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秀珍把降压药倒进分装盒时,那个印着"去痛片"的棕色药瓶突然裂成两半。五张1983年的全国粮票飘出来,背面用圆珠笔写满算式,窗外的桂花香混着霉味涌进鼻腔——正是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个药瓶。
李秀珍把降压药倒进分装盒时,那个印着"去痛片"的棕色药瓶突然裂成两半。五张1983年的全国粮票飘出来,背面用圆珠笔写满算式,窗外的桂花香混着霉味涌进鼻腔——正是父亲临终前攥着的那个药瓶。
"妈,这瓶早该扔了!"女儿踩着高跟鞋踢开滚到脚边的药片。李秀珍蹲下身,发现药片背面刻着极小的"止痛"二字,像极了三十年前父亲在木工房给她刻的铅笔盒花纹。
居委会通知旧改的那天,李秀珍在樟木箱底翻出父亲的劳保手套。补丁里掉出张泛黄的处方笺:"1985年6月,患者李德昌,确诊骨癌晚期。"日期与她婚礼请柬重合,那年父亲坚持在ICU病房给她梳头,说化疗会传染不让抱外孙。
"这老房子拆了也好。"儿子掀开墙纸露出霉斑,"反正姥爷从没抱过我。"李秀珍突然想起女儿满月时,父亲总隔着阳台玻璃逗孩子,军大衣袖口露出的输液管像条僵死的蚕。
暴雨冲垮了楼道煤池,李秀珍在泥浆里捞出个铁皮合。二十袋未拆封的宝宝湿疹膏已经板结,生产日期全是1992年。盒底压着张泛红的三好学生奖状,名字被涂改成外孙的小名"天佑"。
"当年姥爷给的压岁钱总是湿的。"女儿擦着限量款包包上的泥点,"原来都藏在煤堆里发霉。"李秀珍用假牙咬开湿疹膏封口,过期药膏渗出棕红液体,像极了父亲咳在她嫁衣上的血渍。
拆迁队砸开厨房隔墙时,半本《赤脚医生手册》掉进洗菜池。夹页间粘着张1993年的汇款单,收款人写着"李秀珍",金额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83.57元。汇款附言栏挤着蚂蚁大的字:"买奶粉,别说是我。"
"这不是姥爷举报您早恋那年吗?"女儿翻出泛黄日记本。李秀珍摸着汇款单背面的圆珠笔印,突然发现所有数字相加等于她当年的学号——就像父亲总说夜班费丢了,却在她高考前变出支英雄金笔。
深夜,李秀珍戴着老花镜拼接被撕碎的X光片。2003年非典时期的诊断书上,父亲肺部阴影形状竟与她婚礼捧花的照片重合。手机突然震动,家族群弹出外孙的语音:"姥姥,游戏里这个NPC好像太姥爷!"
她在曙光初现时翻出陪嫁的红木匣,底层整整齐齐码着三十盒未拆封的止痛帖。每盒背面都标着她生孩子的年月,最新那盒标注着:"2020.2 天佑武汉封城。"
拆迁最后一日,李秀珍在废墟里找到父亲的老永入自行车。锈住的车铃铛里塞着张2005年的字条:"珍珍,爸爸不疼。"落款日期是她接到误诊电话崩溃大哭的暴雨夜。
来源:半截的诗