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记得是2006年6月的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我叫陈明远,2002年—2007年在县畜牧站工作。
记得是2006年6月的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县畜牧站吗?求求你们快派人来看看我家的牛吧!"电话那头是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它从昨晚就开始不对劲,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一边安抚她,一边迅速记下地址——青石关村,离县城有四十多里山路。
挂断电话,我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色,叹了口气。站长去市里开会了,站里就剩我和两个实习生。
"小张,把出诊箱准备好,我得去趟青石关村。"我边说边收拾听诊器、药品和手术器械。
"陈医生,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小张犹豫地看着我。
"牛等不起。"我简短地回答,心里清楚,对农户来说,一头牛可能就是半个家当。
下午3点的样子,我开着站里那辆老旧的面包车上路了。
出了县城,柏油路很快变成了坑坑洼洼的土路。
天空越来越暗,远处传来闷雷声。
我摇下车窗,让带着泥土气息的风灌进来,驱散夏日的闷热。
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在一片竹林掩映中,我看到了青石关村的牌子。
村口有个穿碎花衬衫的姑娘在张望,看到我的车,立刻挥手跑过来。她约莫二十出头,扎着马尾辫,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睛却亮得惊人。
"您是畜牧站的医生吗?"她气喘吁吁地问,声音和电话里一样。
我点点头:"嗯,我是陈明远。你是......"
"我叫柳佩兰!谢谢您这么快就来!"她不由分说拉开车门坐上来,"我家在村西头,还往前开——"
跟着她的指引,车子七拐八拐停在一座青砖灰瓦的农家小院前。
院子里收拾得很干净,墙角种着几株月季,正开着粉色的花。
"妈!医生来了!"佩兰朝屋里喊了一声,拉着我就往后院跑。
后院用竹篱笆围了个牛棚,一头黄白相间的母牛侧卧在干草上,腹部明显隆起,呼吸急促。旁边站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正愁眉不展地抽着旱烟。
"这是王叔,我们村的牛把式。"佩兰介绍道,"王叔说牛要生了,但胎位不正......"
我蹲下身,轻轻抚摸母牛的腹部,能感觉到明显的宫缩,但节奏紊乱。
戴上手套检查后,我的心沉了下去——小牛的一条腿先出来了,典型的胎位不正。
"得马上助产,否则母子都危险。"我抬头对佩兰说,"准备热水、干净毛巾,再找些绳子来。"
佩兰飞快地跑进屋,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回来,胳膊上还搭着几条白毛巾。
王叔递给我一捆细细的麻绳。
我一边用热水洗手一边解释:"现在小牛卡住了,我得把那条腿推回去,调整胎位。需要你们帮忙按住牛,别让它乱动。"
佩兰二话不说跪在牛头前,轻轻抚摸它的脸,低声说着什么。
母牛似乎听懂了,发出低沉的哞叫,却没有挣扎。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慢慢伸入产道。母牛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佩兰立刻抱住它的头,继续轻声安抚。
我能感觉到小牛的那条腿已经有些肿胀,必须尽快处理。
"往左......再往上一点......"我自言自语地调整着手的位置,终于摸到了另一条蜷曲的前腿。小心翼翼地用绳子套住,轻轻往外拉。
"出来了!"王叔突然喊道。
一只湿漉漉的小牛蹄率先露出,然后是另一只。我继续均匀用力,配合母牛的宫缩节奏。汗水顺着我的额头往下淌,模糊了视线。
"毛巾。"我伸手,佩兰立刻递上一条温热的毛巾。我擦了擦脸,继续专注地工作。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奋战,一头黑白花的小牛犊终于安全降生。
母牛虚弱地转过头,开始舔舐自己的孩子。
小牛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又跌倒在干草上,发出细弱的叫声。
"活了!都活了!"王叔激动地拍着大腿,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
佩兰却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全是牛毛和血迹,衣袖也被撕破了一道口子。
"谢谢你,陈医生......"她抬起头,眼泪还在流,嘴角却扬起了笑容,"小花是我们家唯一的牛,要是没了它......"
