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抱着宋宁一路小跑，脱下外套护在他头顶，没多久，我们两边都全身湿透。

我当众把韩越林甩了。

我说：“我前男友找我复合，他比你年轻又有趣。”

韩越林一向骄傲，听完眼刀子恨不得射穿我。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极有涵养地回了我一句，“别后悔。”

后来，我真的后悔了。

1

接宋宁放学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

周五傍晚，雨水接踵而至，晚高峰提前，的士满员。

我抱着宋宁一路小跑，脱下外套护在他头顶，没多久，我们两边都全身湿透。

在车站旁避雨拦车的时候，韩越林的车子忽然出现在眼前。

车子缓行，车窗慢慢降下，露出令我感到有些陌生的脸。

他面色不带喜怒，目光落在我怀里的宋宁身上，声音淡淡，“上车。”

他的声音比雨水要冷，激得我心口发颤。

宋宁看到他便高兴地笑，嚷着要扑过去找他。

我收敛情绪，拉车门带着宋宁上车。

“多谢啊，我……”我上车跟韩越林道谢，才开口便看到他副驾上还坐着个人。

是个女人。

她转过头来跟我点了下头，从容大方给我打招呼。

我憋在嘴里的话彻底咽回去，跟对方点头示意。

车内瞬间陷入安静。

只有宋宁扒拉着座椅背要去找韩越林抱，声音脆亮，“爸爸！抱抱……”

我一把捂住宋宁的嘴，在他耳边叮嘱，“别瞎叫！”

韩越林已经重新开车，间隙才回过头来看宋宁，眼里有笑，“乖，快让妈妈把头发擦一擦。”

他目光收回时瞥到我，眼底瞬间便没了笑意。

我忙错开他的目光，熟门熟路地翻他车子里备好的干毛巾，把宋宁抱在腿上快速擦拭。

坐在副驾驶的女人回头看了我和宋宁一眼，目光带着打量，坐正后侧头与韩越林带笑开口，语气里透着玩味儿，“韩越林，我们五年前结的婚，这孩子差不多就四岁的样子，你是跟我结了婚就出轨了？”

2

终于熬到家，我抱着宋宁赶忙下车，出来的时候看到车后座湿了一大片，便弯腰跟韩越林喊了声，“洗车的钱到时候告诉我，我转你。”

本来还想再跟他客客气气说声谢谢的，一抬头对上他回头看我的冷漠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

这人有仇必报锱铢必较得很。

我关上车门往家里走的时候，宋宁还在吵着要找韩越林。

天已经不下雨了，但是气温明显又降了不少。

最近小区重修，施工管道直接放在路边，雨坑一个接一个，老破小就是这样的，连停车都很拥挤。

寒风吹来，耳边不知怎么就响起了韩越林的话。

他从前对我的住处颇有意见，一度要让我和宋宁搬去他家住。他家那个地段，是本市有名的富人区，配套设施齐全，教育质量顶尖。

为了说服我，他当时把宋宁搬出来，对我好一阵利弊分析。

能让韩律师如此鞭辟入里分毫析厘是要出钱的。

可是，我还是拒绝了。

迎面过来的邻居跟我打招呼，打破我的思绪。

“宋虞啊！怎么淋那么湿哟！”

我笑着点头。

擦肩而过后，身后便传来我常听到的闲言碎语。

“这不是你们对门的那个嘛？”

“是啊！我跟你们说哦！小孩子没爸爸的！不知道是被抛弃了还是那种见不得光的？不过后来我好像见她谈了个，估计是没成！”

“这带着个孩子总归找不好了呀！”

“谁知道是不是她自己不想找，说不定有人养着呢！”

……

宋宁趴在我的肩头，喊我妈妈。

我亲了亲他的小耳朵，摸摸他的脑袋，回家给他换衣服洗澡。

晚上陪他入睡后发现自己起烧了。

虽然吃了药，但第二天还是没有退烧，我中午便跑去医院挂急诊。

特别倒霉的是在急诊大楼门口又碰到了韩越林。

这个沿海的城市，到了深秋风就刮个不停，西北风里除了寒劲还夹杂着海风的咸腻。

体温偏高，风迎面灌进口鼻，连胸膛好似都是涩的。

3

“好巧。”我笑着跟他打招呼。

他面色冷漠，不搭理我。

我干笑两声错过他便要走。

胳膊突然被拉住，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带着凉意的手掌已经贴上了我的脑门。

韩越林试探过后问我，“宋宁有没有发烧？”

我连忙推开他的手掌，不知道为什么，脸上感觉更烫了。

我退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说：“他没有。”想了想又补了句，“我回去后跟他说过了，他以后不会再喊你爸爸了，免得让人误会。”

韩越林微微侧身，挡在我面前。

他人高，身形宽阔，站在我身旁可以挡去一半的风头。

风里带着他的声音，依旧是冷的，他问我，“那么宋女士，请问你怕别人误会什么？”

又被韩越林逮到了机会。

他这个架势好似又要开始咄咄逼人，我见识过他在法庭上为自己的当事人据理力争的样子。

不想再尝试。

“没什么啊。”我开始躲避他的视线，侧了身便想走。

他跟上我的步子，拎过我手里的药，自顾往反方向走。

这是逼我不得不跟上他的步伐方向呢！

我一伸手，扯住他手里的药袋子，“药还我！”

韩越林回过头来，皱眉，语气有些不容置喙，“我送你回去。”

“多谢韩律师好意啦！但是你的好意我受不起的。”

