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咆哮:你这家人,三代人离婚,还有什么名声,还要什么名声

B站影视 2025-02-05 18:21 2

摘要:导语:母亲坐在我对面,从头到脚细细地端详着我,痴痴迷迷,像是要把我重新装进她的肚子里。我鄙夷不屑地瞪了她一眼。

导语:母亲坐在我对面,从头到脚细细地端详着我,痴痴迷迷,像是要把我重新装进她的肚子里。我鄙夷不屑地瞪了她一眼。

我咬牙切齿地隐忍着,恼恨自己为什么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所生。

1

在表姐家堂屋里,摆着两桌丰盛的酒席。

客人们正在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他们相谈甚欢,庆幸自己赶上了好日子,来年注定又是一个好年月。

突然,母亲闯了进来,原本热闹非凡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着!老三,你瞧,月亮会跟着我走。」

「刚才我在田里,月亮在田里。」

「现在我来到你表姐家,月亮又会跟着我来到你表姐家。」

母亲用手指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煞有介事地对我说。

我没有理会母亲,一脸的鄙夷与不屑。

表姐家杀年猪,村里的一些乡党在表姐家吃年猪饭。

我没有理睬母亲。

我不想理睬母亲,母亲刻在我骨子里的伤痕,一辈子都无法愈合。

这辈子,我无法释怀。

我只要随便搭上一句话,母亲就会神神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只要她话说得不过头,我就不再骂她。我骂她已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骂了她二十年了,她依然如此。

如果我再骂她,就是我的不对。

不是母亲执迷不悟,不可理喻,反而是我执迷不悟,不可理喻。

随她吧,只要她开心,只要她不要再去诅咒村里人,诸如咒骂谁家养不起小猪啦,谁家养猪,全喂饲料,猪肉难吃啦,又是谁家盖的新房难看啦,住着要死人啦,我就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了。