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继续检查母牛的情况。胎盘顺利排出,出血也不多,但体力消耗太大,需要补充营养和水分。
"红糖水煮鸡蛋,鸡蛋4-6个就好。"我对佩兰说,"再找些干净的稻草来,让它们母子暖和点。"
佩兰抹了把脸,又风风火火地跑进屋。
这时我才注意到天已经完全黑了,远处雷声隆隆,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牛棚的瓦片上。
"陈医生,今儿怕是走不了了。"王叔望着越来越大的雨势摇头,"山路一下雨就塌方,危险得很。"
正说着,佩兰端着个大海碗回来,碗里是六个荷包蛋泡在红糖水里。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母牛嘴边,母牛立刻伸出舌头舔食起来。
"陈医生,您今晚就住我家吧。"佩兰转向我,语气不容拒绝,"西屋收拾好了,虽然简陋......"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她疲惫却坚定的脸庞。
我这才意识到,从我来到现在,这个姑娘一刻也没停歇过。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瓦片上像打鼓一样。
我确实没法在这种天气下山了,只好点头答应。
佩兰的母亲——一位卧病在床的中年妇女坚持要起来招待我,被我和佩兰一起劝住了。
晚饭是佩兰做的,一盘腊肉炒笋干,一碗蒸鸡蛋,一碟自家腌的咸菜,还有热腾腾的白米饭。
简单却美味,我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大碗。
"慢点吃,锅里还有。"佩兰笑着说,给我盛了碗丝瓜汤,"今天真是多亏了您。"
我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工作。"
饭后,佩兰带我去西屋。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木床上铺着蓝白格子的床单,窗户上挂着竹帘,墙角有个老式衣柜。
"这是我哥的房间,他在广东打工,过年才回来。"佩兰放下一个暖水瓶,"厕所在后院拐角,牙刷毛巾都放这儿了。"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得去给小花换药,您先休息吧。"
"我跟你一起去。"我站起身,"得再看看小牛的情况。"
雨小了些,但还在下。我们打着手电来到牛棚。
母牛已经能站起来了,小牛依偎在它身边吃奶。
看到我们,母牛发出温和的哞叫。
"它认得你了。"我笑着说,检查了小牛的脐带伤口,又给母牛打了一针消炎药。
佩兰蹲在旁边,轻轻抚摸着小牛的头:"这小家伙真可爱。"
手电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在牛棚里忙碌了一整天的姑娘,其实和我妹妹差不多大。
回到屋里,佩兰坚持要烧水给我洗澡。
等我擦着头发出来时,她已经把堂屋的煤油灯调暗,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缝补白天撕破的衣袖。
"你母亲......病了很久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
佩兰的针线停顿了一下:"肺有毛病,半年多了。爸走后,家里就靠我和这头牛......"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灯光下,我看到她咬紧了嘴唇。
那晚我睡得很沉,毕竟忙了一整天。半夜里,我被一阵雷声惊醒,迷迷糊糊感觉身边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一睁眼,借着窗外的闪电,我惊恐地发现佩兰就睡在我身边!
我差点叫出声,猛地坐起来。可能是动作太大,佩兰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
"陈医生?怎么了?"她声音里还带着睡意。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结结巴巴地问,下意识往墙边缩。
佩兰愣了一下,突然笑起来:"哎呀,吓到您了!我们这儿有规矩,贵客第一次来家,得有人'守夜',怕客人夜里需要什么找不到人。"
见我一脸茫然,她继续解释:"本来该是我哥的活儿,可他不在家,只能我来。我睡相不好,挤着您了吧?"
我这才注意到她是和衣而睡,而且确实是在床的另一侧,中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不不,是我反应过度了。"我尴尬地挠头,"城里人没这习惯......"
佩兰笑着下床,点亮了煤油灯:"您继续睡吧,我去看看小花。雨停了,月亮出来了。"
她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我躺回床上,却再也睡不着。
窗外月光明亮,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还有牛棚里母牛偶尔的响鼻声。
这就是乡村的夜晚,宁静而真实。
我想起佩兰粗糙的双手和明亮的眼睛,想起她为了救牛不顾一切的劲头,想起她照顾母亲时温柔的样子......这个姑娘身上有种城市女孩早已失去的坚韧和纯粹。
天蒙蒙亮时,我听见院子里有动静。
起床一看,佩兰已经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煮着粥,蒸笼冒着热气。
"怎么起这么早?"我走过去问。
她回头冲我笑笑:"习惯了。小花好多了,能吃能喝的,小牛也活蹦乱跳。"
我走到后院,果然看见母牛精神了许多,小牛在它腿间钻来钻去。
晨光中,这一幕格外温馨。
早饭时,佩兰的母亲强撑着起来陪我吃饭,不停地感谢我救了他们家的牛。
我才知道,这头牛不仅是耕地的主力,产的奶还是佩兰母亲重要的营养来源。
"雨停了,我该回去了。"饭后,我对佩兰说,"三天后我再来复查,到时带些药给你母亲。"
佩兰点点头,突然跑进屋,拿出一个布包:"陈医生,这是我们自家晒的笋干,不值钱,您带回去尝尝。"
我接过还带着阳光气息的布包,不知该说什么好。
最后只是笨拙地说了句:"有事随时打电话。"
回县城的路上,我脑海里全是佩兰的身影——她抱着牛头安抚的样子,她在灶台前忙碌的样子......
