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五点,闹钟还没响,李秀兰就轻手轻脚地掀开了被子。她摸黑穿上拖鞋,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儿子儿媳。窗外的天还没亮透,城市的街道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环卫车清扫声。
凌晨五点,闹钟还没响,李秀兰就轻手轻脚地掀开了被子。她摸黑穿上拖鞋,生怕吵醒隔壁房间的儿子儿媳。窗外的天还没亮透,城市的街道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环卫车清扫声。
走进厨房,李秀兰熟练地拧开煤气灶,蓝色的火苗 “噗” 地窜起来。她从冰箱里拿出昨晚泡好的大米,倒进电饭煲,又开始准备配菜。案板上的菜刀发出有节奏的 “咚咚” 声,胡萝卜、青菜在她的刀下变成均匀的细丝。这十二年来,她早已把全家人的口味摸得透透的,儿子爱吃带点辣的,孙子喜欢甜口,儿媳则偏爱清淡。
六点半,厨房飘出阵阵香味。李秀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把最后一道菜端上餐桌。白粥熬得浓稠绵密,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煎蛋金黄酥脆,边缘微微卷起;还有一碟清爽的凉拌黄瓜。她站在餐桌旁,看着这一桌早餐,心里涌起一丝满足。
“这粥怎么熬的?一点米香味都没有。” 陈慧穿着一身职业装,踩着高跟鞋走进餐厅,皱着眉头看了眼桌上的粥。李秀兰的心猛地一沉,赶紧解释:“可能是火候没掌握好,我再去重新熬一锅。”“不用了,来不及。” 陈慧抓起一个包子,匆匆咬了一口,“这包子皮太厚,馅料也少,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忙什么。”
李秀兰低着头,眼眶有些发烫。她想说自己凌晨五点就起来准备早餐,想说为了买新鲜的食材,她每天都要走二十分钟去菜市场。但这些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十二年来,这样的场景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从孙子张轩出生那天起,她就离开了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农村老家,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全身心投入到照顾儿子一家的生活中。
张轩出生时,李秀兰接到儿子的电话,二话不说就收拾行李赶了过来。那时候儿媳刚生产完,身体虚弱,她白天照顾儿媳和孙子,晚上几乎没合过眼。孩子半夜哭闹,她总是第一时间起身,抱着孩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轻声哼唱着童谣。
随着张轩慢慢长大,李秀兰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每天早上,她要提前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餐,然后送张轩去幼儿园。幼儿园离小区有一段距离,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准时接送。回到家,她又要打扫卫生、洗衣服、准备午饭。下午接张轩放学,还要辅导他写作业。
记得张轩上小学一年级时,有一次下大雨,李秀兰打着伞去接他。路上积水很深,她怕张轩的鞋子弄湿,就背着他走。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却紧紧护着背上的孙子。回到家,她发起了高烧,可陈慧却抱怨她不小心,说如果她病倒了,家里的事情谁来做。
在这个家里,李秀兰总是小心翼翼。她不敢随意添置新衣服,买菜时总是货比三家,就为了省下一点钱。她把自己的退休金都贴补到家用上,却从来没听儿媳说过一句感谢的话。
有一次,张轩在学校得了三好学生,李秀兰高兴得不得了。她特意做了一桌子好菜,还买了一个小蛋糕。可陈慧却泼了一盆冷水:“别以为拿个奖状就了不起,班上考满分的孩子多了去了。” 张轩的笑容瞬间消失,李秀兰看着孙子失落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夜深了,李秀兰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电视声。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老家的老姐妹。她们有的在带孙子,有的在跳广场舞,生活悠闲自在。而她,为了这个家,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却换不来一句体谅。
但每当看到张轩甜甜的笑容,听到他奶声奶气地喊 “奶奶”,她又觉得一切都值得。张轩是她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慰藉,是她坚持下去的动力。她告诉自己,等孙子再长大一些,等他考上大学,她就可以回老家了,就可以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李秀兰的手上长满了老茧,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头发也从灰白变成了全白。她默默承受着儿媳的冷脸和指责,把委屈都藏在心里,只盼着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盼着孙子能健康快乐地成长。
