几,但他舍不得再添,
必须留一些到天亮。
他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那眼神中的悲伤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六十年来,他见过太多生死,早已习惯了山林的残酷。
但这一次,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天刚蒙蒙亮,风势稍减,张大山就迫不及待地背上猎枪出了门。
雪已经停了,但积雪深及膝盖,
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他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向昨天遇到老虎的地方走去。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张大山不得不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雪地上的痕迹。
老虎的脚印早已被新雪覆盖,
但他凭着多年的经验,依然能找到蛛丝马迹。
突然,他在一棵红松树下发现了一撮金黄色的毛发。
张大山蹲下身,用手指捻起那撮毛。
毛发根部还带着血迹,显然是老虎在蹭树时留下的。
他凑近闻了闻,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伤口感染了......"张大山皱起眉头。
他知道,如果不及时处理,那只老虎很可能会因为感染而死。
他加快了脚步,循着断断续续的痕迹向山林深处走去。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他在一处山崖下发现了一个山洞。
洞口有明显的拖拽痕迹,雪地上还残留着零星的血迹。
张大山的心跳加快了。
他取下猎枪,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
洞里传来微弱的呼吸声,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探出头向洞里张望。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那只巨大的东北虎正蜷缩在洞的深处,
它的右后腿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伤口周围的皮毛脱落,露出溃烂的皮肉。
更让张大山震惊的是,在老虎的怀里,还蜷缩着两只幼崽。
它们看起来出生不久,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
正本能地往母亲怀里钻。
老虎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抬起头,
发出一声虚弱的咆哮。
但它的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
眼神也不如昨天那般锐利。
张大山注意到,它的鼻头干燥发烫,显然是发烧了。
"别怕,别怕......"张大山轻声说着,慢慢放下猎枪,"我是来帮你的。"
他从背包里取出准备好的草药和绷带,动作尽量放轻。
老虎依然警惕地盯着他,但已经没有力气做出攻击的姿态。
两只幼崽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紧张,
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张大山的心揪了起来。
他知道,如果再不处理伤口,
这只母虎很可能撑不过今晚。
而失去母亲的幼崽,在这严酷的山林里几乎没有生存的可能。
他慢慢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老虎的耳朵抖动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
当张大山距离它只有三步之遥时,
老虎突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受伤的后腿让它重重地摔倒在地。
"嘘......别动......"张大山的声音颤抖着,"让我帮你......"
他跪在雪地上,慢慢伸出手。
老虎的呼吸急促,但这一次,它没有躲开。
当张大山的手触碰到它滚烫的额头时,
老虎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
张大山感觉自己的眼眶发热。
六十年来,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只活生生的东北虎。
他能感受到它强健的肌肉下跳动的心脏,
能闻到它皮毛间特有的气息。
这不是猎物,而是一个生命,
一个正在为生存而挣扎的生命。
他小心翼翼地检查老虎的伤口。
箭矢已经折断,只留下一截箭杆深深嵌在肉里。
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张大山知道,必须尽快取出箭杆,清理伤口。
"这会很疼......"他轻声说,从背包里取出小刀和酒壶,"但你得忍着。"
他用酒给刀消毒,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清理伤口。
老虎的身体剧烈颤抖,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但神奇的是,它没有攻击张大山。
两只幼崽被母亲的动静惊醒,
发出不安的叫声。
张大山的手很稳,
这是他六十年来练就的本事。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箭杆,
然后用酒清洗伤口。
老虎疼得直哆嗦,
但始终没有反抗。
当张大山将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时,
它甚至发出了一声类似呼噜的声音。
处理完伤口,张大山已经满头大汗。
他脱下自己的羊皮袄,
轻轻盖在老虎身上。
两只幼崽似乎对这个陌生人产生了好奇,
其中一只甚至伸出粉色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张大山笑了,这是他多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他轻轻摸了摸幼崽的脑袋,
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些肉干,
放在老虎面前。
"我得走了,"他轻声说,"明天再来看你。"
当他转身准备离开时,
老虎突然抬起头,
用鼻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
张大山愣住了,
他回头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这一次,他在里面看到了感激。
走出山洞时,张大山感觉自己的脚步格外轻快。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以猎杀为生的老猎人了。
这片山林给了他太多,是时候回报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的树林里,
一双阴冷的眼睛正注视着这一切。
那人手里握着一把军用步枪,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张大山踩着积雪往木屋走时,
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
这是老猎人特有的直觉,
六十年来救过他无数次性命。
他装作弯腰系鞋带,
余光瞥见西侧桦树林里闪过一道金属反光。
"狗日的......"他低声咒骂,加快脚步的同时,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火药囊。
木屋门廊下埋着三发土制雷管,
那是他年轻时打熊瞎子用的家伙。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
张大山故意把猎枪挂在门框显眼处。
灶台上煮着的狍子肉汤咕嘟作响,
他掀开锅盖的瞬间,蒸汽模糊了整扇窗户。
借着这层掩护,
他迅速从炕席下摸出那柄双管猎枪——这才是他真正的保命家伙。
夜幕降临时,
张大山在火塘边磨着猎刀。
刀刃与磨石摩擦发出的沙沙声里,
夹杂着极细微的脚步声。
来人显然受过训练,积雪的咯吱声间隔均匀,
若不是张大山提前在院墙周围撒了细沙,根本察觉不到异常。
"吱——"
门轴突然发出刺耳的响动。
张大山头也不抬,
手中的猎刀精准地钉在门框上,
离闯入者的鼻尖只有半寸。
"老哥好身手。"穿军大衣的男人摘下狗皮帽子,
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借个火?"