我用力拉扯，普通的塑料袋子，把手处我们一人一手谁都不肯松开。

他大概以为我在讽刺他，眉头皱得更紧，“什么意思？”

我轻笑，“意思就是，不想再傻兮兮到连被人告上法庭才知道对方的目的。”

韩越林双眸一收，顿时松开手。

4

寒风吹过，掠过我和韩越林的周遭。

塑料袋子沙沙作响。

韩越林直直看着我，眉宇之间几多犹豫，半晌后说道：“先回去再说。”

我抬头，保持笑容，发烧的关系，张口好像越来越干涩，“我男朋友来接我了，就不劳烦韩律师了。”

听了我的话韩越林直接咬牙，“宋虞……”

估计我的话又让他想起了当时被甩的场景。

我连忙转身往医院外面走。

大概是我乌鸦嘴，到了医院门口竟然碰上了江池。

我低下头打算溜走，但他一眼便看到了我，好似专程就是在等我。

“小虞，我听说你发烧了，去了你公司，他们说你来医院了，我就过来等你。”

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我送你回去，我去过你住的地方了，虽然比以前住的地方差点，但是我觉得也能接受……”

他依旧不停说着，“要是跟我妈说一说的话她估计也能同意，她现在也接受宋宁了，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你不用担心了，她还说想见见你和宋宁呢！”

江池急着道明来意，求和好的意味十分明确。

我还是那句话，“江池，我不会和你复合。”

他坚持不休，“小虞，我知道当初是我不对，不应该那么对宋宁，应该理解你，你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

我摇头。

他咬牙，装出来的好脾气快要维持不住，“你干吗那么犟，就像我妈说的那样，你想想你自己，除了我愿意娶你，你以后还能嫁给谁？”

他倒是提醒我了。

我说：“那还得麻烦你替我谢谢你妈妈，天天跑我们小区楼下跟我邻居赞美我的‘光辉事迹’。”

江池当初为了宋宁，要跟我分手的态度坚决，这事已经时隔许久，可他最近却又突然找上门，要跟我重归于好。

我跟江池是相亲认识的，感情基础本就不稳，我家境一般，江池家还算小富，所以自跟他谈恋爱开始他妈妈就觉得我是高攀，从来都看不起我。

如今为了让江池跟我复合，她老人家居然亲自下场，更加让我感到疑惑。

江池还想解释，不远处突然传来喇叭嘀嘀声。

我下意识视线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去，车窗降下后，出现了韩越林铁青的脸。

他的视线落在我和江池身上，一番打量，目光带着鄙视和嫌弃，最后驱车离开。

5

最近明显邻居对我的谣言又增多了些。

有一次因为宋宁有些肚子疼，我便提早去学校接他回家，在楼底下正好碰到了滔滔不绝的江池妈妈。

“可不是我儿子不乐意，是她清高……”

我本不想打断她，奈何她堵了我上楼的去路，“借过。”

江妈妈转身一看到我，立马收了话题，对我露出笑意。

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笑意，甚至都带了些讨好意味。

“小虞啊！你回来了？宁宁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话落，便自来熟伸出双手想要抱宋宁。

我侧开一步，躲开她。

江妈妈脸色一沉，“小虞啊，我呢是特意过来看你的，你看，小孩子玩具我都准备好了，你不能老是把阿池关在门外吧？”

我抬步上楼，不搭理她。

老小区都是多层，没有电梯，宋宁四岁，我每次抱着他一口气上楼其实都有些吃力。

身后江妈妈还是不死心，声音有些嚷，“你们看，我说得没错吧？不是我们阿池不知道心疼人，是热脸贴她冷屁股，她不搭理人呢……”

我加快步伐，开门进屋，隔绝她的声音。

宋宁好似知道我的心情，趴在我的肩头小声说话，“妈妈，我们不理坏人！”

我轻声笑，拍着他的背说：“嗯，不理坏人！”

我给他熬了粥，他乖乖吃了，又陪着他玩了会儿，洗过澡后陪他睡觉，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嘟囔：欺负妈妈的坏人！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他才四岁，其实对于人的好坏都还没有特别的认知，大概真的是跟着我生活的关系，不太好的环境让他提早对世界有了分辨。

第二天周末，陪宋宁上完画画课后我会固定带他去儿童餐厅吃一顿儿童套餐。排队拿餐的时候转身他却不见了。

真的是一转眼的功夫。

以为他独自一人去了游玩区，但我在游玩区仔细看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正当我开始后怕打算让店家查监控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我一把接起，电话里传来宋宁的声音。

“妈妈！”

“宁宁，你在哪里？！”

“我们在蛋糕店哦！”

我们？

接电话的时候我看了来电显示，是江池的。

6

我快步出门，转弯进入蛋糕店。

宋宁在低头吃蛋糕，江池看着店门口的方向，看到我，便笑起来。

我稳住情绪走向宋宁，抓住他的手握进掌心。

手掌发颤，我忍不住用了些力。

宋宁抬头，“妈妈，是江叔叔，他说你今天过生日，要和我一起玩躲猫猫给你个惊喜！”

江池来找过我多次，只要是宋宁在的时候他总是表现得非常和蔼大方，让宋宁误以为他是我的朋友，是值得信任的人。

我咬牙，并不想在宋宁面前发脾气，可是，刚才他差点不见了的后怕感依旧让我心慌不已。

“江池，你过分了！”

