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来,有社会学者用“悬浮”这一词语来指称当下的一种都市生存状态,意即人在快速变幻的社会脉动中处在一种没有根基的状态。有意味的是,这位社会学者在自己书籍的前言里引用了加缪对“荒诞”的洞见,如此看来,悬浮更像是现代社会中人生荒诞命题在不同现实语境下的某种变体。换
面对意义失效的危机,文学能做些什么?
近年来,有社会学者用“悬浮”这一词语来指称当下的一种都市生存状态,意即人在快速变幻的社会脉动中处在一种没有根基的状态。有意味的是,这位社会学者在自己书籍的前言里引用了加缪对“荒诞”的洞见,如此看来,悬浮更像是现代社会中人生荒诞命题在不同现实语境下的某种变体。换言之,悬浮可以是AI技术对人类精神看不见的改造,可以是小屏幕之于人注意力的蚕食,也可以是功绩追求中对人类感情的剥离……这些将我们自身与真正的“生活”隔绝,面对悬浮给我们带来的普遍损伤与迷失,文学何为?本期邀请三位“90后”青年分别以作家、编辑和学人的身份一起来谈论这个话题,作为同时代人,他们都经由各自有关文学的内在经验出发,深入探寻悬浮之下的突破口与落脚点,在他们的文字间,可以更为具体地看见“悬浮”降临在每个人身上时激起的轻微回响。
——席思宇(南京师范大学博士生)
太阳图腾与文学之心
文 / 李嘉茵
“一切都在流动”,齐格蒙特·鲍曼曾在上世纪末感喟道。时间的流速似乎变快了,技术革命的风暴将涣散的时间归拢,在模糊地带划刻出痕迹,今年与去年,仿若两重天。很多东西被替代了,或将要被替代,那些我们曾经认为永远不会褪色的东西,独属于人类自身的事物——情感、意识、思想,也逐渐在算法中被解码,被模拟复刻,降格为数据。我们与AI交谈,诉说情感,借助算法建立的情感副本足以乱真,人们陷入了更深的认知迷茫。在这样的情境中,文学创作业已被纳入算法体系运行,作为述情载体的文学,面临着意义失效的危机,文学究竟还能做些什么,似乎已演变为一场没有答案的求索。
石黑一雄《克拉拉与太阳》
在《克拉拉与太阳》中,“太阳”作为情感的永恒火种,承载着石黑一雄对文学救赎性的期待。这本书探讨了人性、孤独与科技伦理,并指向一个看似过时却历久弥新的议题:什么是爱,以及什么是“人心”。在乔西父亲的提点下,机器人克拉拉最终意识到,乔西的“心”无法被复刻,爱也无法被复刻,复制品与本体间永远存在一种不可见的裂隙。“‘人心’的复杂犹如房间套着房间,无论在其中游荡多久,总会有未曾踏入的一间。”克拉拉对乔西观察细致,却难以理解爱的本质。乔西母亲要求克拉拉复刻乔西的肢体动作与说话语调,本质上是对“爱”的克隆幻想。在德鲁·汉考克的惊悚科幻片《完美伴侣》中,机器人对人的“爱”是可塑的,呈现为一种功能,可被随时生成或抹去。人工智能时代,爱与情感似乎成为了可被批量生产的仿制品,恰如鲍德里亚笔下的“拟像”世界,当技术制造的仿真超越真实时,人们反而在镜像映照中陷入了意义的虚无。
英国电视剧《黑镜》第七季为此设置了更加极端的情境,在《普通人》一集中,在疾病中幸存的普通人被掌握技术的资本回收生命,成为无意识状态下的广告播报机,每月需缴纳巨额费用延续生命,敲骨吸髓,意识和身体都被操纵,最终彻底丧失了主体性和生存空间。海德格尔在《技术的追问》中指出,现代技术的本质是“座架”(Gestell),即一种将世界强制纳入计算与操控的框架,使自然与人类沦为可支配的资源。这种技术理性遮蔽了存在的本真,导致世界沦为冰冷的“持存物”(Bestand)。技术发展若罔顾伦理,人们只会陷入更深的结构化困境。为此,海德格尔呼唤“诗意”思维,以艺术与神话的“解蔽”之力,冲破“座架”的统治,守护存在的敞开性。
《黑镜》第七季《普通人》海报
《克拉拉与太阳》给出的答解是皈依自然神灵,重返原初的世界与自我。当人们早已对反复升沉的太阳习以为常,人造的机械生命重新发现了太阳的神性。太阳作为原始的自然时钟和造物之神,催生万物,混沌而神秘。克拉拉以机械之躯叩拜阳光,技术理性与原始信仰彼此交融,解构了现代性对神秘主义的驱逐。当AI将世界简化为可操控的对象时,太阳始终保持着康拉
来源:文学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