我骂够了,我不想再骂了,随她去吧,她爱说什么就是什么。

母亲总是逢人便讲,做人要行善,要信佛。

谁家要是不信佛,不行善,每月初一十五,如果家里不敬佛,不供香灯,谁家就要遭瘟,轻者伤及牲口,重者家破人亡。

村里人见到母亲,如同见到瘟神一样,避之不及。

母亲像独角兽一样和村里人对抗着,要是谁家不信佛,她就在村口的大路上诅咒,这家人定要倒霉运。

好些村里人找到我,让我劝说劝说母亲,不要再口无遮拦。

如果我母亲再到村口诅咒他们,他们就要撕烂母亲的嘴。

我曾这样多次劝说过母亲。

一个真正信佛的人,一定是个心慈口善,慈悲为怀的人,而不是在家里供奉几尊泥塑的菩萨就叫信佛。

一个真正信佛的人,一定是个处处为他人着想的人。

一个口无遮拦,出口伤人,处处诋毁他人的人,就算供奉再多的菩萨,就算每天虔诚跪拜,这样的人,根本得不到菩萨的保佑。

2

见我没反应,母亲把手指绞成兰花指,对着月亮,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

「哦哟!今天晚上的月亮,大!……」

母亲把大字的尾音拉得很长。

「喏!老二,你瞧你瞧,月亮会跟着我动。」

「刚才我在田里,月亮在田里。现在我来到你表姐家,月亮又会跟着我来到你表姐家。」

母亲说着,把兰花指凑到我哥面前摆弄。

母亲的手指抖动得厉害,仿佛簌簌摆动着的一珠麦穗。

哥哥板起脸孔骂:「你是不是疯掉了,月亮本来就会动。月亮在天上。不管你走到哪儿,都能见到月亮。月亮都会在你头上。 」

「哦!......,我疯掉,刚才我在田里,月亮就在我头上。现在我来到你表姐家,月亮又在我头顶上。」

「我疯掉,我疯掉能挨你们养得这么大。」

母亲抢白了哥哥几句,不耐烦地转过身,对着正在吃饭的客人说。

「我爹(我去世多年的外公)是玉皇大帝,我是她的三公主。」

没有一个客人搭理她,母亲说着就跳起大神来。

哥哥的怒火就要发作。我用脚碰了碰他,小声说:「管她的,好在她生活上还能自理,要不然,她就是个疯子。」

哥哥懊恼地说:「今年我不买猪给她养了,她说不给她养猪,她就要死给我们两个看。去年她去跟猪贩子赊了一对小猪养,才养了半大就养死,白白花了我四千多块钱。」

我疑惑地问:「猪贩子为什么会把猪赊给她?」

哥哥气恼地说:「她跟猪贩子说我家哥俩是铁路工人,有的是钱。」

客人们陆续散场,母亲站起身也要离开。

母亲和表姐打过招呼,在她离开表姐家大门时,又自言自语。

「今晚的月亮,大!……,走,月亮,跟着我。」

我突然想起父亲来。

在父亲和母亲离婚后,母亲一度在村里造谣中伤我的父亲,说我的父亲跟其他女人有私情。

母亲逢人就讲,添油加醋,说得有板有眼。

在那个离婚还不被大众认可的年代,尤其父亲又在我们那个村开了先河。

事情的发展和结局,我的母亲得到村里人的同情,父亲得到村里人的唾弃和不齿,都在指责我的父亲是负心汉陈世美。

其实,我的父亲并不在乎村里人对他的指责和非议,他最在乎的是我们兄妹三人对他离婚的不理解。

父亲一直认为,是因为他的离婚,给我们兄妹三人造成了伤害而亏欠我们。我一直想对父亲说:「父亲!你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换做我,这婚早离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和沉淀,村里人慢慢地看清了我的母亲,不再和我母亲往来。

母亲不管不顾村里人对她的冷漠和指责,依然我行我素,今天指责张家的不是,明日咒骂李家的不好。

渐渐的,村里人又想起我的父亲来,都念我父亲的好,说我父亲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父亲老了,他不再在乎村里人说他的好与坏,他最在乎的还是我们兄妹三人。当我们兄妹三人遇到人生的挫折时,父亲就像一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在自责,在懊悔。

今年,我家兄妹三人合计着,每人凑一部分钱出来,帮母亲盖了一栋楼房,以供她安养晚年。

母亲的房子是「土改」时分的土木结构的瓦房,经过多少年的风雨剥蚀,早已风雨飘摇,破败不堪。

父亲知道我们的打算后,拿出3万块钱资助我们,说帮我们减缓点负担。

我父亲退休下来,每个月两千多一点的工资,还要和我的继母一起生活。想攒够3万块钱,得花几年的时间。

当我们凑够钱,要拆母亲的老房建新房时,已找好村里一处闲置房子,先让母亲暂时搬出老屋。

母亲死活不搬出老屋,不准我们盖新房。

母亲振振有词地说:「谁敢拆老房子,谁就破坏了菩萨的庙堂,谁就要受到神灵的制裁。」

母亲不但不让我们拆老房,还在老屋的堂屋里,跪在她供养的菩萨面前,烧香磕头祷告父亲和我们兄妹三人,让我们不得好死。

为了不拖累我们兄妹三人,七十多岁的父亲,带着他六十多岁的女人,两人风雨兼程,早出晚归,操劳了半年多的心血,总算把母亲的房子盖好。

如今,母亲和她的三十多位菩萨住在宽敞明亮的洋楼里,而我的父亲还带着他的女人——我的继母住在一间四十多平米的单位宿舍房里。

3

乡党们完全散尽,我和哥哥还在表姐家和表姐夫继续喝酒。

突然母亲又跨进表姐家来。

母亲和颜悦色地说。

「哦!这家哥俩还在呢,我还以为走掉了呢。」

母亲说着,坐了下来。

母亲坐在我对面,从头到脚细细地端详着我,痴痴迷迷,像是要把我重新装进她的肚子里。我鄙夷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我们谁也没搭理母亲,母亲又绞着莲花指,指着头顶上方,神情专注,肃然道:「你们瞧,你们瞧,你们的外公来了。」