我知道,这次下乡看诊,改变的不仅是一头母牛和小牛的命运。
回县城后的第三天,我正准备去青石关村复查,站长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明远啊,市畜牧局要调个人上去,我推荐了你。"站长推了推老花镜,"工资翻倍,还有单位房。"
我愣住了,这是多少同行求之不得的机会。
"谢谢站长,我......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站长瞪大眼睛,"下周一就给答复,别错过机会!"
我心事重重地收拾出诊箱,装上了给佩兰母亲的止咳药和营养剂。
自从那晚在佩兰家留宿后,我总是想起她明亮的眼睛和粗糙却温暖的手。
面包车开出县城时,天空飘起了细雨。青石关村的土路被雨水浸透,车轮不时打滑。
我不得不放慢速度,原本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花了近三个半小时。
到佩兰家时已近中午。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牛棚里传来小牛稚嫩的叫声。
我敲了敲堂屋的门,没人应答。
"佩兰?"我绕到后院,看见牛棚里有个身影。
佩兰正蹲在母牛身边挤奶,听到声音猛地回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看到是我,她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脸。
"陈医生......您怎么来了?"她站起身,奶桶差点打翻。
我快步走过去扶住桶:"说好今天来复查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佩兰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这才注意到她比三天前憔悴了许多,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我妈......昨晚咳血了......"她终于哽咽着说,"现在烧得厉害,说胡话......"
我心头一紧,放下奶桶就往屋里跑。
佩兰母亲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老太太躺在床上,脸色灰白,呼吸急促。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得送医院,现在就去!"我转身对跟进来的佩兰说,"收拾些换洗衣物,我去热车。"
佩兰却站着不动,手指绞着衣角:"可是......诊费......"
"先救命再说!"我几乎是吼出来的,随即又放软语气,"钱的事你别管,有我呢。"
佩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她很快擦干,转身去收拾东西。
我轻轻抱起老太太,她轻得像个孩子,在我臂弯里微弱地咳嗽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把老太太安置在后座,佩兰撑着伞扶着她。
面包车在泥泞的山路上艰难前行,雨刷器拼命摆动也赶不上暴雨的节奏。
"坚持住,阿姨,马上就到医院了。"我不断从后视镜观察老太太的情况,她的呼吸越来越弱。
佩兰在后座低声啜泣,一边给母亲擦汗一边念叨:"妈,您别睡,看看我......"
一个急转弯后,前方突然出现一大片塌方的泥土和石块。
我猛踩刹车,车子在泥地里打滑,差点撞上山壁。
"该死!"我砸了下方向盘,下车查看。塌方完全堵住了去路,凭我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清理干净。
回到车上,老太太的情况更糟了,嘴唇开始发紫。佩兰已经哭成了泪人,却还强撑着给母亲按摩胸口。
"掉头!去柳树镇卫生院!"我当机立断,"虽然绕远,但总比干等着强。"
掉头后,车子在泥泞中艰难前行。雨幕中能见度极低,我不得不把车速降到最低,可老太太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佩兰在后座不停地呼唤母亲,声音已经嘶哑。
突然,老太太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佩兰衣襟上。
"妈!"佩兰的尖叫让我心头一颤。
我咬紧牙关,猛踩油门。车子在泥路上颠簸,随时可能失控,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
"坚持住,阿姨!佩兰需要您!"我大喊着,不知道是在鼓励病人还是给自己壮胆。
不知过了多久,柳树镇的路牌终于出现在雨幕中。
卫生院破旧的三层小楼在雨中显得格外亲切。
我抱着老太太冲进急诊室,值班医生见状立刻迎了上来。
交接病人时,我才发现自己的白大褂上全是血和泥,双手抖得厉害。
佩兰站在抢救室门外,像片风中落叶般瑟瑟发抖。我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她却不接,只是盯着抢救室的门,眼神空洞。
"会没事的......"我笨拙地安慰,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她突然转身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要是我妈有个三长两短......我......我......"
我轻拍她的背,任她把眼泪鼻涕都蹭在我衣服上。
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这个看似坚强的姑娘肩上扛着多重的担子。
抢救持续了三个小时。当医生终于出来说"暂时稳定了"时,佩兰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我赶紧扶住她。
"肺部感染引起的高烧,已经用了强效抗生素。"医生摘下口罩,"你们再送来晚一点儿,可能就......"