他正打算把蛋糕推到我面前，嘴角还挂着笑意，而我这个态度，让他面露不快，“宋虞，你也别过分，我可是特意过来给你过生日的！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还有谁能记得你的生日？！”

我直接冷声，“不需要，谢谢。以后请你离宋宁也远一点！”

他起身，突然凑近我小声说：“要是我乐意，今天就可以直接把宋宁带回我家！我可以直接把你骗去我家办了你！”

他说话的口气喷在我的耳朵边上，顿时让我激起一阵恶寒。

我对上他令人恶心的视线，“你下次再这样，我会直接报警！”

“警察能管？我犯了什么事？你次次都报警？宋虞，除了我你没得选！”

我俯身帮宋宁收拾东西，放下他手里的叉子，一把抱起他，打算带着他直接离开。

可是，江池不让。

他挡在我的面前，“宋虞！我跟你低声下气多少回了，我妈也去给你好说歹说的，甚至嫁妆都不要，你看看，你还带着个拖油瓶，你是不是也该闹够了？”

我一把捂住宋宁的耳朵，这三个字太刺耳，我不想让他听到。

既然他不想再装，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

“江池，不育而已，有病就看，有药吃药！”

我直接点出江池的痛点，他恼羞成怒，没想到，居然直接动手扇了我一巴掌。

甜点店是个小门面，里面地方不大，也就我们三人，老板是个年轻的小姑娘，一看江池打人连忙开口，“你怎么能打人呢？！我要报警了！”

江池一脸怒气，眉目拧在一起，“你TM少管闲事！”

宋宁在我怀里愣了一下，眼珠闪了闪看了我一会后居然伸手就朝江池扑过去，“你是坏人！居然打我妈妈！不准欺负我妈妈！”

宋宁一边喊着一边凑过去，他铆足了劲，我一下子竟然有些抱不住，扑了好几下，还真就被他打到了江池。

宋宁有几下打在了江池的脸上，江池一脸不耐烦，眼里的愤怒更深，抬手就要反击。

我用力拽住宋宁，看到江池扇过来的手时抱着宋宁直接转了个身，将他护在身后。

以为江池的手掌会落在我身上，但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反而背后响起熟悉声音。

“江先生，如果你觉得现在的生活环境太好，我不介意送你进监狱住一段时间。”

我一惊，立马回头。

韩越林？

宋宁一看到他立马扑进他的怀里，“爸爸！有坏人打妈妈！”

7

韩越林的手还抓着江池的胳膊，看到宋宁扑过去，一把甩开江池，双臂张开抱住了宋宁。

江池被他甩得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后背正好撞到桌椅，疼得他龇牙，站稳后他朝着韩越林走近，“你谁啊？！”

韩越林侧了步子将我挡在身后，简简单单两个字，“律师。”

江池面色一僵，估计是联想到了韩越林刚才的话，口气缓了缓，说：“律师也别多管闲事，男女朋友吵架很正常。”

韩越林回头看我一眼，皱眉一秒皱起，好像在跟我确认什么。

我从他身后站出来，看向江池，说道：“江池，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店里有监控，是你打我的证据，不然，我会选择走法律程序。”

话落，我想要从韩越林手里抱过宋宁而走，韩越林却先我一步，垂手牵起我的手，单手抱着宋宁，带着我快步离去。

刚出店门口我便甩开了韩越林的手。

他敛眸看我，手掌缓缓握成拳，低声道了句，“太冷，有话去车里说。”

宋宁在他怀里，我脚步只能跟着他。

上车后我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他启动车子，开了暖气，一边说：“正好过来见个委托人。”

我轻声，“多谢。”

他回头瞥我一眼，目光有些复杂，没搭我的话。

宋宁看到他便变得很兴奋，扒拉着座椅要跟他玩闹。

韩越林以前不仅很宠溺他，还事事对他亲力亲为，教导他时又愿意花时间陪他玩闹，在宋宁心里，韩越林是爸爸。

这一点，大概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了。

“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到半道的时候韩越林突然开口。

我拉住有些异常兴奋的宋宁，对着韩越林的后脑勺说：“是我自己的事，不用韩律师多操心。”

我跟他的视线在后视镜里对上。

他匆匆一眼后收回，认真开车，问：“能不能心平气和跟我说话？”

我把视线别向窗外，周末的关系，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

好，我心平气和，问他，“韩律师，如果有人又骗你感情，又想骗走你的孩子，你还会原谅他吗？”

韩越林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青筋可见。

他快速看了看四周的街景，然后转弯，索性靠边停了车。

他回头，面庞无比严肃，“宋虞，我没有骗你感情，至于孩子，在事情发生前，我依旧觉得我的决定没有问题。”

他的表情和话语里的坚定让我心头发闷，闷到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是，我们之前没有感情，你也不会错！”

8

我快速说完这一句后抱着宋宁推开车门下车。

宋宁嘴里喊着韩越林，“爸爸……”

我想到宋宁对他的在意和喜欢，又想到韩越林的所作所为，突然很为宋宁不值，听到他一声声的爸爸，心里特别难受，忍不住把说话声提高了些，“宋宁，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他不是你爸爸！”

宋宁顿时安静下来，睁着大眼睛定定看了我一会儿，嘴巴不断抿紧，眼泪在眼眶里开始打转。

韩越林正好跟着开门下车，关门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宋宁的啜泣声也开始传来。

韩越林跨步靠近，目光在我面颊上扫了扫，问：“江池下手很重？”然后抱过宋宁，开始小声在他耳边说话，“别哭，憋住，不是说以后妈妈还要你来保护了吗？”