「孃孃,你不要吓(he)我们。」

「呵呵!」

母亲神神叨叨说着,突然一声尖叫起来。

「啊爹!你来咯,我是你的三公主。」

表姐被吓了一个哆嗦,恳求着说:「孃孃,你不要吓(he)我们。」

见表姐吓得不轻,母亲呵呵地笑开。

母亲笑过后,鬼魅阴阴地说:「你们要信佛,要修行,要行善,不然,就要遭到菩萨的惩罚。」

母亲说着就在表姐家堂屋里跳大神。

我咬牙切齿地隐忍着,恼恨自己为什么是眼前的这个女人所生。

「真是好笑,你一个心毒之人,你信的是什么佛,修的是什么行。」我无法释怀的心,像升起一座坚硬的岛屿。

带着沉重的枷锁,我无法修行。

我承认,我是记恨母亲的。

我忘不了,母亲用绳索把我绑在椅子上,用皮条抽打我的脸。

她完全可以打我的背脊或是屁股大腿,为什么要打我的脸。

那些抽打在我脸上的条痕,仿佛秋天里最后落下的枯叶。

母亲让我到山上背柴。

村里有一家人家办喜酒嫁女儿。母亲说等我把柴背回家,就带我到那家人家里吃喜酒。

我喜出望外,想着可以吃上美味可口的饭菜,急匆匆地就到山里背柴。

想着母亲反正是要带我去吃喜酒的,我把柴背回家,放下柴火,没有换上干净的衣服,整个人脏兮兮的,黑手黑脸的就先于母亲到了那家人家里等着吃饭。

母亲寻我不见,最后知道我早已在那家人家里候着吃饭。

母亲二话不说,揪着我的耳朵就把我拖到家里,用绳索把我绑在椅子上,拿捆柴的皮条抽打我。

我太脏了,去别人家里吃饭,丢了她的脸。

4

那年,五月。

家里的麦垛还在麦田里就长出了麦芽。

黑色的麦垛,打下的麦子是黑色的,磨出来的麦面是灰黑色的。

做出的麦饼也是黑色的。

黑色的麦饼黏性很强,吃在嘴里,难以下咽,只能将麦饼整块囫囵吞下,还得不时要用手指抠出黏在牙龈上的麦饼。

那年,六月。

落山的太阳像一个金黄色的烧饼。

我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麦饼出门。

放学回来,母亲让我和哥哥去田野里找猪草。

出门时,我到碗柜里拿了一个黑色的麦饼,便到柴房里背起篮子出门。

进入秋季的田野,整个田野里光秃秃的。

哥哥不屑于和我一起出去找猪草,他喜欢和几个稍大一点的男孩一起出去找猪草,准确地说,他们不是出去找猪草。

他们在田野里玩够闹够,在天黑的时候,悄悄溜进某一块菜地,南瓜藤,红薯藤,丝瓜藤,就是最好的猪草。

我艰难地把黑色的麦饼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我悄悄塞进一堵土墙的缝隙里。

我的这一举动,刚好被放学回来的哥哥看见。

第二天放学回来吃中午饭的时候,哥哥把我往墙缝里塞麦饼的事告诉了母亲。

母亲从灶房里走出来,二话不说,随手抄起灶房门口的一根竹竿就往我脚踝上抽打。

竹竿是母亲用来打猪的。

也不知抽打了多少下,直到竹竿在母亲的手里炸裂,从一根竹竿炸裂成两片竹片,从两片竹片炸裂成三片竹片,从三片竹片炸裂成竹丝。

在母亲不再抽打我的时候,我的双脚脚踝处已鲜血淋漓,从钻心的疼,到感知不到一点痛的麻木。

我恨哥哥,更恨母亲。

哥哥不是第一次告状了,有一年,父亲和母亲计划着要带我到姨妈家做客,临出门时,父亲发现我的鞋子脏。

一双用黑布自制的布鞋,被我穿得油黑发亮,还斑斑点点。

父亲和母亲临时改变主意,想带哥哥去。

我知道后,悄悄找来一块木碳把鞋子抹黑。

我手舞足蹈跑到父亲和母亲跟前,说自己的鞋子很干净。

乍一看,原本黑色的鞋子,抹上黑色的木碳,确实很干净。

可哥哥却把这个秘密捅破。

那天,父亲在,我没被母亲打,只是把哥哥带去做客,把我留在家里。

5

我的双脚血淋淋的模糊成一片,我怀着满腔怨恨离开了家。

离开家的我,没有去上学。

村口有几棵生长了百年的板栗树。

每棵板栗树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树洞。

我躲在一个树洞里。

两个人才能围拢的一棵板栗树树杆已腐朽空心成一个巨大的树洞。

我躲在树洞里,听着村里的鸡鸣狗叫,听着村里人叫唤母亲的名字,听着村里一些琐碎的声音。

我躲在树洞里,看够了天上的白云,就看树洞里的一些蚂蚁。

一些蚂蚁把一只甲壳虫的翅膀狠命地拖进蚁穴。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在甲壳虫的翅膀快要整片滑落蚁穴的时候,我用一根树枝,把甲壳虫的翅膀挑开。