张大山眯起眼睛。
来人腰间鼓鼓囊囊,
后腰别着的分明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这种制式武器出现在深山里,
让他想起十年前那支失踪的勘测队。
"柴火在院东头。"张大山用火钳拨弄炭火,"自己取。"
刀疤脸没动,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虎皮。
那是张大山的爷爷猎的,毛色早已暗淡,
但额间的"王"字依然清晰。"听说这山里有大虫?"他掏出一包大前门,在拇指盖上磕了磕。
张大山的心脏猛地收紧。
他注意到刀疤脸右手虎口的老茧,
那是常年握枪才会形成的。"早年间还有,58年除四害那会儿......"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虎啸。
刀疤脸的眼睛瞬间亮得像饿狼,
香烟掉在火塘里溅起一串火星。
张大山抄起火钳佯装扒灰,
实则将通红的铁钳头对准了对方咽喉。
"老哥听错了。"刀疤脸突然笑起来,露出满口黄牙,"是夜猫子叫。"他倒退着出门,军大衣下摆露出半截麻绳——正是张大山昨天绑在草药包上的那根。
后半夜,张大山摸黑来到山洞。
月光下,母虎的伤口已经消肿,
两只幼崽正趴在母亲肚皮上吃奶。
听到动静,母虎只是抬了抬眼皮,
尾巴轻轻扫过张大山的小腿。
"得给你们换个地方。"张大山从怀里掏出烤鹿肉。
母虎的鼻翼翕动,突然扭头望向东南方,
喉咙里发出预警般的低吼。
三声布谷鸟叫划破夜空——这是盗猎者的联络暗号。
张大山吹灭火折子,把幼崽塞进随身带来的羊皮袋。
母虎似乎明白了什么,
用牙齿轻轻叼住他的衣角往山洞深处拖。
在堆积的枯枝后,竟藏着条隐秘的裂隙。
母虎挤进去时,张大山闻到了硫磺味——这是通往温泉谷的暗道,
当年他爷爷就是在这里躲过日伪军的围剿。
安顿好老虎一家,张大山在洞口布下荆棘陷阱。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他握着猎枪蹲守在山梁上,
看着七个人影呈扇形向山洞逼近。
领头的刀疤脸背着个铁笼子,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第一声惨叫响起时,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踩中兽夹的盗猎者抱着腿在雪地里打滚,
其他人顿时乱了阵脚。
张大山趁机扣动扳机,
装填了铁砂的猎枪喷出扇形火舌,打得树皮噼啪作响。
"操他娘的!"刀疤脸躲到树后,"老子要活剥了这老东西!"