宋宁的声音憋在嘴里，闷闷一声，却又透着坚定，“嗯！”

我顿时鼻尖泛酸。

想着他五岁未到的年纪便已经尝遍了诸多世间百态，甚至是生离死别，他虽不懂，却一一不落，又跟着我一块遭受诸多非议，不是他的错，可是，他却不得不承受。

小孩子忘事快，韩越林抱着他哄了会儿，还说下午有空陪他玩一整个下午，他便立马又高兴起来。

我有些抗拒韩越林带宋宁一块玩，这样会让宋宁越来越难摆脱他。

但是终究还是拗不过孩子。

我没有韩越林和游乐园的吸引力大。

周末的游乐园人很多，韩越林全程陪着他，我从小就怕游乐园的各种项目，就连最普通的旋转木马都会幻想会不会突然小马掉下去卡住脚。

因为小时候我哥陪着我滑过一次滑梯，滑梯有些高，下去的速度不断加快，我怕到不停挣扎，最后害我哥脑袋撞破了皮，额角上留了很长一条疤，至此，我就再也不敢碰游乐项目了。

后来我哥怕我难过，每次都会跟我说这是你在哥哥身上种的花，不会疼，而且很漂亮。

宋宁拉着韩越林的手大笑着扑进我的怀里，跟我展示他们刚才游戏时所得的胜利品。

深秋季节，天色黑得也快。

从游乐园出来的时候，宋宁还在兴奋地跟我分享与韩越林游戏时的趣事，没一会儿，便已经在半道上睡着了。

宋宁不说话，车子里很快安静下来。

等红绿灯时韩越林回头确认宋宁是不是睡着了，又将视线投向我。

我侧头，看向窗外。

到我家楼下的时候他下车为我开车门，“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

他再次开口，“那方不方便我上去我们聊几句？”

“不方便。”

我把宋宁放在肩头，缓慢移出座位，然后错开韩越林而走。

他似要跟上来，我回身，将话说得直接。

“韩律师，请你以后不要再出现，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宋宁的生活里，我不想让他知道他一直信任的‘爸爸’，就是那个把他交给了他不喜欢的人的罪魁祸首。”

说到这件事，韩越林总是特别认真。

他不退让半分，说：“宋虞，他不喜欢的那个人才是他亲生母亲。”

“是！我知道！那你有没有想到，她会再次抛弃他？”

韩越林无言以对。

9

我抱着宋宁上楼。

小家伙玩了一个下午，累得睡觉都起了鼾。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我被站在家门口的人惊得顿住步伐，双手忍不住更加环紧手中的宋宁。

“宋虞……”她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我稳住情绪，问她，“有事？”

她退开一步，让出门口，方便我开门。她的目光在宋宁身上来回，唇畔张合几次后才又说：“我来看看宁宁。”

我开门，她跟进来，脚步很轻。

她跟着我进宋宁房间，凑近过来看我将宋宁放下，在我给宋宁拖鞋的时候打算过来搭把手。

我给宋宁盖好被子，侧头看了她一眼后，示意她出去聊。

她先一步退出房门，我后脚轻声关门时她又不停往房间里看。

将门关上后我才抬高了些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轻叹了声，笑说：“就前两天，刚找好住的地方就过来了。”

“可是宋宁应该不想见到你。”

她微微垂头，“我知道……”

我不再开口，她也沉默许久。

又是一阵叹息后她突然抬头看着我，眼里蓄满了泪水，“宋虞，我舍不得他！你……我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吧！”

听了她的话我心头的怒火蹭蹭蹭往上，“宁婧，你简直是过分！”

宁婧一个劲点头，眼泪滑下来，“是我不对，宋虞，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可是你打完骂完可不可以把宋宁还给我？我才是他妈妈啊……”

看到她往前想要过来抓住我的手，我立马起身往后退，喉咙里出来的声音冷到让我差点以为不是自己的，“宁婧，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是你再一次把宋宁像扔东西一样扔给我！可宋宁不是物品……你不能想抛弃就抛弃，想留在身边就留在身边！”

“我迫不得已……我有苦衷！”宁婧哭声渐大，快步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当时还小，根本不懂生孩子养孩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什么，可是我后悔了啊！我有钱了不是来找他了吗？我知道之前不应该找律师把你告上法庭……可是我才是他的妈妈啊！他应该跟着我！”

宁婧是宋宁的亲生母亲。

她以年轻不懂事无能力抚养为借口，为抛下宋宁做托词，可笑的是，韩越林在法庭上控诉的时候，也以同样的观点陈述。

是，她是宋宁的亲生母亲，如今又有能力抚养他，官司她赢了。

我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又收拾了宋宁的所有行李，迫不得已将宋宁送去了宁婧家。

可是！不出一周，她竟然主动把宋宁送了回来。

她当时也是像今天一样，哭哭啼啼，一脸委屈，跟我述说她现任丈夫生意碰到危机，不得不出去躲债，没办法带上宋宁，只能又将宋宁送回来。

重点是，她不能确定回来的时间，大概或许会永远不回来。

她想抛下就再次抛下了。

“宁婧，是你自己签字承诺的，以后放弃抚养权。”

这是她第二次抛下宋宁后我为了以防万一，让她给的承诺，谨慎起见，我要求她一同去做了公证。

她见我不为所动，便改了策略，收起柔弱表情，脸上立时变得犀利且狠绝，“好！宋虞，我会再次联系韩律师，我们法庭上见！”

