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布莱德雷的理由是:以后中共可能南下,美国届时可能考虑要使台湾脱离中国。杜鲁门接受这一修改十分重要。事实上他本人在此以前已经把国务院起草的原稿中“美国无意”一词由将来式改为现在式,现在再加上“目前”字样,意思就更加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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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1950年初,似乎出现了中美关系的转机。美国虽然暂时不准备承认新中国,但是撤出中国内战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了。然而此后不久,事态却向相反的方向发展。
首先,杜鲁门的决策并不干脆,留下了一个尾巴。在1950年1月5日声明发表之前,杜鲁门征求了约翰逊和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布莱德雷的意见。
根据布莱德雷的建议,在美国“无意在台…建立军事基地”句之前加上“目前”字样,并删去这句话中原有的无意“使台湾脱离中国”几个字。
布莱德雷的理由是:以后中共可能南下,美国届时可能考虑要使台湾脱离中国。杜鲁门接受这一修改十分重要。事实上他本人在此以前已经把国务院起草的原稿中“美国无意”一词由将来式改为现在式,现在再加上“目前”字样,意思就更加明确。
这正好说明杜鲁门政府当时决定放弃台湾是十分勉强,是迫于形势不得已的,在措辞上已经为以后反复留下伏笔。艾奇逊在当天的记者招待会上解释“目前”的含义时说,这就是说,如果美国在远东的力量遭到袭击,它有完全的自由,“在任何地方采取任何行动”以保卫其“安全”,不过艾奇逊当时重点放在这种情况“不大可能”发生上。
由此可见,这一决策带有权宜之计的性质,与美国一再声明的“尊重中国的领土主权”的原则无关。
美国统治集团内部反对放弃台湾的压力在1950年上半年迅速抬头。
主要来自以下几方面,为方便计,姑称之为“保台”派。
1、军方军方本来坚持对台湾的国民党当局增加军援,并重派变相的军事顾问团,被杜鲁门否决后,并未罢休。1月26日,参谋长联席会议即作出决定:过去制定的,一旦与苏联发生战争时不让苏联“得到”台湾的“紧急应战计划”有效期延至1951年底。
4月间,参谋长联席会议对东南亚的战略形势提出看法,其中对中国对美国在亚洲的战略地位的重要性的提法比以前加强了,鼓吹美国采取“果断的”、“持续的”措施来“减少来自中共的压力”,并且说:“有证据说明中国国民党的军队有所振兴并增强了效能。”
在国防部内部,从4月到6月朝鲜战争爆发前夕,连续多次提出建议书,支持参谋长联席会议的意见,主张美国推翻杜鲁门1月5日声明的政策,尽一切力量“保住”台湾。理由是情况有了新的变化,“苏联已经安全接管了中共”。建议书提出:美国的短期目标是维持台岛的抵抗力量,能多久就多久(最好超过18个月,以争取时间加强菲律宾和印尼的防务);长期目标是“永久”不让共产党得到台湾,为此要采取有深远意义的步骤,把一个“非共产党统治的台湾”与它的“非共产党的邻国”联合起来,最后达到一个“非苏维埃的中国”。
建议立即采取的具体步骤有:
向台湾增派高、中级军官;立即用《援华法》的余款为台湾购置舰只和军火;美国海军作战舰艇公开访问台湾海峡;国务院发表声明,解释美国政策转变的原因,并扩大在台湾的“外交”代表。
另外,中、长期的步骤包括:
美国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组织军事调查团调查台湾防务的需要;设法让蒋介石下台而支持其后继者,然后承认一个事实上的“台湾民主政府”,给予充分的经济和军事援助,使其与日本、菲律宾或者加上越南,缔结安全条约;最后训练反共游击队派入中国大陆。