子弹擦着张大山耳边飞过,
打得岩石碎屑飞溅。
他滚到巨石后方,摸出珍藏的鹿哨。
凄厉的哨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漫天寒鸦。
地动山摇的虎啸应声而起。
母虎从侧翼扑入战团,一掌拍飞了正在装弹的喽啰。
张大山看见它后腿的绷带渗出血迹,
但扑杀的动作依然凌厉如电。
盗猎者阵型大乱,有人慌不择路跌下悬崖。
刀疤脸突然狞笑着举起喷火器。
张大山瞳孔骤缩——那铁罐子上分明印着"林业局封存"的红漆。
炽热的火舌舔上母虎的脊背,焦糊味瞬间弥漫。
张大山怒吼着冲出掩体,双管猎枪同时轰响。
刀疤脸胸前炸开两朵血花,喷火器坠地引燃了枯枝。
母虎在火海中左突右冲,
将剩余的盗猎者逼向悬崖。
张大山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
突然听到幼崽的哀鸣。
转头望去,两个喽啰正抱着羊皮袋往山下滑。
接下来的记忆变得破碎:他追着雪橇印狂奔三天三夜,
用猎刀解决掉最后一个盗猎分子时,
右腿已经露出森森白骨。
母虎找到他时,他正抱着瑟瑟发抖的幼崽,靠在一棵百年红松上等死。
张大山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的山洞里。
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泛着莹莹微光,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气息。
他想撑起身子,右腿却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他倒吸一口冷气,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被粗糙地包扎过。
绷带是用他的羊皮袄撕成的,
上面还沾着老虎的唾液——母虎显然是用舌头帮他清理过伤口。
洞口的阳光被一个庞大的身影挡住。
母虎叼着一只野兔走进来,将猎物轻轻放在他身边。
张大山注意到,它的后腿还有些跛,但已经能自如行动了。
"谢谢......"他伸手摸了摸母虎的额头。
老虎的耳朵抖了抖,发出满意的呼噜声。
两只幼崽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
好奇地嗅着张大山的手。
接下来的日子,张大山和老虎一家形成了奇妙的共生关系。
母虎每天都会带回猎物,有时是野兔,有时是山鸡。
张大山则用火石生火,将肉烤熟后分给老虎们。
他发现,母虎似乎很喜欢熟食的味道,
总是用粗糙的舌头舔着烤得焦黄的肉块。
夜晚,他们依偎在一起取暖。
幼崽们喜欢钻进张大山的羊皮袄里,发出小猫般的呼噜声。
母虎则卧在他受伤的腿边,用体温为他缓解疼痛。
张大山用树枝做了副简易拐杖,
每天坚持在洞里走动。
他知道,如果一直躺着,这条腿就真的废了。
母虎似乎明白他的心思,总是用身体支撑着他,
充当活体拐杖。
一天清晨,张大山被幼崽的叫声惊醒。
他睁开眼,发现母虎正焦躁地在洞口徘徊,
时不时发出低吼。
空气中飘来一股陌生的气味——是烟味。
张大山的心猛地揪紧了。
他拄着拐杖挪到洞口,看见远处的山林升起滚滚浓烟。
那是盗猎者在放火烧山,逼他们现身。
"得离开这里......"他喃喃自语。
但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走不远。
母虎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焦虑,
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肩膀。
就在这时,张大山想起了爷爷曾经说过的一个地方——鹰嘴崖下的秘密洞穴。
那里有一条地下暗河,可以通往山外的温泉谷。
"跟我来。"他对母虎说,开始收拾仅剩的装备。
母虎低吼一声,叼起一只幼崽。
张大山抱起另一只,艰难地向洞外挪去。
浓烟越来越近,呛得人睁不开眼。
张大山用湿布捂住口鼻,
在母虎的引导下向鹰嘴崖方向移动。
他的腿疼得像要断掉,但不敢停下。
幼崽似乎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紧紧贴在他怀里。
突然,一声枪响划破长空。
子弹打在旁边的岩石上,溅起一串火星。
张大山回头,看见刀疤脸带着十几个手下从浓烟中冲出来。
"老东西,看你往哪跑!"刀疤脸狞笑着举起喷火器。
母虎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挡在张大山面前。
它的毛发根根竖起,像一团燃烧的金色火焰。
张大山知道,这是老虎准备拼死一搏的姿态。
"不......"他伸手想拉住母虎,但已经来不及了。
母虎如离弦之箭般扑向盗猎者,
喷火器的火舌擦着它的身体掠过。
张大山听见皮肉烧焦的声音,闻到毛发燃烧的气味。
他的心在滴血,但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他抱着幼崽,拼命向鹰嘴崖爬去。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和惨叫声,但他不敢回头。
终于,他看见了那个隐蔽的洞口。
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虎啸传来。
张大山浑身一震,那是母虎在向他告别。
他咬紧牙关,抱着幼崽钻进洞穴。
黑暗中,他听见幼崽发出不安的呜咽,
感受到它们小小的身体在颤抖。
地下暗河的水冰冷刺骨,但张大山顾不上这些。
他一手抱着幼崽,一手扶着岩壁,在漆黑的水道中艰难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看见前方透进一丝光亮。
爬出洞穴的那一刻,
刺眼的阳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温泉谷就在眼前,但张大山已经精疲力尽。
他瘫倒在草地上,看着两只幼崽在他身边焦急地转圈。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
张大山勉强抬起头,看见林业局的救援队正在降落。
他知道,自己得救了。但此刻,他的心里只有那只金色的身影。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我没能保护好你......"