是的，韩越林就是上一次宁婧为了争夺宋宁而聘请的律师。

10

在宁婧聘请韩越林做她的代理律师那会儿，韩越林还是我的男朋友。

我是在收到法院传票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我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感受了，只觉得认识了那么久的人突然一下子变得好陌生。

我拿着传票质问韩越林为什么。

他轻叹一口气，语气如常，“宋虞，这件事还需要我跟你分析？你自己学法律的，应该清楚。”

是，我跟他一样，学的法律，他是我学长。

他比我大三岁，我进大学的时候他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高大帅气，成绩优秀，让人一眼着迷。

大概我是他众多迷妹中比较意志坚定的那个，一路追着他的步伐到了他所在的律所实习。

当时律所有同校毕业的同事，私下开玩笑说我追韩越林都从学校追到了律所，等着我把韩学长拿下，全校一块儿吃个喜糖。

这话正好被路过的韩越林听到。

我顿时脸上发烫。

他却旁若无人，在我不远处站定，问我，“来实习？”

我感觉心都要从胸膛跳出来，舌头打结了似的说不了话，只能愣愣跟他点了下头。

他唇角好似弯了弯，淡淡，“嗯，加油。”

然后，侧身离开。

自来熟的同事跟我咬耳朵，笑得贼，“韩学长让你加油追他呢！”

我被打趣到心中更加羞涩不已。

虽然跟韩越林在同一个律所，但其实我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偶尔擦肩，我喊他一声韩律师，他客气点头。

有大案子胜利时大家会一同聚餐庆祝，好事的同事编排我坐在韩越林边上，甚至故意灌酒。

韩越林酒量很好，会帮我挡酒，不动声色吓退一个又一个。

喝到尽兴时有人提议玩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韩越林头一个轮到。

他选真心话。

同事们抓住机会，一个个凑热闹，最终商量出一个问题，“韩律师，听说你家里有矿，是妥妥的黄金单身汉啊！不知道你对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啊？什么打算啊？”

问问题的那人笑意吟吟说完还不忘对我挤眉弄眼。

我又是期待又是害怕，目光无处停留，心口直跳。

韩越林停顿了好久都没有开口，包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同事们好一阵催促，他终于有所动作，他仰头喝尽杯中酒，抬头，沉声，“定了年底。”

同事们都没听明白，问他什么意思。

他口气轻轻，“结婚。年底结婚。”

顿时包厢一片静谧。

我猛地抬头看他，吃惊到以为是幻听。

11

我以为得到韩越林要结婚的消息已经够震惊了，没想到，一夕之间，家庭变故。

我父亲很早便过世了，母亲带着我和哥哥改嫁，继父家里嫌弃我和哥哥是拖油瓶，对我们俩并不好，母亲因为继父的态度，对我们也愈渐减少关心。

所以我从小到大基本都是哥哥在照顾，没有他，我活得不会那么好。

他比我大四岁，高中一毕业便放弃学业出去打工了。

等他打工攒了钱后，就把我从继父家接了出来，和他一起住。

他以前总跟我说等哥哥有能力赚钱了，就带着你出来，我们两个人过，不再受寄人篱下的苦。

他供我上高中，又供我上大学，工厂打工很辛苦，而且是十二小时两班倒，他有时候想要多挣些，甚至还在其他时间去送外卖。

我上大学的第二年哥哥谈了女友，我从哥哥口中得知他女友岁数并不大，二十岁还未满，跟他在同一家工厂打工，一个人从外省过来，也很不容易。

第二年我回家的时候他女友已经挺着个肚子了。

哥哥高高兴兴跟我说，等孩子出生他们就结婚。她老家比较远，回去一趟不容易，更何况她还挺着个肚子。

可是，收到孩子出生消息的同时，我还得知了哥哥恶性肿瘤确诊的消息。

更糟糕的是哥哥的女友，在得知哥哥的病情后没多久便没了踪影，抛下孩子彻底消失了。

我迫不得已，提了离职。

他们都以为我是因为知道了韩越林要结婚才做的决定。

大概韩越林也这么以为吧。

知道我辞职他竟然主动跟我打了电话。

他这个人，待人接物从来没多少热情，即便是主动跟我打电话询问也语气凌然。

“宋虞，辞职是什么意思？换一家？或者是换一行？”

听着他的声音，我捏着手机的手掌心不断冒汗，“是……后者。”

电话那头的韩越林顿了顿，几秒过后，他说：“好，只要你以后能为自己的这个决定负责就行。”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