这些建议书没有形成正式的政策文件,但显然得到国防部长约翰逊的支持。约翰逊于6月9日曾要求参谋长联席会议就“美国不惜用军队拒共产党于台湾之外”这一命题发表意见。约翰逊过去曾任孔祥熙的律师,个人与国民党方面关系密切。
这段时期,国民党方面一直与他以及国防部其他一些人保持联系,争取支持。宋美龄曾于5月间致函约翰逊,请他本人派国防部人员访台,为艾奇逊所反对。还有一名有影响的“保台”人物是麦克阿瑟。
他一向是重视太平洋地区战略思想的代表人物。1950年2月,他在东京与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举行会谈后,表示完全同意他们对台湾的意见。此时,把台湾划归麦克阿瑟管辖之下的方案又重新提出。麦克阿瑟本人对这一方案也很感兴趣。
他于5月29日和6月14日连续提出两份内容相似的备忘录,对台湾对美国战略地位的重要性的提法比以前加强,声称,台湾是从阿留申到菲律宾的美国远东防线不可分割的部分。如果发生战争,美国在该地区作战能力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将台湾留在“友好的”或“中立的”政权手中。
他说:
“掌握在共产党手中的台湾就好比一艘不沉的航空母舰和潜艇供应站,其位置对苏联完成其进攻战略极为理想,同时还可以把美国在冲绳或菲律宾的部队的反攻行动完全将死。”
这就是把台湾比作“不沉的航空母舰”的由来,不过他的原意是指可能成为苏联的而不是美国的。他还说,苏联如在台湾建立军事基地,等于获得一支以极为低廉的费用即可维持的新的舰队。另外,他认为台湾从战前就已达到粮食自给有余,自1910年起就已达到外贸顺差,具备极为有利的条件成为一个繁荣的地方。
结论是:台湾归还中国之说现在应重新考虑,“台湾最终的命运无疑取决于美国”,美国应该在这里“划线”,制止共产主义“扩张”。他表示支持参谋长联席会议于1949年12月提出的意见,派美国远东司令到台湾考察,以确定为保住台湾需要什么样的军事援助,然后再采取行动。
另外,美国海军对在台湾海域驻扎舰队一直很感兴趣。前美国西太平洋舰队司令查尔斯·柯克一直是坚决支蒋派。此时他作为退役军人,以“私人”身份经常往来于台北、东京之间,成为蒋介石与麦克阿瑟的联络员。
蒋介石通过他绕过国务院争取麦克阿瑟的支持。柯克常向麦克阿瑟与美国海军作战部长游说,危言耸听地说:“如果台湾落于共产党之手,就意味着落入俄国人之手,这意味着俄国人在台湾建立一支喷气式飞机部队,这样,第三次世界大战将不可避免。”
当时有一名《亚利桑那星报》记者威廉·麦休斯于5月8日致函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当时是国务院负责对日和约问题的特别顾问)称,柯克和另一名退役军人前海军陆战队少将弗朗西斯,正在台湾帮助蒋介石制定作战计划,其中有在一年之内进攻大陆的设想,国民党当局正在征集另一支“飞虎队”,美国已经有许多飞行员在台湾,只是人数还不够。信中还说,国民党军队自海南岛和舟山群岛撤退就是他们二人的“命令”。
由此可见,在实际行动中,军方已经在实质上违背杜鲁门的“裁决”和声明行事,也并未受到制止。
2、国会1950年初时,国会中的“中国帮”正是十分活跃之时,到2月份麦卡锡主义出笼,互相结合起来,导致对美国民主党政府自战时以来一系列对华政策的抨击。具体到台湾问题,杜鲁门的声明和艾奇逊的讲话与前一年《白皮书》的发表一样,非但没有平息反对派的攻击,反而引起更高一浪的反对。
自1月5日起的两周间,国会以及有关的小组委员会,在公开和内部会议上展开了又一轮包括对台政策在内的对华政策辩论。
反对放弃台湾的意见大体上可分为两类:
一类主张继续加强对蒋介石的军事援助;一类主张朝着撇开蒋介石,以某种方式造成台湾独立的方向进行。
其中有两名共和党参议员提出了比较完整的、有代表性的方案。
一是罗伯特·塔夫脱。
他表示不主张动用美国军队,或占领台湾,只要美国派舰队驻在台湾海峡,同时政府声明不允许共产党占领台湾,就足以阻吓中共。他认为苏联决不会为台湾而与美国作战,中共如无苏联帮助也不会与美国直接打一仗。
另一人是亚历山大·史密斯。