两只幼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悲伤,
用温热的舌头舔着他的脸。
张大山将它们紧紧搂在怀里,
发誓要用余生来守护它们,就像它们的母亲守护他一样。
温泉谷的春天来得比山里早。
当长白山顶还覆盖着皑皑白雪时,
谷底已经开满了野花。
张大山拄着拐杖,看着两只小老虎在花丛中嬉戏。
它们已经长到半人高了,
金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大金!小金!"他喊了一声。
两只老虎立刻竖起耳朵,欢快地向他跑来。
大金比较稳重,总是跑在前面;
小金则调皮得多,经常半路拐弯去扑蝴蝶。
张大山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烤鹿肉。
这是他特制的零食,
用蜂蜜和草药腌制过。
两只老虎吃得津津有味,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木屋前的空地上,张大山用树枝搭了个简易的训练场。
每天清晨,他都会带着两只老虎练习捕猎技巧。
大金继承了母亲的沉稳,
潜伏时几乎纹丝不动;
小金则像个小疯子,总想用蛮力解决问题。
"记住,"张大山一边示范潜伏姿势,
一边说,"捕猎不是打架,要讲究策略。
"他说话时,两只老虎会歪着头认真听,
仿佛真的能听懂似的。
渐渐地,温泉谷成了野生动物的乐园。
张大山发现,自从老虎来了之后,
这里的生态平衡反而更好了。
野兔和山鸡的数量保持稳定,
狼群也不敢轻易靠近。
他常常坐在木屋前,看着各种动物在谷中和谐共处。
一天傍晚,张大山正在给老虎梳理毛发,
突然听见远处传来引擎声。
他的心猛地揪紧了——自从上次盗猎事件后,他对任何机械声都格外敏感。
"进去。"他拍了拍两只老虎。
它们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钻进了木屋后的密林。
来的是个年轻姑娘,开着一辆破旧的吉普车。
她穿着林业局的制服,胸前别着工作证。
"张大爷!可算找到您了!"姑娘跳下车,激动地说,"我是新来的护林员小林,局里派我来接您回去。"
张大山摇摇头:"我在这儿挺好。"
"可是......"小林欲言又止,"局里需要您的经验。
最近盗猎活动又猖獗起来了,
听说他们在找一只特别的老虎......"
张大山的心猛地一跳。
他想起母虎那与众不同的体型和毛色,
想起刀疤脸贪婪的眼神。难道......
就在这时,密林中传来一声低吼。
大金不知何时溜了出来,正警惕地盯着陌生人。
小林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别怕,"张大山安抚道,"它不会伤人。"他招手让大金过来,轻轻摸着它的头,"这是我的......老朋友。"
小林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大山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
"这样吧,"他说,"我可以回去帮忙,但有个条件。"
"您说!"
"这片温泉谷,要划为自然保护区。"张大山望向远处的山林,"让它们有个安身之所。"
小林连连点头:"我这就回去打报告!"
送走小林后,张大山坐在木屋前发呆。
夕阳将山谷染成金色,
两只老虎依偎在他脚边。
他想起母虎,想起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想起山洞里的点点滴滴。
"你们说,"他轻声问,"你们的妈妈还活着吗?"
大金抬起头,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
小金则突然竖起耳朵,警惕地望向山谷入口。
张大山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一个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身影比大金还要大上一圈,
动作却有些蹒跚。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她......"他喃喃自语,颤抖着站起身,"她还活着......"
两只老虎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低沉的呜咽。
张大山拄着拐杖,慢慢向山坡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与两只老虎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仿佛一幅跨越时空的剪影。
他知道,新的故事即将开始。
这一次,他要守护的不仅是这片山林,还有那些与他命运交织的生命。
鹰嘴崖的月光像一把银色的刀,劈开了浓稠的黑暗。
张大山趴在冰冷的岩石上,
军用望远镜里映出三公里外的营地火光。
大金安静地伏在他左侧,
成年雄虎的肩高已经超过他的腰部;小金在右后方警戒,它的左耳缺了个口子——那是去年冬天和狼群搏斗留下的勋章。
"四个哨塔,十二顶帐篷。"张大山在雪地上画出简图。
他花了大半年时间追踪到这个盗猎者老巢,
却发现事情远比想象中严重——营地中央停着三辆装甲车,车身上模糊的林业局标志让他心头发凉。
怀里的无线电突然震动,
传来小林刻意压低的声音:"张叔,确认了。副局长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有温泉谷地形图,上面标着'特殊物种保护区'......"