离开律所后，很多次我都会想起韩越林跟我主动打的这个电话，他停顿的几秒里到底在想什么，是在等我反悔自己的回答，还是有其他话要跟我说。

辞职后我投身进入了销售行业，凭借我之前工作经历锻炼出的口才和逻辑思维，在销售业赚钱会快一些。

但是，弥补家用还是不够。

家里情况越来越糟糕，好心的亲友为我介绍了对象，想要让我尽快找个对象让男方可以帮我负担些。

那个人就是江池。

江池是知道我家的情况的，搞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那么主动跟我接触。

后来哥哥过世，宋宁没人抚养，我自愿成了他的监护人。

但是，江池表达了强烈的反对，他不同意我照顾宋宁，他想让宋宁去福利院。

我执意要求留下他，江池为此跟我闹了很久，后来，有一次无意中我听到了他和他母亲的对话，才得知江池跟我处对象的原因。

江池父母也是离婚的，离婚原因我不太清楚，但是江妈妈为人很强势，即便是对于我和江池谈恋爱的事情，她也同样对江池诸多建议，其中不乏对我的评价和打算。

她说宋虞那个人脾气软和又没钱，以后她哥哥死了就她一个人，她要是嫁进来你们以后就只用赡养我一个就够了，她一个人没人撑腰，以后你想怎样就怎样，还不都是你说了算？

我迅速和江池分了手。

而江池跟我分手后很快又找了个对象，没多久便结婚了。

可是后来不知为何离了婚，竟然又回来找我复合。

江池回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因为宋宁的抚养权问题，被宁婧告上法庭。

至于我和韩越林，兜兜转转，竟然又在我当时所在的公司碰上了面。

12

短短几年时间，韩大律师已经是业界的翘楚。

我推门进总经理办公室，毫无征兆跟韩越林对上了视线。

“韩律师，这是我们运营部的主管宋虞，她协调的事情多，以后你们肯定会有不少沟通。”

我们总经理跟我介绍，说韩越林是他花大价钱请来的法律顾问。

我愣神许久，我们总经理喊了我好几遍才回神。

多年不见，韩越林一身挺括西服在身，显得更为成熟和稳重。

他主动走向我，微微垂头，眼里闪烁的光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他说：“好久不见，宋虞。”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工作关系，接下来的日子我跟韩越林接触颇多，接触中才得知他居然已经离婚了。

我多少有些惊讶，“离婚了？”

他点头，“嗯。”

“为什么？”

他突然特别认真问我，“我结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追问？”

我微愣。

他抬眸看我，说：“家族之间联姻协议结婚很正常，各自为了自家的利益而已，因为做了律师，我已经很让长辈失望了，有些事情不能太随意妄为。”

他的意思是迫不得已才结婚？

得知韩越林恢复单身的消息，我心里一些已经埋藏起来的情愫不知何时竟又悄悄爬了出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感知到了，不言不语之间好似对我有了默认和许可。

我们一起约吃饭，一起陪宋宁，一起规划未来，我全心全意想要跟他好好走下去的时候竟然收到了法院的传票。

更让我意外的是，韩越林竟然是对方的代理律师。

我诧异不已。

可是韩越林说：“两点，宋虞，她是宋宁的亲生母亲，且有抚养能力，第二点，是考虑到你，你的年纪和以后生活。”

他冷静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只说：“好，那为了不影响韩律师‘伸张正义’，我们还是划清界限比较好。”

最后，我们在法庭上见面。

我输了官司，心里对宋宁充满了不舍，对韩越林更是失望和气愤，休庭后我跟他当众闹翻。

他本想走向我，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轻笑，讽刺他，“韩律师，名不虚传啊。”

他停住脚步，“今天即便不是我，结果也一样。”话落，他继续走向我，“我们回去后再聊一聊。”

我一口气憋在心口，气到胸腔快要爆炸，“不好意思啊，韩律师，我前男友找我复合，他比你年轻又有趣，我没理由不选他。”

韩越林一向骄傲，听完这话眼底一片阴沉。

我把韩越林给甩了。

13

“咚咚咚。”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以及韩越林坚毅果断的声音，“宁小姐，这一次，我不接受委托。”

他跨步进门，走到我边上，继续跟宁婧说道：“基于你多次不负责任单独留下宋宁的事实，我有理由怀疑你存在弃养的行为。”

宁婧跟我进来的时候没有锁门，我也没想到韩越林会上楼。

宁婧想要解释，韩越林却不给她机会，直接抛出致命理由，“宁女士，据我所知，你有签署主动放弃抚养权，那么，请用你聪明的脑袋想一想，你还有什么其他胜算？”

宁婧早就没有任何立场了。

她握着拳头，狠狠瞪着韩越林。

韩越林也同样直直看着她。

最后，宁婧咬牙摔门离去，全然不顾里头的宋宁还在睡觉。

宁婧走后，韩越林抬手看了下时间，“给我十分钟时间，我跟你说几句就走。”垂下手臂前他还将手腕上的手表对着我示意了一下。

我走到沙发旁坐下，顺手开了一旁的灯。

屋内瞬间亮堂不少，暖黄灯光同样照到韩越林挺拔的身上。

想着他前后两次在宋宁这件事上态度的差别，我忍不住想要讽刺他，“怎么，韩律师想询问我这个‘被告’什么呢？”

韩越林迈了长腿，走在我对面，坐下，有条不紊，一条一条询问。

“脸还疼不疼？”

“……”他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我回答不上来。

他继续，“上一次，你胜不了。”

他在说上一次他接受宁婧的委托，身为原告律师，而我，是被告。

我何尝不知道这些。

可是，宁婧抛弃宋宁是事实，她不仅抛弃他，她还抛弃了我哥。

我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她当时悄然离开的原因。

“韩越林，换我来问你几个问题吧。”我抬眸看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竟然心头特别平静，“你为什么接受宁婧的委托？如果不是我有幻想症，那么我们当时应该关系亲密，你也很清楚我对宋宁的感情，你的出发点，又是什么？”

韩越林今天穿了风衣，不同于他平日里的一身西服，休闲之下面庞好似也柔和了不少。

他沉吟，缓声而道：“你未婚先育是假，我二婚是真，既然眼前有退路可以让你走，我认为你不应该浪费，同样，你的退路可以让你以后有更多的选择。”

话落，他起身，跟我点了头，转身而走。

门锁声起了又落，夜幕来临，声响直透心间。

韩越林的意思，没有宋宁，我的生活可以改变很多，甚至在择偶上都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再退一万步来说，在法律面前，我这个姑姑确实没办法比过亲生母亲。