很快,蚂蚁又会把甲壳虫的翅膀重新拖到它们的巢穴。

我又把甲壳虫的翅膀挑开。

这时,有两只蚂蚁爬上我手里的树枝,摇晃着小脑袋,在树枝上咬了几口,迅速爬下树枝。

我又用树枝挑拨甲壳虫的翅膀,蚂蚁似乎意识到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四散开来,蚂蚁还是蚂蚁,甲壳虫的翅膀还是翅膀。

我再无事做,我故意把甲壳虫的翅膀扒到蚂蚁的巢穴,这下反倒吓到了蚂蚁,蚂蚁惊慌四散。

一片孤零零的翅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有一只蚂蚁咬住它。

我从树洞里爬出来,在野地里走了一会儿,又钻进树洞。

天完全黑了下来。

我在树洞里,掰着手指头一遍又一遍掐算。

「小小诸葛亮,又会掐来又会算,今天晚上,我爸爸下班会不会回来,如果会回来就落在我的中指上。」

有时,我的右手食指刚好点到左手中指,我就欣喜,有时,我的右手食指会点到其他手指上,这时我就很失望。

拿不准父亲会不会回家来,我不敢冒然回家。

我又一次爬出树洞。

天已经很黑,我不敢再藏在树洞里,可我更不敢回家。

我躲在树洞里,看着村里的灯光次第亮起。

一盏盏昏暗的灯光,如同一只只盲眼。

我壮着胆,走进村子。

家里的大门关着。屋里的灯亮着。

灯光透过大门的缝隙照了出来。

从两指宽的一条缝隙往里窥望,我可以看见母亲的一举一动。

母亲一个人在厨房和堂屋间来回走动。

不时,母亲会在锅里搅动一会儿,不时,又会往灶膛里添点柴火。

串出灶膛的火苗把母亲的身子照得红彤彤的,把厨房里的暗角照得红彤彤的。

火苗把母亲的身影投到墙上,身影时短时长,忽粗忽细,变化无形。母亲在灶台旁呆站了一会儿,她用锅铲在锅里搅动几下,咣的一声,把锅铲搁在锅沿上。

我的身子紧了一下。

母亲走出厨房,厨房门口有一个脸盆,被她一脚踹翻。

脸盆里有水,盆边沿沾满很多鸡爪印。

脸盆在院子里扭扭曲曲滚了几滚,咣啷一声,静止不动,像极了一个小丑。

母亲从堂屋走进厨房,手里抬着一个碗,不到两分钟,又从厨房走进堂屋,两只手里各抬着一个碗。

母亲站在堂屋门口,抬头看着夜空。

母亲「哦」,「哦」地哀叹两声,把手里的一只碗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她凌乱的头发垂了几缕下来,滑进了碗里。

在母亲抬起头来的时候,滑进碗里的发丝又从碗里抽出来。

母亲端着一碗饭,坐在堂屋门口,朝大门看了一眼,骂了一句短命鬼,死哪里去了。

母亲吃下了一些夜色,吃下了一些火光。

我悄悄离开,我又躲进树洞里。

村里的灯光,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像一只只飞进夜空的飞蛾。

夜里,我看到一个人影朝我藏身的树洞走来。

野地里,那个人蹑手蹑脚,轻飘飘地,走走又停停,停停又走走,东张西望地走出三步,又退回两步。

最后,这人走到板栗树下,停住脚步,伫立着身子,仰头张望着树梢。

天啊,那人居然爬上板栗树。

我的心咚咚跳着,我用脚踢了一下树洞。

「咚」的一声,那人停止了爬树。

僵持了一分多钟后,那人缓慢地往树洞里探进了头。

「哈哈!……」

我狰狞发疯地狂笑起来,那人从板栗树上掉落下来,一根绳子挂在板栗树上。

6

我不敢再躲在树洞里,我旋风一样跑回到村里。

我狂跳的心脏带着我的肉身一路狂奔。

我跑到家门口时,院子的大门紧紧关着。

我在大门口徘徊了十几分钟后,不敢叫门,转身离开。

我躲到村里的一个谷草垛里。

村里的这个稻草垛子,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时常在玩躲猫猫的游戏时,我们会躲在稻草垛子里,让对方找不到自己。