他于1949年冬访问了远东,包括台湾,在1月9日参议院全体会议上提出详细的关于对台政策的方案。他着重批驳了艾奇逊对记者声明中关于美国不能向他国人民提供斗争的意志和斗争目标之说,认为美国恰恰应该首先向他国人民提供斗争的“动机和冲动”,然后物质援助才能起作用。
他认为“征服”中国应以思想渗透为主,强调台湾作为反共思想基地的重要性。他声称不主张美国军事卷入台湾。具体建议是:美国先与吴国桢商量,由美国、国民党、“台湾当地人”共同“占领”台湾(他又申明不是指军事占领),直到对日和约正式确定台湾地位。在此期间先说服国民党停止以台湾为进攻大陆的基地,建立国民党与当地人共同同意的政府,并进行政治和经济改革。
美国作为日本的占领国对这一进程进行监督。他不反对塔夫脱关于派少量舰队驻台湾海峡的建议。总之,目的是消除台湾的“进攻性”,而在美国帮助下把台湾建成中国“民主”的“试验场”和“橱窗”。
同时,把这一行动及其意图向联合国作出详细报告,最好由联合国出面说服国民党放弃把台湾当作进攻大陆的基地。据史密斯自己声称,他已取得吴国桢的同意,并相信吴定能实现应有的改革。
这一轮辩论党派斗争色彩仍很浓厚。原来作为保持“两党一致”对外政策的支柱的参议员范登堡,这回也反对杜鲁门声明。
他从根本上否定《开罗宣言》,说:“我无法克服这样一种感觉,在台湾的600万人民的最后命运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在开罗‘牧羊人’旅馆的阳台上永远地决定了。”
民主党参议员于1月17日集会,表示一致支持杜鲁门政府的对台政策。
但是反对党的压力产生了实际效果:《1948年援华法》于1949年延长至1950年2月。共和党议员以否决政府关于6000万美元的援朝拨款为要挟,坚持将《援华法》中未用完的款项有效期再行延长,最后通过延至1951年6月30日。
另外,1949年通过的用于“泛指的中国地区”的7500万美元,国务院的原意是主要用于中国以外的东南亚地区,这次国会通过的法案规定,用于中国本身的不少于4000万美元,实际上主要是用于台湾。
3、国务院内部没有迹象表明艾奇逊、巴特沃思等人此时态度有所转变,但是另一派的意见正在抬头。国务院内部持另一种意见的代表人物是助理国务卿腊斯克。腊斯克后来一度成为冷战强硬派,美国人经常引用的极端语言,说共产党领导的中国“根本不是中国而是一个斯拉夫满洲国”,就是出自他之口。
1950年时他在国务院资历还不长,或是由于他必须遵守口径一致,或是由于他本人思想还未走到那样极端,在艾奇逊发表谈话的同时,他也曾发表讲话说,中国革命本质上不是俄国式的,亚洲的动荡是一场革命,如果加以分析就可以看到,造成这场革命的因素与当年造成美国和英国革命的因素是相同的,等等。
但是在内部,在台湾问题上,他比较接近“保台”派意见。
另外一个人物就是国务院顾问杜勒斯。他是共和党人,与范登堡关系密切,他对台湾的意见与史密斯相仿。顾维钧也常设法通过他影响国务院。
1950年1月初,有人向杜勒斯建议美国设法让台湾独立,他回信说,他正向国务院和共和党参议员“兜售”这一想法,他的设想是把台湾作为“非自治地”交给联合国,由联合国安排其立即独立,或进行一段时期的临时托管。同一时期他与范登堡通信中也提到这一想法,并表示反对艾奇逊讲话中在道德上“唱高调”。
5月18日,杜勒斯的一份备忘录,提出台湾“中立化”的方案,分别交给腊斯克、政策设计司司长保尔·尼采和副国务卿詹姆斯·韦伯。
5月30日和6月9日,腊斯克向艾奇逊提交了两份建议书,有关台湾部分基本上重复了杜勒斯的意见。
建议书列举自1949年3月美国对台决策,以及1950年1月杜鲁门声明以来出现的新情况,主要是:
《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的缔结,苏联与中国发生军事关系,已介入中国内战;中国承认胡志明,并支持东南亚共产党;国民党财力物力日益减少;美国对日本的战略意图有所变化,等等,认为美国对台政策也应有所变化。
文件说,美国在亚洲居于守势,但必须显示出自己能守得住,才能成功。美国必须向亚洲人民表现自己是在“胜利的一边”,否则,亚洲人民就会认为共产主义是“未来的潮流”,连美国在它面前也只好退却,从而倒向那一边。因此,美国必须在亚洲某个成败未定的地点采取“戏剧性的”、“强硬的”立场,以显示“决心和信心”,台湾在这样的地点中具有最优越的条件。