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阳台,李秀兰跪在地板上擦拭张轩的书桌,抹布擦过木质纹理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抽屉缝隙里露出半截蓝色笔记本,她下意识伸手去够,却听见纸张脆响 —— 扉页上稚嫩的字迹让她呼吸一滞:“202X 年 X 月 X 日,今天妈妈又凶奶奶了,说她煮的汤太油。奶奶躲在厨房偷偷抹眼泪,我好想抱抱她。”
李秀兰的指尖开始发抖,泛黄的纸页在眼前晕开雾气。十二年来她咽下的所有委屈,此刻都化作滚烫的泪滴,啪嗒啪嗒砸在笔记本上。她一页页翻看,张轩用拼音和汉字拼凑的日记里,藏满了她未曾察觉的温柔:“奶奶给我缝的书包补丁最漂亮”“奶奶教我的古诗我都会背了”“要是妈妈能对奶奶好一点就好了”。
夕阳把房间染成琥珀色时,她终于合上本子。膝盖因为跪得太久发麻,扶着桌沿起身时,听见玄关传来钥匙转动声。陈慧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进门,把名牌包甩在沙发上:“张轩的校服洗了吗?明天有升旗仪式。”
“洗好了,在阳台晾着。” 李秀兰把笔记本塞进围裙口袋,声音比往常平静,“慧慧,我们聊聊吧。”
陈慧挑眉,从精致的妆容到一丝不苟的职业套装,都写满不耐烦:“有什么事明天说,我今晚还要加班做方案。”
“就现在。” 李秀兰指了指沙发,这是十二年来她第一次用这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话。张强刚换完拖鞋,见状悄悄往房间缩,却被妻子瞪了回去:“坐下!看看你妈又要搞什么名堂。”
张轩背着书包从房间跑出来,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下意识躲到奶奶身后。李秀兰轻轻拍了拍孙子的手背,从口袋掏出那本日记:“轩轩写的,你看看。”
陈慧翻看的动作越来越快,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她把本子甩在茶几上,玻璃杯里的茶水晃出涟漪:“所以呢?小孩子懂什么!我每天在外面拼死拼活,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那我呢?” 李秀兰突然提高声音,惊得张轩瑟缩了一下,“十二年前你难产,我在手术室外跪了三个小时;轩轩出疹子整夜哭闹,我抱着他在走廊走了整整七天;你说我做的饭难吃,我跟着手机视频学了半年菜谱......”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慧慧,我也是别人的女儿,我妈去世前拉着我的手说,‘秀兰啊,别委屈了自己’。”
张强终于开口:“妈,您消消气,慧慧她性子急......”
“你闭嘴!” 陈慧猛地站起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刺耳声响,“现在知道装好人了?这十二年你什么时候站出来替我说过一句话?你妈把我当保姆使唤,我都没抱怨过!”
“使唤?” 李秀兰苦笑,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疲惫,“我每个月退休金全贴补家用,你换季的衣服都是我熨烫,就连你生理期的红糖姜茶都是我半夜起来煮的。慧慧,我是把你当亲闺女在疼啊。”
张轩突然哇地哭出声:“别吵了!奶奶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手被洗洁精泡得裂口子,你们都看不见!” 小男孩抹着眼泪,转向母亲,“妈妈你总说奶奶做的不好,可你连我的校服扣子掉了都不知道!”
陈慧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沙发上。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她精心保养的脸上投下斑驳阴影。她想起自己升职那天,李秀兰特意炖了盅花胶鸡汤;想起暴雨天婆婆浑身湿透却把她的名牌包护在怀里;想起无数个加班的深夜,玄关永远亮着一盏温暖的灯。
“妈,我......” 陈慧的声音发颤,却被李秀兰抬手打断。
“我决定回老家了。” 李秀兰从房间拖出行李箱,里面整齐码着几件旧衣服,“轩轩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你们夫妻也该学着过日子了。”
“奶奶不要走!” 张轩扑过去抱住行李箱,眼泪浸湿了布料。李秀兰摸着孙子的头,白发垂落在少年肩头:“等放假了,奶奶在老家给你种草莓,咱们还像小时候那样摘桑葚。”
陈慧看着婆婆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刚结婚时,这个女人把祖传的玉镯硬塞给自己的模样。那时她嫌弃镯子老气,现在想来,镯子内侧刻着的 “平安” 二字,何尝不是十二年来最朴素的祝福。
“妈,我送您去车站。” 张强红着眼眶要接过行李箱,被李秀兰婉拒。她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住了十二年的家,打开门时,夏夜的晚风裹着栀子花香扑面而来。
电梯下行时,李秀兰摸着口袋里的日记。或许有些委屈,终究要在沉默中生长出原谅的勇气。而她的人生,终于要从 “奶奶”“婆婆” 的身份里,重新长出属于李秀兰的枝桠。
来源:朵朵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