对于幼小的我来说,那一夜,黑色的夜,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捏着。

我像一只老鼠钻进稻草垛子里,蜷缩着身子。

干燥的稻草垛让我的身子很暖和。

睡到半夜,我的一只解放鞋掉进稻草垛深处。

我蜷缩着身子,把身子探进稻草垛深处。

在我就要摸到鞋子时,鞋子掉进水沟里,因为整个稻草垛子是堆码在一条水沟上面。

第二天早上,我光着脚走回家。

我很是担心回家被母亲打。

回到家,我胆怯地告诉母亲,我的解放鞋被别人偷了。

我胆怯地看着母亲,揣测下一步,母亲会怎样收拾自己。

也许母亲会把院子大门关起来暴打我,防止我溜脱,也许母亲会让我跪着,头上顶一碗水,碗里的水泼出来就用皮条抽我。

出乎意料,母亲并没打我,母亲只是生气地说了一句话。

「不在算了,你给老子光着脚走。」

听到母亲这样说,我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地。

我松了口气,有点庆幸,躲过了一劫。

第二天,我真的光着脚去上课,放学回来,我又光着脚和小伙伴们去上山背柴。

上山的路,路面坑洼不平。

整条山道,长期被马蹄踩踏,被雨水冲涮,长年累月的冲涮,一些细小的石子就裸露在路面上。

我每一脚踩下去,脚底都会被石子硌得生疼。

我和小伙伴们把一些细小的干树枝,装在竹背篓里。

我们在山上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后,每人背着满满的一背篓干树枝走下山。

我把柴背回家,姐姐从地里干活回来,她看见我光着双脚,心里隐隐的难过。

姐姐把自己的鞋子拿出一双给我。

我一看是双女鞋,嫌弃不要。

姐姐好言劝道:「穿着总比不穿的好,谁叫你把鞋子打失掉。」

我说:「穿出去,村里的人会笑我穿女人的鞋子。

姐姐说:「不怕,没人笑你。」

「不要。」

我说着,朝姐姐的鞋子看了一眼。

一双天蓝色布面的自制布鞋,鞋面上绣着一朵小红花。

看着我赤裸着双脚站在地上,姐姐的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你穿我的鞋子,我给你两角钱,你明天可以买好几支冰棒呢。」

姐姐说着,从衣袋兜里掏出两张一角钱的纸币。

我见到钱,笑了起来,把姐姐的鞋子穿在脚上。

姐姐说:「走!跟我去田里找猪食草。」

姐姐从柴房里找出一个背篓背着,我跟在她后面,走出村子。

田野里,姐姐在田埂上找着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

我钻进一块栽有黄瓜的田里,躲在黄瓜田偷吃别人家的黄瓜。

直到天黑了下来,姐姐才背着猪食草,带着我回家。

从田野里回家的路上,我还在吃着黄瓜。

我开心地说:「大姐,明天是星期六,我跟你去山上背柴?」

姐姐说:「要得呢,我不给你钱,你怕不会挨我去。」

「嘿嘿!」我笑起来。

「大姐,哪个给你的钱?」

「爸爸给我呢,那晚上,我去挨他买酒剩得五块。」

「大姐,五块有多少?」

「五块有五十个一角。」

「啊么!大姐,咋呢个多,你再给我两角。」

「你先把我给你的这两角用完,我再给你两角。」

「嘿嘿!大姐,爸爸咋不回来?」

「他要上班呢。」

「大姐,如果爸爸回来,我们两个就不会着妈妈打啰。那天妈妈拿火钳打你,一下火钳就打弯掉啰。」

「大姐,妈妈咋随时打我们两个?」

「我也认不得,听外婆说,妈妈小时候吃过雄黄酒。」

「吃了雄黄酒会咋个?」

「你记不得啰,那年,你才两岁,我有七岁多点。」

「妈妈怕别人家的鸡来吃我家菜地的菜,她叫我背着你去菜地守着,不给鸡吃我家的菜。」

「那一天,你差点就冷死掉。」

「你冷了脸嘴都变成紫色,那天下了多大的雪呢。」

「还是大爹(大伯)看见,才挨我们两个领回家。」

「大爹还骂了妈妈一顿。」

「后来爸爸回来,大爹又告诉给爸爸。」

「爸爸打了妈妈一顿,又去告给外婆。」

「外婆说,妈妈小时候吃过雄黄酒,吃了脑壳不明白,是真是假,哪个晓得。」

早上,姐姐带着我走出村庄。我俩爬到一处箐梁子上。

箐梁子上到处是密密实实的藤蔓。

密实的藤蔓可以遮天蔽日。

姐姐和我翻过箐梁子,钻进箐底,箐沟底集结着厚厚的腐枝败叶,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很是舒服。