佩兰紧紧抓住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我明白医生的未尽之言,只是点点头:"谢谢您,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病房里,老太太插着氧气管,瘦小的身体在白色被单下几乎看不出起伏。
佩兰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握住母亲的手贴在脸上。
"妈,我在这儿......"她小声说,眼泪滴在母亲手背上。
老太太微微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了片刻才聚焦在女儿脸上。她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我悄悄退出病房,去找医生了解详细情况和后续治疗方案。回来时,佩兰正坐在走廊长椅上发呆。
"医生说至少需要住院一周。"我坐在她旁边,"你先回去休息,我在这儿守着。"
佩兰摇头:"我得照顾我妈......还有小花和小牛......"
"这样,"我思考片刻,"我先送你回去,明天一早再来接你。今晚我守着阿姨。"
佩兰还要反对,病房里突然传来老太太虚弱的声音:"佩兰......听医生的......"
最终佩兰勉强同意了。
回青石关村的路上,她一直沉默,直到车子停在家门口,她才开口:"陈医生,为什么帮我们?"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疑惑和隐约的期待。
我一时语塞。为什么?因为职责?因为同情?还是因为......我不敢深想的那个原因?
"因为......"我斟酌着词句,"你们值得被好好对待。"
这个回答似乎让她满意。她轻轻"嗯"了一声,下车时甚至对我笑了笑:"明天见,陈医生......不,明远哥。"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我胸口涌起一股暖流。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接下来的一周,我几乎成了柳树镇卫生院的常客。
白天上班,下班后就开车去接佩兰来陪护,早上再送她回去照顾牲畜。同事们都说我疯了,站长更是气得直跳脚——市局的回复期限已经到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周五下午,站长把我堵在办公室,"市局那边催了几次了!"
我低头整理出诊记录:"站长,我......想留在县里。"
"什么?"站长瞪大眼睛,"为了那个乡下姑娘?"
我没否认,站长长叹一口气:"年轻人啊......算了,我让小王去。不过明远,你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这一周来,看着佩兰照顾母亲时温柔又坚强的样子,看着她为了省钱啃冷馒头却坚持给我买热饭的倔强,看着她疲惫不堪却依然明亮的眼睛......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抽身了。
老太太出院那天,阳光出奇地好。
我帮她们收拾好东西,开车送回青石关村。路上,老太太一直拉着我的手说谢谢,粗糙的手掌温暖干燥。
"明远啊,我这病自己清楚。"她突然说,"就是放不下佩兰这孩子......"
"妈!"佩兰急得直拽母亲袖子。
老太太却不理会,继续看着我:"她爹走后,家里家外都靠她......二十二岁的姑娘,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阿姨,"我打断她,把车停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转身认真地说,"如果您不嫌弃,我想照顾佩兰......以结婚为前提的那种。"
车内一片寂静。佩兰瞪大眼睛,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老太太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你认真的?"佩兰小声问,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我点头:"再认真不过了。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合适,但......"
"我愿意。"佩兰突然说,声音轻却坚定,"我愿意的。"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拍拍我的手:"好孩子,我早看出来了......那天你冒雨送我去医院,我就知道......"
回到佩兰家,我帮着安顿好老太太,又去牛棚检查了母牛和小牛的情况。
佩兰跟在我身后,时不时偷看我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像个害羞的小女孩。
傍晚,我们坐在院子里喝茶。夕阳把远处的山峦染成金色,微风送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市畜牧局要调我去工作。"我突然说,"我拒绝了。"
佩兰手里的茶杯一晃:"为什么?那是个好机会啊!"
"因为太远了。"我看着她的眼睛,"离你太远了。"
佩兰低下头,耳尖通红:"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不,"我握住她的手,"我喜欢这里,喜欢你家的牛,喜欢你妈做的腌菜......我想申请在柳树镇设个兽医点,这样既能继续我的工作,又能......"
我的话被佩兰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她把脸埋在我肩头,闷闷地说:"你傻不傻......"
老太太在堂屋里咳嗽了一声,我们赶紧分开。
佩兰红着脸去准备晚饭,我则坐在门槛上,看着炊烟袅袅升起,心里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那天晚上,我依然睡在西屋。半夜醒来时,发现佩兰又悄悄睡在了床的另一侧。但这次,我没有惊慌,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
"这次也是'守夜'?"我小声问。
月光下,她狡黠地眨眨眼:"这次不是规矩......是我想来。"
我笑着把她搂进怀里,闻到她头发上阳光和青草的味道。
窗外,母牛和小牛在棚里安详地反刍,偶尔发出满足的响鼻声。
我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和这个农家小院、和这个坚强善良的姑娘紧紧联系在一起。而这,比任何市局的工作都更让我感到幸福。
来源:你的健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