14

自上一次之后宁婧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倒是江池又来找过我几回，次次都是大闹，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

包括他的母亲，依旧时不时在我们家楼下晃悠。

我又一次产生了想要搬家的冲动。

就在我抽空四处看房子的时候，网上突然出现一条视频，而且热度非常大，到了朋友圈范围内人人皆知的地步。

同事过来打量我，“宋主管，这个人是你吧？”

凑热闹的另一个同事，“就是啊！就是宋虞啊！哎，宋虞，你前男友那么恶心啊？自己生不了居然还有脸回来找你复合啊？”

我一惊，忙问：“什么？”

同事将视频递给我看，“你自己看啊，是你吧？他还动手打人？真够渣男的！”

我接过同事给的手机，忙低头看视频情况。

里面的内容就是上一次江池在蛋糕店跟我争吵的内容，所有对话，所有动作都在里面。

除了蛋糕店的老板，不会有其他人有这个视频。

我上网想要查找视频的最初来源，但是网上现在到处都在转发这条视频，我根本无法找到源头。

当我通过外卖订购软件找到蛋糕店老板的电话，正想打过去的时候，江池的电话也过来了。

他在电话里对我破口大骂。

“宋虞！你个臭婊子！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你居然到处污蔑老子？你胆子够大，在哪里？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

我说视频跟我没关系，然后直接挂了。

我给蛋糕店老板去了电话。

她居然告诉我是有人过去找过他，说是取证，所以她才会配合提供的。

“就是那天后来过来的那个人啊，他是律师，对！我记得，就是他，你们不是应该认识嘛？”

韩越林？

他调取了监控？但是，以他的职业操守，他不可能故意泄露视频，这么做太没有底线了，也不符合法律条款的规定。

我跟蛋糕店老板谢过后挂了电话，犹豫过后还是拨通了韩越林的手机。

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删除也没用。

自上一次他从我家离开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电话很快被接通，紧接着听筒里传来韩越林平稳又坦然的声音，“是我做的。”

他甚至都还不知道我要问什么，就承认了？

我有些诧异，“为什么？你是律师，这么做合适吗？要是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接案子？”

他轻哼，隔了会儿才回答我，“鉴于他上次动手打你的事情，我觉得他的事情，应该尽快解决一下，我有找他谈过，可惜，没有谈拢。”

我捏紧手机，“所以？”

“所以？”他拉长调子重复我的这两个字，悠悠而道，“对于一些十分糟糕的人，我觉得有必要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用一些非常手段。”

“你这样等同于威胁，手段可谓不光彩，你不怕他告你？”

“求之不得，就怕他不敢承认对你动了手，不过，我觉得他不敢。”

“……”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想了想后说，“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韩越林也顿住了话头。

我们拿着手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

“宋虞……”

“聊聊？”

“好。”

15

韩越林大概是放下手机便过来了。

我处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后下楼，他没一会儿便到了。正好午饭时间，他带我去了之前常去的一家餐厅。

“你是不是猜到江池的目的了？”

他正低头点菜，闻言抬眸看了我一眼，“大概率已经猜到了。”口气随意，好似不甚在意，倒是在问我吃什么的时候认真了起来。

我看着他，他依旧是那个我大学时头一次见便印入心口的人，只不过，岁月冲刷，经历百态，他更加成熟和稳重，处事淡然，为人低调，举手投足都可以给人心安。

有件事我突然很想跟他确认。

“我辞职的那天，你跟我打电话想说什么？”

韩越林突然严肃，那么久的事情，他甚至都没有考虑一下就说了，“只是不想你以后后悔。”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我追问：“你是不是想让我留下来？”

他目光微微闪了下，面色复杂之中又带着犹豫，好似考虑了好久，“是，又不是。”

“嗯？”

“留下你，我给不了任何保证。”上菜间隙他匆匆给我这么一句，生怕被我听清了一般，将我中意的菜品推到我面前，“快吃吧，我下午约了江池，我们一起见面聊一下，他再纠缠不放，我们就走法律程序。”

我对他的话有所疑惑，但是很快，我的思绪被他后一句话吸引。

我同意韩越林的做法。

江池回来跟我死缠烂打，当时我就十分疑惑。他明明很讨厌宋宁，为什么一下子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想了很久，我去找过他前妻。

他前妻起初并不愿透露原因，但是我跟她说了和江池的关系后，她说出于女人之间的友好，跟我说了实情。

我联想过后，一猜，便猜到了江池的目的。

下午的约谈并不顺利，江池和他母亲一同前来，他们声音大到整个咖啡馆的人都能听到。很快，有人认出我们几个是当下火热视频的主角，都偷偷拿出手机对我们进行拍摄。

迫不得已，事情最终还是闹上了法庭。

但是令我意外的是，韩越林找了其他人代理这件事。

他说：“宋虞，视频的事情跟你没关系，纯属我个人行为，不牵扯我，这件事对于你来说会更有利。”

事情一目了然，庭审很快结束。

我从法庭出来的时候韩越林在外面等着我，刚刚好关掉手里的庭审直播视频。

冬天悄然而至，暖阳耀眼却不浓烈，正好可以捂热心口。

“为什么不进去听？”我走过去问他。

他说：“我不在你照样表现得很好。”他从来都吝啬鼓励我，今天难得，又多夸了一句，“比实习的时候有进步。”