姐姐在箐底找寻着干柴,我看见藤蔓中藏着一根碗口粗的干树枝,兴奋地叫起来。

「大姐,那儿有一棵干柴。」

「在呢太高了,够不着。」

「我爬上去拉。」

「莫上去。」

我没听姐姐的劝阻,顺着藤蔓往箐顶攀爬。

我慢慢爬到藤蔓顶上,密实的藤蔓完全可以撑住我的身体。

我站在藤蔓顶上,手里拉着几只藤蔓颠簸起来。

「哦!……」

「哦!……」

「大姐,这上面太好玩啦,踩在树藤藤上面,一闪一闪的。大姐,我跳给你瞧。」

我一个「瞧」字刚出口,整个人就从藤蔓顶上掉到箐底的枯枝败叶上。

「呃」我叫了一声,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给敢呢?给掼疼了?」

姐姐走到我身边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地问。

过了几分钟,我才哎哟,哎哟哼起来。

我在枯叶子上躺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下山时,姐姐问我:「给还疼呢?」

「不疼了,」我揉揉肚子,答应姐姐。

回到家,姐姐又给了我两角钱。

我拿着钱,高兴地说:「哦!,我可以买十根冰棒了,一天买一根。」

我拿着钱,喜滋滋地溜出家门。

我跑到村里的大路上,想向小伙伴们炫耀,我有四角钱。

我从村头走到村尾,没有看见一个小伙伴,我失望地回到家。

刚回到家门口,我就听到父亲的骂声。

父亲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再不改改你的臭脾气,你等着瞧!臭婆娘!」「跟你讲过多少遍,左邻右舍的,一定要搞好关系,远亲不如近邻,你就是不听!」