话音未落,营地突然警铃大作。
张大山暗叫不好,刚要撤退,却见探照灯齐刷刷打向自己所在的山头。
大金发出预警的低吼,獠牙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老东西,等你很久了。"刀疤脸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山谷回荡。
张大山这才发现,
自己腰间不知何时被贴上了追踪器——是三天前那个"迷路地质队员"干的。
装甲车的炮塔缓缓转动,
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了山崖。
张大山反而笑了,他摘下狗皮帽子抛向空中,
同时吹响了骨哨。
凄厉的哨声刺破夜空,惊起方圆十里的寒鸦。
炮弹出膛的瞬间,
一道金色闪电从侧方撞偏了装甲车。
母虎的身影在硝烟中显现,
它比记忆中还大了一圈,
背部的烧伤疤痕像勋章般盘踞在皮毛间。
大金小金发出震天的咆哮,
整个山谷都在这吼声中颤抖。
"上!"张大山抽出猎刀。
三只老虎如离弦之箭扑向营地,
他紧跟其后,手中双管猎枪喷出复仇的火舌。
母虎专门攻击炮塔,
它似乎记得这种武器的可怕;
大金冲散人群,小金专门撕咬持枪者的手腕。
刀疤脸举着喷火器从指挥帐冲出,
火焰却烧着了弹药箱。
爆炸的气浪掀飞了半个营地,
张大山趁机滚进装甲车底。
当他用猎刀切断最后一根输油管时,
发现了车斗里铁笼中奄奄一息的紫貂——它们的皮毛上都有相同的放射性编号。
黎明时分,增援的警用直升机终于赶到。
小林带人冲进营地时,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三只老虎守在浑身是血的老人身边,
朝阳为它们的轮廓镀上金边;
十七个盗猎者被藤蔓捆成粽子,
每个人的衣服上都用血画着虎爪印。
三个月后,温泉谷自然保护区挂牌仪式上,
张大山躲在人群最后。
他的旧猎枪被做成雕塑立在入口处,
基座上刻着"守护者"三个字。
小林正要找他合影,却发现老人悄悄走向山林。
在当年那个山洞前,
母虎带着两只成年虎崽等着他。
张大山从怀里掏出三个铜铃铛,系在它们项圈上。
"叮铃"声中,四道身影缓缓没入晨雾。
远处新立的界碑上,水泥未干的保护区地图里,隐约可见四个小小的爪印。
雪又落下来了,
像无数洁白的蝴蝶,轻轻覆盖着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
而属于山林的故事,永远不会有真正的结局。
二十年后·惊蛰
林悦收起无人机,显示屏上的红外影像让她心跳加快。
那头老年东北虎正在白桦林间踱步,
它颈间的铜铃早已锈死,
却依然随着步伐发出细微的沙响。
"小金,等等我!"她按住耳麦呼唤助手,
背包里的监测设备叮当作响。
作为新上任的保护区主任,
她始终觉得这片山林里藏着什么秘密——比如为什么每只佩戴项圈的老虎,
都会在月圆之夜朝着鹰嘴崖方向长啸。
穿过挂着冰凌的灌木丛时,林悦突然僵住了。
雪地上插着半截生锈的猎刀,
刀柄上缠着的鹿皮绳结,
与她办公室珍藏的那条一模一样。
更令她震惊的是,刀身周围散布着四组脚印:人的靴印在前,三组虎印呈扇形护卫在后。
山风送来遥远的铜铃声响,
这次却来自相反方向。
林悦转身,
看见雾霭中浮现出令人窒息的画面:晨光勾勒出一人三虎的剪影,
为首的老者白发如雪,
却有着青年般挺拔的脊梁。
最雄壮的那只老虎突然转头,
左耳缺口宛如月牙。
他们与她对视了漫长的一秒钟,
而后如烟霭般消散在初春的晨光里。
林悦颤抖着摸出卫星电话:"总部,申请永久调任温泉谷保护区......对,就在我父亲当年殉职的地方。"
在她看不见的树冠层,
三个铜铃铛正悬在新生虎崽的摇篮上方。
风起时,锈迹斑斑的铃舌轻叩铃壁,
震落二十年光阴积尘,露出内壁刻着的细小字迹:
"山在,虎在,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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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岭深山老妖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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