大概是因为刚才看江池和江池妈妈吃瘪的表情实在是太爽，我心情舒畅，忍不住跟他开了句玩笑，“我实习的时候又不跟你，原来韩律师偷偷观察我表现啊？”

他竟然大方承认，轻笑，“是，那个时候感觉自己像个变态偷窥狂。”

我张大双眼瞪着他，不敢相信。

他抬手，掌心向我，动作轻柔覆上我的双眼，很快又收回，抬手看时间，说：“走吧，该去接宋宁放学了。”

我抬步跟上他，走廊外头阳光更甚。

今天的阳光好似是这个冬季以来最盛的一天。

16

江池离婚，是因为女方家里嫌弃他不育。

找我复合，不过是知道我有宋宁，他可以以此来作为借口，不再与我生育，也正好可以隐藏他难以启齿的这个毛病。

难怪就连他妈妈都亲自下场。

不过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早在开庭前，韩越林便已经主动删除了视频。

他还公开给江池为此事道了歉，前因后果，一一道来，如此，本来随意曝光视频的不妥行为在大众来看又变得不一样了。

韩律师敢爱敢恨敢作敢当，英俊潇洒，简直……人间极品！

我刚才还在感叹韩越林一向自傲的性格，为了此事居然主动公开道歉，内心被他小小感动了一下，但是一看评论一个个对他身材和颜值的评论，就有些绷不住笑出了声。

韩越林皱眉，“笑什么？”

我锁上手机，打算推门下车，想了想，还是侧头好好打量了他一番，“没什么，果然男人越老越有味道。”

韩越林眉头皱得更紧，生气边缘，“宋虞，你胆子变肥了是吧？”

我快速推门，急忙下车，赶紧溜。

中午的时候我把好几条特别搞笑的评论截图给他看。

他回：已阅，不回。

紧接着又发过来：晚上有点事，今晚你去接宋宁方不方便？

我回复他OK。

谁知道宋宁最近都习惯了韩越林陪，从我去接他开始他便嚷着要找爸爸。

我无可奈何给韩越林发了消息。

他说：来律所，正好给他买了小蛋糕。

我和宋宁收拾好出门的时候韩越林再次发来消息：是你最爱吃的那一家。

上车前他又发来消息：路上小心些。

我一路还在心里想着他怎么变得那么啰哩啰嗦，抱着宋宁嘴里正在跟他说有小蛋糕可以吃，结果一推门，竟然看到了他和别的女人过分亲密的场景。

17

女人身材颇好，比例完美，卷发垂腰，香肩微露，面对着韩越林，倚靠在他的办公桌前。

这个背影，我有种熟悉感。

听到声响，韩越林抬眸将视线落到我身上，神态自若。

而他对面的女人，回头看到我，轻声笑了下。

原来真的是她。

那天暴雨，坐在韩越林车子里的那个女人。

从上次她的言语里我便已经猜到了她和韩越林的关系。

韩越林起身朝我们走来，宋宁就主动扒拉着朝他扑过去。

他接过宋宁，单手而抱，“是不是没有好好吃晚饭？”另一只垂着的手居然直接握住了我的手。

他掌心暖和，好似可以化开我内心此刻的尴尬。

女人已经调整了方向，正抱胸打量着我们。

我挣了挣手，韩越林却捏得越发紧。

我小声说：“有人在。”

他说：“是外人。”

女人听到了，轻笑出声，走向我，朝我主动伸出手，“确切来说，是前妻。你好啊，宋虞女士，久闻大名。”

我伸过去回握她的手有点僵，甚至充满了疑惑，“你好……”

女人的目光又瞥向韩越林，啧啧两声，拍了拍他的肩头，调侃他，“老韩啊，我不得不承认，宋虞确实看上去比你小很多，你不要整天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帅哥有时候也得有点自知之明嘛！时间长了别人会以为你们是爷女孙三代！”

最后这个形容词直接让韩越林气到咬牙，连声音都更加冷了，“没事你可以走了！”

女人笑嘻嘻，侧身打算离开，路过我身旁的时候她突然停步凑近我，在我耳边耳语。

我听完顿时面颊发烫，心头狂跳。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已经踏着高跟鞋出了办公室。

我按下心头的骚动去看韩越林。

他高大挺拔，面庞帅气，偶尔笑的时候一边还会有个小酒窝，脱去板正的西服也一定还可以排在年轻的小伙子行列。

韩越林没头没尾跟我解释，“她为了他们公司的事过来找我咨询。”

我：“哦。”

他带着宋宁在沙发上坐下，给他把小蛋糕打开，抬头看我，“怎么了？”

我摇头，问他，“你不会是故意让我们过来的吧？”

“我那么无聊？”

“我觉得你就是。”

韩越林歪了下脑袋，“她跟你说什么了？”

我还没开口，他又补了句，“不管说什么都别信。”

我轻哼，说：“你确定不用信？”

我在他身边坐下，他警惕看过来，眸光柔软之中又透着探究。

我笑，“她问我知不知为什么你整天苦大仇深，板着个脸看谁都像是欠了你五百万似的。”

韩越林挑眉，好像被我挑起了兴趣，“怎么说？”

我笑意吟吟，挑衅他，“真的要听？”

他哼哼，“不说算了。”

我凑到他耳边，故意拖长了调子轻声说：“她说是因为……你为我守身如玉，憋的。”

他顿时全身一僵，气到耳朵根发红，所有不满都包含进我的名字里。

“宋虞！”

来源：每日精彩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