母亲毫不示弱,大声回应着父亲的谩骂。

「呸!不稀罕!没有你,老子照样过!」

父亲喘着粗气,几近咆哮地吼道。

「哦哟哟!……,臭杂种!没有我,你照样过,我怕你没这个本事,哦哟哟!我的天!……,臭杂种!」

「鸡就是她家偷的,我还见鸡毛呢。这个烂货,不光偷鸡,还偷汉子。」

母亲不容份地说,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儿。

「杂种!……」父亲撇嘴吼道。

「你在哪儿见的鸡毛?」

「在她家大门口。」

父亲怒视着母亲怒骂。

「闷着你的臭嘴,臭婆娘!……,拿出证据来。」

「有你这么不通情理的家伙,没有真凭实据,瞎嚼瞎咬。」

「就算人家真的偷了你的鸡,你也不能到人家大门口鬼喊辣叫,像什么话。」

「我告诉你,独眼龙,你的瞎眼,就是给她的裤裆底遮瞎掉的,告诉你,还要瞎呢,连老天都不会放过你。」

父亲的一只眼睛从小就带眼疾。

母亲毒辣的诅咒无疑在父亲的痛处又戳了一刀。

父亲暴跳起来,劈手拽住母亲的头发连拖带拽,把母亲摁翻在地,

嘴里骂着更难听的话。

母亲咆哮着骂:「骚货!裤裆底都臭了。」

父亲揸开手掌,用手扼住母亲的嘴。

母亲用力咬,父亲急忙缩回手,站起身,那只被咬的手,抽蓄着。

父亲用嘴吸吮着大拇指。母亲乘势抽身爬起。

绝望、愤怒、杀气聚于一身。

母亲冲到柴房,抓着碗口粗的一根干柴,向父亲奔来。

柴房里的鸡被惊得到处逃窜。

父亲见状,快速爬上院子里的柴垛,翻越院墙跑了,留下黑黑的夜,留下空洞的土木屋。

看到母亲凌乱不堪的头发,悲愤和厌恨交织的眼神,我开始忐忑不安起来,害怕起来。

我的心咚咚地跳着,不敢大声喘气。

我怕母亲听到我的喘气声,会把心中的厌恨转嫁到我头上。

我不敢看母亲,只听母亲在院子里恶毒地骂。

「这些偷汉子的烂货,男人死光的烂货,吃了要烂肠子!……」

母亲恶毒地大声咒骂着,那一刻,我很期望家里能来个串门的客人。那样的话,来人就会和母亲家长里短聊上一晚。

时间僵滞,每一秒都很难熬。

我心惊胆战地揣测着母亲会不会打自己。

我思虑着,如果母亲和我讲话,我该怎样回话。

好在,母亲没理会我,她直接从院子里折身冲上木楼,楼板被她踩踏得山响,我舒缓了一口气。

昏暗的灯光下,我用右手摸了摸下嘴唇,又用指尖抠了抠。

在我嘴唇的左边,有一条细长的疤痕,就像一条毛毛虫,随时随地都会钻入我的心脏。

原因很简单,就是父亲和母亲在一次打完架后,父亲离开家后,母亲撕豁的。

母亲恶狠狠地对我骂道:「谁叫你去告嘴,短命鬼!」

母亲愤恨地骂着,她的大手戳进了我的嘴里,开始搅动。

「我叫你去搅是非,短命鬼!」

母亲的脸扭曲着,我的脸也跟着扭曲着。

一丝殷红的血流进了我的嘴里,嘴里有了甜味和咸味。

姐姐从外面回来,我把父亲和母亲吵架的事告诉了她。

姐姐知道后,带着我悄悄上楼睡。

我俩轻轻地踩踏着楼板,不敢踩踏出响声,然后再悄悄钻进被窝。

夜里,村庄外的竹林里,猫头鹰在狰狞地叫着。

一轮明月,时而钻进乌云,时而又从乌云里露出来。

夜风刮过河岸上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咄!……,咄!……」

大地仿佛豁开一道道裂口,猫头鹰的叫声,仿佛把一个个死讯埋在了裂口里。

父亲和母亲离了婚。

父亲和母亲离婚,是我少年时期最为开心的一件事,因为我随父亲,因为从此再不用当心被母亲无端的责打。

7

母亲还在表姐家堂屋里跳大神。

表姐不悦,隐忍着。

我和哥哥同时对母亲放狠话:不要在我表姐家里跳,要跳到外面跳去。」

突然,母亲一下就躺倒在地,打滚撒泼。

「啊爹!我是你的三公主。」

「孃孃,起来,不要睡在地上。」

表姐起身拉母亲。

母亲叫得更加凄惶。

「你们不敬菩萨,不供佛。」

哥哥恼怒地说:「起来,不要装神弄鬼。」

「我要死,死了让你们。」

表姐蹲下身哀求:「孃孃,我拉你起来,不要睡在地上。」

「起来!是不是没听见!」

「我要死。」

「我再说一遍,起来。」

「我要死。」

哥哥和母亲拉锯式的僵持着。

我站起身,怒火中烧,朝母亲大声吼。

「死!快点死,你今晚是要吊脖子,还是要吃药,明天我哥俩好埋你。」

母亲一骨碌爬起来,绝望、凄惶,悲楚地走出表姐家堂屋。

母亲站在表姐家院子里,仰头看着天空,久久地站着没动。

终于在十几分钟后,冷冷说道:「今晚的月亮,大!...」

母亲走后,表姐有些挂怀地和表姐夫说。

「今晚上,老表妹怎么没来吃饭?」

我说:「在大棚里做活,回来的晚。」

表姐愤愤说:「你大姐,现在找的这个男人,更不如之前那个。」

「之前那个,虽说吃吃酒,会耍酒疯,会打你大姐,但人家多少还会去找点班上上,现在这个,好吃懒做,一天只会喝个烂酒,没钱喝酒,就去逼你大姐。」

从表姐家出来,一轮圆月高悬,仿佛一口幽深深邃的古井。

借着微微的醉意,我想唱歌。

我想站在离开了三十多年的土地上,站在熟悉的村口,大声唱《一壶老酒》。

我没有唱歌,没有唱《一壶老酒》。

我的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今晚的月亮,大!......」

母亲的话,仿佛一只飞进夜空的乌鸦,夜色瞬间变得阴邪起来。

为了壮胆,我从衣袋里摸出手机。

看了一下时间,时间还不算晚,我拨通了姐姐的电话。

电话里,我告诉姐姐,这一次,不能再犹豫,不要有再多的顾虑,过完年,就去和她的第三任男人离婚。

姐姐担忧地说:「左一次离又一次离,村里人耻笑。」

我大声咆哮:「我们这家人,三代人离婚,还有什么名声,还要什么名声。」

来源:一半是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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