具体方案综合起来有以下几点:
(1)告诉蒋介石,台湾的“陷落”是不可避免的,美国不准备助其守台湾,动员蒋退出政治活动,交出权力,同意联合国托管,是其唯一出路;
(2)美国派第七舰队驻台湾水域,宣称防止海峡双方发生军事行动;
(3)照会英、苏及联合国,说明中国人之间在台湾即将发生的冲突涉及国际和平,应由联合国及对日和约有关国家共同解决;
(4)由杜鲁门根据上述精神发表声明,实质上推翻1月5日的声明;
(5)由联合国派小组对台湾情况进行调查并向联大提出报告,在此基础上实行台湾军事中立化和“自决”的原则。
腊斯克并告诉军方,他将争取使国务院对台湾军援的政策有所放宽。
总之,自1月5日杜鲁门发表声明以来,美国统治集团内部各方面朝着相反方向推动对台政策的压力逐步加强。
从他们的角度看,半年来出现的新因素是:
一是2月14日《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的签订,以及随之而来苏联对中国的援助(包括军事方面),这使分化中苏看来希望不大;
二是新中国政府接管了美国驻北平领事馆的馆址,使主张停止援蒋以便在新中国保持据点的论点更失去依据;
三是美国情报部门对解放军何时打台湾有了新的估计,认为很可能1950年夏来不及采取行动,到了秋天以后,台湾海峡的气候条件将不利于行动,这样至少要拖到次年春天以后。
如果美国大力支蒋,特别是维持蒋军士气顶住三个月,就可以争取一年的时间,从长部署“永久”拒中共于台湾之外的方略。各方人士所提出的“保台”方案,实际上大同小异,还是1949年已经考虑过并已认为行不通的在分离台湾上做文章。
比以前更明确的具体措施就是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海峡。所以,杜鲁门1月份所声明的政策还没有付诸实施,美国政府内部就已酝酿予以推翻。顾维钧当时也已感到美国政府有改变政策的迹象,只是杜鲁门尚未表态。
这些都是在朝鲜战争爆发以前的事。
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美国27日即下令第七舰队驶入台湾海峡。
6月25日晚,杜鲁门召开紧急晚餐会议。会上布莱德雷宣读了麦克阿瑟6月14日的备忘录。艾奇逊首先建议总统下令将第七舰队驶向台湾以阻止共产党从大陆进攻台湾,同时也阻止国民党从台湾进攻大陆。他还说美国不应与“委员长”拴在一起,台湾地位应由联合国决定。
他的意见得到杜鲁门及军方和国会代表的支持。杜鲁门只补充说,台湾地位也可由对日和约决定。于是6月27日杜鲁门发表声明,该声明宣称“已命令第七舰队阻止对台湾的任何进攻”,同时监督“台湾的中国政府停止对大陆的一切海空攻击”。并正式提出“台湾未定地位的决定必须等待太平洋安全的恢复,对日和约的签订或经由联合国考虑”。
这实际上是酝酿已久的,以“台湾地位未定论”为根据的“中立化”方案。可以说,朝鲜战争的爆发提供了这一方案付诸行动的时机。
这件事使蒋介石方面和美国的“保台”派喜出望外。
史密斯在他的日记中写道:“台湾得救实乃天意。”
顾维钧在日记中将此事比作珍珠港事件对中国(指蒋政权)的“拯救”,并对杜鲁门6月27日的声明十分满意。当然对“台湾地位未定论”,蒋介石方面是不同意的,以后在这个问题上与美国还有交涉,但此时这不是主要的。在美国方面,则终于未能从中国内战“脱身”,从此开始了二十多年以武力分割中国领土的历史。
同时,正如一位美国学者指出的:
“杜鲁门政府正好陷入了他本来力图避免的境地和蒋介石政权拴在一起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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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常棣ta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