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想象填满历史 用文字复活真情——读长篇小说《龟兹长歌》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6-11 03:10 1

摘要:历史难回,曾经的过往应该如何书写?情感易逝,人世的真情又应该如何记录?这是历史的难题,也是文学的难题。有人说,历史停止的地方,正是文学开始的地方。作家在故事的讲述中,以想象的方式,复现过去,也建构未来,他们根据自己的理解给一段历史添加新的元素,赋予它超越历史之

作者:李桂玲(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兼职研究员、《当代作家评论》杂志副主编)

历史难回,曾经的过往应该如何书写?情感易逝,人世的真情又应该如何记录?这是历史的难题,也是文学的难题。有人说,历史停止的地方,正是文学开始的地方。作家在故事的讲述中,以想象的方式,复现过去,也建构未来,他们根据自己的理解给一段历史添加新的元素,赋予它超越历史之上的崭新形态与意义。邱华栋继《空城纪》之后,有关西域历史的又一力作《龟兹长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展现着以文学的方式解读历史的多种可能。

新疆文化出版社

春风文艺出版社

2025年5月出版

《龟兹长歌》是对西域古国龟兹的一次文学重塑。在全书的五歌结构中,龟兹与中原社会之间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事件,从扁平到丰满,逐渐成为一部立体的大书。小说从汉朝细君公主和亲远嫁乌孙讲起,这一讲就一路从汉讲到唐,从汉武帝联合乌孙抵抗匈奴讲到丝绸之路的商队,讲到魏晋时期的佛教东传、石窟开凿,讲到唐朝的开元盛世与“安史之乱”,直至当代。有历史可考的重要事件、重要人物、重大战役等,成为支撑小说的主要框架,而填充其间的则是无需语言沟通就可顺畅交流、跨越古今的音乐。

在第一歌“琴瑟和鸣”中,讲述者是历史人物弟史,她是汉朝和亲公主解忧嫁到乌孙后所生的女儿,她的丈夫是龟兹王绛宾。这对被历史记载的夫妇,主动到汉朝都城学习汉朝典制、穿汉服、习汉乐,同时将龟兹的乐舞带入汉宫,成为实现两地文化交融的重要推手。小说也写到突厥公主来到北周后,带去龟兹乐舞队,其乐舞的风格欢腾而奔放,历经北周、隋、唐,长盛不衰。到唐朝鼎盛时期,唐的宫廷十部乐中有六部都来自西域。中原音乐原有五调,即宫、商、角、徵、羽,而龟兹乐有七调,多了变徵、变宫。这些也都融入了中原乐曲。小说不厌其烦地多次罗列龟兹乐器的种类,像五弦、琵琶、笛、笙、箫、贝、达腊鼓、都昙鼓、铜钹等,可谓一场乐器科普盛宴。以龟兹古乐为代表的西域音乐对中原音乐的影响之深由此可见一斑。这种影响在第三歌“霓裳羽衣”里表现得更加明显。作者直接在唐朝宫廷乐舞《霓裳羽衣舞》的编演者队伍中,加入一位龟兹王室的王子、吹觱篥高手白明月,一位将汉琵琶弹得出神入化的龟兹乐师火玲珑。

小说中,音乐是西域与中原交流的重要媒介,乐器也成为推动小说情节发展的一条明线。汉武帝时期,细君公主将一把汉琵琶带入乌孙,在小说的最后一歌“龟兹盛歌”中,正是这把历经两千多年岁月磨洗、破损至只剩木质琴柄残件的汉琵琶,将故事的头尾完整地衔接起来,汉时的龟兹古乐与当代的琵琶在相距两千多年的不同时空里同时奏响。西域与中原的文明之音,在这里时空同体,汇聚交融,难分彼此。结尾处库车十二木卡姆的华彩乐章,又将整部小说推向高潮,呈现出古老文明交汇互鉴时的异彩纷呈。一曲龟兹长歌谱写出民族融合、纷争息止的和谐乐章。

中原与西域的商贸关系是小说着力呈现的又一重点,两者间的交流互渗,尤其是通商之路,成为作家结构小说的一条暗线。《龟兹长歌》从人口稠密、商贾云集的古龟兹讲起。在第二歌“唐家九代”中,有一个重要情节,即唐家九代人都要在二十岁的年纪离开家,外出谋生,而他们选择的主要方式,就是跟随路过的商队,在中西交通要路上,通过货物的运输与交换,赚取利润。这条看得见的商运之路,运送的是香料、丝绸、贵金属。还有一条看不见的文化之路,通过工匠、乐师、僧侣等传递着文明的火种。小说中随处可见对商路运输繁盛的描写,关于商贾贩售的香料种类就列举出几十种,还有几十种名贵的药材,这也是商路上常见的货物。这样不厌其烦的描写,正是要呈现出当时社会商贸繁盛的真实场景。小说中还多处描写外来者很快融入当地,习得当地语言与生活习惯,或与当地人谈婚论嫁,融为一体。这是“民族融合”生动的文学注脚。

在上一部有关西域的小说《空城纪》中,邱华栋已经对古代西域各地进行了一次梳理,其中写到龟兹、高昌、尼雅、楼兰、于阗、敦煌。这些古国古城皆因地理因素而有了绿洲,绿洲又孕育了文明的种子。在《空城纪》里,邱华栋写了城,在《龟兹长歌》中,邱华栋写了人。人是西域古城中的人,沙漠腹地的人,处于东西方文明交通要道上的人,历史书写中被一笔带过的人。这些有名或无名者,是城的创造者,是历史的创造者,也是文明的创造者。小说全篇始终以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推进,让历史在亲历人的讲述中呈现出一种真实可感的样貌。而在史书记载中仅有只言片语的人事,就在这种合理的推测与艺术的表现中被想象填满,变得可触可感,真实而有温度。像三位远嫁和亲的公主,史书上只有零星记载,但在小说中,作家深深体悟这些远离故乡与亲人,穿越黄沙戈壁,举目无亲的柔弱女子内心的悲伤。作家让这些被史书忽视的人在他的文学作品里大声歌哭着,帮助她们找回人的情感和尊严。

从城与人的关系角度可以说,《龟兹长歌》是对《空城纪》的一次推进,一种深描。我们有理由期待,《龟兹长歌》只是一个开端,邱华栋的西域书写将继续推进,他的脚步将向着高昌、楼兰、敦煌等地迈进,而那里还会有新的故事等待被发掘,在那些黄沙漫卷与绿洲碧波交相辉映的处所,有更多隐匿在时空褶皱里的人等待他去牵起他们的手,将他们再次带到阳光下,将他们的故事和他们身后的历史带入当代人的视野中。

当我们俯身在博物馆展品的玻璃窗外时,当我们和几千年前的文物对视时,当我们尝试透过文物的斑驳痕迹猜想它们辉煌的过往时,一场精神上的对话就已经开启。从对话开始的那一刻起,历史的真情就以不可预料的方式在当下复活。《龟兹长歌》展示了这场对话的一个个分镜头,这些场景里有真实的人,有可感的物,人有笑有泪,物有实有形,它们时而载歌载舞,时而剑影刀光。而像《龟兹长歌》这样的作品,也因为这份对话的勇气与瑰丽的想象,使自己跻身于历史时空的长歌中,成为一个独特而响亮的音符。

《光明日报》(2025年06月11日 14版)

来源:光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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